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北三十里。
一群胡人士卒看着远处的邯郸, 只见一道三丈高的泥土墙向着远处一直延伸下去,然后又在视线的尽头拐弯。
一个胡人惊呆了“这邯郸怎么这么穷啊。”汉人的城墙都是用石头砌的,怎么会有人用泥土砌墙
其余胡人也是惊呆了, 谣传汉人的官老爷贪污腐败得厉害,明明只有几两银子的俸禄, 竟然敢公然晒出几千万银子的存款,他们还以为那是毫无根据的谣传, 都已经大缙朝了, 怎么会有官老爷无视朝廷三令五申,这是不把皇帝放在眼中吗但看看眼前这泥土高墙, 一群胡人深深地理解了地方官老爷的肆无忌惮, 砌昂贵的石头墙的巨款进了口袋, 直接砌不要钱的泥土墙敷衍了事。
有胡人喃喃地道“就这泥土墙比我家的墙壁还不如。”身为胡人住得房子简陋无比, 也是泥土砌的, 但那好歹是土坯, 不像眼前这围墙就是一个泥土堆。
有的胡人毫不在意,泥土堆围墙更好,杀汉人就更加容易了。
有胡人叫着“踏平邯郸,杀光汉人”
无数胡人大声地叫嚷, 有胡人眼角都是泪水。胡人没有产业, 胡人没有家园,胡人就像一条狗, 这一切都是因为汉人
一个少年红着眼睛, 厉声叫嚷“杀光汉人”他愤怒无比“我家在汉地几十年了,我出生在汉地,长在汉地,可是汉人却不给我们家田地和房屋我们全家都住着茅草屋, 每天只能吃野菜,凭什么”那少年眼中冒火“大房子,牛肉,羊肉,白面馕饼,丝绸,茶叶,美女这是我们胡人应得的”
其余胡人同样这么想,有人大声地道“既然汉人让我们进入了汉地,就该管我们的吃饭穿衣住宿,汉人有这么多银钱土地,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胡人”
又是一个胡人少年厉声叫着“这些汉人又不肯给我们丝绸和羊肉,又不肯去死,简直太过分了”一群胡人大声地附和,要是这些汉人乖乖地交出丝绸羊肉美女,那他们就绝不会闹事,在家躺着吃羊肉不舒服吗他们拿起刀剑作乱都是汉人逼的,若是汉人肯交出羊肉丝绸美女,他们何必费力气厮杀都怪这些汉人不肯老实去死。
几个中老年胡人听着青少年胡人们大声地怒吼,互相看了一眼。这些青少年胡人出生后就看着汉人拥有一切,而他们什么都没有,心中当然充满了不平和愤怒,这些孩子想要与汉人一样的东西和权力,想要与汉人官老爷门阀老爷一样享受人生。
一个中年胡人低声道“他们都疯了。”其余中老年胡人缓缓地点头。他们有的出生在草原,见识过草原游牧生活的残酷,有的虽然出生在汉地,但是父辈时刻回忆着游牧生活的艰难,听着父辈的悲惨生活长大,知道汉地农耕生活的幸福。他们知道自己不是汉人,不属于这片土地,他们的根在草原,也知道汉人之中也有穷人,也有与他们一样朝不保夕的人,但是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该死地天气直接坑死了地里的庄稼,他们若是不造反,不杀了汉人抢夺汉人的粮食,他们就会活活地饿死。
一个老年胡人悠悠道“我忽然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在草原抢劫其他部落。”几个中老年胡人微笑,他们攻打汉人的地盘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他们想要活下去,汉人也想要活下去,又有什么对错了,他们与汉人的战争就是草原部落的战争,为了一片草地,为了一个水源,为了几百匹牛羊,两个部落必须有一个成为尸体,如此而已。
一个中年胡人厉声叫道“杀掉汉人”他恨那些将胡人当做奴隶买卖的汉人官老爷,他不恨那些与胡人一样贫穷,只能吃野菜的汉人,但是粮食只有一份,野菜粥只有一碗,汉人吃了,胡人就死,胡人吃了,汉人就死,他要杀掉汉人活下去,就是这么简单。
刘曜站在一个小土坡上,眺望着邯郸城,却被泥土高墙挡住了视线。他没有到过邯郸,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诡异的泥土高墙,有些惊讶,转身问身边的王弥“这邯郸的风俗就是用泥土建城墙”
王弥摇头“不可能。”他游历过许多地方,虽然也没有到过邯郸,但是敢确定邯郸绝不会拿泥土堆做城墙,如此垃圾的政绩分分钟被其余官员捅到朝廷之中摘了乌纱帽,哪个官员会如此愚蠢
王弥微微皱眉,想到了兵书中记载的简便营寨,道“这或许是邯郸守将刻意修建的防御工事。”
刘曜笑了“就这泥土堆”这泥土堆高是真的高啊,但是泥土堆有个用。他问道“这个城池的守将是谁”不等其余人回答,又摇手道“算了,这种垃圾没有必要知道。”
王弥笑着,看着数万胡人在四周大声地呼喊,他很是鄙夷,就这些不懂兵法不懂战阵,刀剑都不能每个人一把,好些人手里拿着树枝烧火棍的胡人也配席卷天下但他还是投靠了刘曜,不为别的,刘曜有数万胡人,若是他有数万手下,并且有一份基业,能够好好训练半年,这天下早已是他的了。
“杀啊”
数千胡人叫嚣着冲向那泥土堆,泥土堆后号角声响,无数士卒出现在了泥土堆的最上方。
回凉看了一眼胡人,一点点紧张地感觉都没有,淡淡地下令道“长矛兵准备”
数千农庄士卒厉声叫着“必胜必胜必胜”惊恐地站直了泥土高墙之上,费力地平端长长的毛竹长矛。
刘曜皱眉“这是什么东西”王弥摇头“好像是毛竹。”他记起来了,谣传中胡问静的大军极其贫穷,没有长矛,取了毛竹当作长矛用,又笨重,又不够锋锐。王弥冷笑几声,以为毛竹长矛长就了不起了他若是攻陷了某个大缙的武器库,随便就能从里面找出同样一两丈长的长矛,只是这些超级长矛的效果差得令人吐血,行军的时候极其不方便,打仗的时候被刀盾兵完胜,遇到骑兵更是被骑射吊打,超级长矛兵唯一可以克制的兵种就是重骑兵冲锋了,但那个将领会蠢得让重骑兵直面超级长矛队这超级长矛终究无法在军中流行。
泥土高墙之下,一群胡人冲向那高高的泥土高墙,越是靠近,越是有胡人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走到近处,这三丈高的泥土堆再也不可笑了,竟然像一座小山一样令人惊恐。有胡人看着那拿着毛竹长矛的汉人士卒,再看看手中的刀剑或者木棍,立刻感觉到了巨大的差距,很有种面对巨大无比的怪物的獠牙的恐惧。
一群胡人少年恶狠狠地冲在最前面,奋力嘶吼“杀光汉人”奋力地攀爬泥土堆,但那泥土堆竟然僵硬得狠,一脚踩上去泥土堆竟然像石头一样的僵硬,一个印痕都没有。有胡人少年冲上了几步,还没三尺高就滑了下来。
一群胡人破口大骂“狗屎”这么古怪的泥土堆怎么攀爬
远处,刘曜皱眉“这是怎么回事”松软的泥土堆竟然坚硬无比了,难道这邯郸的守将有妖法
王弥摇头,道“是那邯郸守将在泥土上洒了水。”他微微有些鄙夷,胡人就是胡人,曹操在沙土上都能泼水筑墙,何况这泥土
泥土高墙之下,有胡人奋力踹在泥土堆上,终于掉了一些土粒,勉强能够踩上一只脚。其余胡人有样学样,或者脚踹,或者刀砍剑削,终于在坚硬的泥土堆上有了坑洞,慢慢地向上前进。
泥土高墙之上,回凉悠悠地看四周,这群胡人连个弓箭手都没有真是垃圾胡人,就这样还想杀入邯郸,那我回凉的回字倒着写。
一群胡人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从泥土高墙的底下艰难的到了泥土高墙的中间,眼看那长长的毛竹长矛几乎近在咫尺,而自己的脚却被死死地钉在了泥土高墙的坑洞之中,完全不能闪避,纵然最勇敢的胡人心中都升起了畏惧。
回凉淡然地看着胡人们,丝毫没有下令进攻的意思,目前胡人还是远了一些,不如再放他们近些。
一群胡人不是傻瓜,看着头顶的汉人士卒拿着毛竹长矛就是不进攻,再蠢也知道那是要等他们靠近了再动手。一群胡人立马就犹豫了,前进就是死,白痴才前进呢,有胡人慢悠悠地挖落脚之处,这泥土堆不好落脚,要慢慢地来。
有胡人看看身边的人都在慢悠悠地挖洞,他瞅瞅头顶的汉人士卒恶狠狠地看着他,那毛竹长矛的尖锐处更是越看越怕,心中一动,厉声叫道“杀汉人”奋力跨出脚步向上攀登。周围无数胡人敬佩地看着他,这么蠢能够活到现在,你的幸运值是多少
那个胡人在无数人的敬佩的目光之中,一脚跨出,然后忽然怪叫一声“啊”脚下一滑直接溜到了泥土高墙的底部。他愤怒地抱着脚,捂着肚子“啊,我受伤了”然后猛然昂首挺胸“不要紧就算是摔断了腿,就算是摔断了肠子,我也绝对不会停止战斗我一定要杀光了汉人”他奋力地再次攀爬,可是这次比上一次还要差,只爬了不到五尺就滑了下去。他捂着肚子惨叫着“疼好像肠子断了但是不要紧,我就是肠子断了也要战斗”他挣扎着在泥土高墙的最低端挣扎着,奋力爬上一尺,然后又滑下去。
一群中老年胡人心中雪亮,只觉这才是真正的勇士,百折不挠,生命不止,奋战不已。一个老年胡人厉声叫着“我与汉人不共戴天”奋力跨出一步,然后陡然转身被靠着泥土高墙滑了下去,然后惨叫“我的腿断了我要杀了汉人报仇”奋力在泥土高墙的地步手脚并用的攀爬,以及不断地滑落。
其余中老年胡人泪流满面“为了匈奴”大声怒吼着冲向了泥土高墙的顶端,然后安安全全的溜下了泥土高墙,然后在最下方怒吼“卑鄙汉人太卑鄙了为什么这泥土堆这么滑”一群中老年胡人一点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这可不是他们胆小,而是汉人的泥土堆实在是不能落脚,要怪就怪汉人太狡猾。
一群胡人青少年鄙夷地看着滑落到底部的中老年胡人,只觉这些软脚虾连个泥土堆都爬不上去,简直丢尽了胡人的脸。
一个匈奴青年厉声叫道“我们是匈奴人的英雄我们是伟大的匈奴战士大家跟我冲啊”
无数胡人青少年厉声呼喊响应,脚下用力,猛然爆发,一口气冲上了丈许距离。泥土高墙顶端的汉人士卒们的毛竹长矛奋力刺了过去,却被那早已经想好了办法的胡人青少年们奋力格挡开,毛竹长矛擦身而过。
有胡人青少年眼明手快,不等汉人士卒收回毛竹长矛,反手一把抓住了毛竹长矛。汉人士卒用力的扯动,却被那胡人青少年死死地握住,狞笑着叫嚷“以为你的长矛长就了不起吗这么长的长矛怎么缩回去我早就看破了,你的长矛只有一次攻击的机会,若是不中就是死路一条。”那胡人青少年脚下手上同时用力,就攀着毛竹长矛向上前进,厉声叫道“杀光汉”
“噗”同时有几根毛竹长矛刺入了胡人青少年的身体,鲜血四溅,那胡人青少年眼睛睁得大大的,喃喃地道“卑鄙”然后滑下了泥土高墙。
其余胡人青少年悲声怒吼“杀汉人”奋力向上冲锋。
无数毛竹长矛刺出,那些胡人青少年或者被杀,或者被打落泥土高墙,就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冲上泥土高墙。
一个胡人中老年人看着身边的胡人青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溢出鲜血,心中又是悲凉又是鄙夷,这群孩子真是愚蠢,三丈高的泥土堆啊,从上面跌下来肯定摔死了。他低声道“想要抢汉人的好东西,也要有命去享受啊。”他抬头看了一眼高处的一根根毛竹长矛,坚决地在底层努力攀爬。匈奴大军已经夺了几个城池了,最够他们好好的过日子了,为什么还要打更多的城池。
远处,刘曜看着第一波数千胡人进攻失败,瞠目结舌,打死没想到这该死的泥土堆竟然真的是汉人的防御工事,而且这可笑的泥土堆配合同样可笑的毛竹长矛竟然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刘曜恶狠狠地看着四周的手下们“难道我匈奴人竟然没有勇气与汉人一战”一群手下尴尬极了,很想拍着胸脯怒吼几声,但是这泥土高墙的威力分分钟就让他们恢复了理智,逞一时血勇的代价很有可能是掉脑袋,白痴才装勇猛呢。一群手下坚决不吭声,谁都不愿意带着自己的族人去送死。
有匈奴勇士被刘曜逼得紧了,拍着胸脯大声地道“只要等到春暖花开,我们一定可以打下这个城池。”其余匈奴勇士用力点头“对,我们制作一些攻城器具,比如梯子,比如发石车,一定可以打败汉人的。”又有匈奴勇士道“我们人多,可以在各处同时攀爬,就不信这泥土堆上有这么多汉人。”一群匈奴勇士用力点头支持,几万胡人在漫长的城墙上同时攀爬,就不信有这么多汉人防守。
刘曜死死地盯着一群匈奴勇士,欺软怕硬的本性在一堆泥土之前就暴露出来了如此懦弱的人怎么征服整个天下
王弥见情况不对,急忙劝道“将军何必心急,这邯郸城又跑不掉,我们只管围困住了邯郸城,只许月余时间邯郸城内定然惊恐大乱。”
一群匈奴勇士用力点头,就是,何必硬来呢,太愚蠢了,匈奴人的性命不是性命啊。
刘曜恶狠狠地看着四周的手下,转头看着那高高地泥土高墙,心中很是明白这些士卒已经没有任何斗志了。他长长的叹息,心中很是明白这些手下为什么不愿意拼命了,其余攻陷的城池中有的是美酒佳肴,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城池玩命刘曜闭上眼睛,才打下了几个城池,骁勇善战的胡人就堕落了不,堕落的只是那些裹挟来的匈奴百姓而已,他的精锐匈奴骑兵绝不会堕落,需要把匈奴骑兵调出来骑射乃至进攻吗刘曜在心中默默地摇头,为了一个小小的邯郸损失了他的精锐部队太不值得了,这支精锐骑兵是留着对付更厉害的敌人的。
刘曜深深地呼吸,望着那泥土高墙,慢慢地问道“这邯郸的守将是谁”
一个匈奴勇士急忙道“禀告将军,这邯郸的守将是回凉。”
刘曜喃喃地道“回凉我记住你了。”
王弥看着泥土高墙,并不觉得这个泥土堆有多么了不起,胡人就是小气,拿着箭矢当做宝贝,换成他就派了弓箭手在泥土高墙之下攒射,看着泥土高墙之上有多少汉人可以扛得住。他看了一眼刘曜,注意到刘曜眼角闪过一丝寒光,陡然觉得自己浅薄了,刘曜不是不知道弓箭手决定攻城的杀伤力,而是故意保存实力。
“是石勒。”王弥已经猜到了答案,石勒脱离刘曜的主力队伍,带着一群羯人去进攻邺城了。原本这算不了什么,分兵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如今看来这很有可能是刘曜和石勒互相不服气。
王弥心中更加冷笑了,胡人争夺天下的大业才跨出第一步就要内讧了呢这些胡人知不知道什么是做大了蛋糕才好瓜分
王弥看着眼前的泥土高墙,确定他必须有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他对刘曜道“将军,末将去四处打听一下,看有没有知道邯郸城内事情的土著。”
刘曜点头,一点不在意王弥的离开,王弥只有区区几十人而已,实在不值得他花大力气留意。
王弥带着人离开,已经想好了怎么做。“这冀州大乱,被胡人攻破的城池外不知道有多少汉人到处逃难,我只要招揽这些流民就足够自立一军。”
泥土高墙之上,回凉看着无数胡人退回到了远处,这是要围困邯郸城这倒是无所谓,她在邯郸城中存了不少粮食,足够对付一两年的。
回凉冷笑着“就这些废物也想杀入司州”一直知道胡人其实没什么战斗力的,今日一见真是垃圾中的垃圾。
炜千注视着远处的胡人,道“只怕有诈,小心谨慎些好。”这群胡人一口气破了冀州数个城池,没道理如此废物。只怕是故意示弱,会不会是声东击西,绕过邯郸进攻邺城了
回凉吓了一跳,这群胡人这么狡猾然后又笑了“邺城也有三丈高的泥土高墙,也有大军在,怕了谁了”
数日后,王弥带领万余汉人流民到了邺城外,石勒正在看着泥土高墙发呆,他并没有进攻,但刘曜在泥土高墙前铩羽而归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他没敢让宝贵的羯人勇士进攻这看似高不可攀的泥土高墙。
王弥笑道“我有一法,可以破邺城。”
石勒一怔,仔细地打量王弥,从王弥的身上看到了一股英气和智慧。他心中很是忌讳,这个汉人将军前几日还只有几十个手下,如今数日间就有了万余人,不可小觑,他急忙笑道“请王将军赐教。”
王弥微笑着,打量着石勒身后的数百汉人,道“有他们在,破这邺城易如反掌。”
大缙朝超级大城市有三个,洛阳,长安,以及邺城。这三个城池的人口都有几十万,商业发达,更有无数的豪门大阀。这三个城池可谓是汇聚了大缙朝的精英。
“胡说,这天下只有我邺城才汇聚了天下精英。”一个华衣老者淡淡地道。
周围的数百华衣男子一齐点头,神情肃穆,没有得意,没有骄纵,唯有深深地悲伤。大缙朝洛阳长安的繁华都排在这邺城之前,可是洛阳如今落在了胡问静的手中,无数豪门大阀的精英被冤杀,无数海内知名的天纵之才被胡问静当做了稻草一般丢弃,繁华的洛阳成了死城,没有繁华的街道,没有游人如织,没有弹剑高歌的士子,这洛阳城中就是有再多的人也不过是一堆行尸走肉而已。
一个老者淡淡地道“不仅仅是洛阳,荥阳、许昌、弘农、陈留,哪里不是一堆行尸走肉一个人只有存了儒家的真意才称为了人,若是心中没有了儒家的真意,那么这个人就不是人,只是一块咸鱼而已。”这个老者不是邺城的本地门阀子弟,而是从洛阳逃到邺城的洛阳豪门大阀中人。胡问静篡位夺权,洛阳纷乱,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三大城池之一的邺城了,名分上属于胡问静的地盘,但是很明显胡问静在短期内绝对无力真正掌控邺。
一群从洛阳逃出来的门阀中人重重地点头,他们千辛万苦心惊胆战地从洛阳逃到邺城,对胡问静深恶痛绝,对臣服胡问静的百姓更是无比的痛恨,一个人怎么可不做人,而去做咸鱼呢
一群邺城本地的门阀中人同样重重地点头,胡问静的地盘尽数执行集体农庄制,这荥阳、许昌、弘农的门阀中人逃得逃,被抓入农庄送到邻县种地的种地,这些历史悠久、曾经爆发出无数儒家真种子的城池哪里还有儒家之人,一个个都是咸鱼而已。还有那陈留,柽陈留虽然是司马越的地盘,但是陈留同样执行了集体农庄制,同样没有了儒家真意,只剩下一堆堆咸鱼。
一群门阀中人一万分的鄙夷司马越,甚至远远地超过了对胡问静的鄙夷。胡问静只是一个野蛮丫头,圣人曾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们作为豪门大阀的精英与胡问静计较简直有份。但是司马越就不同了,司马越是正宗的皇室子弟,从小接受儒教教育,怎么可以采用集体农庄制度,夺取豪门大阀的利益呢这简直是人性的堕落
一个老者道“不用理会胡问静和司马越,都是一些虫豸而已,迟早会自取灭亡。”
一群老者点头,慢悠悠地下棋或者喝茶,完全没有紧迫感。
这邺城有几十万人口,种地的百姓不过十之一二,大量的人口从事工、商、教育等其余行业,回凉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进入集体农庄,只能按照荆州江陵模式,流民、农民、没有固定职业的、生活艰难的人尽数收编进了集体农庄,其余能够自给自足的百姓暂且留在城池之中,等待来日再慢慢地处理。用回凉的言语说,这些人以为不种地就能逃出集体农庄制简直是做梦,荆州的诸多儿子税、芋头税等等苛捐杂税保证让邺城的百姓不得不在农庄中种地。
一群老者对此不屑一顾,回凉可以温水煮青蛙,邺城的门阀子弟不得不在各种税赋之下投降,那是太小看邺城的门阀的力量了。邺城的大多数门阀在胡问静统一司州,并且在荥阳执行集体农庄制度的那一天就发现了自身的危机,胡问静迟早会在全司州贯彻集体农庄制,他们难道要与杀人魔王直接对抗吗
邺城的豪门大阀仅仅用一个招数就轻易地免去了自己的危机,那就是隐瞒户口。邺城的所有官员都是邺城的门阀子弟,集体造假的速度和效率超过了任何人的估计,这邺城的门阀子弟直接从户口中就不存在,邺城的土地纷纷从门阀手中到了一个个门阀的仆役的名下,甚至有整个农村直接从邺城的资料中消失的。
胡问静也好,胡问静的手下们也好,没有邺城府衙的户籍指导,没有门阀中人的指点,难道还能从普通百姓口中知道门阀的具体人数和财力若是谣言都能信,谣言还说胡问静是妖怪呢,让胡问静冒个黑气看看啊。
邺城的豪门大阀们冷笑着看着回凉在魏郡、在邺城折腾集体农庄制,将一些门阀中人迁移到邻近的县城种地,完全不知道那些门阀中人其实只是豪门大阀中极其少的一部分,而且个个都不是门阀的主支子弟。
水终于煮开了,茶香四溢。一群豪门大阀中人慢悠悠地喝茶,他们就在邺城悠然度日,除了不能大摇大摆的公开摆酒宴,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一个门阀中人笑道“这邺城终究是我们门阀的天下。”其余门阀子弟大笑,曹操和司马懿司马炎都搞不定的事情,胡问静以为她就可以搞定了邺城可不同洛阳和长安,洛阳和长安是东西二京,具有强烈的政治色彩,司马家的人控制得牢牢地,任何洛阳和长安的豪门大阀都不可能拥有大量的仆役和私军,但这邺城就不同了,邺城中的门阀的力量联合起来至少有数万人,具有与胡问静正面对抗的实力,没有采取强硬的措施只是因为邺城的豪门大阀认为司马家数百个王侯控制着天下大局,这天下依然是司马家的,他们没有必要为了司马家的天下流血牺牲,这胡问静也没有把他们逼到极点对不对
但这邺城门阀的实力就放在那里,绝对不是胡问静可以轻易撼动的,目前胡问静回凉不知道邺城门阀的真实实力,不知道邺城门阀的精英就在邺城内享受着与以前几乎一样的生活,大家和和气气的,这才是大隐隐于市的真正含义。
一个门阀中人走进了豪宅,看了一眼四周的众人,团团作揖,道“南和县张宾带常山郡和巨鹿国门阀中人百余人求见。”
邺城和洛阳的门阀中人一怔,张宾张宾是谁但冀州常山郡、巨鹿国的门阀中人的面子必须给。有人皱眉道“请他们进来。”
有人道“且慢冀州常山郡和巨鹿国都已经陷入胡人之手,这些人是来做说客,还是来求救”
邺城和洛阳的门阀中人冷笑了,又有什么区别。“请他们进来。”
豪宅的大厅之中很快摆下了数百张案几,中间坐着邺城和洛阳最大的几个门阀的阀主,而东侧坐着邺城和洛阳的门阀中人,西侧是来访的张宾等人。
张宾看着眼前的无数豪门大阀中人,心中竟然冒出了几分愤怒,张某以前求到你们家中展示才华,求一个上进的阶梯,却被你们当做稻草嫌弃,不,当做了狗屎赶出了大门,如今却小心翼翼地陪着张某说话
张宾克制住内心的愤怒,微笑着道“诸位可知道你们已经死到临头了”
邺城和洛阳的门阀中人冷冷地看着张宾,第一个如此说话的人叫做纵横家,第一百个如此说话的人叫做山寨抄袭,第一百万个如此说话的人叫做落后时代脑子进水胸无点墨,若不是看在有一百个冀州的门阀子弟在,此刻已经把这个废物脑残赶出大门了。
张宾感受着一道道冷漠和鄙夷地目光,心中更怒,淡淡地道“当今天下纷乱,胡问静牝鸡司晨,司马家无力扭转乾坤,如琅琊王氏般心中起了夺取天下的野心者不知凡几,这天下眼看是要陷入几十年的大战了。”
邺城和洛阳的门阀中人真是觉得自己不该来,听一个十八流说客说些没有营养的垃圾话简直是浪费人生,有这工夫不如去打麻将。
张宾冷笑着,不理睬数百道鄙夷的目光,继续道“北方连年大灾,不是大旱,就是大寒,莫说庄稼了,地里寸早不生,赤地千里,易子相食。”
邺城和洛阳的门阀中人真是对张宾鄙夷到死,作为说客只有三句话的机会,第一句话要石破天惊打动对方,第二句话要水落石出说明危机在何处,第三句话要解决危机,宇宙洪荒世界和谐。张宾说了半天了,依然在核心问题之外打转,就这种说客的水平真是烂到了极点,怪不得在座数百个门阀精英,却没有一个人听说过张宾是谁,垃圾就是垃圾。
张宾淡淡地道“北方数十万胡人没饭吃,数百万汉人没饭吃,他们能干什么当然是南下抢劫所有的城池了,所有敢于反抗的人尽数杀了,所有能吃的东西尽数吃了,像蝗虫一样席卷整个天下。当年黄巾贼是如何席卷天下的,今日北方的胡人和流民就是如何席卷天下。”
邺城和洛阳的门阀中人平静无比,你说完了吗我们马上上茶上酒菜,早吃完早送客。
张宾淡淡地道“当年大汉带甲百万,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可就在一群黄巾贼的作乱中崩溃了,长安洛阳尽数被毁,刘备曹操孙权等人却乘机崛起,三分天下。如今北方数十万胡人和数百万流民其势大于黄巾贼,而大缙天下纷乱却远甚于大汉,大汉至少有一个统一的朝廷,如今大缙可有统一的朝廷黄巾贼屠戮百姓,有大汉的官兵征伐收复国土,如今胡人和流民屠戮城池,可有大缙朝廷出动官兵胡问静在洛阳大宴宾客,司马越在清河与琅琊王氏为了地盘而争斗,刘弘在幽州卧榻之上喘息,谁来救大缙朝的百姓”
邺城和洛阳的门阀中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这个废物根本不懂说客三部曲,但是这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这时局的混乱只怕更甚于汉末黄巾之乱了。
张宾看着数百邺城和洛阳的门阀子弟,道“胡人骑兵强悍,纵然是我大缙中央军亦不可敌,当年秃发树机能作乱,连杀四个西凉刺史,其中不乏胡烈、牵弘等名将,朝廷大臣数次提议唯有匈奴人刘渊可敌。此胡人之勇也,非我大缙可敌。”
邺城和洛阳的门阀中人冷冷地看张宾,胡人再勇,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偏题,零分。
张宾继续道“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如今天下混乱,女子夺权,皇室落难,胡人崛起,流民不绝,此为天发杀机也;赤地百里,河水断流,寸草不生,饿殍遍野,此乃地发杀机也。”
“数十万胡人从并州一路南下冀州,至常山郡,常山郡降,至巨鹿国,巨鹿国破,胡人所致,百姓臣服,此乃人发杀机。”
邺城和洛阳的门阀中人沉默,这大缙朝内忧外患到这个程度,确实有些天意的味道,古往今来不见女人蹦出来夺取天下的,大缙朝冒出来了;胡人一向懦弱,大汉和曹魏打得胡人根本没脾气,到了大缙朝竟然比汉人武勇了,难道天意大变了
张宾道“今日数十万胡人就在邺城之外,破邺城何须三日”
邺城和洛阳的门阀扫了张宾一眼,十八流说客的言词又冒出来了。
张宾继续道“这不是邺城的城墙不高,不是胡问静的手下不肯死战,不是邺城的百姓不够仁慈,这是天意”
“阻挡黄河者,被河水吞噬;阻挡马车者,被马车碾压;阻挡天意者,死无葬生之地。”
“你们想要阻挡天意吗这邺城的门阀有数百年的历史,却不想要在今日灭绝。”
张宾拱手道“今日我张宾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特来劝诸位顺应天意。”
“胡人大将军石勒仪容英伟,心中存有天地,不为了自身的利益,只为了天下百姓而振臂高呼。此乃明君之相也。”
“若是诸位能够投靠石勒将军,以后定然可以开创万世基业,名留青史。”
“是逆天行事,化为齑粉,是顺天而为,封侯拜相,此中决议就在此刻”
邺城和洛阳的门阀中人注视着张宾,真是无奈极了,你这水平也跑来做说客做说客最重要的不是摆事实讲道理,而是说清楚利益怎么瓜分啊我们投靠石勒到底有什么好处没好处谁有空投靠石勒,任由石勒与回凉打死打活岂不是更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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