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薛颉这几天出差来E市, 孟恬自然而然地想约蒋心若出来聚一聚。
蒋心若婉拒说:“我现在出门需要要带保镖,太麻烦了。”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非要这样啊?”
前不久, 孟恬约她见面谈事情的时候, 就已经见识过杨程奕严格程度,本以为这只是暂时之举, 没想到相差不过几天,蒋心若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步失去自由。
蒋心若仰躺在床上,看着顶上的纱幔层层叠叠没有尽头,语气也不自觉变得迷茫, “我也不知道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乖乖在家呆着?”孟恬讶异, “若若,这不太像你啊。”
“……”
蒋心若心情很复杂。
相比面对未知事情的慌, 呆在家里那种闷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如今经孟恬这么一说, 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深处的委屈。
她本来应该吃喝玩乐逛街蹦迪, 生活得幸福惬意,而不是莫名其妙被关在家里。
跟孟恬密谋半个小时后, 蒋心若下定决心。
晚上,杨程奕到家,久违地看到蒋心若正在饭桌前等自己。
蒋心若这段时间闷在家里,脾气也跟着变差,任他怎么哄怎么逗,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杨程奕颇感无奈, 虽然已经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是事关重大,他始终无法相信隋廷能轻言放过。
只有等合作敲定,隋家有软肋捏在自己手里,他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
杨程奕坐到她身边的位置,轻声问:“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啊?”
“我每天都很听话的。”蒋心若斜了他一眼,才想起今天的重点,软下声调问,“恬恬约我明天出去……”
怪不得……杨程奕默不作声地挪到旁边的位置,摇头说:“不行。”
蒋心若紧跟着坐到他刚才的位置,继续撒娇,“哥哥,我要跟她聊后续工作的事情。”
“可以在家里开视频聊语音。”
蒋心若扁嘴,“可我好久没出门,想顺便去外面走走。”
她这个委屈兮兮的样子,看的杨程奕心里很不是滋味。
蒋心若活泼外向,关在家里确实难受,可眼下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杨程奕揉了揉她的发丝,温声哄道:“若若乖,再忍忍几天,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蒋心若口气开始不耐,“每次都跟我这么说,你倒是告诉我,到底要忍几天。”
“若若……”
蒋心若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这次换成杨程奕跟着她移。
这时,孙阿姨很有眼力见地洗好草莓端上桌。
杨程奕拿叉子叉起一颗,送到她嘴边,“不生气了,行吗?”
蒋心若没理会,偏头朝向另外一边。
杨程奕走到她跟前,问:“就这么想出门吗?”
“就明天一天。”蒋心若向他下保证书,“我出门带保镖,就在附近,不会有事的。”
“就这一次。”杨程奕神情无奈地叮嘱,“早去早回。”
蒋心若忽地笑开,凑身上前咬住叉子上的草莓,甜甜地说:“谢谢哥哥。”
翌日。
蒋心若和孟恬碰头后先去商场逛街,顺便换了一身行头,中途接到孟恬的朋友先到洗手间的消息后,她们接着又去女洗手间。
杨程奕雇的都是男保镖,不方便进入。
蒋心若迅速脱下自己刚买的衣服,换回原本的衣服。
孟恬的朋友拿着衣裙,有点紧张,“这样行吗?”
蒋心若连声道谢,又打包票说:“你别怕,出事有我呢。”
换好衣服后,孟恬的朋友又抓了抓头发,确保能挡住自己的脸。
孟恬再打开遮阳伞,确定挡严实了以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出门逛街。
第一次将电影里金蝉脱壳的办法应用到生活中,蒋心若兴奋又紧张。
确认保镖被引开以后,她按照孟恬留下的地址,赶到平日常去的私人咖啡馆。
咖啡馆上午人少,蒋心若转到书架后面,意外地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薛颉。
“薛颉,你怎么会在这里?”
“恬恬让我在这里等你。”薛颉起身相迎,“你先坐,我已经点好了,等会儿就上来了。”
蒋心若心里微有异样,不过很快又被恢复自由的兴奋劲盖过去。
她本意并非要逃离,而是借这个机会看杨程奕着急,不然杨程奕可能永远都不知道独自呆在家里的自己有多焦躁。
不过她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消失一会儿回去是开玩笑,再久的话杨程奕真生气就不好收场了。
服务生端来热可可和小甜点。
蒋心若深深地吸一口自由的空气,拿起叉子,喃喃自语般地说:“吃完就回去。”
薛颉看在眼里,面露不认,忍不住问:“若若,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离开杨总,自己独立生活?”
蒋心若一愣,不懂他何出此问。
“去年我不就是这样的吗?”
“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随意搁在桌面的手倏然收紧,薛颉鼓起勇气,慢慢地说:“去年我们都知道是假的,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会好好照顾你。”
蒋心若头脑发懵,“什么?”
从门口处遥遥传来铃铛的响声,服务员例行问候的“欢迎光临”说到一半便生生停住。
桌上两人一个在冲动之下,一个在懵逼之中,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变化。
“若若,我喜欢你。”好不容易说出开头,薛颉急不可耐地向她剖白压抑许久的心意,“去年我还没有能力,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现在我有能力带你离开杨总的桎梏,照顾你,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蒋心若仍是一副难以置信地表情,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你还记得毕业聚会那晚吗?”薛颉苦笑一声,“那晚我本来被人撺掇想去跟你表白……”
标志着学生时代结束的日子,大家假借酒意去做平时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他孤身一人去随园找蒋心若,没想到在别墅区外聊了半天,表白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她抢先问出自己的问题。
——你创业的资金我来解决,你愿不愿意假装是我的男朋友?
他当时傻呵呵地以为这是梦想实现的开端,殊不知,点头答应的瞬间,一道鸿沟横亘到两人中间。
现下可能是此生唯一的机会了,薛颉扪心自问,不想错过。
“对不起。”蒋心若忙道歉,“虽然那个时候我特别想离开他,但是如果事先知道你喜欢我,我肯定不会找你冒充我男朋友。”
哗啦一声,书架里外,两个男人的心同时碎裂。
知道蒋心若失踪后,杨程奕利落辞退保镖去找孟恬,问出地址后,匆忙赶来咖啡馆。
如果不是听到蒋心若亲口说,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她那么早就想要离开自己,甚至……甚至不惜拿钱雇人,枉他还一直以为她被爱情蒙蔽,其实只是为离开他而找的借口。
心头的愤怒慢慢熄灭,转变成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杨程奕慢慢地回想自己这么多年,为她忙前忙后,替她担惊受怕,给她费心铺路,在知道真相的这一刻,通通变成了笑话。
笑他白费苦心,笑他自作多情,笑他满盘尽输。
杨程奕在这片嘲弄的笑声中一步一步走到书架后面。
薛颉面朝他来的方向坐,抬起头,脸上徒然变色,蒋心若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来。
“蒋心若。”叫声中透着寒意,杨程奕同时伸手,捏住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就要往外走。
整个过程中,蒋心若仿若被人点了穴,呆愣愣的。
薛颉忙冲过来阻拦。
“没有你的事。”杨程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让开。”
气势所迫,薛颉犹豫之后,只能闪身让路。
事出突然,他连等司机的耐心都没有,亲自开车过来,此时将蒋心若扔到后座,自己坐到驾驶座。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杨程奕发动汽车,平静无波地处理公务。
蒋心若总算回过神来,忽地想起他提过,今天有个重要的董事会。
自己可能真的闯大祸了。
两人共同生活这么多年,早已见过彼此千种模样,如今这个一脸冷漠的杨程奕却让她觉得可怕。
蒋心若扶上前座的靠背,惴惴地开口:“哥哥,不是这样的……”
杨程奕偏了偏头,状似认真聆听。
蒋心若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杨程奕不由地低头一哂。
到了广莅公司楼下,杨程奕自顾自地下车,蒋心若愣了下,小跑跟上。
今天的董事会关系重大,公司里聚了很多人,两人经行之处,人群纷纷停下动作鞠躬问好。
专属电梯一路送到总裁办公室,门开,秘书部站成两排,严阵以待。
“杨总,您可回来了。”高秘书迎出来,看到他身边站着的人,打招呼说,“蒋小姐好。”
蒋心若现在就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子,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点下头。
“孙总飞机晚点,还要十分钟才能到,另外余总说最近家里老人垂危,不能上交手机,怕见不到最后一面。”高秘书一边走着,一边噼里啪啦地交代事情,询问意见,“杨总,您看该怎么办?”
走进总裁办公室,关上门。
杨程奕不紧不慢地问:“你来公司几年了?”
高秘书一愣,回答,“快五年了。”
“来这么多年这种小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吗?”杨程奕口气忽然转凉,“还需要我手把手地教吗?”
余总态度坚决,高秘书本想让他亲自出面解决最棘手的问题,自己在两头都能做好人,没想到向来好商量的杨总会发这么大的火,现在忙低头认错,“杨总,我这就去解决。”
“知道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杨程奕不留情面地呵斥,“不想在我这里呆着就赶紧走。”
最后那句话好像长了刺,直往自己耳朵里钻,蒋心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高秘书离开后,偌大的办公室恢复了安静,只能听到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蒋心若终于受不了,率先低头,“哥哥,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哪儿会犯错啊。”杨程奕自嘲地笑,“明明是我,一直不顾你的要求,强行留你在身边,才让你不惜用这么方法离开。”
“哥哥,别这么说。”蒋心若倏地落泪,哽咽着说,“我不是,你没有。”
身体本能地想要去抱她,杨程奕刚抬起手,又咬牙强逼自己放下。
“以后不会再有人骚扰你,你名下的资产足够过到下半辈子,这十年就当是我做错……”
说出口的那一刻,好像硬生生地从自己身体里割掉一部分,万般不舍又无可奈何,疼反倒是其次。
他狠了狠心,继续说:“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再也不管了。”
他这是……在赶自己走吗?
蒋心若从没想过他们也会有这样恩断义绝的一天,脑海瞬间空白,随即蹦出那天看的电影情节,一念之差,错过半生。
秘书在外面敲门提醒说:“杨总,董事们已经准备好,就等您了。”
杨程奕点头,深深地看着她,笑容里藏着倦意。
“若若,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蒋心若心里防线终于被击溃,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艰难地说:“杨程奕,我爱你。”
杨程奕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幻听,瞳孔一缩,逼问:“你说什么?”
“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蒋心若将那些无处安放的爱意一股脑地倾倒出来,“没办法看你和别的女人订婚,也不能阻止,我只能走。”
杨程奕眼疾手快地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千言万语压在心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蒋心若低下头,一个劲地哭。
外面敲门声持续不断,秘书催促地喊杨总。
杨程奕简直要被逼疯,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好声好气地哄,“你乖乖在这里呆着,我先去开会,一会儿就回来。”
没想到会在这样戏剧化的情形下袒露心意。
蒋心若脑子一片混乱,哭了半天才收住眼泪。
这时,外面有人轻轻地敲门,问:“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出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哭哑,蒋心若不由地轻咳两声。
进来的是上次来碰到的前台,她笑着说:“蒋小姐还记得我吧,上次我吃了您一块糖。”
蒋心若点了点头,“记得啊,你还帮我送花。”
前台伸手将托盘上的奶茶和点心搁到她面前的茶几上,“今天的董事会进会议室后不让跟外界联络,杨总进去之前特地嘱咐我给您送点吃的喝的过来。”
“谢谢。”
喝完奶茶,吃完甜点,蒋心若才感觉周身恢复了力气,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白,愈发觉得自己现在乖乖等在这里有点……掉价。
主要还不知道能等出个什么结果。
万一他回来说只当她是妹妹……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再承受一次的能力。
蒋心若推开办公室的门。
前台守在门外,伸手拦住她说:“蒋小姐,杨总让您在这里等他开完会。”
“我才不要等他呢。”蒋心若顿了顿,说,“你回头跟转告他说我听他的话走掉了。”
好久没有独自出门,蒋心若坐在出租车上,失魂落魄地看向窗外。
司机忍不住开口问:“您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啊?”
蒋心若想了半天报出蒋家原来的住址。
蒋胜志当年移民出国的时候,将房产转卖给杨程奕。
门口改换成密码锁,蒋心若输入两个人的生日,顺利开锁。
定期有人打扫维持室内整洁,只不过这么长时间没住人,整栋房子透着一股莫可名状的寒凉。
绕到后花园,秋千架洁白的漆面微微泛黄,蒋心若擦干净后,坐在上面,开始回忆第一次见杨程奕时的情形。
蒋胜志和冯思瑜夫妇当年都不太爱搭理她,时间久了,蒋心若也知道他们不喜欢自己,经常躲去后花园,在秋千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忽然又一天,秋千被人从后面推动,朝前荡去。
她慌张转头朝下看。
杨程奕就站在青葱的树木前,斜倚着秋千架,人闲闲散散地站着,笑得一脸风流倜傥。
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回忆,手机屏幕不停地闪动。
蒋心若轻哼一声,顺手调成静音模式,不解也不挂,就这么放在身旁,看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无形的焦急换作有形的数据,蒋心若拿起手机,向上滑动看未接来电的数量和频率,心里莫名地轻松了点。
背后忽地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而后有人一字一顿地叫:“蒋心若。”
蒋心若收起笑容,回头,不满地抱怨说:“你还记得有我这……”
下半句就被人吞掉了。
压抑已久的怜爱,混杂着忧虑、慌张、悔恨……在看到她的瞬间齐齐涌上心间,杨程奕一下子丧失思考的能力,只想做一件自己一直肖想的事情。
——托高她的下巴,倾身狠狠地吻上去。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对方撬开自己的唇舌,霸道地掠夺自己的呼吸,蒋心若几近窒息,眼角不自觉地沁出水。
杨程奕松开钳制,看着她睁大眼睛,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低低地笑起来,命令说:“闭上眼。”
蒋心若眨巴两下,听话地闭上,余光扫到秋千架上刚冒出头的紫藤花簌簌掉落。
作者有话要说:我跟朋友说这个情节的时候,她说你的男主没被你这通操作逼疯真是人间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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