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隋廷不慌不忙地发动汽车, 一路开到宁扬他们公司的楼下。
两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同学，早就熟到不能再熟，他也懒得绕弯, 直接切入正题, “今天过来是找你要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怎么听起来有股拉皮条的味儿……”宁扬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谁啊？”
“蒋心若。”
宁扬讶然, “你怎么忽然对若若感兴趣了？”
“刚才在路上碰巧看到。”隋廷一顿，饶有兴趣地笑笑，“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若若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宁扬刚说完又怕拂好友的面子，补充一句, “你真想要我还得帮你去问杨程奕。”
隋廷问：“为什么要问他？”
“若若的爸妈出国的时候, 把她交给杨程奕照顾。”
“她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也没必要事事都去问吧。”隋廷十分不理解, “我就要个联系方式, 还没准备做什么呢, 你要不要再飞美国去问问蒋叔叔的意思？”
宁扬在隋廷错愕的眼神中品出这里面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年来, 杨程奕一直严格掌控蒋心若的交友圈，久而久之, 身边人习惯成自然，凡是跟若若有关的事都要先去问他的意思。
但蒋心若已经不是没有分辨是非能力的小孩子，杨程奕再这样管教下去，难保不会管出问题。
蒋心若会喜欢上杨程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宁扬越想越心惊。
杨程奕最近有种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的感觉，刚苦恼要怎么帮蒋心若推拒钟薇后续的相亲安排, 宁扬又找来说有人问他要若若的联系方式。
杨程奕这才体会到为什么别人说女孩子养着养着会变成心事。
“我没记错的话，若若就去过你们公司一次，这就被人盯上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宁扬耐心跟他解释，“我朋友又没对若若怎么样，就想先认识一下。”
“这话你也信？”这段时日的不快总算找到发泄口，杨程奕没好气地说，“我看你也别开公司了，直接跟我妈合伙开婚介所好了。”
“你干脆把若若关在家里，谁都不给看。”宁扬朗声质问道，“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一个正常哥哥该有的样子吗？”
杨程奕瞬间沉默。
钟薇刚敲打过他不久，宁扬又跑来质问他，再往前回忆，连蒋心若自己都抗议过。
他也产生过自我怀疑的时刻，终究难敌心底深处的忧虑。
杨程奕开口问：“你哪个朋友啊？”
“隋廷。”
杨程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
“隋廷啊。”宁扬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吗？”
隋廷成年后就出国读书，如今早已定居海外多年，偶尔才回E市住几天。
杨程奕皱起眉头，“你怎么会认识隋廷？”
“我高中同学啊。”
“你不是跟你老婆一个高中吗？”
“我高一的时候不是啊。”宁扬又提醒说，“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在高二那年转学啊。”
“……”
担忧多年的事情，现在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眼前，他反倒出乎意料的平静。
杨程奕问：“隋廷怎么跟你说的？”
“他问我要若若的联系方式，说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杨程奕额头一跳，再次确认，“你没给他吧？”
“没。”宁扬听得心里发紧，“这是怎么回事？若若和隋廷……”
“别乱想，不关若若的事。”杨程奕打断他说，“这两天你帮我约隋廷出来见一面。”
安排好一切后，杨程奕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极目远眺，郁结在心底的那股烦躁仍挥之不去。
他匆忙赶回家，蒋心若正在厨房里忙碌。
她最近莫名喜欢上做甜点，认真束起长发，手握裱花袋往蛋糕胚上挤奶油。
脸上专注的神情慢慢抚平了他心底的焦虑。
杨程奕无声无息地站在身后，许久都不忍心打扰这份宁静。
还是旁边的孙阿姨抬头看到他，轻声叫：“杨先生。”
蒋心若一愣，手上的劲没收住，原本将要成型的图案偏出去一块。
“你回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她回头横了他一眼，抱怨说，“害得我好不容易画好的玫瑰花都弄坏了。”
“哦？我看看。”杨程奕凑身上前，随即失笑，“这竟然是玫瑰花？”
蛋糕胚上的奶油糊成一团，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我忙了一上午才弄完，本来在这里已经画好了一朵，我刚准备在它旁边画第二朵，你一来就坏了。”蒋心若开始不讲道理，“我不管，你要赔我的。”
“行，我赔，不过——”杨程奕瞥了眼在旁边捣草莓的孙阿姨，问，“你确定自己真的忙了一上午？”
“我……”
准确来说是吃了一上午，孙阿姨处理原材料的时候，她到这边看看，去那边尝尝，还没开始做，光吃草莓巧克力就先吃饱了。
“把这些东西按比例调到一起也有讲究的。”蒋心若继续嘴硬，“尤其是还要弄得很好吃。”
杨程奕长眉一挑，饶有兴趣地问：“有多好吃？”
“我弄得特别甜。”怕他不信，蒋心若挤出一点放在食指上，殷勤地凑到他眼前。
杨程奕看得头脑发热，低头含住她的手指。
她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隔着薄薄的塑料膜，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口腔内灼热的温度，
浑身好似过电一般，蒋心若“嘤咛”一声，迅速抽回手，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甜意卡在喉咙眼里久久不散，杨程奕轻咳一声，“确实好甜。”
弄坏了裱花，蒋心若也失去做蛋糕的兴致，脱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烧人的热意似乎依然停留皮肤上。
杨程奕开口问：“若若，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
蒋心若一愣，不知道隋廷能不能算是奇怪的人。
杨程奕观察她脸上的表情，问：“有的，对吗？”
蒋心若迟疑地点了下头。
“叫什么？”
“隋廷。”他目似寒潭，深不见底，她自问瞒不过他，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在路上等李叔的时候碰到的，他问我要联系方式。”
杨程奕不由地认真思索隋廷这番动作，他只是对若若感兴趣还是……知道了……
蒋心若忙说：“我没告诉他。”
跟随着他的脚步走出厨房，她随手褪下束发的皮圈，卷曲的长发蜿蜒垂到蝴蝶骨下面。
杨程奕缓慢地抚上她的后背，轻声说：“我知道。”
隋廷要是从她那里问出来，也不至于去找宁扬。
蒋心若有点不安，问：“怎么了吗？”
“没事。”杨程奕用小时候哄她吃饭的那种语气商量说，“若若，你听话，这段时间不要随便出门，有事先跟我打声招呼，更不要跟外面的人接触。”
他的手在她发丝上游移，拨弄得头皮微微发麻，蒋心若咬唇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没事，这段时间就在家好好休息。”杨程奕避开重点，压低声音说，“若若乖。”
这一声勾出往昔许多回忆，蒋心若忍不住又问：“这么多年，你一直管我管得那么严，也是这个原因吗？”
杨程奕沉默片刻，轻声说：“你别胡思乱想。”
杨家根基深厚，广莅家大业大，不论在E市办什么事绕不开杨家和广莅，隋廷自然是乐得相见。
坐在包间里，他面露不解，“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小姑娘的联系方式，杨总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杨程奕垂眸一笑，“为什么想要这个小姑娘的联系方式，你自己心里清楚。”
最近几个月，隋媛在电话里说身体不太好，隋廷只好回国替母亲代管公司，刚接手就碰上好几笔陈年烂账，仔细一查，最后全都流向蒋胜志当时的公司。
当年公司管事的还是他爸，考虑到爸爸生前和蒋胜志夫妇关系一般，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隋廷心里愈发奇怪。
可是蒋胜志夫妇早已出国多年，无从追溯，听说他们的女儿留在国内，他准备以此为契机，弄清前因后果。
隋廷问：“这应该跟杨总没什么关系吧？”
两句话说下来，杨程奕心里也有了底，隋廷如果知道真相，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从容。
他单刀直入地说：“这个小姑娘是我的。”
隋廷觉得奇怪，“所以我想跟她说句话都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对。”杨程奕不假思索地点头，口气笃定，“说看她一眼说她一句碰她一下，都要经过我的同意。”
隋廷惊讶到瞠目结舌。
“开个玩笑。”杨程奕忽地一笑，又微微收敛，“你只要记着，她是我的，跟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关系就好。”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笼罩在心底的阴霾逐渐散去，犹如重见天日一般通体舒畅。
不合情理也好，荒谬无稽也罢，在他心底，蒋心若就应该是他杨程奕的。
什么前男友相亲对象，只要自己不同意，谁都别想接近她半寸。
蒋心若听他的话，乖乖呆在家里减少外出，傅珲一连约了几次都约不出来，也失去了耐心。
没想到第一个人跟杨程奕表示不满的人竟然是钟薇。
“傅珲跟我说，每次约若若出去玩，她都说你不同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杨程奕伸腿搭上办公桌，轻嗤说：“多大的人了还告状。”
“说正经的呢，要不是你做的太过分，人家也不至于跟我说啊。”
“妈。”杨程奕好声好气地解释，“隋廷最近在查若若的事，我不太放心。”
钟薇有点紧张，“隋廷查出什么了吗？”
“目前还没有。”
钟薇长舒一口气，“我当初劝你说早晚养出麻烦，谁知道你莫名其妙发了善心，现在我看你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用不着忌惮隋家，我就是……”杨程奕一顿，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怕若若知道。”
“她这么大人了，也应该有基本的承受能力，再说了，这也是她的人生经历，你能瞒一辈子吗？”
从他坐的位置看出去，午后的暖阳照在江面上，泛出一层粼粼的波光，杨程奕语气也随之转柔，“可我还是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事情。”
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让她生活在童话里，所见所闻都是单纯美好的事物，永远不会看到阳光底下的阴暗面。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bg如果这都不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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