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第 97 章 春风知别苦

小说:折姝 作者:鹿时眠
    林惊枝瞳孔骤然一缩, 苍白小脸上的情绪瞬间凝住。

    她彻底呆住,失了反应。

    虽然这个可怕的猜想, 曾无数次从她心间划过, 但都被她下意识避开来,不光是因为匪夷所思,更是因为她在逃避。

    林惊枝怔怔看着裴砚, 她眼睛酸涩得厉害, 心底压着一团火,握住匕首被他大掌紧紧包裹着的指尖,掀起一阵颤栗。

    “枝枝。”

    “我拿命还你好不好”裴砚唇角有鲜血涌出,极深的眼睛里, 藏着令林惊枝心悸的情绪。

    她哭得狼狈, 因为恐惧和害怕, 身体控制不住微微发颤。

    “你拿命还我”

    “裴砚,你怎么拿命还我”

    “我瞎了眼睛,被关在潮湿腐臭的地牢足足三年, 最后被你一杯鸩酒赐死在你登基之日。”

    “你怎么还”

    林惊枝心乱如麻,握在匕首上的掌心想要松开, 却被他紧紧握住,他的血混着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她身上,黏腻滚烫。

    裴砚掌心把她死死地扣在怀中, 压抑的嗓音带着震惊和浓浓的哀伤,他极力克制“鸩酒, 并不是我赐下的。”

    “等我寻到你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的。”

    她死在地牢里的画面,是他不愿意想起的。

    他声音透着冷厉“枝枝。”

    “我是疯了。”

    “我同样该死。”

    林惊枝眼睛通红, 一颗心痛得快要跳出胸口,她想要敛去情绪,可断线一样落下来的泪珠子,依旧是出卖了她。

    “裴砚你发现自己错了,你后悔了。”

    “但那又如何”

    “我不过是你精心谋取的一个略得你心意的玩物,你的前世,除了天下谋略和万人敬仰至高无上的权利,你可有半分把心思放在作为你妻子的我身上”

    “我失踪三年,你都不曾寻到我。”

    “裴砚你扪心自问,我在你心里真的比得上你对权利的争夺和野心”一口气把心底藏了两辈子的话说完,林惊枝喉咙堵得厉害,苍白紧抿的唇透着冷漠。

    她伸手去推他,想要把被他握着的指尖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深夜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皇宫里的火光和砍杀声依旧,周围的空气却像突然凝固住一样,绝望一股脑地从裴砚心底涌出,他像被人摁在深潭里无力挣扎的囚徒,握着匕首和她掌心的手背青筋浮现,万念俱灰。

    裴砚定定地看着林惊枝,脑袋嗡鸣,插着匕首的胸膛痛得厉害,他咬牙隐忍“枝枝。”

    “我错了。”

    “你就不能”裴砚被林惊枝极暗的眼睛盯着,后续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他,如何能配得上那般美好干净纯粹的她,娇花一样的人儿,嫁给他后,本该盛放的年纪,却已凋零。

    “裴砚,放手吧。”

    “放我走,也放过你自己的执着和愧疚,我不想再同你这样彼此消耗下去,这一世的我,已经不再爱你,我不想因为恨和枷锁,变成我厌恶面目可憎的模样。”

    “算是我求你。”林惊枝朝他淡淡扯了一下唇角,伸手去掰裴砚握着她指尖的大掌。

    他发颤的指尖被她用力掰开,无力垂下,心口绞着无尽的悔恨和不甘几乎将他淹没,压抑眉目含着求而不得的沉痛。

    “枝枝。”

    “我知道我不配再求得你的垂怜和原谅,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后悔,我的余生都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中度过。”

    “若是有如果,我希望好好爱你。”

    裴砚伸手,似乎想轻轻抚摸林惊枝的脸颊,但他带着血的指尖,也只是在微凉的空气中顿了良久。

    “能遇见你,能娶你为妻,是我这肮脏的人生里,老天爷对我最大的心软。”

    火光映在裴砚深邃的瞳底深处,他眼中蒙上一层冷冷如釉的孤寂,他凉薄的唇紧紧抿着。

    忽然裴砚伸手,用力拔出整根没进胸膛里的匕首,匕刃擦过骨头是令人牙酸的声音,伴随着大股大股的鲜血,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受伤最忌讳的就是,没有止血的情况下突然拔刀,更何况裴砚捅得极深,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林惊枝愣愣跪坐在地上,她一双手都是他的血,浑身冰凉。

    “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要怕。”裴砚抬眸,似乎想朝她笑一笑,奈何眼前阵阵昏暗,那张沉金冷玉的脸,沾着他胸膛里溅出的鲜血,苍白如春日枝头开出的玉兰花瓣,随时能随雨落尽。

    生机在渐渐消逝,身体渐冷,所有的热意随着胸口的鲜血外涌。

    这的确是他欠她的。

    裴砚努力眨了眨眼睛,缱绻温柔的视线,轻轻落在林惊枝身上“对不起。”

    “殿下”黑影从暗夜中骤然窜出。

    山苍面无血色,眼中有慌乱闪过。

    他单膝跪在裴砚身前,伸手撕掉外衣袖子压成一团,用力摁在他的心口上。

    “快去,把楼大人寻来。”山苍朝夜里中喊了声。

    下一瞬,有无数的暗影闪过。

    裴砚重伤,这已经是超出所有设想外的突发情况,若楼倚山不来,山苍不确定裴砚这样重的伤,还能不能活下,伤口就在左侧胸腔的位置。

    暗卫营的人,像黑夜里的鬼魅,悄无声息从后方包围上来,宫里火光和厮杀声渐渐淡了下去。

    林惊枝像被人抽了魂的提线木偶,空洞视线落在裴砚胸口上,依旧大股涌出的鲜血上。

    “枝姐儿。”一道沉冷苍凉的声音,在林惊枝身后响起。

    沈樟珩骑在马背上,从浓稠如墨的暗夜里冲出,掠过雨雾,浑身寒凉。

    他拉紧缰绳,跳下马背。

    高大凌厉的身形,透着那种常年混迹军营,从骨子里就带着铁血杀气的威压。

    他没有犹豫俯下身,小心把跌坐在血泊里的林惊枝抱了起来,男人厚重的须发挡住了他刚毅的面容以及神情,只有微微颤栗的臂膀,透出他情绪的克制。

    “我送你离开。”沈樟珩看着林惊枝哑声道。

    “殿下”

    山苍见裴砚唇角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他赶忙俯下身去听。

    裴砚努力眨了眨变得模糊一片的视线,沈樟珩宽阔的背脊挡住了林惊枝的身体,只有她垂落的白皙掌心隐隐可见。

    根根如玉的指尖上,沾了他的鲜血,像是明珠蒙尘,他又弄脏她了。

    裴砚朝山苍摇头,勉强开口吩咐“不要阻拦。”

    “暗中保护她。”

    山苍一愣,眼中有不解,但依旧没有任何犹豫点头“是,属下遵命。”

    林惊枝被沈樟珩抱着,往停在宫墙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忽然她眸色骤缩,落在匆匆从夜色中赶来的楼倚山身上。

    她眼尾红得厉害,泪痣如同染血,林惊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沈樟珩怀中挣扎下来。

    “楼大人且慢。”

    “嫂夫人。”楼倚山叹了口气,远远地朝林惊枝行礼。

    林惊枝虚弱笑了笑,声音发软“他会死么”

    楼倚山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沾着的雨水,他摇头“伤及心脉我不确定。”

    “也许会吧。”

    长久的沉默,林惊枝深浅难辨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一阵悲凉,她朝楼倚山福了一礼“请你,救一救逢吉大人。”

    状元郎百里逢吉

    楼倚山忽然想到许久之前,裴砚在书房里极为认真对他交代的话。

    “楼倚山。”

    “若哪日她有求于你,无论任何事情,你只管答应。”

    楼倚山一双手稳稳抱着药箱,他垂眼帘没有拒绝“好。”

    一片混乱中,马车车帘被人从里朝外挑开,晴山和青梅跳了下来,她们一左一右扶着林惊枝道“奴婢扶您上去。”

    沈樟珩朝夜色中吹了一声尖锐响亮的口哨,哨响,骏马嘶鸣。

    “云志你负责驾车,送你妹妹出汴京皇城。”

    “我断后。”

    沈家二房长子沈云志,朝沈樟珩点头。

    他握紧手里的马鞭狠狠朝空气中一抽,霎时马车冲破沉沉笼着浓厚血腥味的漆夜,不过片刻,马车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没人敢阻止。

    春夜,像是没有尽头的黑暗。

    直到两个时辰后,天空才隐隐漏出一缕鱼肚白色。

    林惊枝靠在马车里,只觉得心口发胀,小腹也隐隐有几分作痛,她唇瓣苍白无血色,被晴山扶着。

    青梅从铜壶中倒出还透着一丝丝温度的蜜水递给林惊枝“太子妃娘娘,您多少喝一些。”

    “这会子已经平安出了汴京城了。”

    林惊枝吸了吸鼻子,只觉空气里还透着一缕许久散不去的腥气,她捂着口鼻差点吐了出来。

    晴山和青梅面色大变,林惊枝朝她们摆了摆手“日后还是唤我姑娘吧。”

    “我已离开汴京,不再是他的妻子。”

    林惊枝视线凝滞片刻,落在青梅的身上“我同晴山说过,要离开燕北去往月氏。”

    “背井离乡,远离故土,你可是真的愿意”

    青梅没有犹豫朝林惊枝点头“奴婢无父无母,更无牵挂,奴婢愿意跟随主子一同离开。”

    林惊枝点头没再说话。

    这时候马车缓缓在一处隐蔽的山路旁停下,后方传来沉稳有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大伯。”沈云志跳下马车朝沈樟珩行礼。

    沈樟珩视线落在马车车厢瞬间,视线模糊了一瞬,他眼睛微微泛红。

    “枝姐儿。”

    “我让云志带着沈家护卫送你去月氏,崔家那边的马车和商船都已经安排好,不要担心。”

    四周很静,落针可闻。

    灰蒙蒙的天色,眼看又要下雨。

    沈樟珩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潮湿,语调发紧。

    良久,林惊枝忽然伸手掀开车帘,她走出马车,轻抿着的唇角透着疏离。

    “为什么”她沉黑的视线,冷冷看着沈樟珩。

    “你明知带着大皇子那点禁军和沈家的兵马逼宫,绝对不可能成功。”

    “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沈樟珩狼狈避开林惊枝的视线,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您是觉得亏欠吗”

    “对不起阿娘,亏欠于我”林惊枝扶着马车,往前走了一步。

    她周身透着冷意。

    沈樟珩眸光震颤,苍凉的眼睛泛起波澜“枝枝,不光是因为你和你的阿娘。”

    “十八年前的错误,不该再继续延续下去。”

    “当年你阿娘会发生意外,除了月氏皇族的刺杀,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五姓除了钟家外的四姓,他们为了阻止她入宫为后,而暗中加害。”

    “包括我的家族,沈家。”

    “燕北立国想要强盛,皇权必须得到集中,五姓存在,世家大族牵制着皇权,早该消除。这是沈家的命,也是沈家百年来被养大的野心,已经忘了沈家最开始,该是为国为民的族训。”

    “沈氏不破不立,十八年前沈家犯下的错,就由我偿还,在我这里结束。”

    “逼宫不过是用极小部分的牺牲,换得天下长久的太平,白玉京救我出大理寺,而我护你回月氏,月氏与燕北保持两国和平。”

    林惊枝愣愣看着沈樟珩,她一开始就料到他逼宫真正目的不在权势,但没想到沈樟珩会做到如此地步。

    可逼宫是谋逆,牵连九族的死罪。

    沈太夫人之所以不愿交出兵权,换得沈樟珩自由,就是还抱着沈家可以一搏的心态,估计太夫人也料不到,自己最骄傲的长子,竟然来了个釜底抽薪,险之又险地走了眼下这一步棋。

    沈家是死是生,日后将不再由沈氏掌控,而是明堂高座上的天子。

    沈樟珩眼中灌满慈爱,他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摸了摸林惊枝微微有些凌乱的脑袋“我不能把你母亲活着送回故土,枝枝你代我送她回去,去看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你舅舅白玉京会在乌依江渡口等你。”

    “云志送完你后,随你一同留在月氏,你若有事大可寻他帮助。”

    “去吧,莫要耽误时辰。”

    沈樟珩说完,没有任何留恋翻身上马,他朝林惊枝摆了摆手,声音哽咽“愿吾枝儿日后,平安百岁,云阔万里。”

    “无需记挂。”

    林惊枝看着沈樟珩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姑娘,莫要寒凉了身子。”青梅跳下马车,手里拿了一个极厚的斗篷,轻轻披在林惊枝的肩头。

    林惊枝心底泛着酸涩情绪,眨了眨眼睛努力压下眼底的湿润,朝青梅点了点头。

    马车再次启动,乌压压的林子里,伴随着幢幢的树影,暗中有数个身影悄然闪过,无声无息。

    三月的春,四下湿漉漉一片。

    在第一缕朝阳从松林枝头一跃而出的时候,汴京皇宫一桶桶清水泼下去,已经冲淡了那浓稠不散的血腥味。

    宣政殿,燕帝萧御章高坐在龙椅上,殿中死寂。

    大皇子萧琂被人用绳索捆着五花大绑丢进殿中,他头发凌乱眼角还肿了一大块,说不出的狼狈。

    “父皇,儿臣错了。”

    “儿臣不该听从舅舅的忽悠,不知死活想要夺去裴砚的太子之位,那不是儿臣该惦记的东西。”

    “求父皇绕过儿臣这一回,儿臣再也不敢了。”

    天子眼中神情说不出的嘲讽,他凉薄的唇角翘了翘“你还知道错”

    “朕以为你不知死活。”

    宣政殿中站着的朝臣战战兢兢,没人敢开口说话。

    因为就在半个时辰前,但凡给大皇子求情的,或者与沈家沾亲带故还不知低调的朝臣。

    帝王没审问任何缘由,直接召来禁军,把人捆了用巾帕堵着嘴巴拖出去,鲜红的血沿着白玉朝阶蜿蜒而下,落在每个人眼中,是极具震慑的警告。

    “王九德。”萧御章指着地上趴着的像蠕虫一样的大皇子萧琂。

    萧琂闻言面色大变,惊叫一声“父皇。”

    “父皇儿臣真的错了,求父皇绕过儿臣。”

    “陛下,沈樟珩求见。”宣政殿外响起内侍询问的声音。

    “宣。”

    萧御章微微一笑,眼神幽深,饶有兴致落在从殿外走进来的沈樟珩身上“沈爱卿,真是许久不见,让朕挂念。”

    沈樟珩重新梳洗过,换了干净衣裳,许久没有打理的头发和胡茬,也打理得干净整洁。

    他朝萧御章跪下去“陛下。”

    “臣有罪。”

    “求陛下赐罪。”

    萧御章修长指尖,在龙椅的扶手上慢慢敲着,似笑非笑“你同朕说说,你有什么罪。”

    “臣带着大皇子逆谋,以及臣十八年前做下的那些蠢事。”

    “今日求陛下,赐臣一死。”沈樟珩说完,匍匐在地上,宽阔的背脊依旧笔挺。

    萧御章霎时就笑了笑,那笑容里带了几分深意,他朝外抬手“先由禁军押下去,打入天牢,日后在议。”

    沈樟珩没有反抗,只是经过大皇子萧琂身旁的时候,脚下步伐微有片刻停顿。

    萧琂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珠子,他死死盯着沈樟珩离去的背影,本还想着若是舅舅活着能整合沈家手中掌控的兵权,就算不能逼入汴京,至少能救他一命。

    可他怎么也料不到,沈樟珩竟然就这样子认罪,连辩驳一句都不愿,那他当初唆使他谋反是为了什么

    那他算什么

    萧琂只觉有冷汗从背脊滑落,一股寒气顺着地上的青砖,疯一样地往他骨缝皮肉深处钻去,身体不受控制抖入筛子。

    “父皇,为什么”

    后知后觉的萧琂猛然抬头,盯着高座上的帝王“到底是为什么”

    “父皇为什么要忽然宠爱儿臣,给儿臣希望,给儿臣禁军,却又要忽然放弃儿臣。”

    “难道父皇做的这一切,就是等着儿臣谋反,成为裴砚登天立威的垫脚石是吗”

    “可这些年,儿臣做错什么”

    大皇子萧琂撑在地上的大掌缓缓捏紧成拳,他眼中是浓浓的不甘。

    这一刻,他宁愿他这个万人之上的父皇,是像厌恶不喜二皇子那般不喜他,至少这样不用给他所有的希望,把他高高捧起,又把他踹下深渊。

    可他所有的疑问和不甘,注定等不来一个答案。

    萧御章厌恶瞥了一眼地上跪着大皇子“王九德。”

    “拖下去,关入天牢。”

    伴着大皇子琂凄厉的呼喊声,他被宫中禁军拖了下去。

    宣政殿,朝臣低垂着脑袋,没有人敢抬眸去探究萧御章眼中的情绪。

    帝王心思之深,手段之狠,连自己亲生的儿子从能往深算计,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经过此事,五姓中沈氏一族也算是完了,就算不株连九族,但也活难逃牵连,同样那些暗中一直支持大皇子的家族,也在这一次的逼宫中,全被连根拔起,不留余地。

    “退朝。”一夜未睡的萧御章,在处理完朝堂琐碎后,他狠狠一咬舌尖,掩去疲惫站了起来。

    他心里记挂着的,永远只有裴砚,他费尽心思手段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东宫,寝殿。

    空气里浓重药味透着令人心慌的苦涩。

    楼倚山洗干净手,给昏迷不醒的裴砚重新包扎伤口后,又让人熬了浓浓的凝血药,用木棍撬开他的嘴巴,灌了大半碗下去。

    鼻息极弱,身上体温也凉得厉害,看着就像快死一样的人,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毅力,支撑着他最后一口气。

    “陛下。”宫人婢女皆下跪行礼。

    楼倚山站起身,也要跟着跪下行礼。

    燕帝声音冷冷道“你忙你的,无需管朕。”

    “太子情况如何”

    楼倚山指着宫婢端出去的一盆血水,疲惫叹了口气“臣已经熬了药给太子殿下灌下,被匕首刺穿的心脉附近,也施了针。”

    “这几日若能止住血,还能有醒来的机会。”

    “若是不能。”

    楼倚山一掀衣摆,朝萧御章跪了下去“臣希望陛下有一个心理准备。”

    “臣只能尽力而为。”

    萧御章目光凝滞了一瞬,沉默许久没有说话,他负在身后的掌心抖得厉害。

    许久,他咬着牙关恨铁不成钢,忍着心口急剧的绞痛骂道“孽障。”

    “为了一个女人,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爱之深,责之切。

    楼倚山垂眼,沉默无言。

    寂静无声的东宫寝殿,萧御章眸色闪了闪“朕记得你是司天监监正。”

    “跟随吾儿多久了”

    楼倚山不敢隐瞒“回陛下。”

    “太子殿下跟随裴家太爷裴怀瑾在汴京读书时,臣是太子殿下儿时的玩伴。”

    “是吗原来你也是裴怀瑾的学生,难怪。”萧御章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出了东宫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可没走几步身体忽然晃了晃,差点站不稳。

    “陛下,奴才扶着您,您当心些。”

    萧御章摇头,仿若是自言自语“听说他昏迷前,派了整个暗卫营,护她出燕北。”

    “这是何必。”

    “难不成他还怕朕暗中派人,杀了他心爱的女人”

    帝王看着空荡荡的宫道,和退避三舍的宫人,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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