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射彩

    卫章觉得他霍姐姐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 反正他觉得自己被这个小字哄到了, 晚上睡觉前都忍不住反反复复念着这两个字。

    只属于霍宴的小字七曜,只属于霍宴的卫七曜。

    第二天谢云瓷起床就见到卫章在小院里编彩色丝线,他惊讶了一下好笑道,“你这是打算给霍宴系上罗缨?”

    卫章一边编一边道,“对, 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怎么就不能有主了?”

    卫章的罗缨还没有编完,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这天,每月初一十五例行有大朝会,霍宴下朝出来正好遇上顾允书, 一起走出宫门,顾允书知道她暂时仍然住在禁军北衙, 但看她这会离开的方向不是往北衙去, 便随口问了声她去哪儿。

    霍宴道, “春晖园。”

    这个地方冷僻到换个人都未必听说过,但顾允书恰好是那个知道的,她停顿了一下后道,“…我与你同去。”

    卫章不是每天都会去春晖园,不过除了初一、十一、二十一, 每个月月半也通常是他们会正式聚会的日子, 没什么意外都会过去,霍宴听他说过,所以这天下朝便直接去了春晖园。

    卫章他们也差不多快散了, 霍宴和顾允书过来接人,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惊讶,方季夏看见她二人,先气得肝疼,他就知道,什么大道至简,什么诗画相成,根本就是偏袒、徇私,他就说他怎么可能会输!

    她们一走方季夏就对着姜韫秋后算账起来,“那个赌注根本就不能算,你自己说这算什么?这公平吗?”

    姜韫看了他一眼,“那你取下来换回禁步吧。”

    姜韫在说代表青晖斋身份的青丝络,方季夏看着气鼓鼓的,但最终也没把青丝络取下来。

    他以前看不上青晖斋看不上姜韫是觉得姜韫不可理喻,一个男人居然功利心这么强,还想要考科举入朝为官,如今才明白姜韫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想要什么功名,而是为了天下男人的地位。

    就像姜韫所说的那样,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提升世间男人的地位,才能让卑诫论永无出头之日,若让卑诫论成了真,以后所有这些诗社文斋、男子书院全都会成为历史,如今他这种可以念书识字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随意外出抛头露面的日子,全都会成为不可能。

    卫章刚才看着顾允书带走了谢云瓷,还沉浸在惊讶之中,“真没想到,顾允书她居然是云瓷的情姐姐。”

    霍宴陪他一起吃了顿午饭,分开时对他道,“我傍晚要去参加宫宴,辰时过后应该就能结束,你在哪里等我?我来找你。”

    承乾帝今年没心情,中秋宫宴一切从简,也没有什么助兴的舞乐戏目,因而很早就会结束,她知道中秋夜卫章肯定不会闷在屋里,所以直接这么问他。

    卫章想了想道,“天门街吧。”

    他听人说,京都城的中秋夜许多街市灯展都很热闹,但最热闹还要属天门街和五凤大道。

    天门街前的天门牌楼和城内许多牌楼一样,平日里二楼的城楼都是封闭的,只有官府征来作宣告消息、禁令时用,但是中秋夜里牌楼会开放,谁都可以走到城楼上去。

    正对着天门牌楼就是天门街,街道两侧会在这天夜里拉起绳索,整条街高悬灯笼,放眼望去仿佛铺满灯幕,真真将这中秋夜变成了不夜天。

    等过了巳时,五凤大道上会在某一个点齐放天灯,上千盏天灯同时升空,将夜幕点得亮如白昼,最后化成夜空中无数星光,蔚为壮观。

    傍晚卫章和谢云瓷一起出了门,路上遇到方季夏和他两个小侍,方季夏还记着自己当日强行被判输的事,没事故意找事对卫章道,“你就不能戴个帏帽?头发这么短多难看?”

    卫章的头发长得很快,已经盖到了耳朵上方,他自己用剪刀修了一下,没了长发落在脸侧,五官都显出了另一种味道的精致,今日他又穿上了小靴子,裤腿塞进了靴子里,带着分说不出来的飒爽,虽然短发乍眼看着有些奇怪,但要说难看,真的是昧了良心。

    卫章知道方季夏是个什么脾气,也故意道,“我就不,你要拿我怎么样?”

    他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对呛着,几个人一起来到了天门街,夜幕降临,灯幕已经全部点亮,亮得能看清街市上每一个人的神色。

    街市上有许多射彩游戏,射中了就会有彩灯、兔人一类的彩头礼物,此时卫章几人往聚集了最多人的地方走去,发现那也是在射彩,不过比普通的射彩要难得多。

    数丈高的高台上有一盏走马灯,足有二十多面灯面,每一面上都有一幅美人图,台下聚集了许多女人大声喧哗,走近了才知道,这是云雨阁的走马灯射彩台。

    云雨阁是京都城里出了名的倌馆,阁内不少出了名的美人,是城内许多富家女官家女一掷千金的对象,走马灯灯面上那些美人图,正是云雨阁内的倌儿,今夜云雨阁设下这个射彩台,射中哪一幅美人图,就可与那幅美人图上的美人春宵一度。

    而这盏走马灯上,居然还有一个一直没有开|苞过的清倌儿,这清倌儿叫做水如意,在京都城内素有艳名,这会便有许多女人起哄一个正拿了箭射向走马灯的女人,说让她看好了要射中那个清倌儿的画像。

    走马灯一直在转动,射起来就像是活动靶,又在那么远的高处,真要射中哪有这么容易,好半天许多女人都在试,但一个人也没有射中过其中任何一幅美人图,更别提专门射中那个清倌儿那幅。

    谢云瓷大概约了人,看了会便走了,方季夏也往别处去了,卫章觉得这地方人多最好找,便在这里等霍宴来找他。

    他那一头短发格外引人注意,时不时有经过的女人在回头看他,不过中秋夜各个街市都有禁军到处巡夜,倒也没人敢做出什么当街调戏的事出来。

    卫章看她们在射彩台下乱射一通,一个也没射中,心说要是我霍姐姐在还不是指哪儿射哪儿,想要中哪幅图就是哪幅图,不过是她不会来射这种射彩台就是了。

    看了会,卫章听见旁边不远处传来一阵很大声的喧哗,熙攘程度甚至要超过了这边,两边离得不远,这会有两个人刚才那边走过来,卫章听见她们在说,“…有这水平怎么不来射云雨阁这个射彩台,就换一匹布料有什么意思?”

    “是啊,都是走马灯射彩台,能射中那边二十多个灯面里头专门的一个,这边来射水如意的美人图不也手到擒来。”

    卫章好奇,便走了过去。

    那里也是一个差不多的走马灯射彩台,不过和云雨阁这个走马灯灯面上都是美人图不一样,那边的走马灯上都是些普通的花卉图样。

    这个射彩台属于城内一家布庄,拿出了一些稀有的绸缎布料来做彩头,尤其是其中唯一一个不是花卉而是画有一轮圆月的灯面,对应了这座射彩台最大的彩头月华锦,月色的布料上仿佛有一层莹白色的月华光晕,丝质细腻如水,好几年都做不出一匹。

    布庄老板借这个机会想让人记住自己布庄的名字和布料来揽生意,压根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把她的月华锦射了去,取出来时心都在滴血。

    卫章走到这个射彩台下时一眼就看见了霍宴,也正好看到那个布庄老板颤抖着双手将一匹莹润细腻的布料交给了霍宴。

    他正要走过去,就看到一个男子拦住了霍宴,似乎在说什么。

    “小姐,能否将这匹月华锦割爱?我家公子愿出重金酬谢。”

    那小侍听了自家公子的要求也没细看就闷头拦住了霍宴,这会说完话一抬眼看见她的脸,就被她的脸色和气场给吓到了,差点就一个哆嗦想跑了,突然见她原本阴沉的脸色像是在一个瞬间春暖花开了一样,清俊的眉眼没了那份阴冷,让人看得差点就挪不开眼,他内心想,这肯定是看见身后他家公子了,就和那些追着他家公子跑的女人一样,平时里高高在上的权贵姊娣,还不也是变着法子讨好。

    霍宴哪里会去管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在想什么,她快步走到了卫章身边,长臂一捞就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前,摸了把他的头发。

    卫章问她,“你去射彩了?”

    “刚好路过,见这匹布料还行。”霍宴靠近了些对他低声道,“可以给你做睡觉用的衬衣。”

    卫章接过那匹月华锦,触感果真不是一般的细腻,那仿佛带着月华光晕的色泽更是生平未见,他正想说这样的布料给他做睡觉用的衬衣岂不暴殄天物,就听见霍宴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的话,带着点促狭的语气,潮热的呼吸落进了他的耳廓,“做短一些,盖过屁股就行了,下面什么都不穿,好不好?”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