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从那天开始, 蒋心若每次都要先问过杨程奕。
——什么时间、出门见谁、几点回家……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得到他的允许后才能出门。
时隔几年,蒋心若和顾兮重新拥有共同话题。
顾兮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 弄得全家上下都特别紧张。
她原本过惯了一人一相机、周游全世界的自由生活, 不太习惯老公天天跟在自己身后,问东问西的。
一通抱怨过后, 蒋心若心里愈发委屈。
人家是因为怀孕,再忍几个月,卸货之后就能一身轻松,自己这要到什么时候啊?
她刚到顾兮家换上拖鞋, 旁边的容忱就接到杨程奕确认到了没有的电话,
他目瞪口呆地收了线,“若若, 你跟兮兮说的那些竟然不是编出来安慰她的?”
蒋心若扁了扁嘴, 可怜巴巴地说:“是真的。”
容忱紧接着问, “最近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 他莫名其妙就跟我说最近少出门,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跟我说。”
容忱听着也有点奇怪, “怎么听起来有种法制新闻的感觉……”
蒋心若也能感觉出杨程奕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毕竟事关自己,她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开口问道:“容忱哥,他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我的事情?”
“以前?”
“就是我刚到他身边那会儿。”
“我那个时候行程也挺忙,他只跟我说, 你爸妈出了点事,需要移民,把你送到他身边养。”容忱不由地低头轻笑,“我们当时都觉得奇怪,哪家父母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身为杨程奕最放心的发小,容忱竟然连蒋胜志只是自己的养父都不知道……
杨程奕到底瞒了多少事情?
蒋心若又问:“你认识隋廷吗?”
“隋廷?不认识。”容忱仔细想了想,“名字倒挺耳熟的……”
美体技师做完按摩,顾兮换了身居家服从卧室走出来,正好听到这个名字,接口说:“不就是隋家那个儿子?”
容忱眯起眼睛,“你认识?”
“你哥前不久刚跟隋家有合作,还在饭桌上提过。”顾兮无奈地斜了他一眼,“容忱你这个记性啊……”
容忱不擅记人,经她一提才有印象,不过全是关于他父母的。
“隋廷他爸家庭条件挺差的,算上门女婿吧,生的孩子也跟妈妈姓,他妈决定要嫁的时候谁都不看好,没想到安稳过了二十多年,他爸却得肺癌去世了。”
“不是安稳过了二十多年吧?”顾兮纠正,“你忘了你哥说他爸在美国死的时候,他妈都没买飞机票,最后也没把骨灰运回国。”
容忱问:“你不是一向懒得关心别人的事情,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饭桌上其他事情我都听不懂。”顾兮回答,“只记得这些小道八卦了。”
“我跟隋廷也没接触过。”容忱又记起一件事,提醒她说,“你回家可以问问杨程奕,我记得他爸最后和杨叔叔在同一家医院治病。”
蒋心若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知道了。”
怀疑撕开缺口之后,往昔不曾察觉的疑点便如细沙般,纷扬而落。
初次见面,杨程奕自我介绍说是蒋胜志的朋友,到家里做客路过后花园的时候看到了她。
后来,蒋胜志夫妇不得不移民海外,杨程奕又愿意帮他们照顾自己这个不受喜欢的养女。
现在仔细想想,处处都透着奇怪。
杨程奕交友圈里大多数是同龄人,偶尔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也都是工作上有来往的合作伙伴。
且不说蒋胜志当年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和广莅合作,杨程奕这么多年去美国时也没有顺路看看他的意思。
隐约能感觉出所有事情都指向一个不太好的结果。
蒋心若强行阻止自己继续往下猜测。
这段时间里,杨程奕也尽早结束工作回来,今晚有一个重要的饭局,回家的时候已近半夜。
屋里关了大灯,只留墙面上的一排指路的小灯。
他今晚喝的有点多,半阖上眼,走起路来都透着一股懒意。
刚踏上楼梯,就看到蒋心若靠着栏杆坐在台阶上,杨程奕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明天能按时醒来吃早饭吗?”
蒋心若委屈地解释,“我下午睡过头了,搞得现在怎么都睡不着。”
“怎么还能睡过头?”杨程奕缓和了口气,“下次记得睡前提醒孙阿姨,让她到时间就叫醒你。”
蒋心若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忍不住抱怨,“那我现在天天在家也没别的事做,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今天不是去看了你兮兮姐?”杨程奕又建议说,“改天看看帮你请个瑜伽老师,在家锻炼锻炼身体?”
他口气和善,应答得滴水不漏,让她险些有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心里的烦闷又加深了一层。
“睡不着也不能坐在地上。”
杨程奕迈上两节台阶,发现底下垫着厚厚的毛毯,便顺势坐到空出的那边。
刚弯下腰,胃部不适地翻腾,他吸了一口凉气。
蒋心若紧张地蹙眉,“你喝醉了吗?”
“没有。”杨程奕缓慢地吐息,“我很注意控制,不会让自己喝多。”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蒋心若撇嘴,揶揄说,“该不会年纪大了发现不能喝了吧。”
杨程奕忽地沉默,而后轻轻摇头,“是发现喝断片的感觉很难受。”
上一次喝断片,醒后还没来得及吃胃药,孙阿姨慌里慌张地进来跟他说蒋小姐昨晚出门后一夜没回。
他脑子没转过弯,反问道:“什么叫一夜没回?”
蒋心若回来后,还没等他开口问,率先开口求他放自己跟男朋友去Y市。
明明在酒局之前,他还在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上,亲手为她戴上学士帽,送上祝贺说若若终于长大了,蒋心若偎在自己怀里甜甜地笑。
相隔不过一夜,整个世界都变了,长大之后的她不听任何人的劝说,执意离开。
那种茫然失措、震怒心寒的感觉在心头缠绕了一整年,以至于他现在每次去应酬都不敢多喝,生怕一觉醒来会再次天翻地覆。
蒋心若噔噔地跑下楼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喝了就不难受了。”
杨程奕想也不想直接包住她拿杯子的手。
蒋心若浑身一颤。
“若若。”
叫声犹如叹息,她忙应声问:“怎么了?”
杨程奕目光飘到她身后刚冒出新叶的盆栽,问:“你快过生日了吧?”
“怎么忽然说到这个?”蒋心若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
“春天快来了,你的生日也快到了。”杨程奕轻轻一笑,问,“想要什么礼物?”
“自己想,我说出来的话就不觉得惊喜了。”蒋心若又问,“今年的生日宴会我可以不可以邀请孟恬啊?”
“你自己的生日自己决定,但是——”杨程奕慢慢收敛笑容,“开心的日子里我不想见到不该来的人。”
蒋心若嗯了一声。
杨程奕继续说:“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
“我知道。”蒋心若没好气地强调说,“就只多请孟恬一个。”
和以往只包顶楼一层不同,为了给她补过去年没在身边的生日,杨程奕今年加大手笔,Shine会所整栋楼停业一天办生日宴。
虽说会所提前一个周发出通知,可还是影响到很多临时有约的人。
比如说胡茵。
近两年,网红经济高速增长,胡茵盯上这块市场,去找E市最大的MCN机构谈合作,聊着聊着就发觉过了下班时间,她临时提出邀请,说我们去附近的一家高端会所继续谈吧,我认识的朋友在那里有股份不用提前预定。
非节假日Shine包间的预订量少,没成想这一去却吃了闭门羹。
胡茵脸上有点挂不住,跟前台说:“我跟你们杨总前不久还一起吃过饭,这都不能通融通融吗?”
临时来的人很多,一天应付下来,前台也失去了耐心,笑着问:“真不好意思,这就是我们杨总的安排,他吃饭的时候不会没跟您说吧?”
“……”
胡茵懵了一下,呐呐地给自己找补,“是我忘记问了。”
孟恬正好在这时赶到,出示完自己的邀请函,在一干等的人面前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Sweetie甜甜?”MCN的运营就站在胡茵身边,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地感慨说,“她竟然还真有点来头,你刚才不是说她家境一般吗?怎么做到的啊?”
胡茵来之前刚仔细分析过“Sweetie甜甜”,说自己特地做了调查,她身家履历都很一般,这样的人都能包装成白富美全网走红,自己更不成问题。
现在,自己口中的假白富美顺顺利利地进入,自己这个真白富美却被堵在门外,怎么看都有点讽刺。
“借过一下。”
有工作人员拿着装台的气球经过身边,出声提醒。
胡茵随意地瞟了一眼,依稀能看出上面写着蒋心若的名字。
又是她……
自成年开始,整个名字几乎成了萦绕在胡茵耳边的魔咒。
辛辛苦苦攒好配货要去买刚出不久的包,却被告知被人预定,喜欢的香水品牌罕见地推出刻字版本,店员介绍有史以来第一位在瓶身刻下名字的人……
多年打听知道其中的原由后,本以为能够取而代之,却不想会被杨程奕当面说年纪小。
她回去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毕竟蒋心若比自己还小两岁。
胡茵扭头,口气笃定地跟运营说:“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捧Sweetie甜甜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差不多能猜到了,大家可以自由地心疼一下杨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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