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信都。
冀州最大的门阀的重要人物几乎都到了,偌大的花园之中处处可以看到衣衫华丽的贵公子贵女温文尔雅地谈笑着。
有贵公子看着一个贵女,低声道“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看到林家妹妹。”那林贵女温和地笑,两只大大的眼睛中的笑意几乎可以让人融化。
那贵公子心神荡漾, 又低声道“林家妹妹, 我最近写了一首小诗, 正好请你品鉴。”
林贵女浅笑着“若是能够看到”
忽然花园中起了骚动, 有人快步从两人的身边经过, 低声道“殷大师来了”
林贵女的眼神陡然变了, 一股喜悦至极的神情透了出来, 惊喜地道“大师来了大师来了”看也不看那贵公子,快步跟随着人群迎接殷浩。
那贵公子呆呆地看着林贵女, 只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在她的眼中, 他算什么
远处,殷浩在一群门阀阀主的陪伴下进了花园,微笑着对众人挥手示意,脸上带着一丝惭愧“殷某终于没能脱离这世俗凡事,染了一声恶臭, 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都知道殷浩在说什么, 今日殷浩正式被司马家的王侯任命为骠骑将军, 这对一直不愿意为官, 认为官场就是烂泥塘,每一个人都染着恶臭的殷浩而言自然是有些难堪。
有人责怪道“殷大师何以如此自责天下谁人不知殷大师心性高洁,只爱纵情山水, 不在意功名利禄,今日为了天下人而不得不跳入滚滚红尘之中,此中情义乃是为国为民的极致了, 天下人无不敬仰。”
一群人诚心地点头,殷大师爱青山绿水超过爱富贵荣华,若不是有此品德怎么能成为天下第一人
一群贵女看着殷大师的眼睛放光,只觉殷大师风度翩翩,不愧是天下第一人,若是能够得此郎君,一生又有何憾林贵女挤在女子之中同样双眼放光小鹿乱撞,全然不知道那写诗的贵公子看着她那欢喜到了极点的容颜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殷浩与一众年轻人随意聊了几句,在数百门阀阀主与核心人物的陪伴下进了一间门大堂坐下。
豪宅的主人举起酒杯“殷大师愿意匡扶天下,天下之幸矣。这杯酒不能敬殷大师,必须敬天地,若不是天地令殷大师出山,我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群宾客大笑,纷纷道“是,这第一杯酒必须敬天地”
“饮胜”
祝酒之中,宾客尽欢。
数轮酒后,大堂内气氛热烈,纵然是大堂之中精彩的舞蹈也无法掩盖酒宴之中的喜气洋洋。如今胡人退去,胡问静司马越等人停战,各自折腾集体农庄或者减租减息,天下终于恢复了太平,岂能不欢喜
有人笑着“那些胡人知道殷大师出马,早早地就退了,真是机灵人啊。”有人大声地附和,只觉胡人退却的原因一定就是殷大师出山,不然哪有这般巧的,殷大师一出山胡人就跑了,这殷大师天下第一的名声纵然是胡人也心生畏惧。
殷浩微笑,他其实也这么想。胡人凶悍,席卷冀州,杀入司州,汉人不能敌,可见胡人悍不畏死,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这刀剑是绝对杀不绝胡人的,胡问静的反击绝对不能让胡人产生畏惧,何况胡问静距离信都远着呢,怎么可能令信都附近的胡人撤退信都附近的胡人撤退的唯一可能就是他殷浩来了。
但殷浩不能如此不谦虚,他笑着道“只要心中有浩然正气,胡人终究会感到惧怕的。”
一群宾客大声地赞扬,只觉这以德服人才是人间门正道。
忽然,一张案几后的客人放声大哭,哭声悲凉凄苦。周围无数宾客望了过去,心中道,来了
这种宴会一定会有人痛哭出声的,这几乎是惯例,没有一个人为了死亡的百姓痛哭怎么显示赴宴宾客的仁慈善良,以及这次宴会不是吃吃喝喝,而是有决定人间门重要事项呢
数百豪门大阀的阀主与核心人员镇定又期盼地看着那大哭的宾客,请开始你的表演
那大哭的宾客用力捶胸“为什么洛阳没有殷浩大师为什么长安没有殷浩大师天地为何如此狠心,直到此刻才让殷浩大师出山拯救世人我华夏浩瀚文明几乎要被胡问静杀绝了,天地才终于想起要让殷大师出山了。”那宾客猛然站了起来,指着天空大骂“天地有心焉天地有眼焉为何逆贼胡问静没有被天地惩罚”
周围好些宾客热泪盈眶,以袖掩面,差评就这么吼几声骂几句也叫为国为民悲伤世人起码要打散了头发,以头抢地额头见血啊,若是实在怕疼,好歹一脚踢翻了案几啊,就这么斯斯文文地吼叫算个演技。
宴会之中立刻有数人同样放声嚎哭,只会指着天空大骂的演技简直污了众人的眼睛,必须有更杰出的演技,不然传出去都是笑话。
一个紫衣老者伸手抹掉了案几上的饭菜,一个个精致的菜盘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无声地哭泣着,浊泪纵横,缓缓地道“老夫是弘农杨氏,吾家在洛阳惨案之后十不存一,三百年的杨氏门阀仅剩下了不到二十人。老夫与胡问静不同戴天。”那杨氏老者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丝毫没有因为声音哽咽而模糊不清,脸上的泪水更是没有停顿过,即使如此,那杨氏老者依然威武的坐着,纹丝不动,一股无法言语的决绝气势冲天而起。
数百宾客暗暗点头,老戏骨就是老戏骨,知道什么时候要收敛,什么时候要爆发,很是懂得控制情绪。就这无声的愤怒爆发出来的力量远远超过了那只会指着天空怒骂的傻逼。顺便认真打量那个杨氏老者,你明明是杨氏的旁支中的旁支,一直就在冀州,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一个白衣男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流淌在了衣衫之上,他却浑若未觉,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酒杯,低声道“我家原本有三百七十六人,其中男丁一百五十二人,在朝中为官者九十六人。有的曾与杜预一起注解缙律,有的曾跟随赵俨官吏扶风,有的曾与陛下出征四方,有的曾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有的曾教化万民。然后,他们有的被乱刀砍死了,有的成了京观,有的在集体农庄之中忍受折磨。”那白衣男子盯着手中的酒杯,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的恨,也没有一丝的痛,唯有对世界不公平的绝望。“我以前喜欢穿红衣服的,现在我只穿白衣服,什么时候胡问静的鲜血染红了白衣服,我什么时候才能穿上我最喜欢的红衣服。”
周围无数人掩面痛哭“好一个孝子”这才叫演技不需要动作,不需要激昂的声音,只要靠眼神和台词就秒杀了流浪小鲜肉,只是你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你爹就在这里坐着,要不要问问
一声轻轻地笑声从一角传了过来。一个青衣男子缓缓地站起来,从怀里取出半截金钗,轻轻地抚摸着,如同抚摸着情人的皮肤。他欢喜地笑着“清文,我的清文,殷大师终于出山了,我一定会杀了胡问静,带着你回到荆州的。看啊,我家所有人都在等着我呢,还有你家,我看到你爹爹和你奶奶了,他们一定很高兴我带着你回到荆州看他们的。”
周围无数人继续掩面痛哭,这个剧情就恶心了,情圣的设定应该用在后花园之中,那里女眷多,年轻貌美且喜欢死了爱人痴情不改的情圣的女孩子超级多,跑到这里恶心人就不怎么好了。众人掩面哭泣“好一个痴情种子。”王八蛋,说好了这里都是门阀阀主与核心人物的,谁把小菜鸟带进来的
数百宾客中好些人不服其余人的演技,大家都是顶尖门阀中人,血统一样高贵,凭什么你们出风头而我们只能做配角掩面痛哭可是从洛阳、司州、荆州等地逃出来的门阀子弟少之又少,本地冀州人与胡问静的血仇可不怎么深刻,继续胡扯与洛阳荆州有关又不怎么吸引人,如何是好
有人忽然掀翻了案几,扑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曾奶奶一百零三岁啊依然身体倍棒,每天吃一斤羊肉,三斤韭菜,一只鸡,我从小是她养大的,我还指望我的孙子也能在曾奶奶的膝下承欢”他用力地敲自己的头,凄厉地叫着“可是自从胡问静搞了集体农庄,冀州到处都是减租减息,这是我家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田地,凭什么要减租减息有贱民不讲理,跑到我家中大闹,可怜我那一百零三岁的曾奶奶啊,就在贱民的吵闹之中得了大病,就这么去了”
无数人同情地痛哭,你丫直接放大招,我们怎么办难道要来一段“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众人无奈之下唯有抱头痛哭,这次的表演就让给这些人了,他们做龙套好了。众人捶胸痛哭“该死的胡问静丧心病狂,杀死我中原名士无数”“胡问静摧毁我华夏文化,其心狠毒”“胡问静心中无父无母无君无父,胡问静不是人,禽兽不如”
大堂中哭声震天,一群仆役坚决眼观鼻鼻观心,宴会之中哭嚎是常有的事情,要习惯。
殷浩看着混乱的大堂,对众人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不就是想要逼他出兵征讨胡问静吗胡问静看似对冀州门阀没有多大的影响,但是正如那哭着曾奶奶亡故的门阀中人所言,胡问静的集体农庄掀起了冀州兖州各地的减租减息运动,哪怕与胡问静的地盘不相邻,不认为百姓会逃到胡问静的地盘上去的门阀依然不得不在大势之下开始了不情愿的减租减息。这减免的每一个铜钱都是门阀的鲜血,冀州门阀中人岂能不怨恨胡问静杀了胡问静符合冀州门阀的报复心,符合夺取天下权力的野心,杀胡问静是冀州门阀的一致意见。
殷浩淡然笑着,他丝毫不畏惧胡问静,一个没有才学,不懂得天地至理,不懂得阴阳五行的人凭什么与他斗只要他出手立刻就能杀得胡问静片甲不留。天下第一人收拾一个小文盲就该如此。
可是,殷浩不想这么快收拾胡问静。
胡问静狂妄悖逆丧心病狂竟然敢以下犯上杀天下名士,该死罪该万死车裂五马分尸
但是杀了胡问静之后,谁给殷浩做打手
殷浩望着大堂中表演行为艺术的一群门阀中人,心中深深地鄙夷。这些人都没有才学,也没有品德,不然何以会怕了胡问静这些依靠祖宗和家族余荫而坐在这里的蠢货全部不堪用。他很想指着这群人怒吼,垃圾不要误会,我是说你们都是垃圾难道对付胡问静,对付胡人,对付司马越,对付无数小门阀小毛贼都要他这个天下第一人亲自出手
殷浩若是能够一个变成一百个人,他就再也不需要这些废物了。可是,他毕竟不能变成一百个人,他需要有能干的手下替他做事。当然,不是眼前这些垃圾,而是胡问静。
殷浩认为自己就是秦皇汉武之类的大英雄大豪杰,但他太孤单了,身边暂时没有一个能用的手下。他需要更多的羽翼帮助他展翅高飞。
殷浩心中有人选,他需要一个身份高贵且头脑聪明的人为他出谋划策,或者说处理一些杂物,这个位置最适合司马越了。有着皇室血统的司马越成为他的手下更可以衬托他的光辉高大,而且司马越的血统和名望也不会玷污了他这个“主公”的名誉。
殷浩还需要一个能打的人,所谓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虽然是天下第一人,但是打打杀杀的事情难道也要他亲自动手当然需要一个打手,而这个打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胡问静。胡问静能打之名天下皆知,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一块地盘了,若是胡问静能够带着地盘投靠他,在他的指挥下四处征战夺取天下,那么一切就完美了。
殷浩也需要一堆的小喽啰为他处理诸如吃饭拉屎之类的小事情,以及为他车马粮草人手,这些小喽啰主容易找了,眼前的数百门阀子弟就是最好的人选,这些人大事做不了,粮草人手的事情还做不了吗
殷浩看着哭泣的数百未来的手下,他必须拉拢这些手下,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些废物手下而牺牲了自己内定的打手。
他微笑着,轻轻地道“满室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哭死胡问静否”
大堂内数百人一齐止住了嚎哭,惊愕地看着殷浩,不是吧谁不知道这句“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哭死某某否”是曹操在行刺董卓前的著名台词,难道殷浩打算刺杀胡问静有种
殷浩冷冷地看着一群人,淡淡地道“怎么诸位以为殷某会行刺胡问静”他深邃地笑了“殷某不会做这些龌龊的事情。”心中却微微地惊讶,他劝阻众人的言语是脱口而出的,他为什么会用这句“夜哭到明,明哭到夜”难道他真的想着刺杀胡问静奇怪他为什么要刺杀胡问静胡问静是他内定的得力手下
殷浩心中奇怪,脸上不动声色,继续道“胡问静身为大缙子民却背叛大缙自立为帝,是本朝第一大奸臣,但是”他看着众人,缓缓地道“改过自新,善莫大焉。胡问静不懂得礼义廉耻,不懂得道德法律,所以才会做下如许多的道德败坏之事,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地引导她回到正途呢”
一群门阀中人盯着殷浩,对殷浩的自信佩服无比,天下第一人是不是不太有脑子,竟然以为可以引导胡问静回归正途,没看见企图引导胡问静的人坟头的草已经有三尺了
有人却瞬间门懂了,失声道“妙妙妙”崇拜地看着殷浩,深深地鞠躬行礼“果然是天下第一人好一个驱虎吞狼”
其余人瞬间门懂了,殷浩想要利用胡问静杀胡人,杀司马越,铲平天下。
一群人微笑着看着殷浩,真是个调皮的孩子,竟然打着这个主意。
有人沉吟道“殷大师的计划虽然美妙,但是胡问静会上当吗”胡问静能够老实的听命令去打胡人吗胡问静此人不怎么看重道德名望,若是殷浩想要用写一封书信劝胡问静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只怕胡问静不可能会答应。
殷浩笑而不语,一群蠢货。
有门阀中人心中灵光一闪,道“吾有一计,可以让胡问静老实听话去打胡人。”他得意地看着众人,道“胡问静一直与胡人有仇怨,从关中杀到西凉,又从并州杀到了司州,胡问静与胡人绝不可能共存,我等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但是为何不能以此为饵令胡问静就犯”
其余人也懂了,司马越的统一抵抗胡人战线可以让胡问静不在攻打清河,可见胡问静的心中杀胡人一事重要无比,定然可以假借联合杀胡人的名义引诱胡问静上当。
一个门阀中人道“不错我等可以用结盟对抗胡人的名义让胡问静杀胡人。”另一个人接着道“等胡问静杀光了胡人,统一了天下,然后就让胡问静羞愧而自尽。”
殷浩与众人一齐大笑,谁也不觉得这个念头有问题,胡问静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不自尽还能做什么唯一的区别是胡问静是真心悔改之后自尽,还是“被自尽”。
殷浩沉声道“诸位现在知道殷某为什么不能出兵杀了胡问静了吧。”
众人一齐点头,有个好用的刀子是宅斗宫斗中的至高境界,不论胡问静杀了多少胡人,杀了多少司马家的王侯,统统都是胡问静做的,与其他人无关。
有门阀中人恨恨地道“殷大师仁慈,那就让胡问静再多活一些时日。”
有门阀中人崇拜地看着殷浩,道“有殷大师在,我等再也不需要担忧了。”
有门阀中人大声地叫着“来人,撤掉酒宴,拿纸笔来”写信给胡问静的事情耽搁不得,越早让胡问静杀光了胡人和司马家的王侯统一了天下就能越早让胡问静羞愧自尽,自己就能越早出一口恶气。
有门阀中人负手而立,仿佛看到了胡问静悲凉地跪在眼前,泪流满面,横刀自刎。他灿烂又心满意足地笑了“若是胡问静老老实实地自尽了,老夫一定给她树立一个大大的牌坊。”
另一门阀中人道“老夫将她列入烈女传。”只要胡问静肯死,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快天明的时候酒宴才散去,殷浩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门,他微微有些醉,道“来人,拿浓茶来。”浓茶好像不能解酒,他每次喝醉之后喝茶都毫无效果,但是他脑海中似乎有一道光在闪烁,却又抓不住,他需要浓茶提神清醒一些,抓住那道灵光。
半壶浓茶落肚,殷浩似乎微微有了一些精神,不那么困了,他细细地回想今日的一切,是哪里让他觉得异常是门阀中人的态度不够恭敬是围着他的年轻贵公子贵女不够热情是一个贵公子没有看着他,一直绝望地盯着一个贵女是宴会的菜肴不符合礼仪是他今日的衣衫有些小了,勒住了他的肚子是案几上的酒壶没有放正是
今日发生的一切在殷浩的脑海中一幕幕的闪过。他能够成为天下第一人可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对任何事情都能过目不忘。
殷浩仔细地回想今日的遭遇,没有想到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他微微皱眉,是了,唯一异常的就是他莫名其妙的用“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这句话,这句话实在不符合当时的环境,为什么他会脱口而出以他的才华哪怕不用脑子也能说出几百句符合当时情况的礼貌的言词的。
殷浩静下心,难道那句话代表着他的真心,所以才会脱口而出
他微微一惊,更认真地仿佛检查自己的内心。
胡问静是个文盲,无才无德,他可以秒杀了胡问静;
胡问静与天下门阀为敌,他是天下门阀的希望,他可以秒杀了胡问静;
胡问静战功彪悍,但是一直以来都是面对作乱的平民,没有与正规军或者与德高望重的朝廷宿将公平一战,战绩水分极大,他一定可以秒杀了胡问静;
胡问静孤家寡人,亲朋好友少得可怜,不曾听说胡问静大摆宴席,估计胡问静所有可以算作亲友的人加起来不到十个,他的亲朋好友遍及天下,仰慕者更是不计其数,他可以秒杀胡问静
殷浩想了许久,他一切都比胡问静强大,是什么令他忌惮胡问静呢对,就是忌惮,不然为什么他想着要刺杀胡问静
殷浩冷笑,若是被那些门阀中人知道他有些忌惮胡问静,只怕要笑掉大牙
殷浩陡然一震,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那些门阀中人对胡问静深深地畏惧和恨,数百人提到胡问静只会痛哭,这畏惧和恨也是一种名望啊
殷浩冷笑,他不喜欢任何一个人比他有名望,比他更有名望的人只能是一个结果。他笑了,他怎么可以吸收胡问静为手下呢,难道他要为胡问静涨名望吗没有胡问静就没有胡问静好了,虽然麻烦一些,虽然牛刀杀鸡,但是他亲手大败胡人,击杀司马越等人也没什么关系的。
安阳城。
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收拾大堂,冀州的门阀联合起来派了一个使者见胡问静,这是正经的公事,绝对不能随便,无论如何要摆出帝皇的尊严,纵然这“帝皇”没有正式登基,没有正式称帝,没有国号没有帝号,但是“朕”就是“朕”,容不得一丝一毫的亵渎。
有人叮嘱着“把所有昂贵的东西都搬出来”安阳的门阀留下的财物不少,临时凑个面子还是可以的。有人皱眉,虽然没有上过朝,但是皇帝的朝堂上摆满了花瓶好像不太像话。
贾南风对大堂的陈列并不在意,这里是安阳,不但不是帝京,连皇帝行宫都算不上,也就是一个打仗的中军驻扎地而已,陈列简陋一些不妨事。但是胡问静的衣衫必须像样一些
“你是皇帝,不是杂兵”贾南风怒视胡问静,她早就想提了,胡问静就不能稍微重视一些衣着打扮吗女孩子不求穿的珠光宝气,至少要漂漂亮亮干干净净,每日穿一件灰色的士卒服装像是十年不曾换过衣衫,是不是脑子有病
胡问静打死不穿袖子拖到地面的衣衫,她瞅瞅贾南风,认真地道“不就是面子问题吗我有办法”贾南风怒视胡问静“你是不是想要胡闹”
一个时辰之后,三个使者昂首挺胸进了大堂,远远地就跪在了地上磕头“我等是冀州各个门阀派来的使者,见过皇帝陛下。”
三人眼角微微一扫,大堂两边只看到七八个护卫,不见一个大臣,而一个头上戴着凤冠的女子威严的坐在龙椅上,红色的华丽衣衫镶嵌着金边。
三人一齐心中一凛,这就是胡问静。
胡问静慢慢地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之下宛如透明“平身。”
仅仅两个字却透着无边的威严。
三个使者缓缓站起,仔细地打量胡问静,只觉胡问静一举一动都透着强大的自信和威严,果然是气势不凡,不过脸就算了,平民女子能长成这副模样也差不多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夸奖胡问静如何倾国倾城的。
一个使者慢慢地前进几步,再次鞠躬行礼“陛下,我等冀州门阀与天下第一名士殷浩大师有感天下苍生疾苦有意结盟,共襄盛举在信都会盟,剿灭作乱的胡人还天下百姓朗朗乾坤”
胡问静淡淡地冷笑“朕与冀州门阀素昧平生,冀州门阀为什么要与朕结盟司州的胡人已经尽数被杀了,胡人在冀州作乱,与朕无关,朕为什么要与你们结盟结盟对朕又有什么好处”
一个使者惊讶地看着胡问静,急忙又前进了几步,道“胡人作乱,天下百姓何辜死伤惨重,哀鸿遍野,民不聊生,遍地白骨,我冀州门阀心中不忍,陛下心中亦不忍,为何我等不能暂时联盟一致对抗胡人我冀州门阀与陛下无仇无怨,陛下若能夺天下,豪情壮志也,我冀州门阀唯有钦佩。”
胡问静冷笑着“你以为朕看不懂你们的花招你们口口声声结盟抵抗胡人,其实你们又付出了什么人手还是钱粮只怕朕在前面与胡人厮杀,死伤无数,你们却在背后捅朕一刀,朕长得像是傻瓜吗”
一个使者缓缓摇头,走近几步,朗声道“陛下何出此言此次会盟我等冀州门阀愿意大量的粮草和战马,并且愿意派出一支劲旅由陛下指挥。我等生在冀州,长在冀州,冀州百姓就是我等的乡亲父老,与我等的亲人无异,我等不能救亲人与水火已经是有愧于心,岂能恩将仇报,暗算陛下这哪里还是人了我等门阀不才,却绝不会做此禽兽之事。”他微笑着环顾左右的侍卫,好像说了非常可笑的事情。
胡问静挥手,长长的衣袖拖到了地上,她伸手扯袖子,看也不看那使者,道“生死攸关的事情,朕难道能够因为你一句话就信了冀州门阀想要朕信你们的联盟,就必须拿出”
三个使者陡然如猎豹一般向前疾冲,在一瞬间门就越过了丈余距离,伸出手指抓向胡问静。
第一个使者上身极力前倾,右手奋力探了出去,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平衡,下一秒一定会撞在胡问静的身上,但是他的手指将会准确的刺瞎胡问静的眼睛
第二个使者脚下陡然用力合身跃起,他的身体在空中借着惯性完美的倒翻,头下脚上,只要他努力伸出的双手抓住了胡问静的脖子,他就会在空中转身扭断胡问静的脖子。
第三个使者落在最后面,他既没有伸出手,也没有腾空而起,他只是奋力地向前跑。若是前两个人都失手了,那么他的任务就是勒住胡问静的脖子掐死她。
在短短的突进之中,三个使者使出了全力,必杀胡问静
胡问静很能打,他们听说过,胡问静是杀刺客发家致富的,他们也知道,他们杀了胡问静之后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安阳城中无数胡问静的士卒砍成碎片。
但是,三个使者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的畏惧,唯有兴奋和决然。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报之,恩人要杀了胡问静,他们有什么理由拒绝
刺杀暴君者天下闻名,名留青史,千载之下侠骨留香,他们能够成为万世皆知的侠客,死又有何足惜
万千百姓和道德高尚之人死于胡问静的刀下,万千百姓和道德高尚之人将会死于胡问静的倒下,华夏美好高大的文明将会被胡问静践踏和摧毁,杀胡问静就是救天下救百姓救华夏文明,虽死何憾
三个使者这辈子所有的力量都用了出来,胡问静穿着华丽的龙袍,身上没有带着刀剑,赤手空拳格斗男人占有天生的优势,而他们更是天生的大力士胡问静毫无防备,低头看着衣袖,纵然她袖子里藏着匕首之类的短兵刃,如今近的距离之下全力突进,胜负只在刹那之间门,等胡问静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三个使者死死地盯着胡问静,时间门仿佛停止了下来,每个人的动作比乌龟还要慢一万倍。他们清楚地看到胡问静一直低着头卷衣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突袭;他们可以看清胡问静的眼中没有一丝的杀气,绝不是有恃无恐的钓鱼;他们可以看清胡问静的柔软华丽的衣衫在身上温顺的披着,绝没有隐藏着长剑之类的武器;他们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再加速,感受到疾风吹到身上的凌厉,感受到衣衫扬起的飘逸,感受到立刻就要击杀胡问静的狂喜。
三个使者在停止的时间门之中缓缓地前进,眼看着手指几乎要触碰到胡问静了,胡问静却依然没有一丝的反应,三个使者一齐大喜。丹青之上将会记下今日的义举,是他们三个杀了人类的败类胡问静,拯救了世界
一道剑光一闪。
三个使者倒飞了出去,三人在空中一个翻滚,轻巧地落在地上站稳,恶狠狠地盯着站在胡问静身后的侍卫。若不是这个侍卫,此刻胡问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胡问静终于反应过来,愕然抬头道“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使者冷笑着,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胡问静就是一个菜鸟,没死全靠命大。第一个使者冷冷地道“好剑法,在下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剑法,阁下师父是谁,我等只怕有些渊”其余两个使者从他的身边陡然冲了出去,第一个使者同样也再次冲了出去。
老子认识你个的师父这个侍卫剑法不错,不过是个菜鸟周围一群侍卫也是菜鸟遇到三个刺杀皇帝的刺客不立刻冲上去杀了,还要等老子废话,脑子有病啊
那个侍卫淡淡地看着三个使者,一点没有再次出剑或者阻拦的意思,反而伸手遮住了胡问静的眼睛。
三个使者大喜,蠢货现在就杀
“噗噗噗”
一连串的声响之中,三个使者身上飙射出几百道红线,而红线之下,三个使者的身体露出了更多更深更粗的红线,不等红线落在地上,三个使者的身体陡然四分五裂,一块块的的东西乱飞。
“噗噗噗”地上一连串的物品落地声,那红线这才露出真身,原来那不是一根根线,而是一道道鲜血,那一块块东西更不是什么古怪的物品,而是血肉、骨头和内脏。
胡问静的声音微微颤抖“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挡住我的眼睛为什么这么浓厚的血腥味胡问静,你给我拿开手”
那穿着红色龙袍的“胡问静”使劲地想要掰开挡住视线的手臂,那手臂纹丝不动,那侍卫柔声道“尸体有什么好看的,闭上眼睛,回去洗个澡睡一觉。”
那穿着红色龙袍的“胡问静”大骂“本宫刚才是不是差点就死了混账把那些人大切八块我以后再也不陪你胡闹了什么床头捉刀人,本宫迟早被你害死”
回凉带着一群士卒匆匆赶到,没有感觉惊慌或者愤怒,唯有不敢置信“竟然还有白痴赤手空拳想要刺杀老大”
冀州信都。
一片绿色的树叶落到了殷浩的身上,他轻轻地拈起树叶,小心地放在了地上。
四周无数听殷浩讲学的贵公子贵女神情中闪过一丝钦佩,殷大师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对待一片叶子也是如此温文有礼。
有人佩服地道“只有爱惜一片树叶的心胸才会爱世界万物,才会有举世难以匹敌的德行,才能领悟天地至理。”
其余贵公子贵女缓缓点头,大爱无疆,真爱无敌,仁者称霸天下。
有人低声笑着“胡问静也配与殷浩大师相提并论”一群贵公子贵女不屑一顾,胡问静那个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不知道玄学,不懂得阴阳五行的胡问静一群贵公子贵女淡淡地道“以后不要提这个名字,污了我们的耳朵。”
殷浩微笑着继续讲学,他的心情极好,胡问静此刻应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若是没死”殷浩心中想着,一点也不在意,谁能证明是他下得杀手无凭无据可不能冤枉了他。而且,为了大局,胡问静能怎么样,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