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屋的花魁在中原中也沉思的时候缓步走了过来。
她洗去了传统的艺伎妆容,拆掉了编织复杂的头发,只化了个淡妆就走了过来。
“弥生姐姐来啦。”那位原本在跟中原中也交流情况的新造笑了起来,“那我就先失陪,去给中原先生将香粉拿来。”
弥生闻言皱起了眉。
“那香粉,你还留着呢?”她看向新造,满脸的不赞同,“都说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新造笑了起来,“弥生姐姐都那么说过了,我怎么可能还去用它。当然是要送去一些信得过的机构好好检测啦。正好中原先生也想要一些样品检测,所以我打算将一部分香粉交给他。”
“也好,就这么办吧。”弥生点了点头,等新造起身出去后,就坐在了中原中也的正对面,“中原先生还有什么需要询问的吗?”
这句话明显就是在赶人了。
“这座花阁里,还有人在用这种香粉吗?”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跟她们示警,“如果还有人在用的话,让她们都停了吧——”
“祗钟园和若椿屋里,都有姑娘因为这种香粉而失去脸孔了。”
“失去……脸?”弥生有些吃惊,“是什么意思?”
“是字面意思。”中原中也说道,“失去了脸的姑娘这会儿脸上已经平坦一片,眼睛鼻子嘴巴全部无影无踪。”
“我明白了。”弥生正色道,“妾身会告知老板娘的。”
正好这时那个新造将香粉取了回来,见中原中也手上并没有什么容器,于是就从装着香粉的瓶子里倒了一半出来,装在了其他的瓶子里,又将那香粉原本的瓶子连着里面的香粉一起递给了中原中也。
“那么,我就先走了。”中原中也收下了瓶子,点了点头。
他走出了梨落屋,就将那瓶子香粉塞进了巡逻的下属手中:“去检测一下里面的东西。”
正在按照分配的地区巡逻,然而突然被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塞了一个香粉瓶子的立原道造:……?为什么突然给我香粉瓶子?检测一下里面的东西的意思是我暴露了吗?也不像啊?
*
中岛敦和太宰治在花街的街口碰到了拽着国木田独步来到这里的江户川乱步。
“敦君!这里哦!这里哦!”江户川乱步隔着人群朝着中岛敦挥手,“快来快来,你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中岛敦拉着太宰治有些艰难地穿过人群,和江户川乱步“成功会师”。
他们在花街耽搁的时间着实有些久了,这会儿出花街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花街也渐渐的从门可罗雀变得热闹了起来。
即使天空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但是这条花街的街面却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伞。如果有人这时候从空中看下去,就会发现这些伞挨挨挤挤的聚集在不同花阁的门口,就像是簪子上垂下的挂坠。
太宰治的手中撑着把油纸伞,跟着中岛敦的步伐慢悠悠地一起走了过去。那把油纸伞是祗钟园那位跟他搭过话的侍女小姐借给他的,原本太宰治并没有打算自己撑伞……但是中岛敦的身高和他相比有些矮,如果要中岛敦撑伞的话,只怕自己整个人都会被淋湿。
太宰治虽然挺喜欢自杀,但他青睐的是无痛且清爽的自杀方式,更何况他和织田作之助约好了以后殉情,所以这会儿他并没有想要自杀的想法。
所以在权衡利弊之后,太宰治还是决定自己撑伞,又看在中岛敦目前算是在被织田作之助养着的份儿上,把伞下的空间分了中岛敦一半。
“噫……敦君你居然被人打了。”江户川乱步皱着眉将中岛敦上下打量了一番,“是祗钟园的老板娘?也难怪,如果你们真的继续查下去的话,她的老底都要被你们掀出来了。”
“诶?什么意思……?”中岛敦脑子还有些懵,这会儿被江户川乱步突然剧透,一时半会儿当真还摸不着头脑。
“哎呀,敦君,不自己动脑可不行哦。”江户川乱步笑嘻嘻地说道,“你可别学那些傻乎乎的警部,每次碰到案子都要请名侦探大人去救场。”
中岛敦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整理自己这一天里得到的情报——毕竟从已知条件中分析出可能的情况的能力,跟能够让乱步先生一眼看穿真相的[超推理]比起来虽然不值一提,但他自认还是掌握得比较好的。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在那张纸上写下了[已知]两个字。
*
已知:
若椿屋的振袖新造[夏音]第一个失去了脸。
祗钟园这次失去脸的振袖新造[枝子]第二个失去了脸。
夏音暂且不清楚情况,但是枝子在失去脸之前,涂抹过六、七次香粉。
祗钟园在十几年年前出过一个叫做[葵姬]的花魁,以弹琵琶出名,现在是祗钟园的老板娘。
有一个卖自制香粉的老婆婆出没在祗钟园,身上的香味浓郁,还腻的让人想吐……但是太宰先生说重点可能并不在香粉上,而是在装着香粉的瓶子上。
泽美是老板娘的女儿。
[葵姬]曾经毁过容,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居然好了,甚至没有一丁点儿整容的痕迹。
祗钟园的老板娘(?)似乎对我有敌意。
枝子小姐在我昏迷后失踪了。
中岛敦思考了一下,又在最底下补上了两个问题。
当年的花魁,究竟是使用着[葵姬]面孔的老板娘,还是真正的葵姬?
织田先生在泽美那里究竟看见了什么,才会匆匆忙忙地离开,甚至来不及结账?
江户川乱步扫了一眼中岛敦列出来的已知条件,咂了咂嘴:“哎呀,你们已经查到这里了啊。”
“乱步先生有什么发现吗?”太宰治好奇地凑了过来。
“哎呀你伞上的水滴下来了。”江户川乱步不满地推开了乱凑的太宰治,又冲还在冥思苦想的中岛敦招招手,“来,敦君,你来看看这篇十五年前的报导……啊,还有这个九年前的小道消息。”
中岛敦愣了一下,从江户川乱步手中接过了那两张包装着塑料纸的剪报。
*
Port Mafia的速度很快,在收到香粉后没多久,就将香粉的成分查了个一清二楚。
“……没有任何有害物质?”中原中也在收到检测报告的时候皱起了眉,“也没有过敏源?”
“是的。”回来汇报的立原道造回答道,“香粉的检测结果确实如此。”
中原中也的目光立刻就固定在了立原道造握着的香粉瓶子上。
“他们检测,是把香粉单独检测的吧?”中原中也问道。
“……如果不是检测香粉的话,莫非要连瓶子也一起检测吗?”立原道造迟疑着问道。
“……瓶子?原来如此。”中原中也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露出了一个相当张狂的笑容来,“这还真是,把我一顿好耍啊。”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将检测报告丢回立原道造的手中:“再检测一遍——不要把里面的香粉倒出来,直接在瓶子里检测。”
立原道造愣了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我这就去。”
“对了,你是加入[黑蜥蜴]的新人吧?”中原中也想了想之后突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立原道造。
“是的,干部大人。”立原道造努力维持住自己恭敬的表情,心里却因为担心对方发现自己是卧底而方得一批。
“干的不错。”中原中也语气轻松地说道,然后他就在立原道造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转身走人了。
立原道造:……所以说其实是我想多了吗?我其实没有被发现是卧底……对吧?
Port Mafia内部大楼的监控摄像头上,有一道反光一闪而过。
*
“阿娘的瓶子和香粉,好像被发现了呀。”泽美在切见世屋子里睁开了眼,“这可不行,得把它收回来才行哩。”
她从房间里的杂物堆中翻出了一柄绘着落樱的红底油纸伞,撑着那把伞慢吞吞地走出了屋子。
她空着的的手中提着一个漂亮的手袋,上头点缀着银白色的亮片。
和普通的用于装饰的亮片不同,泽美提着的手袋上的亮片打磨光滑如同镜面,上面清晰地倒映着泽美的身影。
切见世屋子虽然和祗钟园的本楼隔的不算太远,但也算不上是近。
泽美在雨中走了十几分钟,这才抵达了本楼的入口。
祗钟园中灯火通明,似乎并没有因为失去了枝子一个振袖新造而变得萧条。相对于花魁而言,振袖新造在祗钟园里还是比较多的。除了枝子以外,祗钟园里另外还有两位振袖新造,一位叫做[须美],擅长三弦,另一位叫[百惠],曾系统地学过能乐舞。
泽美并没有理会侍候那两位振袖新造的秃的挖苦,只是躲开了人们的视线,走进了洗手间。
在确认洗手间里没人后,她将手放在洗手台前的镜子上,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力。
下一刻,洗手间里就没有了泽美的身影,只剩下她带来的那只小小的手袋还放在洗手台上——
她以洗手台上的梳妆镜为入口,进入了镜子里的世界。
*
织田作之助走在去同太宰治一行人汇合的路上。
他一路绕过了大量摄像头和镜子,沿着黑暗的小巷子一路前行。
他不是没有打算尽快到达太宰治的身边,但每次他想要抄近路时,异能力[天/衣无缝]总会提醒他有可能会遭到性命攸关的攻击。
几次过后织田作之助敏锐地意识到了一点——无论什么样的攻击,似乎都是从有镜子,或者说,能够倒映出人影的地方传来的。
无论是协助这辆注意转角处的镜子,抑或是倒映着路灯的光芒的水塘,再或是停靠在路边的汽车车窗……只要织田作之助的身影映在这些地方,下一刻立刻就会有致命的攻击从镜面中释放出来。
“……感觉就像是镜姬一样。”织田作之助喃喃自语的说道。
他按亮了自己的手机,这才从口袋里将裹着不透光外壳的手机取出来,按下了通讯录里太宰治的手机号码。
“喂?太宰。”织田作之助说道,“注意一下周围的水塘、镜子和能够映出人影的玻璃——”
“花街里不只有那个导致少女毁容的异能力者。”
“还有一个能够通过这些镜面监控,并进行攻击的异能力者。”
“而后者有很大可能,就是你让我跟着的那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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