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预从斥候处得知胡问静的骑兵移动到了宽阔的平原列阵的时候, 一点都不惊讶。
他淡淡地道“胡问静勇则勇矣,但是没什么脑子。”
一群将领点头,打仗其实最怕这种没脑子的猛将了, 明明十死无生的战役,偏要以为自己可以万里挑一走了大运逆风翻盘战役创造奇迹,然后就是用手下的尸体和鲜血染红自己的帽子了。
杜预道“我军只管按照原定计划慢慢前进包围胡问静。”他不在意胡问静是不是死在自己的手里,胡问静败或者死都会让他威名大震,传檄而定夺取了豫州, 有豫州在手, 司马柬还能与他抗衡
杜预冷笑着, 司马柬的目光太狭隘,只盯着扬州的地皮,一点不知道将蛋糕做大做强。
杜预心中想着“老夫未必要做皇帝的,老夫的目标是公和一地的军权。”司马柬、司马越、琅琊王氏都想做皇帝,他其实不想的, 年龄和经历压制了他的野心,他没有伟大到为了儿孙的皇位玩命,做个一方诸侯足够对得起儿孙了,何必站到世界的最高处被所有人围攻呢
一千骑慢慢地前进,杜预虽然不会骑马,但是仅仅从战马的脚步和呼吸就知道大部分战马有些疲惫了,他对此毫无办法。与王敦这类纨绔子弟不同, 久经战事的杜预很清楚骑兵要“一人骑”, 重甲骑兵更要“一人五骑”才行,不然就会像他此刻面临的窘境,重甲骑兵还没有看到敌人呢,马力就已经疲乏了, 这又如何作战
可是杜预严重缺马。
江南地区不产马,还不适合放牧,从孙策孙权开始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骑兵,不然还会有张辽八百骑大破孙权十万人
镇南将军府有骑兵编制,也有一千重甲,但马匹却只有两百匹而已,东吴已灭,何须养着昂贵的骑兵重甲只要扔到仓库就再也不用管了,战马却是个金贵的东西,吃得比牛多,比牛好,还比牛容易生病,养一头牛很有可能十年不需要给牛治病,养一匹马一个月不找个兽医瞅瞅,不吃点草药,那匹马就有胆子死给你看。朝廷哪愿意花这个冤枉钱能够给镇南将军府留下两百骑已经是看在朝廷的颜面上了,总不能堂堂镇南将军府没有骑兵,镇南将军出行只能走路吗两百骑的面子工程还是必须的,而且有两百骑在,足够威胁江南地区不稳定的因素了。
杜预抽空了镇南将军府的两百骑,又把扬州地区各个门阀或者地方官府的马匹尽数征用了,管你是太守的赤兔马,是门阀老爷家拉马车的骅骝,通通都征调到了军中,又去掉一些明显只能拉马车的老马,病马,伤残马匹,这才勉强凑了一千骑。一人骑,一人五骑,做梦去吧。
杜预没想过与胡问静骑兵对决,这些战马绝对跑不动,也就是吓唬吓唬外行人,那些重甲骑兵身上闪亮的盔甲,坚固的长槊,锋利的腰刀,这一整套重甲骑兵的噱头走在街上足够吓死所有看到的人。杜预微笑着,最好能够吓死了司马柬,司马柬终究是外来户,又只会纸上谈兵,对镇南将军府的库存完全不知道,只怕现在才知道他手中有一支足以横扫千军的重甲骑兵。
杜预捋须微笑,这是一千正正经经的军中重甲骑兵啊有马铠的当年曹操比较他与袁绍的军事力量优劣,认为袁绍有上万铠甲,他只有几百套,袁绍有马铠数百套,他只有十几套,所以他必须以奇制胜。这段故事说明马铠的稀缺性和重要性,堂堂汉末两个顶级武装集团的大佬竟然只有这么点马铠。若不是从汉末起连年征战,大缙哪里有会有如此多的马铠
杜预认为自己掌握了一支巅峰力量,足以笑傲环宇。听说琅琊王氏凑了千铁骑,但是那其实不算真正的重甲骑兵,因为琅琊王氏没有马铠,随便一阵箭雨就能让战马倒下,重甲骑兵摔断脖子。
“胡问静此刻只怕已经被王敦杀了。”杜预笑着,他按照计划截断了胡问静向东的道路,慢慢地与其余两路大军汇合。他此刻考虑的是王敦在击杀了胡问静后会不会起了其他心思呢王敦有千铁骑,其余两人加起来不过两千,王敦会不会想着杀了胡问静之后正好再杀了其余两人凑个双喜临门,奠定兖州豫州扬州的基础杜预对此是有怀疑的,他没想拿自己的脑袋赌王敦的人品。
一千真正的重装骑兵以游行的速度慢慢地沿着谯县城外的道路向谯县城北外的骑兵决战地前进。
杜预想着,胡问静不是菜鸟,见不能创造奇迹,一定会立刻率兵突围,或者她所谓的骑兵决战就是一个掩护她脱逃的诱饵,千骑兵的包围圈越小越严密,但是一旦被逃脱了,显然越小的包围圈越是没有办法追上她。
有斥候赶了回来,道“前方树林两边有人潜伏。”杜预听见斥候用了“潜伏”而不是“埋伏”,笑了笑。胡问静只带了一百骑兵,谯县只有几十个衙役,哪有大军可以埋伏那些“潜伏”在树林中的人多半是出城逃难的谯县百姓。
杜预下令道“骑兵放慢脚步,注意两边树林,小心箭矢。”作为军中宿将,杜预没有因为两边树林中多半是逃难的百姓而放松警惕,若是胡霸天的手下或者谯县的门阀决定向胡刺史效忠呢
一千骑兵拉开了距离,慢慢地谨慎地进入了林间门官道。
杜预打量着两边的树林,斥候还是很能干的,他就没看出树林里潜伏着人。
虽然马车内其实安置了盾牌,绝不会被箭矢射穿,但几个士卒护在马车边,唯恐出现了意外。
众人在树林中慢慢地前进,大军终于深入了林间门官道,杜预打量四周,笑道“若有埋伏,当在此刻。”
“呜”号角声中,大军前数百丈的树林中有无数人站了起来。
杜预大笑,不过如此,他嘲讽着“没想到这谯县的百姓想要做龙兴之地。”若不是想要紧紧地攀附胡问静,至于在一场必输的大战之中站在胡问静这一边吗
杜预淡淡地笑着,这谯县的百姓真是有趣,就不知道这个赌博会带来屠城吗他微微叹息,愚蠢之人不知道火中取栗最大的可能是烧掉了自己的手掌。谯县的门阀和百姓既然想着用鲜血和性命在胡问静的面前表示忠心,那就杀光整个谯县的百姓好了。杜预冷笑,不是只有胡问静才会筑造京观的。
两侧的树林中的人飞快堵住了杜预等人的去路,千余人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手中拿着长长的毛竹长矛,对准了杜预等人,宛如一只刺猬。
有骑兵倒吸一口凉气“这长矛都有两丈多了吧”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长的长矛。其余骑兵看看手里丈余长的马槊,立马感受到巨大的差距。
杜预冷笑,他看到那些伏兵的手中是整齐的毛竹长矛,身上又穿着统一的甲胄,一秒就知道跳进了胡问静的陷阱。还以为抓住了胡问静衣锦还乡炫耀门庭的机会击杀胡问静,没想到胡问静更加老奸巨猾,设下了圈套等待他们偷袭围攻。是了,胡问静的五百骑兵名声太大,他们只顾盯着胡问静从洛阳带了百余骑出城,忽略了其他,以为胡问静留下四百余骑依然在洛阳出现就证明胡问静上当了,不想胡问静从各地调集了士卒,化整为零,悄悄进入了谯县埋伏。他苦笑了,胡问静在谯县的一个月时间门只怕是在等待伏兵到位,或者磨合伏兵,完善计划。
杜预下了马车,负手而立,小看了胡问静了,胡问静只怕不是一个简单的勇将。此刻,王敦是不是已经死了司马越是不是也陷入了苦战
杜预嘴角带着笑,不用回头就知道在骑兵的后方的道路上一定也有上千长矛步卒挡住了骑兵的退路,但区区上千步兵能挡住重甲骑兵他冷笑着“这毛竹真是不错啊。”
杜预在江南待了许久,是极少数经常接触毛竹的中原人之一,他很清楚江南的毛竹最长的足有五丈,眼前的两丈余长的毛竹长矛已经算是比较短的了,可是两丈长的毛竹长矛怎么操作杜预冷笑连连,他就没见过能够拿一丈八以上的长矛使出枪法的武将,一群拿着两丈长的毛竹长矛的步卒绝对使不出任何的枪法,唯一的作用就是列长矛阵,可是,以为两丈长的毛竹没重量吗毛竹的重量可不轻这千余步卒只怕光是拿着两丈长的毛竹就非常的费力了,也能用来打仗胡问静的阴谋诡计是有很高的档次了,但是阴谋诡计也需要有力量执行的,靠一个两丈长的长矛阵怎么都不可能打败他的。
杜预没有把这些根本称不上拥有战斗力的伏兵放在眼中,他更想知道那些伏兵身上蓬松的淡黄色的甲胄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看上去似乎很轻
一千骑兵的面前,苏雯雯大大咧咧地看着骑兵们,一点都没放在眼中。她活动着手臂,伤早就好了,看来可以随手再砍杀几个敌人过瘾。
刘星站在一边沉着脸,老实说,刘星第一次加入战斗,而且是面对凶狠的骑兵,这跳级打boss的战斗让她惊恐不安,她动手杀过罪犯,但那只是罪犯而已,与骑兵完全是两个概念的。她只是远远地看着那高大的战马,以及骑兵和战马的身上都闪烁着光芒的铠甲,她的心中就有无数的疑问,这长矛阵真的能够挡住骑兵的冲锋但她此刻不敢表现在脸上,将是兵胆,若是将领怯懦了,哪里还能指望士卒勇敢
“儿郎们,都准备好了”苏雯雯大声地叫,她特别喜欢“儿郎们”的称呼,总感觉自己是黄忠夏侯渊之类的大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
千人队伍中四五百从中牟带来的农庄士卒大声地叫“县令放心”虽然没有真正地打过仗,但是中牟的百姓们信心爆表,当年万中央军都被他们赶出了司州,区区一千杂牌军算老几
中牟农庄士卒如此自信,原本惊恐不安的四五百荆州农庄士卒立刻感到了羞耻,一直浑身发抖的刘星挺直了腰杆,大叫道“荆州的儿郎们,拿起长矛,准备战斗”
四五百荆州农庄士卒厉声大喝,身上杀气爆棚,身为胡刺史的根据地荆州的士卒怎么可以输给其他地方的士卒呢这简直是丢荆州人的脸。
刘星厉声道“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上千人一齐大叫“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两丈长的毛竹长矛密密麻麻的指着杜预等人,那长长短短凌乱不堪却又无处不在的长矛枪头让每一个骑兵都产生了无力感,没想到长矛阵竟然这么恐怖。
一个将领策马到了杜预的马车边,问道“将军,要不要突围”这些统一的军服都没有的人一看就是百姓,好些人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显然是第一次经历战阵,别看长矛阵让密集恐惧症者感到晕眩,重甲骑兵随便一冲就能将那些步卒尽数吓得不战而溃。
那将领看了一下距离,双方的距离大约在两百余丈,距离刚刚够重骑兵冲锋,那些人真是愚蠢啊。
杜预笑道“好,不妨试试。”
管道的另一头传来了号角声,杜预笑了笑,不以为意,后方果然也有上千步卒准备好了长矛阵。他不需要逃跑,只要冲过去击溃了一群菜鸟士卒的长矛阵就好。
杜预淡淡地笑着,不是拿着一根长矛,然后紧紧地靠在一起就是长矛阵的,面对重甲骑兵的冲锋需要的是钢铁般的意志。他多年从军,听说过多少在训练中像个英雄的高大壮实汉子在面对骑兵的时候吓得尿裤子,然后转身就逃,被军法斩杀。这些没有见过血的菜鸟士卒绝对没有意志力面对重甲骑兵的冲锋。
那骑兵将领开始调动骑兵,一个个骑兵右手举着长矛,左手握着缰绳,准备冲锋。
苏雯雯厉声道“准备迎接骑兵冲锋”
上千士卒齐声应着,所有士卒将毛竹长矛的锋锐的尾端抵在地上,单膝跪着,双手紧握毛竹长矛用力向后靠,将毛竹长矛的尾部深深的插入了土地之中。
一群骑兵看着密密麻麻对着天空的毛竹长矛阵一阵发寒。将领甲低声对将领乙道“这冲过去只怕会变成”他没有往下说,只是打了个寒颤。将领乙脸色铁青,重甲骑兵一旦冲锋,哪里刹得住只怕会重重的撞在这毛竹长矛阵之上,有土地作为支撑,这毛竹长矛只怕会轻易的撞断骑兵和战马的肋骨,不,这毛竹长矛虽然不够锋利,但是有骑兵的冲击力在,只怕会轻易刺穿了铠甲。第一排乃至前几排的骑兵将会以羊肉串的形式挂在了毛竹长矛之上。
一群将领死死地盯着毛竹长矛阵,马蛋啊这简直是守株待兔,不对,守矛待马。
将领乙死死地盯着那毛竹长矛估算着长度,这一端深入土地,用倾斜的角度面对己方的两丈余长的毛竹长矛到底还有多少水平长度将领乙不懂怎么计算角形的边长,但是看看手中丈余长的马槊,确定哪怕自己成了羊肉串,手中的马槊依然够不到对方。
一千骑兵使劲地看杜预,这还怎么打冲过去必死无疑啊,难道真要狗血的用跑得最快的铁骑的尸体去填平敌人的长矛阵这种狗血事情放在故事里听着很热血,放在自己的面前只觉浑身寒冷彻骨,杜预敢下这种狗血命令,大家立马就造反。
杜预冷冷地看着后半截在土地中的毛竹长矛,终于知道这可笑的两丈长的毛竹长矛就是刻意针对骑兵的。他冷笑一声,道“下马,步战。”
这两丈长的毛竹长矛在步兵作战中绝对不好使,就是一个专门针对骑兵冲锋的奇葩兵种,那大不了我们下马做步兵好了。有铠甲护身,有长刀马槊,难道还怕了拿稳都艰难无比的两丈长的毛竹长矛,随便拿马槊和长刀拨开毛竹长矛贴身而入,分分钟就砍死了那群只会守矛待马的菜鸟。
一群骑兵下了战马,将领甲立刻开始整队“弓箭准备”
重甲骑兵们从背上卸下弓箭,开始调整弓弦,众人并不觉得一定可以射死了对面的毛竹长矛士卒,看他们的身上似乎也有一件古怪的甲胄,但是既然手中有弓箭,为什么不试着射一次呢
杜预摇头,他不认为箭矢能够射穿对方奇怪的甲胄,箭矢抛射的距离可以达到一百米以上,但是这个距离是射不穿甲胄的,射穿甲胄至少要到十丈左右,但十丈左右实在是太近了,对方哪怕是一群拿着两丈长的毛竹长矛守株待兔的傻瓜也不会错过了冲上来厮打的机会。
一个将领道“不妨看看对方会怎么反应。”
成为了重甲步兵的杜预部士卒们慢慢地前进,苏雯雯无奈极了“真是该死啊。”刘星也骂着“有钱人”
重甲骑兵和弓箭手都是烧钱的兵种,没想到杜预竟然都有。
苏雯雯唉声叹气,穷人打仗都要受气。刘星问道“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弓箭手靠近,瞄准他们慢慢射吗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被打靶的。
苏雯雯对着天空翻白眼,不被打靶还能怎么样拿着两丈长的毛竹长矛走路都艰难无比,难道还想拿着它冲锋陷阵她转头看看队伍之中,这千余人中只有一十个骨干士卒才带着刀剑。苏雯雯咬牙干笑道“被打靶也没什么的,古有诸葛亮草船借箭,今有苏雯雯纸甲借箭,哈哈哈哈。”
刘星瞅了苏雯雯半天,也毫无办法,远攻兵种就是吊打近战兵种。她只能嘀咕着“以后我也要搞个弓箭队。”
杜预部士卒慢慢地前进,一直不见苏雯雯等人有所动作,一群将领心中的鄙夷都快掉到了地上,一群菜鸟,竟然等着挨箭矢,换成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冲上来厮杀。终于到了十几丈距离,将领甲厉声道“放箭”
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对面的苏雯雯部士卒。
苏雯雯大声地叫“低头低头”众人一齐低头,好些人忍不住凄厉地惨叫“啊啊啊啊”
杜预部士卒狞笑“射死他们”遇到一群傻乎乎地等着挨箭矢的人真是幸运啊,这根本是一场屠杀。
箭矢落下,至少百余支箭矢射中了苏雯雯部的士卒,却根本没能射穿纸甲,顶多带了一些碎纸片就弹开了。
杜预部千余士卒眼珠子都要掉了,好些人破口大骂“搞什么”“王八蛋”“耍我啊”
杜预一点都没有因为箭矢无功而感到失望,要是胡问静的神奇甲胄这么容易被射穿,还会有人疯狂地购买碎片研究他看着远处毫发无伤的苏雯雯部士卒,每个人都穿着神奇的铠甲,若是背后堵住他们退路的士卒也是这种装备,仅仅他就面对了两千神奇铠甲胡问静到底有多少铠甲
苏雯雯厉声叫道“必胜必胜必胜”
千余士卒在箭雨下毫发无伤,士气爆棚,一齐呼喊“必胜必胜必胜”
忽然有个士卒凄厉地叫“我背上中箭了”他闭着眼睛低头的死活感觉到了背上中了一箭,只觉必死无疑,凄厉地惨叫着。
苏雯雯愤怒又尴尬地转头,哪里都有奇葩。
周围的士卒安慰那士卒道“你没事你没事冷静点”那人压根不信,怒喝道“不要骗我我一定快死了”他伸手去摸那中箭的部位,没有摸到插在身上的箭矢,也没了摸到鲜血,终于冷静了些,仔细感受甚至没有感到疼痛,这才信了,忍不住大叫“哈哈哈,我没事,我没事”
周围的士卒鄙夷地看着那人,互相打着眼色,这种人很容易做逃兵的,只要他敢逃,就立刻杀了他。
苏雯雯强行忍住,厉声道“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众人齐声大叫“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苏雯雯举起长剑,厉声道“拿起长矛,前进”两丈长的长矛根本不适合步兵作战,但这个时候谁管它,当兵打仗这么久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什么军事素质统统没了,只有打回来的念头强烈无比。
“前进”千余农庄士卒齐声大叫,拿起毛竹长矛前进,数息之间门队伍已经在行进中调整完毕,整齐无比。
杜预摇头,小看了那些农庄士卒了,竟然有些门道。他淡淡地道“那就看看那些人究竟能不能打。”
“呜”号角声中,金渺和戴竹带着千余人出现在了杜预部的身后。
金渺冷笑着“果然是下马步战了。”戴竹有些紧张,对面的重甲士卒真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威胁啊。
金渺笑道“杜预是个蠢货,被两面夹击竟然不做丝毫准备,这也叫名将”戴竹一听,有些放心了,金渺转过了头,一点都不放心,杜预再蠢都不可能蠢到这个程度,他只是安慰戴竹而已。
金渺大声地下令“向前向前”但脚步却并不匆忙,不论杜预有什么手段,他只管拿起长矛硬杠。
杜预转头看着身后还有几百丈的金渺部士卒,随口道“命令一百人上马。”
金渺远远地看到一百重甲骑兵调转马头面对他们,立即下令“准备接受骑兵冲撞”上千人规规矩矩地将长矛后端插入地面,等待骑兵冲上来送死。
杜预微笑着,骑兵面对步兵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这种骚扰战术,只要骑兵上马摆出要冲锋的姿态,步兵就只能老实的原地准备应对。
他转身对几个将领道“冲上去,撕开敌阵的口子,我会派骑兵接应你们的。”
几个将领点头,带了百士卒慢慢地走向苏雯雯部士卒。
两只队伍越走越近,在十来丈的时候,双方齐声发喊“杀”立刻撞在了一起,很快有鲜血和惨叫声响起。
杜预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双方的长矛马槊刀剑都砍在了对方的身上,但破甲的几率却极小,双方的伤亡率都只是个位数,在狭窄的林间门官道上后续兵力无法投入,只能看着前方数百人混战。
杜预并不心急,只要击溃了对方第一道战线的士卒过五十人,对方就一定会崩溃,那时候就是骑兵追杀了。
至于身后的那一部胡问静的士卒,杜预笑了,那个将领中规中矩,只怕过很久才会发觉上当了,疯狂地冲上来,但那时候已经晚了,他应该已经突破了眼前的战线。
“半个时辰就足够了。”杜预微笑着,若是没有甲胄,一照面就可以击溃了对方,但是双方都有甲胄的情况之下,这时间门不得不放宽到半个时辰,对大军作战而言,半个时辰几乎就是一弹指的时间门而已。
一个重甲士卒不断地格挡,将刺向他的四五根毛竹长矛尽数格开,然后冲到了一个农庄士卒的面前,在对方惊骇欲绝的神情下一刀砍去,那农庄士卒身上碎纸乱飞,却并未受伤,后排的长矛奋力刺向那重甲士卒,那重甲士卒却已经退开了几步,使劲地抱住了身边一大堆毛竹长矛,厉声道“弟兄们,快上”
其余重甲士卒大呼小叫,对着这个缺口冲去,才跑了几步就看见一个女将冲上去一剑刺穿了那抱着长矛的重甲士卒的面部,再一脚就踢飞了那人,一大堆毛竹长矛立刻得了自由,再次乱刺。
苏雯雯退回军阵,厉声道“阵型阵型守住阵型”一群士卒拼命地点头,心中忘记了恐惧,训练中强迫灌输到大脑中的阵型观念终于浮现了起来,严格按照训练标准执行,绝不乱了阵型。
长矛阵中某个角落,一个重甲将领借着眼前的长矛都在对付其余士卒,露出了空隙,猛然冲前数步,将手中的马槊刺入了一个农庄士卒的脑袋。那农庄士卒仰天而倒,不等那重甲将领继续冲入战阵,一个农庄士卒已经补位当住了空隙,手中的毛竹长矛乱刺,而周围的毛竹长矛也接应过来,那重甲将领只能飞快的退后逃出了毛竹长矛的攻击范围。
金渺在另一头听着苏雯雯部方向的惨烈叫声,看着在眼前不顿磨蹭,就是不冲锋的杜预部骑兵,终于知道自己被耍了。
“前进”他厉声道,那百余骑兵再次开始作出要冲锋的姿势,金渺一概不理,不过是百余骑兵而已,就算是真的冲过来也不可能冲破千余人的长矛阵,他慌什么
一个杜预的手下皱眉道“将军”杜预笑了笑,看来那个胡问静的将领并不是那么蠢,但是没关系,他其实是有破长矛阵的办法的,只是舍不得用而已。
杜预下令道“下马,蒙上战马的眼睛,带对方长矛阵进入十丈的时候催动战马冲锋。”一群骑兵理解了,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战马,取出布条蒙住了战马的眼睛。只要金渺部士卒再靠近一点点,他们就用这些战马的尸体摧毁金渺的长矛阵,其余骑兵就会冲进长矛阵之内将金渺的步兵尽数斩杀。
金渺看着蒙蔽战马眼睛的手段,立刻想出了对方的阴谋,脸色铁青,转念冷笑道“戴竹,你带人在这里立枪阵守住了道路,我带人前进”他带了两百人前进,冷笑着望着杜预的骑兵们,不就是想用百余战马的尸体开路吗金某就让你开路金某用两百人换你一百匹马,你赚大了,金某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战马可以牺牲
杜预冷冷地望着金渺与越众而出的两百人,只觉讨厌透了,什么样的将领有什么样的手下,胡问静不要命,就有一大群不要命的手下,真是忒么的混账。
要不要真的用一百匹战马换眼前两百个士卒
杜预下不了决心,战马来之不易,怎么可以随意的浪费他长叹一声,道“放箭,阻止他们前进,拖延时间门。等到了近前就与他们步战。”胡问静的士卒死了就是了,不过是一个农夫而已,随便征召一个就补齐了,他的战马价格昂贵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有价无市,在江南根本买不到。
千余骑兵打着“东海王”的旗号从西面逼近了谯县,却远远地停住了脚步。
指挥骑兵的不是王敦以为的祖逖,而是一个身穿朱红色皇室宗亲服装的年轻将领。
“诸位,我们就在这里停步。”那皇室宗亲冷笑着。
一个将领道“范阳王殿下,这是何意”
范阳王司马虓淡淡地道“胡问静的骑兵有重甲,杜预的骑兵有重甲,王敦的骑兵有重甲,只有我们没有重甲,我们为什么要跑去送死”
一群骑兵看看自己身上只有一件轻飘飘的皮甲,只觉太对了,一群轻骑兵跑到重骑兵里面厮杀个头啊,想要死何必跑这么远,买块豆腐撞死不是更简单。
范阳王司马虓笑道“我们实力最弱,不可力敌,那么就要智取。”
他指着前方,前方一十里地外就是谯县,笑道“胡问静此刻一定已经知道了北面、西面、东面都有大军杀至,唯有南面没有动静。”
范阳王司马虓不屑地道“典型的围厥一,愚不可及。”他冷笑着“这世上哪个将领不知道围厥一的厥之后定然是无数的埋伏若是胡问静此刻手中有一万人,九千九百人是蠢货,胡问静纵然看穿了围厥一也没用,那九千九百个蠢货只会看到厥一,逼着胡问静跳入陷阱。”
“可如今胡问静只有一百骑而已,个个唯胡问静马首是瞻,胡问静为什么要跳入陷阱”
一群骑兵用力点头,太有道理了。
范阳王司马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胡问静只会在北面、东面、西面中寻找机会杀出重围,而我军就在洛阳所在方向的西面,若是我军衔接不畅,出了纰漏,包围圈出了破绽,胡问静会怎么做”
一群骑兵陡然理解了,当然是以为天上掉馅饼,毫不犹豫的抓住机会从西面逃走了。
一个将领兴奋地问道“然后,就遇到了以逸待劳的我们,被我们杀得干干净净”
范阳王司马虓大声地道“围缺一打得就是无心恋战,一心想要逃走的溃兵,我等只要放开了西面,胡问静必然无心恋战,而后被我们追杀,胡问静哪里还有活路”
众人一齐微笑点头,只觉功成名就就在今日。
范阳王司马虓下令道“我们就在此下马修整,不论是战马还是人,都以最好的状态等待胡问静过来受死。”
谯县的西面的某条官道上,向德宝和王莎莎带着两千余人惊愕地看着远处,怎么敌人还不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一十里路至于走这么久吗难道吃坏东西拉肚子了
官道上,金渺部、苏雯雯部与杜预部纠缠在一起,浴血奋战,杀声震天。
“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必胜必胜必胜”
杜预皱眉,没想到胡问静的农庄士卒竟然顶住了他的士卒的进攻,看来那两丈长的毛竹长矛虽然不怎么灵便,很容易被突入,但是依然可以利用密密麻麻的枪杆吓住不少人。
他微微摇头,早知道就带上盾牌的,若是有了盾牌,这些毛竹长矛阵分分钟就被破了。
一个将领笑道“将军,顶多再过小半个时辰一定就能击溃了敌军。”他看得很仔细,双方混战许久,战场的空间门已经无法让战马助跑冲锋,杜预部所有的骑兵都已经下马步战,苏雯雯部的毛竹长矛在不断的交战中被己方的长刀越砍越短,每短一寸都让那些农庄士卒脸色大变,而一旦两丈长的毛竹长矛短于一丈,纵然对方士气没有崩溃,己方的一丈长的马槊也会开始发挥威力,作为精锐士卒的枪法,战斗技巧将会发挥的淋漓尽致,分分钟杀光了敌军。
杜预点头,微微有些烦躁,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还要再小半个时辰他知道这点时间门不算什么,鏖战七日七夜的战斗都多了去了,可是他就是感到了不安。
王敦真的被胡问静击杀了胡问静是怎么在开阔的平原击杀了千铁骑的难道胡问静调动了数万大军包围谯县
杜预的心中一个个念头飞快地掠过,越来越是不安。胡问静会不会正在向这里靠近
“呜”一阵号角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杜预猛然回头。
苏雯雯部和金渺部同时欢呼“胡刺史来了必胜必胜必胜”战斗力猛然暴涨,将杜预部击退了数丈。
戴竹厉声大叫“闪开闪开”拼命地掩护农庄士卒们向两边撤退。
杜预部的将领不是傻瓜,厉声叫道“缠住他们死死地缠住他们”若是被金渺部士卒脱离了战斗,胡问静的骑兵就会长驱直入,一举击溃了他们。
远处,马蹄声响,胡问静带着百十骑疾冲而至,几乎贴着金渺部士卒的背部勒住了战马。
胡问静厉声喝道“跟我上”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战马,杀入了混战之中,其余百余骑跟着跳下马步战。
一群杜预的手下大喜,数个士卒同时将手中的丈余马槊奋力刺向了胡问静“胡贼看枪”一寸长一寸强,若是杀了手拿长剑的胡问静,敌军立刻崩溃。
剑光一闪,数支坚固的马槊尽数被斩断,下一刻,胡问静的身形已经欺近到了几个杜预手下的身边,剑光闪过,几个杜预手下的咽喉鲜血狂飙,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胡问静身形又是一闪,杀入了杜预部士卒之中,所过之处鲜血飙射,人头飞起。
杜预望着胡问静,愕然“这就是胡问静”
一个将领颤抖着道“这还是人吗”
一个杜预手下的将领看准机会,从人群中猛然冲向胡问静,一刀斩向胡问静的后背。无数人尖叫“刺史小心”
胡问静头都没有回,转身一剑,那杜预手下将领穿着厚厚的盔甲的腰部陡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痕迹,然后鲜血狂喷。那将领呆呆地捂着腰部,嘶哑着叫道“你竟然砍开了我的盔甲”
下一刻,他的身体拦腰而断,大肠小肠盲肠心肝脾胃肾与鲜血疯狂的涌出来。
“不可能”所有看到的人齐声惊呼,砍的力量不如刺,胡问静能够砍穿重甲已经是勇猛到不敢置信了,竟然一剑腰斩了一个重甲骑兵,这怎么可能
胡问静一脚踢在那半截尸体上,半截尸体带着半截铠甲飞到了空中,鲜血到处抛洒,所有杜预部的士卒看着那半截尸体半截铠甲,心中拔凉拔凉的,这胡问静不是人
胡问静厉声叫道“我胡问静在此,尔等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
金渺部士卒大声地欢呼,奋力厮杀,杜预部将士直接崩溃,有人凄厉地喊着“快逃啊”转身扔下了刀剑马槊,疯狂的逃向两边的密林。有人直接跪下“不要杀我我投降”有人上了战马,想要不顾一切的纵马冲入树林,可是不等他催动战马就被数支长矛一齐刺中。
与金渺部厮杀的杜预部士卒的崩溃,立刻导致了杜预部士卒的全军崩溃,与苏雯雯部士卒奋力厮杀的骑兵们前一刻凶神恶煞地压着苏雯雯等人厮杀,后一刻胆气尽丧,纷纷溃逃。
苏雯雯大叫“追上去,追上去,杀了他们”但能够跑得动的却寥寥无几。
杜预笔挺的站在那里,任由手下们疯狂地逃入树林之中,有几个亲卫扯着他道“将军,快走”
杜预轻轻地甩开了他们,道“你们逃吧,别管老夫。”他老了,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去年还能在树林中乱跑,今年仅仅坐马车都感到身体不适了,又怎么可能跑得动再说,他也不认为能够在胡问静的追杀之下逃掉,他们久战力疲,胡问静可能也疲惫到了极点,但谯县的百姓可没有久战力疲,此刻不冒出来追杀他们向胡问静邀功,这世界就不是大缙,而是天堂了。杜预在乱军之中负手而立,他不想被像条丧家犬一样的追杀,而且他还有底牌。
杜预看着随手砍杀溃兵的胡问静越走越近,脸上露出了平静的微笑,道“胡刺史,老夫是杜预。你若是与老夫没有血海深仇,不急着杀老夫,老夫有句话想要和你说一说。”
胡问静大喜“难道你想投降胡某”
杜预笑了“杜某打了一辈子的仗,不敢说所向无敌,但至少从未投降过,难道今日老得快要进棺材了,却要晚节不保”他盯着胡问静的眼睛,道“老夫有一个比老夫投降更好的主意。”,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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