第11章 乘船湖上

    接下来的两日温雁回一次也没有下楼,但身体倒是逐渐好了起来,第三日清晨已经可以靠黎玖扶着下地走动。

    也好在如此,不然就要黎玖背着她上船了。

    “雁回,慢点儿。”黎玖小心的搀扶着温雁回下楼梯,极耐心的随她一阶阶的往下。

    今天是五羊丙号开往五羊城的日子,客栈里熙熙攘攘聚了很多行商,也有些行路人,都在等着用过早饭便去赶船。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傻敦敦的,连扶也不知道来扶一下。”耳边传来颇有些艳羡的嗔怪,黎玖小心将温雁回扶到刘长青占着的那张桌子旁边坐下,向小二要了些清淡的早点,才循声望去。

    女人的肚腹已经鼓了起来,看来已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颇有几分姿色,身边的男人满脸憨厚,拎背着沉重的行李,颠颠跟在媳妇身后。

    黎玖穿着一身靛蓝的男装,身量又比同龄人高些,头发为了方便也束了起来,又搀着身子娇弱着浅绯裙裾的温雁回,远远的看去竟好似是一对恩爱如蜜里调油的年轻夫妇。

    “那分明是个小姑娘!”男人憋了半天,才低声辩解一句,反而被女人揪了耳朵骂:“你还不如个小姑娘体贴!”

    温雁回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些儿笑容,颇有些促狭的瞥了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黎玖,凑在她耳边轻轻:“相公,妾身腰疼。”黎玖大窘,耳根子都快烧红,又顾及温雁回身子虚,只是轻轻的推搡了她一把:“雁回,你还闹。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温雁回笑得快要伏到桌子上,才反应过来的黎玖只觉面如火烧,好歹小二端了早点来“救”了她,埋头喝粥任温雁回再怎么逗弄也不吱声。

    “乖乖,好大的一艘船啊。”吃过早饭,三人随着人流一起走到码头,黎玖看着足有三层楼高的木船,惊奇得就差张大嘴巴了。那船的船首雕刻着一只巨大的羊头,双角笔直尖锐的指向天空,船身涂了一层清亮亮的防水桐油,连木纹都清晰可见。

    “等你哪日乘坐飞舟,才知何为浩大鬼斧。”刘长青瞥了一眼神情丝毫未变的温雁回,从书箧里摸出三张船票递去,却遭了一声阻止:“猫不能上船。”

    宝儿的尾巴翘了起来,嗖一下窜到黎玖肩膀上搭着,灰蓝色的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那个船夫。“猫……猫是通灵邪物,若是上船,要遭湖神发怒的!”船夫被她盯的浑身发毛,拄着船桨强站稳了脚跟,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过是一只猫罢了!上便也上得,说不定还能帮你们船上捉几只鼠呢!”三人这一堵,后面排成长队要上船的人便不干了,其中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引来一阵附和。

    “这,这……”船夫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的伙伴,却看见那边的人当没看见一般,假意做着自己的事。他心里暗骂,却还是不情不愿的收了船票将三人迎上了船。

    卯时二刻,似乎船上的人都到齐了,船主一声悠长的吆喝,数十个船夫齐齐划桨,木船晃晃悠悠的划开水面,向着远方游去。温雁回还很虚弱,吹不得湖上的寒风,黎玖心里纵然有百般好奇,也忍住了陪着她在船舱里。

    木船一层是个广阔的厅堂,里面像客栈一般摆了桌椅板凳,船身极稳也不虞滑脱。二三层则是为客人过夜准备的舱房,靠近船头的位置留出些许,加上护栏供行人攀依观景。

    “阿酒,舱里颇有些味道,我们出去走走吧。”温雁回突然启唇,看着黎玖坐不住的蹭一下站起身,似乎也就忘了身体的难受,小步小步偎着她在甲板上逛。

    “潼湖已经这么大了,船要走两日一夜,不知书上所说北冥大泽又是何等场景。”黎玖看着前方,却只有白茫茫的水波起伏,阳光下波光粼粼,引得不少湖鱼跃出水面扑腾,“那恐怕是走一年也到不了彼岸?”

    “潼湖不过是个小湖,北冥大泽没去过,但便是云雾泽也足够大了。”身后突然传来声有点儿熟悉的声音,黎玖回头,就看见那怀着身孕的女人走了过来,扶着栏杆,“小郎君可要听听?”

    黎玖转头看了看温雁回,似乎没瞧到什么不妥,也就放下心来:“还请姐姐解惑。”“小嘴儿真甜。”女人好像很是受用,笑了声,“云雾泽中云蒸霞蔚,雾气闫然,水波浩渺,更有数百岛屿星罗棋布,花鸟鱼虫不一而足,传言其中还有仙山仙人哩,要不要跟姐姐去又玩些儿时日?”

    那不就是修行者?黎玖在心里念了云雾泽的名字,心想日后一定要和雁回去看看。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刘长青的青衫出现在甲板上,他似乎不悦黎玖玩心太盛,恐牵扯温雁回伤寒再起。“没有的刘夫子,雁回说船里太闷。”黎玖有些儿委屈,眨着眼辩解,温雁回配合的点头,这才抹去刘长青面上些许薄愠。

    “咦,鹿鸣书院浩然人间卷的味儿。”女人突然仔细闻了闻,目光落在刘长青身上,神色从逗引小辈的散漫变成了略微肃穆的认真,手捏了个诀轻微点了点,“琅琊派李欣儿,师从金铃真人。不知是哪一位夫子当面?”

    “原来是金铃真人的高徒,不才刘长青,添为鹿鸣书院一夫子。”刘长青的双手拢在袖中也隐晦的一拱,稍稍有些放下心来,站在黎玖和温雁回身前,“小儿无知,还请李姑娘莫怪。”

    “怎怪,怎怪,有趣的很呢。想来刘夫子是送这二位小友明年入学的吧?”李欣儿的神色却并未放松多少,依旧还是带着些儿警惕,她的夫君此刻也到了身后,默默的站着也不吭声,“外子王承恩,亦是琅琊派人。”

    “正是。”刘长青似乎并不愿多过交谈,只依礼数随意扯谈了几句,便带着黎玖和温雁回入了船舱。

    “刘夫子,琅琊派是什么地方啊?是在云雾泽里面吗?”刘长青刚关上船舱的门,黎玖就急不可耐的问,“还有,金铃真人是谁,是男是女,很厉害吗?还有还有,什么是浩然人间卷?刘夫子你身上有什么味道么?我怎么从来都没闻见?”

    刘长青坐在木凳上,似乎有些头痛黎玖这一连串儿问题抛出来不知该先回答哪个。

    “东崖州上的修行地分为书院与宗派两种:书院秉持儒家道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寒窗苦读或游学四方,心怀天下苍生黎民,行那入世之途。而宗派则诵经读道,‘一日清闲一日仙,六神和合自然安,丹田有宝休寻道,对境无心莫问禅’,飘逸出尘、清净无为,求仙问道只为己身,走那避世之路。

    “鹿鸣书院是东崖州最大的修行地,却不是唯一,更不行欺压之事,所以东崖州上存有许多宗门和略小的其他书院,琅琊派便是较大的一处宗门,立道于东崖州第一大泽云雾泽中,亦是修行界口碑不错的正道势力,与书院相交不恶,算得同道。方才周围凡人众多不好行全礼,便只得隐晦行事。琅琊派金铃真人,声名并不显赫,我亦没听说过,只是那位李姑娘已有师承,行走在外遇到同道,报上尊师名号,遵从礼仪罢了。”

    黎玖听得似懂非懂,小声嘟囔了一句学道也挺好的,没成想被温雁回敲了一记。

    “至于浩然人间卷,是书院修行功法之一,须得黄芽境后方可选择,现在便不要肖想了。”刘长青瞥一眼黎玖,轻飘飘一句话堵上了她的嘴,“东崖州外,还有一种修行方式,是为世家,以血脉为连系,一个庞大的世家便称得上是一座书院或宗派,又因有血脉相连,相互之间关系更为紧密。世家修行以西崖州最胜,几乎不存书院与宗派;东崖州最衰,往往是依存两者存活。

    “书院每十年一开,明年恰逢入学之年,数日前怕便是哪个世家的小姐和家奴,也是去书院的。那个家奴修为很高不在我之下,还是个符师;李欣儿二人夫妻一心,也不可小觑。我若孤身一人自然无甚好惧,只是带了你们俩需要护持,便显得有了破绽。这两日一夜,怕是有些不好过。”刘长青伸手捻了捻长须,冲黎玖叮嘱,“这几日收些性子,不要往外跑的太频,你二人生了气感尚不知如何遮掩,日后行路遇到的修行者会更多,小心被些心思不正之人害了去。”

    黎玖点头,方才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乘船的新鲜感也退去了,更何况她还要照顾雁回。

    “不过也不必太拘束,五羊城中有一处飞舟的暂落点,他们应当会转乘飞舟,我们依旧步行,再遇的机会不大。”刘长青又叮嘱了些其他事物,直至天色将暗才出了门回他自己的船舱去,只是依旧留下宝儿没有带走。

    温雁回咳了几声,似乎还是在甲板上吹风受了凉,又在床上躺下了,黎玖好说歹说连蒙带骗的保证,才用一顿美食哄着宝儿跳到她怀里去给她暖着,自己则出门去取些饭食和暖汤来。

    “今日那身量略高的小姑娘神情机灵,想来是个好苗子,可惜那刘儒来的太快,不然再过片刻,就能迷到手里带回门中去了。”李欣儿坐在船舱里,颇有些懊丧,“可恨,着实可恨!”“我看哟,悬。”王承恩拿着杆没塞烟丝的烟锅,狠狠吸了一口似乎在过瘾,“你没看见她旁边有些虚弱的女娃娃么?再给你一个时辰,也蒙骗不了。”

    “哪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男人!”李欣儿忿忿,一伸手揪了他耳朵,惹得王承恩丢了烟锅讨几句饶命,这才心气顺了。“媳妇儿别气,左右是个本就过不来的人,别伤着宝宝。宝宝重要,宝宝重要。”王承恩嘿嘿笑着,手轻轻的落在李欣儿的肚皮上,眼睛都快笑眯成一条缝,“咱们宝宝,肯定比她厉害的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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