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仙苑四下禁行, 草木皆兵。
裴砚沉默坐在书房内,沉着的脸, 眼中盛着汹涌怒意, 好似随时会爆发出来。
青梅和云暮跪在书房外的雪地上。
“今日放了风筝”裴砚声音极冷。
他眼前的书桌上放着两个东西,是暗卫营的人在惊仙苑花丛,和宅子外的街巷寻到的。
折断了翅膀的紫色蝴蝶风筝, 和缠着风筝线的木质线轴, 线轴断裂处诡异,带了细微的痕迹。
青梅跪在地上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一下,额头上布满冷淋漓汗。眼前实力深不可测的主子, 她从未见过他控制不住情绪, 发怒的模样。
这是第一次。
“回主子。”
“今日少夫人吩咐属下放了风筝, 属下该死,并未察觉出任何不对。”青梅上下牙不听使唤,轻轻发抖, 说话的声音更是不受控制发抖。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昏烛,阴影交错, 裴砚周身暗影布满凌厉冷意,沉得能泯灭所有光芒。
闻言,他唇角弯了弯好似在笑,语调却令人胆寒。
“白玉京何时来的惊仙院, 带了多少人。”
云暮一颤,喉咙干涩“回主子, 月氏新君在主子离去不到半个时辰内就来了,正巧是少夫人的风筝,断线不久后。”
“他带了六个婢女和十来个内侍, 一路被人簇拥着进来。”
“少夫人带着丫鬟在花厅招待新君。”
“因为带了许多东西,都是少夫人喜欢的,小的候在花厅外,不敢离去,后来小的听少夫人和晴山吩咐,要去换发簪,等少夫人换了簪子不久,就说乏了,月氏新君起身告别。”
云暮说完,垂首跪在地上,他不敢抬眼看裴砚脸上的神情,这全都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出的纰漏。
下一瞬,是书桌裂开的声音,裴砚撑在桌面的掌心蓦然用力,冷白的肌肤下用青色筋络浮现。他冷冷地笑出声来,清隽冷白的面容含着几分诡异“平日孤还是对你们太好。”
“就算犯了错,少夫人时常替你们求情,孤估计着她的情绪,少有重罚你们的时候。”
“等少夫人回来,你们向她请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青梅和云暮跪着,廊庑外呼呼寒风落在他们背脊上,从衣领袖口灌进去,全是冷意。
“主子。”山苍弯腰从外间门进来。
他在外边跑了一整夜,身上玄黑的夜行衣早就被雪水和汗水浸透,冷的吓人,山苍不敢有任何耽搁“根据暗卫营传来的消息,少夫人和月氏新君的马车,出了汴京城后消失了。”
“已有人顺着月氏方向去寻,目前没有任何踪迹。”
裴砚双手撑在书桌上,缓缓站了起来,他沉冷眸光落在窗外纱一样的雪地里,难辨情绪的声音沙哑干涩“让人去找。”
“顺着月氏的反方向去寻,不光是官道,还有水路和深山老林。”
说到这里,裴砚语气微顿,薄唇掀起冷笑“让人把暗卫营养了许久,楼倚山新培育出的那批猎犬放出来。”
“顺着这东西上面的味道去寻。”
“四人一组,昼夜不息,找到人为止。”
裴砚从腰间门扯出一个香囊丢给山苍。
香囊是楼倚山配的方子,去年在汴京裴砚第一次做梦后,暗中吩咐楼倚山弄出来的东西,因为他怕搞丢她,他就费了极多的心思。
那批猎犬是用香囊里的方子养出来的东西,只要林惊枝身上带了这味道,哪怕再浅都一定能嗅出来,更何况
她日日和他同床共枕,香囊是他时常放在身上的东西。
裴砚眼中疯色闪过。
还有她冬月生辰时,他亲自系在她腰间门的那块羊脂玉平安扣。
那块羊脂玉裴砚让人拿香囊里的汤药泡了数月,再雕成平安扣的模样,他就怕把她搞丢,才在每个细节上都用了手段。
裴砚垂下眼眸,顺着昏黄的烛光凝视冷白的掌心,有鲜血从他掌纹幽深繁杂的肌肤下渗出,一条和血同色的平安绳被他紧紧握着,是今日夜里,他从裴漪珍那强抢的东西。
就算她再恨他,他也要逼她回来。
“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在惊仙苑集合出发。”裴砚闭了闭眼,挥手让人退下。
他沉默转身去了内院,换掉身上明黄的太子朝服,大步离开惊仙苑,翻身上马,去往汴京皇宫。
风起,雪落。
鹅毛一样的冬雪,纷纷扬扬落得满地都是。
马背上,裴砚忽然一口鲜血涌出,眼前闪过她在地牢中的画面。
她瞎了,瘦得脱了形。
苍白如纸,许久没有照过太阳的肌肤下是青色的筋脉,忽然林惊枝仰头,好似是往他那个方向笑了笑
画面一闪,竟然变成了她毫无生机的尸体。
裴砚只觉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从马背上跌落在地。他死死咬着牙关,握着缰绳的手掌心,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咔咔咔的骨声。
“枝枝。”裴砚伸手抹去唇瓣沾着的鲜红鲜血,轻声呢喃。
她的确该恨他,原来她至死,他都没救出她。
裴砚惨笑一声,纵马疾驰冲进了汴京皇宫,宫墙外守着的侍卫,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一道人影骑着马,嚣张至极闪了进去。
“放箭”二字还没说出口,男人身后跟着的暗卫,如鬼魅一样往侍卫手中塞了一块金色的,属于燕北太子身份的令牌。
侍卫面色一变,不再敢有任何异动。
慈元殿。
太后钟氏在睡梦中被贺松年轻声叫醒“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太后有些迷糊“太子”
贺松年把声音放得更低“回娘,是砚郎君求见。”
“裴砚”太后拧眉,不解地看着贺松年,“这孩子,雪夜寒凉,好端端来宫里找哀家作何”
贺松年悄悄往前挪了一步,靠在太后钟氏耳旁轻声道“奴才听闻,惊仙苑住着的裴少夫人失踪了,太子殿下大怒,已经派人深夜去寻。”
钟太后这才彻底清醒“枝姐儿失踪了”
“嗯,和月氏新君一起。”
“你扶哀家起来。”
“叫宫婢嬷嬷过来伺候哀家穿衣洗漱。”
钟太后一迭声命令吩咐下去,沉寂的慈元殿霎时灯火通明,值夜的宫婢嬷嬷也都赶忙上前伺候。
半刻钟后,太后钟氏由贺松年扶着从寝殿走出。
她苍老视线一下子就落在裴砚身上,颀长高挑的身躯被一身玄黑色圆领对襟长袍包裹,连大氅都没有披,乌发上落着雪,眼神竟带着苍凉。
钟太后一惊,眨了眨眼,慌忙走向裴砚“砚哥儿,怎么回事。”
“皇祖母。”裴砚冷白的指尖一颤,他极快隐去眼底的情绪,往钟太后身前迈了一步。
“皇祖母。”
“孙儿今日有一事相求。”
钟太后神情极短的怔了一下,她抿了抿苍老的唇瓣“因为你媳妇”
裴砚唇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 ,声音干涩嘶哑“孙儿要去寻她。”
“寻到为止。”
“所以宫中母后的葬礼,孙儿需劳烦皇祖母替孙儿看顾。”
“孙儿不孝,耽于儿女之情。”
“可若逼孙儿放手,孙儿不愿。”
钟太后先是一愣,然后眼中闪过唏嘘。
萧氏一族,马背上打下的江山,萧家男子从来都是无情的,怎么萧家到了这一代,好端端出了这么一个情种。
钟太后苍老眼眸带着丝丝回忆,她朝裴砚摆手“也罢。”
“你放心去吧,陛下那哀家会替你瞒着。”
裴砚垂在身侧的冷白掌心暗暗攥紧,他忽然抬眸看向太后“皇祖母,父皇那您无须同他替孙儿瞒着,孙儿绝不后悔。”
“这天下皇位,萧家的权势,孙儿会自己争取。”
钟太后慈爱看着裴砚,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耽搁,寻到人,就接到东宫去住着。”
“你这孩子的性子,比你皇祖父和你父皇都好,不愧是你祖父裴怀瑾亲自养出来的孩子。”
裴砚狼狈避开钟太后的慈爱的目光,整个胸腔都泛着苦涩。
他是流着萧家血液的孩子,像萧家所有男丁一样,肮脏自私早就烂透了。就像那个梦里,他一辈子到死都活在忏悔中。
裴砚从慈元殿离开不久,燕帝萧御章冒着风雪,从御书房过来。
“母后。”萧御章看着太后钟氏。
钟氏没有睡,她似乎早就料到萧御章会来,手里端着提神的浓茶,慢慢饮了口“陛下来了。”
“母后为何要应了那孩子的请求明日是他母后葬礼的第一日。”
“他为了一个女子,半夜发疯,只会让朕觉得不耻。”
钟太后手里捻着佛珠,眉头微凝看向萧御章,她不赞同地摇头“哀家倒是觉得砚哥儿这孩子是真性情。”
“天下已经大定,陛下的和先帝的心愿也即将成功,就算因为儿女情长耽搁一些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萧御章薄唇抿了抿,冷哼一声“母后总是向着他。”
“萧氏江山未来的主人,就不该在女人身上耽搁过多的感情。”
随着萧御章话音落下瞬间门,钟太后细细叹息了声“陛下。”
“容哀家说句陛下不爱听的,陛下难道真的希望那孩子,是如你一样的孤家寡人”
萧御章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握,他脑海中骤然闪过皇后李氏的音容笑貌。
他年少初见,就一眼喜爱上的女子,他说许她后位,许她儿子成为燕北的太子,唯独他从未许多一生一世。
曾经的许诺,他做到了。
可若想要更多的东西,他不能给。
萧御章闭眼,心口有瞬间门钝痛,但并不多,不会影响到他的理智。
慈元殿内是长久的沉默,他的一颗心,如同宫殿外的雪,没有半分暖意。
孤家寡人不也挺好,他这一生要奉献的是,萧氏的江山和他的子民。
萧御章恍惚的视线,撞进钟太后苍老的眼眸中,他浑身一僵,像被人剥开华贵外衣,露出了皮肉下是自私与肮脏。
他有些恼怒避开了钟太后目光,嘶哑声音,透着嘲讽“母后如此,是不是心中依旧惦记着已经死去的裴家太爷,朕的老师裴怀瑾。”
钟太后先是一愣,然后白着脸骤然站了起来“御章”
“你同哀家说的这是什么话。”
“虽然哀家入宫前,定下婚事的的确是他。”
“但哀家嫁给你父皇后,哀家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钟太后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一手养大的帝王,她当年喜欢的人,的确是裴氏郎君裴怀瑾,也就是裴砚口中的祖父,帝王萧御章的老师。
但是她嫡姐取代她嫁给裴怀瑾,把她送进宫中。
在燕北后宫的这一辈子,她与裴怀瑾无数次在宫中相遇,她守度,他守礼,从未僭越。
她嫁给先皇后,第一个儿子,胎死腹中。
第二个儿子,生下来才一日就突然暴毙了,至于怀上的第三个胎儿,不过三个月,就因意外小产。
直到后来怀了萧初宜,还是先帝的遗腹子。
怀萧初宜时,她年纪大了,又在脉案上做了手脚,没人怀疑她身体不适胃口不佳是因为有孕,她悄悄地藏了数月,直到后来再也藏不下去了。
她跪在先皇病榻前,求他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无论男女,毕竟萧御章已长大成人,钟家不可能拿她肚中孩子做文章。那时候病中的先帝,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终于点头默许。
萧御章这一辈,除了他外,他下头的兄弟没有一个活过成年。
其中手段不用说也知道,是帝王对于外戚的提防。
想到过往,钟太后不禁红了眼眶,她抿着唇冷冷盯着萧御章。
萧御章也知道方才的话,捅了钟太后的心窝,触了她伤心往事。
他是萧家长子,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所生,他出生时他的父亲还没登上帝位,燕北的江山还属于姓氏分裂的阶段。
所以他成为帝王后,才会疯娶五姓女为妻,因为他觉得只有五姓底蕴养出来的孩子,才是世间门最优秀的郎君,就像他的养母,钟家女那样的五姓。
所以他费尽心思手段,以裴家为契机,教养裴砚。
“母后。”
“儿子错了。”
萧御章起身朝钟太后走去,像个无助的孩子,他弯腰伏在钟太后的膝头,语调沮丧“儿子这些年只是按着父皇临终的遗言,儿子不敢有丝毫怠慢。”
“儿子想要的是萧氏的江山,朕的臣民,千秋万代。”
钟太后透着哀伤的眸光,落在慈元殿幢幢灯火中,她长长一叹,苍老保养得宜的掌心,轻轻落在燕帝御章肩头,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
苍老的声音幽幽道“陛下没有错。”
“哀家和太子也没错。”
“只是我们每个人,生在人世间门,所站的立场和要守护的目标不同。”
“夜深了,陛下该回去了,哀家累了。”
萧御章背脊一僵,缓缓站起身,他没有说话,也没再停留。
踏出慈元殿,风雪吹得他宽阔的袖摆咧咧作响,王九德撑着伞小跑在后方。
寒风冷厉,风雪中的夜归人,再也没了去路。
萧御章鬼使神差,在永宁宫殿门前停下,这是皇后李氏生前住的宫殿。
他自嘲笑了一下,宛若呢喃自语“朕忘了,你已成了朕的故人。”
翌日清晨。
一队人马穿过冻结成厚冰的河面,伴随着马儿嘶鸣和犬吠声,像一道闪电冲进了山林深处。
“主子。”山苍眼睫冻着雪白冰晶,狠狠喘出一口热气,骤然拉紧缰绳朝裴砚汇报。
“暗卫营五百暗卫,已经按照地毯式搜寻,目前大致确定了少夫人离开的方向。”
“主子已经两天一夜未曾休息,可要先休息片刻。”
裴砚一身玄黑骑装,为了方便骑马,他连大氅都没有披。
乌发用玉冠紧束,被风吹得有些许凌乱,凄冷的眼眸遥遥望向对面山的方向。
他似乎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仿若有寒霜冻结,没有半点温度。
“无需。”
“按着这个速度继续往前,告诉暗卫营,管好手里牵着的猎犬,不要吓着少夫人。”
“是。”
没有人敢耽搁,按照裴砚的部署,往山林四面八方涌去。
入夜后,白玉京的人驾着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在山间门林道上行驶。
虽然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汴京两日,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只要没出汴京地界,渡过乌依江渡口,被裴砚追上拦下的机会都极大。
马车跑得快,林京枝因为晕车,这两日她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加上丫鬟婆子都不在身旁,就算白玉京细心照料,但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好些了吗”白玉京手里端着蜜水,递给林惊枝。
她只喝了两三口,就朝他摇头。
煞白的小脸,脆弱得像松枝上结着的雾凇,一碰就碎,十分脆弱。
白玉京无奈叹了声“我本是打算开春后带你离去,直接走水路,从河东郡的背面穿过,再暗渡乌依江。”
“可这次李氏病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未曾料到你如此晕车。”
林惊枝朝白玉京轻轻摇头,勉强笑了下“这事不怪舅舅。”
“舅舅为了我,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两人在车厢里说话,忽然外头传来尖锐的鸟鸣声,伴着无数的犬吠声。
漆黑夜空,忽然有火光划过。
“主人。”
“裴砚亲自带人追来了。”
“属下没有料到,他的速度能如此之快,我们带来的人,已经和他暗卫营的人对上。”
“舅舅。”
马车里,林惊枝朝白玉京惨笑了下“我恐怕是不能随舅舅离开燕北了。”
白玉京眸色冷得厉害,以他的手段,他没料到砚这么快就能精准无误地追来。
明明已经换了数次路线,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按照他预料的时间门,裴砚要找到他的踪迹,至少是一个月后,最坏的情况下在乌依江渡口,背水一战。
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在山道上狂奔的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白玉京掀开车帘,沉冷目光朝外扫过,他的人马已经被裴砚暗卫营的人包围。
松林里,犬吠声震天。
犬吠
白玉京瞳孔一缩,视线落在林惊枝身上,声音急促问“枝姐儿,你身上可带了什么东西”
“香囊荷包”
“或是他送你的什么首饰,香帕”
白玉京话音才落下,视线就顿在了林惊枝侧腰上挂着的一枚平安玉扣上。
羊脂玉的质地,莹润漂亮,却带着一股若有似无,极难嗅到的冷香。
“这个是谁给你的”白玉京喉咙发紧。
林惊枝背脊僵冷,她离开时鬼使神差把冬月生辰那日,裴砚送她的平安玉扣挂在了腰间门。
她颤抖着手,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眸。
白玉京朝她摇头,声音透着凉意“不光是平安扣。”
“你日日与他同床共枕,他身上带着那种香囊,就算你换过衣裳,但是你身上是饰物,贴身的衣物,都是从惊仙苑带出的,多少都沾染上气味。”
“他养的猎犬,顺着气味找到你,只是时间门问题。”
“枝枝,不要怕,舅舅带你杀出去。”
白玉京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眼底涌出杀意。
林惊枝孤零零坐在马车内,她慢慢蜷起身体,眼眸倔强。
她袖中藏着一把匕首,若是他要带她回去,她宁可死在他眼前。
“枝枝,出来。”
裴砚就站在马车外,凉薄语调伴着凛冽的杀意,加上林子里刀剑相撞的声音,宛若从地狱传来。
裴砚在笑,嘶哑的笑声里带着低低的叹息声“枝枝。”
“你若不想连累白玉京,让他死在孤的剑下,就给我乖乖出来。”
马车外厮杀的安危,每个人短兵相接,不敢随意放箭,就怕伤了车厢内的女子。
忽然,尖刀入肉的声音刺破林惊枝的耳膜,她听到了白玉京叹息了一声,空气里是浓重的血腥味。
“舅舅。”林惊枝慌忙伸手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她眸光顿住,落在裴砚被白玉京长剑穿透的臂上。
她以为受伤的是白玉京,没想到是裴砚。
裴砚深邃五官含着温热至极的笑“枝枝,你终于愿意出来见我了。”
他手臂在流血,他却如同没有痛感朝林惊枝走近,眼底杀意渐渐被温情缱绻取代。
“枝枝。”
“大姐姐已经快不行了。”
“枝枝真的不愿跟我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裴砚伸手,他冷白的掌心上落着一条带血的平安绳,是她送给裴漪珍的那条。
林惊枝面无血色,身体摇摇欲坠。
“裴砚。”她泛着细碎寒光的瞳眸,带着决绝。
眸光从白玉京带血的长刀上划过,最后落在裴砚满是鲜血的手臂上。
林惊枝咬牙抽出了袖中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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