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醒来过后, 果然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
而谢方无用魔修的方法造出来的骷髅替身,沈乔还没开口解释, 谢方无就率先轻描淡写三两句全推到了蛟的身上, 说这是蛟的帮助。
唐棠心思原本也不深, 听自己向来尊敬的大师兄这么说了,也就信了。
……只是她现在一见到沈乔, 想起方才沈乔和她说过的话,就觉得头脑发昏,整个人都不好了。
趁着大师兄没有说话, 唐棠拉过沈乔,背对着大师兄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你不喜欢师兄吗?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乔笑出声来:“你不是觉得我是妖怪吗?”
“我……”唐棠又气又恼,跺了跺脚, 嗔道,“我方才问的问题,你们都答上来了,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假的了。”
她话锋一转,又道:“可这也委实太突然了。是不是你和师兄之间发生了什么?”
沈乔挑眉,不答话,只眉眼间带着兴味地看着唐棠。
唐棠急了, 小幅度地推了推她, 催促道:“你快说呀,你和师兄怎么了?是不是这些天来,你和大师兄朝夕相处, 一同学剑,学着学着,就彼此暗生情愫……”
沈乔听不下去了。
虽然方才她说了点恶心人的情话,可当时也是情之所至,自己说出口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但现在唐棠这么兴致勃勃地问她,就叫她鸡皮疙瘩都要一起立起来了。
“你别把编旁人故事的那一套用到我和师兄身上来,”沈乔制住了唐棠的话语,小声道,“总之,先前有什么问题,都是我不对,现下已经解决了。我和师兄……”
她顿了顿。
站在另一边的谢方无神色安然不动,背在身后的手却是跟着悄悄紧了紧拳。
沈乔停顿片刻,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
“总之,我和师兄之间,没有什么误会隔阂了。你也不要多问了。”
闻言,唐棠却睁大了眼,跟着就问道:“为什么不可以问?你和大师兄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既然都在一起了,怎么还怕我问?”
谢方无的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
沈乔低下眼,凑得离唐棠近了些,声音又轻了几分:
“……我不好意思,可以吗?”
唐棠:“……”
唐棠觉得自己喉咙似乎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噎到了。
她梗着喉咙里一口气,不上不下,脸色古怪半晌,见鬼似地盯着沈乔,半晌,才老大不情愿地应了句:
“哦。”
与此同时,她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感与说不明白的郁结之情。
沈乔变了。
沈乔竟然真的愿意和大师兄在一起了。
明明这是她喜闻乐见、一力促成的事情,怎么当沈乔真的这么和她说了之后,却让她心里有些难受呢?
无涯山上,她最好的朋友就是沈乔了,而沈乔现在要和大师兄在一起了。
唐棠闷闷不乐起来,抱着腿缩到一边去,不说话了。
她突然使了这么一番小性子,让沈乔有些茫然和无措,又有些好笑。
她看了看蔫蔫的唐棠,又回头看了眼一直淡然站在原处、微垂眼睫,似乎认真在思索着自己事情的谢方无,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闹了个里外不是人。
谢方无虽然面上不显,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心里肯定还和以往一样患得患失,充满怀疑。
沈乔想去安抚唐棠,可是抬起脚,又回头一望,恰好又撞见谢方无投来的目光——他见她回头,又低下眉眼,敛下了狐疑神色,强作从容。
这下,沈乔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看着蜷成一团满身怨气的唐棠,最后叹了口气,收回脚,向谢方无走去。
“师兄,”沈乔拉过他的袖子,讨好道,“师兄为了救大家,一路奔波筹谋,一定累了,快来一起歇着。”
她将谢方无引到唐棠坐的位置不远处,牵着他坐下。
谢方无顺从得很,沈乔说什么就是什么,神色也照旧波澜不惊,只是眼神显然比方才亮了些。
沈乔于是又捶了捶他的肩膀,问道;“我给师兄捶捶肩,师兄辛苦了。”
谢方无唇边往常总是挂着的笑意于是又回来了。
“不辛苦,”他温声答道,“师妹辛苦了。”
另一头正抱着腿失意的唐棠:“……”
她忍了又忍,牙根发酸,还是没忍住,别过脑袋去,低低地哼了一声。
——大家都还在井下,危险着呢!大师兄竟然就这么不务正业、轻佻随意地让沈乔给他捶肩膀!!!!
原来大师兄一点也不稳重!有损无涯仙宗的威名!
沈乔也是见色忘义的混蛋!
唐棠“哼”的声音不大,沈乔没听见,谢方无却听见了。
他又觉得心情舒畅不少,此刻看他总觉得碍事的唐棠,突然也觉得她顺眼不少。
谢方无反手握住了沈乔的手腕,停下了她的动作,温声道:“你也坐下吧。你一路走来,要比我辛苦多了。”
沈乔正想着自己哪里辛苦了,谢方无就把她扯下来,让她靠在了自己身边。
沈乔还在缓慢地回想着自己一路走来怎么就辛苦了,谢方无又问她:
“离晚上他们来祭神还有一段时间,你不如先闭上眼,小憩片刻?”
接着就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怀里,摸着她头上的发髻,低声哄她睡觉。
沈乔觉得脸上发烫,脑子里烧得迷糊,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靠在谢方无怀里,不到半柱香,竟然真的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谢方无低头看着她柔顺青丝的神色又柔和了几分。
而孤苦伶仃、赌气瞪着一片黑暗的唐棠,只觉得脑子里的弦彻底齐齐断裂开了——
同样是无涯仙宗弟子,同样被困在井底,怎么大师兄和沈乔抱在一起睡起了觉,她却只能自己抱住自己,默默流泪?
唐棠忍不住了。
她“唰”一下站起身来,“哒哒哒”几步越过谢方无和沈乔,凑到正在昏迷的五长老等人本人面前,混在他们中间,垫着王彦书的衣袖,闭上了眼。
——呵,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
沈乔昏昏沉沉,一觉再睡醒过来的时候,时候就已经不早了。
她被困在井底,实际上并不清楚天色的变化,是耳边传来嘈杂的谈话声,让她隐约意识到井下来了人。
沈乔刚醒来而模糊的思绪即刻清晰起来。
她睁开眼,坐起身来,不安地循着声音看去——
果然看见白日里见到的黄二和几个混混的声音,他们身后还跟着许多一看穿着就极为富贵的乡绅老爷,队伍最里头,还有一个一身黑衣,带着黑兜帽的身影。
那个黑色身影就是威胁阿蓉的修士。
沈乔心下很快有了结论。
她转过脸来,鼻尖差点擦到谢方无的下巴,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谢方无怀里,并且姿势远比她昏睡之前更亲密,他把她整个人拢在了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沈乔的脸又无端发烫起来。
她强自镇定,压下心绪,抬起眼看了看谢方无,随后,探过身子,凑到谢方无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们来了,怎么办?”
面对现下情势,沈乔心里紧张,谢方无心里却一派平静。
方才唐棠躺到几个无涯仙宗弟子身边,竟然也跟着沉沉睡了过去。
他趁着唐棠和沈乔都睡着了,放心又召出久违的黑鹰来,让它把蛟珠还回去,接着飞出井去探查外头的情况,再回来禀报。
他对镇民想要做什么,心下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
想到自己的猜测,谢方无的心情又有些糟糕起来,眉眼间又压起几分戾气。
“我会处理。”他一下一下摸着沈乔的脑袋,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她的发丝柔顺又轻软,谢方无舍不得放开手,“你不用搭理,再睡一会儿。”
沈乔皱起眉头来,有些疑惑:“可是……?”
她说着说着,抬起头来,要去看身后的情景。
谢方无却一反常态,不像过去那样对沈乔百依百顺,而是不容置喙地扣住她的脑袋,将她的脸埋在自己颈侧,轻声哄问道:
“别看……你想夜里做噩梦吗?”
沈乔一怔。
她隐约从谢方无的问话中品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思来。
果不其然,谢方无接着再开口,便是骇人听闻的话语:
“他们把人和蛟都拉出来,困在一处,辖制住蛟的本领,让它和人斗,将人斗输了,再看着它……”
或许是顾虑到沈乔,他没有再讲话说下去。
而沈乔耳边正响起一声嚎叫——是蛟的哀鸣。
她当初看谢方无杀齐世扬,就一眼,骇得好几个月翻来覆去做噩梦,如今谢方无描述的身后场景,她更是听也不敢听,果然吓得低下了自己的头,埋在他怀里,不再敢抬起眼来。
这回轮到谢方无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听到谢方无的话后,沈乔害怕得思绪空白了一霎,很快,她又回过神来,焦急问道:
“那……那些人呢?他们不是你用骷髅做的吗?会不会被发现?”
谢方无唇角勾了起来,谈到这些他心里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神色便凉了几分。
但他仍然耐着心,好声好气,用温和声音同沈乔道:“不用担心,都交给我便是。”
沈乔应了一声,不再问,安安静静缩在他怀里,两只手捂住耳朵,闭上了眼。
——这些镇民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本以为他们囚禁蛟、杀害人,最多就是利欲熏心所致,没想到他们还要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来观一出“人蛟斗”。
根本就是丧心病狂,无可救药。
谢娇当初竭尽全力也要造井救人的时候,肯定没想到她救下来的人的子孙,会是现在这番模样吧?
想到这里,沈乔就愈发觉得自己心底沉重郁闷。
作者有话要说:沈乔变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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