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想的挺好的, 要搞事情,得成个亲。
但成亲这个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干的,她得找她的成亲对象去, 还得说服他赶快麻溜帮她搞事情。
阿朝就颠颠跑去找褚无咎。
她最近太忙了, 没顾得上褚无咎,是有点过分,她也有一点心虚, 有点忐忑地跑去褚家,果然不出所料, 迎头就吃了个闭门羹。
倒不是褚家直接把她轰出来,她当然是进了院子,只是没见到褚无咎的面,吕总管万分为难地告诉她说主子还在闭关不见客巴拉巴拉……
阿朝听着这些翻来覆去的套话,直接问他:“吕总管, 你能不能跟我说老实话,你家少主是真的闭关, 还是单纯地不想看见我呀。”
吕总管顿时露出更为难的神色,吞吞吐吐:“这…这……”
阿朝一下就明白了,这必定又是褚无咎的臭脾气。
阿朝这心里就安定下来,还能犯狗脾气,证明他闭关闭得挺成功, 修为是不是更上一层楼啊。
阿朝直接往他书房跑,吕总管连忙拦住她:“哎呦哎呦我的祖宗,您真不能进, 真不能进, 您可饶过我们吧。”
阿朝被拦住, 探头探脑往里看, 结果被吕总管和禁卫们挡得严严实实,她只好停下来。
“好吧。”她说:“那我在这里叫他。”
吕总管刚想说什么,就见她掏了掏,从背后不知哪儿掏出个小喇叭。
吕总管:“???”
“喂喂。”阿朝对着喇叭试了试音,然后冲着院子就喊:“褚无咎!你别躲在里面,我有话和你说。”
“我想成亲啦!”她中气十足、理直气壮地喊:“成亲成亲成亲,你要不要和我成亲?越快越好,现在,立刻,马上!”
“……”吕总管眼前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阿朝差点没被扔出去。
但她毕竟是昆仑掌门,褚家的少夫人,大家都丢不起那个人,所以她还是能每天活蹦乱跳跑到褚无咎院子里给他喊喇叭。
长罗风玉来做客,正看见这场面,给他震得全身抖三抖:“这是个啥?”
少女扭过头,长罗风玉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像晴朗夜空中的星子,又皎皎、又细润,让人一见难忘。
得了,长罗风玉想,他终于明白褚无咎为什么对乾坤仙门不快至极、却到现在还忍着不解除婚约了。
阿朝好奇看着他,像觉得有些眼熟,但又一时叫不出名字,迟疑说:“你是…”
“我是长罗风玉!”长罗风玉一张口就心想坏了,太急迫了,一下搞得不体面了。
“原来是长罗氏的少主。”阿朝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听见这个姓氏就很恍然,连忙把小喇叭背在后面,变作正经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向他拱手问礼:“你好你好,我是衡明朝。”
!
他的个娘啊,这也太可爱了!
长罗风玉鼻血都要喷出来,他也立刻变作人模狗样的样子,笑眯眯地拱手:“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衡掌座还需要介绍什么名字呢,您是女中巾帼,我辈楷模,我们不知心里仰慕了多久,终于能看见您真容,我只觉得今日阳光都从没这么灿烂美丽过。”
天可怜见,阿朝长这么大从没听过这么正统好听的奉承话,她一下不好意思起来,想摆摆手,才发现把小喇叭拿出来了,连忙换只手摆:“没有没有,长罗少主太客气了。”
长罗风玉心都要冒起泡泡来,他正要再开口,窗户一下被撞开。
长罗风玉全身汗毛倒竖,感觉一股恐怖的威压冰冷落下,他一扭头,看见褚无咎站在窗边,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自己。
“!!”
长罗风玉的色心一下子被凉水浇透,完了蛋,他竟然在褚无咎眼皮底下勾搭他媳妇,这神经病不得把自己分尸成十八块?!
长罗风玉后脑冷汗冒出来,他正疯狂想推脱的对策,就看见对面的少女眼睛一亮,扭头像一头灵巧小鹿跑到窗边:“你可舍得出来了,你终于想好要和我成亲了吗?”
褚无咎刀锋似的视线这才从长罗风玉身上挪开,看着阿朝,冷冷说:“不成婚,别在这烦我。”
“好的好的,我觉得我们成亲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你说怎么样。”阿朝自顾自地说:“我们在昆仑办大典,一个月、两个月,最迟不超过三个月!必须搞定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褚无咎的脸色看起来像要把她脑袋拧下来,他甚至忍不住刻薄地冷笑起来:“你当自己是灵石捏的,我就必须娶你,我不会娶你的,你想成婚,试试一个人去成好了。”
“我一个人当然成不了,所以我过来求你嘛。”阿朝选择性当半个耳旁风,厚着脸蛋,说着说着,竟然像个复读机一样哼唧起来:“成亲吧成亲吧成亲吧,和我成亲吧,褚无咎褚无咎褚无咎求求你了~”
褚无咎:“……”
褚无咎脑袋顶几乎冒起烟来,他忽然看一眼院外,院外空空,长罗风玉早撒腿遛了,这种识相才算让褚无咎心头的杀意微缓。
他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把窗户又关上,听她还在外面喋喋不休:“我当你答应了,我就当你答应了哦,我出去传消息了,我给魔君写请柬了哦,我得回去布置一下,我我先走了哦,过阵子再来找你——”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满脑子都是她的昆仑、她的苍生大业,把成亲都当幌子,当儿戏
——什么混账东西。
褚无咎冷笑,一个字都嫌与她浪费口舌,转身就回去继续闭关了。
长罗风玉走出褚宅,额角仍挂着冷汗。
他擦了擦脸,心里已经骂完褚无咎祖宗十八代。
吕总管在外面拒客,看见长罗风玉这模样,露出惊愕狐疑的神色,长罗风玉知道这老东西是个人精,看着他,心里念头转了转,突然拍着腿感叹:“刚才遇见你们少夫人了,少夫人怪好看啊,我就多看了两眼,差点没被你们主子追出来揍。”
吕总管知道长罗风玉风流好美色的事迹,见不是什么大事,心里放松下来,才笑道:“咱们主子与少夫人是少年夫妻,主子看顾人习惯了,您别见怪,往日多注意些,可别闹了误会。”
长罗风玉啧啧摇头,故意说:“那是我想错了,我还以为褚少主对这位夫人就面子情,心里最喜欢蔚姑娘呢,他们之前在幽州时候不是好得很,那位蔚姑娘我也见过几次,真是天姿国色,绝代温柔贤淑的佳人。”
“哎呦,这样的话您可别当着少夫人的面说。”吕总管笑道:“牡丹国色柔情、自然最贤淑体贴,但佩戴多年的故剑也不是轻易舍得,更何况还有一道情蛊未解,少夫人现在终归是少夫人。”
这话可有意思,长罗风玉琢磨着,脸上嘻嘻笑:“哈哈,那褚少主还真是齐人之福,行了行了,我走了。”
“长罗公子慢走。”
长罗风玉挥手上了兽车,帷帐一遮下,立刻变了张脸。
“齐人之福…还有这好事…”他喃喃,忽然咧嘴露出恶意:“这可不行,这么漂亮的媳妇不珍惜,那是要遭天谴的,我非得给你找点麻烦才行。”
“碧桃,和露。”
两位正在侍弄茶水糕点的美貌纤柔的侍女盈盈下拜:“奴婢在。”
“给爷拿张好纸来。”长罗风玉挽起袖子,凉森森地笑道:“爷得再写几封贺帖,恭贺魔君魔后新婚大喜。”
——
深冬的季节,姑臧飘起雪花。
这一天,褚宅门前驶来了一架低调素雅的兽车。
吕总管匆忙迎出来,就见车帘掀起,着白绒狐裘的纤细美人被侍女扶着慢慢走下车来,她素手把裘帽摘落,露出一张比牡丹明月更美丽的面庞,柳眉微蹙,似带哀愁,看见他,才微微露出笑面:“吕总管,可还认得我。”
“您真是说笑了,您怎么会不认得。”吕总管连忙欠身:“蔚姑娘您怎么来了?”
这话刚出口,吕总管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蔚韵婷柳眉蹙得更深,流露出带着苦笑的哀意。
“少主与明朝师妹要大婚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她说:“我是来恭喜褚少主的。”
吕总管心中暗叫糟糕,哪是什么恭喜,分明是蔚姑娘心里含酸委屈,来讨个说法来了。
吕总管忙道:“蔚姑娘,这里面都是误会,您先快里面请。”
吕总管迎送蔚韵婷进院,走进院子不久,便见主子往外走、手里还拿着一张折成几瓣的信纸。
吕总管一愣,没想到这才刚听到消息主子就急着出来哄人,吕总管心里更立刻把蔚姑娘的分量往上抬了抬。
蔚韵婷看见褚无咎,便脱口而出:“褚公子。”
吕总管看着主子停下脚步。
褚无咎冷着个脸正打算出门一趟,就看见蔚韵婷,他步子顿住,瞥了瞥她哀戚的神色,恐怕今日走不成了,把手里信纸揉折着收起来。
蔚韵婷没注意这些,她看着褚无咎,心内百感交集,张了张嘴,未语眼泪竟先落下来。
吕总管识相地躬身后退,隐约听见蔚姑娘哽咽泣诉:“那时殷威向我求婚,我不愿意,我问你,是你说叫我以大业为重,你说你从不在意这些小节小礼,我才嫁与他,可这才多久,你、你就要与明朝师妹成婚了,你这是把我置于什么境地……”
吕总管心里有了数。
显然主子对蔚姑娘是越来越上心了。
吕总管看得出,于少夫人那边、少主已经有意渐渐淡下来,这是一个意义重大的风向标。
虽然蔚姑娘已经嫁给魔君、主子的大婚也在即,但那都是幌子,算不得什么,若是哪一日情蛊解了,恐怕这少夫人的位置,就要彻底换个人坐了……
这样想着,吕总管定下了心思,不过就像他之前对长罗风玉说的,少夫人现在毕竟还是少夫人,他也不敢轻慢。
“蔚姑娘恐怕要留宿几日,我亲自督人好好伺候。”吕总管低声吩咐旁边的侍从:“你们去给昆仑那边传个口信,就说主子闭关,这些日子请少夫人不必来了,免得空走一趟。”
“是。”
——
阿朝先放完她和褚无咎要大婚的消息,就开始亲手写请柬,先写给诸宗与各家氏族,最后写给魔君的请柬。
虽然这个大婚的目的不太吉利,但大婚还是正经大婚,阿朝也没想弄虚作假,她抱着日历认真翻了翻,之后三个月每个月都有吉日,她拇指比划着,本来想直接选离最近的日子,但指尖划着,无意间划到最后一个月某个被圈起来的数字。
元月二十八,是姑臧的建城节。
阿朝愣了一下。
她怔怔看着这个数字,记忆仿佛又回到那个繁华的夜晚。
严格来讲,那实在算不上美好的一天,尤其在琅琊密境里,把一切伪装的真相都猝不及防揭露出来。
阿朝站起来,跑去把自己的储物袋拿过来,她从最里面的角落抱出来一个小匣子,一打开,露出零零碎碎的首饰小件。
褚无咎这么多年送给她许多东西,那些又贵又不实用的摆件就算了,他偶尔会送她小巧的物件,阿朝从没和他说过,但她其实会挑一些喜欢的有纪念意义的收起来。
匣子最近一颗,是他那次与阵旗一起送来的春碧玉戒指,她拿起来放到一边,又翻了翻,从匣子最底下拿出一根细长的玉簪。
这是两百年前那次姑臧夜宴,她们一起游街的时候他送给她的,工艺很粗糙,玉质却很好,阿朝那时以为他是从路过哪个摊位悄悄买下来送她的,但后来她才想到,没有哪家铺子会舍得把这么好的玉雕成这样子
——这是褚无咎亲手雕的,送给她的。
阿朝拿着簪子,发了会儿呆,莫名想到,这算不算她俩的定情信物。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心里忽然有一种安稳和平和,一种很难形容的温暖,曾经那些她以为会刻骨铭心的失望、痛苦、伤心甚至怨恨,在这样的温暖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和褚无咎的开始不美好,充满了伪装、欺骗和利益,但这些年的相濡以沫不是假的,一同经历过的生死与磨难也不是假的,
琅琊密境坍塌的时候,是他硬把她拖出去;江都魔宫她被囚禁的时候,只有他会一看见她、冷着脸就解开披裘罩在她肩上,只是听她说几句话,就明白她所有的意思,让她能再见师尊最后一面。
他对她有过很多不好,可也有更多的好。
师尊不在了、寒师兄不在了,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怎样,她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了。
她想认真珍惜和他以后的每一天,她想嫁给他。
阿朝握住簪子,把它收到袖子里,她走到桌边,重新拿起笔,在每一张请柬最后都写上婚期。
她写着写着,心情莫名有点激动,她站起来团团转两圈,忍不住先给褚无咎写了封信。
她装模作样把喜帖格式写一遍,特意把最后婚期的数字加大号,写完后,她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比旁边字体胖了两圈的【元月二十八】圆圆滚滚敦敦实实,可谓鸡立鹤群、是个瞎子都能一眼看到的地步,阿朝很满意,封起信封给他寄过去。
寄完这封信,她才重新写起其他请柬。
她咬着笔头,心里暗暗期待褚无咎会有什么反应,结果褚无咎没什么反应,褚宅传信的侍从先来了,恭敬地说褚无咎又闭关了,吕总管特意遣人来告诉她一声,请她这段时间不必过去免得白走一趟。
“闭关了…”阿朝有点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闭关才好,现在杀魔君是最重要的事,褚无咎闭关,实力越强,到时就更有把握:“好的,我知道啦,替我谢谢吕总管。”
“少夫人客气。”侍从欠了欠身,告退离开了。
褚家的人走后,阿朝的请柬也送出去,她暂时没什么事做,在昆仑待了两天。
她的小洞府被褚无咎公报私仇地拆了,云天殿在她心里还是苍掌门的地方,她不愿意待在里面,就去住回沧川主峰。
可沧川主峰太大了,偌大一片屋子,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在里面,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她靠着桌边,旁边就是师尊冰冷的牌位,冬日的夜风透过窗打进来,烛火单薄地晃动,有某种孤寂的凉意从脊背一路寒到了骨子里。
阿朝突然害怕起这样的寂静。
曾经师尊还在的时候,哪怕他昏迷不醒的时候,这座山也不是只剩她一个。
可是现在,寒师兄伏伯伯没有了,苍掌门不在了,师尊不在了,她坐在这里,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这种感觉莫名让阿朝害怕。
她呆坐了两天,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收拾干净了,就下山去了。
她想去姑臧,等褚无咎出关,和他说说话,不管说什么,说说话就行。
她到姑臧的那天,姑臧下了很大的雪。
她举着伞往褚宅走,沿街有还没收摊的炊饼摊子,在飘落的雪花中,滚着白烟的香气从几个堆叠的大蒸笼扑出来。
她买了一个炊饼,吃几口,居然更饿了。
炊饼有点干,她吃着噎得横,不想再买第二个,她想了想,决定掉头先去旁边街上买灌汤包子吃,那家店家是一对慈眉善目的老夫妇,手艺很好,有现煮的热乎乎的羊肉汤和豆浆,还有支起的摊位可以坐。
她转过道,举着伞,溜溜达达踩着雪走。
走过转角,她远远看见那家摊位,因为下雪,食客不太多,三三两两在木条长椅坐着吃得热火朝天,几把撑开的油纸伞遮着人影站摊位前,身条纤长的蓝裙姑娘微微弯着腰,像在点单,在她旁边撑伞的是个青年,墨色的油纸伞遮住他大半个身影,只隐约可见颀长的腰背,衣料质地华贵,如水流绸。
雪又下大了,阿朝站在街边屋檐下抖了抖伞面的雪,再撑起来要一鼓作气跑过去,蓝裙姑娘正在这时侧过脸,露出半张被面纱遮住的美丽的脸,笑靥弯弯,有着动容人心的温柔的情丝。
阿朝的脚步渐渐停下。
墨伞微微倾斜,那青年抬起手,从店家手里接过滚热的油纸包,他慢慢把油纸包拆开,递给蓝裙姑娘。
蔚师姐接过去,一只手摘下面纱,垫着帕子小心地捏起一颗汤包,贝齿轻轻咬破外皮,她眼眸一亮,露出喜欢的神情,她抬起头,笑着对青年说了什么。
褚无咎淡漠的脸庞浮出一点笑弧,微微颔首。
侍女为蔚师姐打着伞,褚氏的禁卫在前面开路,温柔绝代的美人与青年俊美的霸主并肩慢慢走,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渐渐遮住了他们远去的背影。
阿朝怔怔站在那里,向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肩头冰凉。
她有些僵硬地扭过头,看见雪水顺着自己的伞沿滴滴答答落下,落在自己肩膀,已经浸开一片湿痕。
阿朝把伞打直,踩着已经没过脚踝的雪,慢慢走向摊位。
她要了一笼小汤包,要一碗甜的豆浆。
收账的是位爽朗干练的年轻嫂子,扬声喊完菜单,那边的大叔就喊一声‘晓得了’,一手举碗一手舀起大勺在奶黄色热豆浆的大锅里舀了舀,舀出满满一碗。
女主人正在收账,忽然听见面前年少的客人低低问:“这位嫂嫂,我记得以前在这里的是一对爷爷婆婆呀。”
女主人手脚利落地收着账,爽快道:“那您可真是老客人,那是我们公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不叫他们出来受累了,反正都是熟活,我们都做得好,您放心,滋味一点不带差的。”
“原来是这样。”少女抿着嘴巴笑了笑:“嗯嗯,我放心。”
阿朝找了角落的长凳坐下,刚一坐下,女主人就把热腾腾的包子豆浆端上来,外面大雪纷飞,寒意浸过滚热的包子皮,腾起细细的白雾。
阿朝赤手捏起一枚汤包,咬破一点皮,滚烫香浓的汁水涌进嘴巴里,她一点点把肉汤喝完半数,等里面的馅不烫了,再连皮带馅一口吞掉。
鼓鼓的汤包含在嘴巴里,她的腮帮子顶起来,她大口嚼了嚼,然后捧起大竹筒,打开盖子,更浓郁滚热的白雾涌出来。
那白雾遮住阿朝的面孔,她低下头用勺子舀了舀淡黄色的豆浆,舀着舀着,鼻尖忽然一酸,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下来。
泪水一滴一滴,砸进豆浆里。
如果他们去吃山珍海味多好啊;
阿朝想,如果他们去吃山珍海味、美味珍馐,如果他们去品茗下棋、看歌舞弹琴相和,做一切高雅的、美丽的、琴瑟和鸣的事情,她都不会这么难过。
但他陪着蔚师姐,下雪的天,一起打着伞来买包子吃。
阿朝突然想起,她们上一次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举着喇叭脸皮厚厚去向他求婚,他说不成婚,说她以为自己是灵石捏的、他就必须娶她,说他不会娶她。
她以为他在说气话。
可原来他没有说气话,他在说真的话。
他真的,已经不想娶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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