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贾珠站在树荫下, 浑身大汗淋漓,他刚刚把自己从马匹上弄下来。他手里头的巾子被他叠成两叠,正在擦拭着自己的脖颈。

    大口大口的呼吸, 已经不会扯得他的喉咙疼痛。

    他的身体, 远比从前好上许多。

    他看着马场上还在奔跑的几个人,又看向不知不觉走过来的四皇子。

    四皇子被抓包,朝着他露出个小小的微笑,“珠大哥。”

    贾珠笑了笑,“四皇子, 可是有什么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四皇子往前快跑几步, 抓着他的手往深处走了走, 像是要躲避谁的视线。

    贾珠不明所以地被四皇子拉低了身, 避开了外头可能有的注视。

    “珠大哥, 你有没有发觉,太子二哥最近看起来不太对劲”

    贾珠索性蹲下来, 与四皇子平视,“四皇子说的,是何意”

    四皇子微微蹙眉,像是在很努力地思考, 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太子二哥一直都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不管是面对我们,还是面对外臣,皆是如此。”

    贾珠颔首, 因为太子殿下就是这么个人。

    “可是, 昨日, 阿玛考校我们时,问及我们将来要做什么,可有什么远大抱负时,太子二哥居然说,他想混吃等死”

    四皇子说起这句话时,满脸都是惊恐。

    在他看来,这太不像是太子二哥会说出来的话

    贾珠沉默了一会,“还有其他的吗四皇子,并非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殿下在我面前,并未流露出什么怪异之处。”

    四皇子用力地点着小脑袋,“下午来时,大哥去找了二哥,似乎也对昨日他说的话感觉奇怪。”

    “你瞧见昨日阿玛的表情了吗如果那底下几个小的不在,他肯定是要狠狠踹你的屁股”

    “就算那几个小的在,阿玛也想踹孤。不过是给孤逃跑罢了,不然我匆匆出门作甚”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般做”

    “因为孤乐意。”

    四皇子当时就在不远处。

    他不是故意偷听,却的确听完了他们简短的几句话。

    四皇子焦急地抓住贾珠的胳膊,露出个愁容满脸的小表情来不得不说,这倒霉小样出现在四皇子的小脸上,还是有些莫名好笑他瘪着嘴,轻声细语地说道,“珠大哥,我不想看到二哥这般。”

    如果眼前的四皇子是他的弟弟,贾珠眼下是真的想抱抱他。

    看起来怪可怜的。

    贾珠听到自己平静地回应,“四皇子,我未必能做些什么。但如果我可以,我会去做的,请别担心。”

    四皇子用手背擦了脸,委屈地点点头。

    贾珠又安慰了他几句,见四皇子的情绪还是不高,想了想,便弯腰抱着他起来。

    四皇子霍然视野开朗,眼瞅着自己比往常高出不少,趴在贾珠的肩膀上四处瞧,一眼看到了远处正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的七皇子。

    七皇子的身体不适,腿脚不便,本来这骑射课是可以不上的。

    而七皇子的确也经常没来。

    但在那一次,四皇子的生辰广发帖子,而七皇子出其不意居然上门,又与他们闹过一场后,这哥几个的关系就莫名其妙变好起来。七皇子纵是不能经常上马,但也总会来演武场看他们。

    四皇子赶忙朝着七皇子招手,“小七,快些过来”

    远处的七皇子慢吞吞地挪了过来,四皇子的眼圈虽然红红的,可高高兴兴地拍着贾珠的肩膀,说自己要下去的模样,再也没有之前的不愉快。

    四皇子牵着七皇子的手,与他

    说之前吩咐人做的小木马好了,待会就给他搬过来云云。

    见两个小皇子在嘀嘀咕咕说着自己的小秘密,贾珠的视线便没有停留在他们身上,而是往外看去。

    他看到了允礽和允禔还在场上奔跑的模样。

    两人两马似乎是在较劲,咬得好狠,几乎是不相上下。以允禔在此事上的天赋,太子要追到这般地步,暗地里必定是下了苦功夫。

    因他从来便是这般自傲、不服输的性格。

    在贾珠的眼里,允礽的变化并不大。

    甚至没有他头疼的那件事大。

    毕竟贾珠思来想去,都没办法给出一份更加独特的关系。

    然,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在众皇子里,与太子关系较为亲密之人,倘若他们有所察觉,那必定说明,这其中有什么,是贾珠漏掉的。

    “系统,殿下有何变化”

    无,一直很稳定。

    黑化值没有变化,那就不是这个方面的问题

    贾珠刚这么想,立刻又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的问题都来自于此,不可能与其没有关系。难道是这些时日,太子殿下又做了“噩梦”,在梦里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可有什么东西,会叫太子殿下的转变如此之大

    贾珠思忖着,忽略了远处焦急的一声“闪开”。

    等他听到破空声,猛地抬头时,一个蹴球已经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这过大的冲击力,叫贾珠一个踉跄栽倒在地,给后脑勺又增添了重创。他一时间都没觉察出疼来,只觉得头嗡嗡的,尚回不过神来。

    等到几只手在贾珠的身上乱摸,又有什么声音从远处传来,让贾珠听不清楚,但足以拉扯他的意识回归,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痛。

    他缓缓地摸上自己的额头,好像摸到了肿块,后脑勺栽倒时的剧烈疼痛,也在同一时间回归。

    贾珠闷哼了一声,总算睁开眼。

    眼前晃悠的人影许多,但最靠近的是允礽和允禔。

    允禔的手指刚刚从贾珠的后脑勺移开,又按了按他的额角,松了口气,“没出血,估计没有太大问题。不过刚才摔倒时撞到了后面,还是请太医来看看。且他这一二日,可能会有点眩晕难受。”

    武师傅从远处赶来,也得出了个允禔相同的结论。

    允礽铁青着小脸,吩咐人赶忙将太医给带来。

    太子殿下的低压,叫许多人不敢靠近。尤其是刚才在争夺蹴球的三皇子和五皇子,更是晴天霹雳的表情,他们谁也没想到刚才一记臭脚,居然能给蹴鞠踢出去那么远,还那么狠。

    贾珠的头晕乎乎的,只要睁开眼,就感觉有些恶心,不得不一直闭着,免得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吐出来。

    他侧着身体,任由着人拨弄,除了实在难受时,会有轻轻的闷哼当然,这个时候,太子的眼神就很想杀人他都一言不发,直到太医宣布说,“没什么大问题,这一二日最好卧床,好生歇息。等眩晕感过去,这些淤块都散开,人就会好些。”

    太医开了药,按他的意思,是早日将贾珠送回贾府去歇息。

    可太子听完太医的话,便叫人去抬了撵车,吩咐着要将人带回毓庆宫。

    允禔皱眉,“你想叫阿珠在毓庆宫歇息两日”

    允礽反诘,“他被三弟和五弟害得起不来身,为何不能在宫中休养几日马车颠簸,等他一路回去,岂非更严重”

    允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觉得允礽说的也没错,便讪讪不说话。

    贾珠被先行带回去休息,可还未到课后时间,允礽并未跟着离开,而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刚才的那个蹴球跟前,盯着它看了好一会,这才露出一个冰冷的

    微笑,“老三,小五,你们两个给孤过来。”

    太子殿下挲着腰间的长鞭,这下意识的动作,叫三皇子和五皇子都颇为害怕。

    他们是知道允礽随身携带的鞭子,也知道他的习惯。

    虽说这鞭子从未抽过他们,可要是万一呢

    允禔看着他们磨磨蹭蹭的样子,心头压抑的怒火就更加暴躁,“还不快些给孤滚过来”

    蹭地一声,他们两人就立在了允礽的跟前。

    允礽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两个不是很喜欢蹴鞠吗眼下就来踢几场,不赢过孤,今晚就别回去。”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

    皇子们几乎从未看到过允礽踢蹴鞠的模样,一时间觉得这难又不难。

    三皇子露出一个悲惨的笑,嗫嚅地说道“只要一场,都算数吗”

    允礽呵呵笑了起来,却是无比森冷。

    “那当然,只要一场,都算数。”

    毓庆宫的偏殿内,光线昏暗。

    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傍晚。

    春丽小心翼翼地从里头退出来,春华见了,忍不住问道“那位可还是没醒”

    春丽头疼地说道“除了刚回来时吐过一回,眼下一直没醒呢。”她看着外头的时辰,又有些惊讶地挑眉,“不过这个时辰,太子爷还未回来”

    这时候,都少说过去两刻钟,往常这时候,太子殿下应当已是回来了。

    春花不紧不慢地从远处走来,摇曳生风,“莫要想这般多,殿下虽是未回,但这宫中,还是得谨慎些。珠公子在这呢。”

    一想起殿内还在昏睡的少年,春华也跟着叹了口气。

    下午她们见着贾珠被送来时都吓了一跳,后来得知了因果,心中也是气闷此事,又担心贾珠的身体,小心地伺候起来。

    不过贾珠除了吐过一回,昏睡到现在一直都没起。

    春丽敛眉,看了眼殿内。

    方才贾珠苍白的脸色还在她眼前晃。

    毓庆宫内的宫人,都挺喜欢贾珠。

    别的不说,能够止住殿下脾气的人,谁会不喜欢

    贾珠的存在,对于毓庆宫而言,无疑是天赐。

    更何况,他的脾气也很好。

    从未有过苛责的行为,便是一位谦谦公子,哪怕是对下人也以礼相待。

    这或许可以伪装,可伪装上七八年,迄今都不曾变化过,那可实在是太难了些。在他们心中,贾珠自然是千好万好,而几个皇子的嬉闹弄得贾珠如此狼狈,自然叫他们心中不虞。

    晚些时候,太子殿下总算是回来了。

    允礽回宫的第一桩事情,便是去看了贾珠。

    眼见他还在睡梦中,这才皱着眉起身,吩咐宫人准备,他要沐浴一番。

    允礽身上的服饰已经变得有些脏污,这是每日从演武场回来时便会有的。本来可以冲洗完换过衣物再回来,可太子担心贾珠,便急匆匆地先赶回来查看他的情况。

    春丽退出去,遇到守在外头的王良,“怎今儿这么晚回来”

    她一边吩咐下去,一边问道。

    王良左看看右看看,等春丽吩咐完宫女后,这才凑近在她的耳边说道“三皇子和五皇子得罪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将他们好好地罚了一场,这才叫他们回去。”

    “罚”

    春丽挑眉,“殿下难不成打了他们”

    这的确很解气,但对珠公子可不是好事。

    这或许会叫人更加记恨他。

    “哪里能啊。”王良摇头,“殿下说,三皇子和五皇子带人组一队,如果蹴鞠能胜过他的话,才可以回去。连比试了十场,这两位皇子都没赢过太

    子爷,累得气喘吁吁差点没哭出来。得亏是大皇子和四皇子求情,这才让他们先回去。”

    “才”这个词甚妙。

    这说明太子殿下的确是没想要放过他们。

    等沐浴的池子准备好,允礽离开后,原本一片寂静的宫宇内,方才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昏暗的殿里,躺在床榻上的人甫一睁开眼,却是什么都看不清,眩晕感与头疼随之而来,叫贾珠捂住眼,发出低低的痛呼。

    贾珠缓了好一会,这才想起来,下午发生了什么。

    头很痛,像是要裂开,但眩晕感比下午好了些,没再那么痛苦。贾珠忍着呕吐的欲望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避开了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将自己浅浅地埋进了枕头里。

    他没有细想,但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在家。

    不在家,那就只能在东宫。

    贾珠闻着有些熟悉过头的气息,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尽管他觉得连这都可以扯动自己这敏感的脑袋,叫它闷闷地胀痛,但他还是忍不住笑着。

    直到一双手摸上贾珠的后脑勺。

    “在做什么”

    “殿下,知道我,醒了”

    贾珠慢吞吞地说道。

    他只是换了个姿势。

    “你睡着的时候,不会这么翻身。”

    允礽没敢拍他的后脑勺,换了个位置。

    “嗷”

    贾珠叫了一声,立刻撑起身,却又因为太过快速的动作头晕目眩,差点摔倒下去。是太子往前走了一步,搀扶住他虚软的身体。

    贾珠在太子的身上感觉到淡淡潮气,他方才去沐浴了

    “着急做什么”

    太子薄怒。

    贾珠闭着眼睛,将那种眩晕的感觉忍耐了过去,这才有气无力地软倒在允礽的怀里,难为情地说道“不要打我的”

    允礽淡定地说道“我就是拍了一下你的屁股,旁的什么也没做。”

    “拍一下也不成”

    贾珠咬牙切齿。

    这是不成体统,不得体的行为

    允礽应了一声,可过于含糊,也听不出来是真的答应,还是在敷衍他,不过紧接着,太子扶着贾珠坐起身,在床头捣鼓了一下,好让他躺靠着。

    而随着这些动作,原本昏暗的殿内已经燃起了灯火,照亮了每一寸阴影。

    允礽闷闷地说道“你和小四躲在那里说什么悄悄话”

    这突然的问话,一下子跳跃太快。

    贾珠恍惚了一下,勉强压住了再次走神的可能他的注意力可能有些不太集中半晌,他慢吞吞地说道“殿下不是在和大皇子比试吗怎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那样激烈的比赛里,太子居然还能分神看他们一眼

    允礽气鼓鼓地说道“是孤在问。”

    “四皇子担心太子殿下,希望我可以帮忙。”

    贾珠并没有隐瞒,既然被问起,便索性说了出来。

    “担心孤”允礽狐疑地挑眉,“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在四皇子的心中,太子殿下大抵是一个有着雄韬武略,文武双全,骄矜自傲,不肯让与人后的人这样的太子殿下,为何会说出自己想要混吃等死,躺平不干的话”

    允礽的脸色没有变化。

    贾珠说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的头太痛没有看清楚,还是太子殿下真的毫无反应。

    他只是将贾珠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给勾出来,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呢”

    贾珠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说道“可能是怀疑殿下在太皇太后去世时受到了什么刺激,所以才会如此。”

    “呵呵。”允礽笑了一声,

    “可真能想。”

    贾珠羞愧地底下脑袋,“这是我的猜测。”

    允礽盯着贾珠浑身散发着沮丧的气息,连带着整个人也显得小小的,可怜兮兮的,不由得将要说出来的换了个词,“是,也不是。”

    贾珠不敢太快抬头,可还是慢慢抬起来,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的眼睛很清澈漂亮,漆黑如墨玉。

    有时又湿漉漉,叫允礽总忍不住想欺负他,好知道阿珠眼泪落下时,会是什么模样。

    可想想也就算了,允礽从来没想过要付诸行动。

    他迎着贾珠那双漂亮的眼眸,一时间,那些本来不想谈的东西,到底还是翻了上来。他摆摆手,示意宫人们下去,而他自己则是掀开被褥滑了进去,牢牢地躺在里头,抱住了阿珠的腰。

    允礽的脸贴过来,就叫贾珠有些痒痒地动了动。

    “别动”

    贾珠委屈,“我怕痒。”

    “我也没闹你。”

    贾珠瘪瘪嘴,只能忍耐了下来。

    他刚回来时,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过,也被小心地擦拭过身体,故而贾珠的身上,也异常清爽。

    不然允礽这么贴上来,爱干净的贾珠肯定受不住,定要爬去梳洗的。

    “孤只是在想,孤这个位置,这个东宫,是甫一开始,阿玛就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此事,方才无转圜之地。可要是阿玛后悔了呢”

    “殿下,是在害怕”

    “害怕害怕阿玛收回这个太子之位不,阿珠,我担心的并非这个。”允礽平静地说道,“我担忧的是,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发生这样的事,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

    贾珠抿唇。

    会反击。

    会怒不可遏。

    会毫不留情地倾泻自己的怒意。

    太子殿下不是一个甘于容忍的人。

    “可殿下这般做派,又有何用”贾珠轻轻地,却有些不留情面地说道,“保成,你从来都是知道的,有些事情不是你主动避开,主动忍让,就能真的不迎来危机。”

    “倘若这危机是来自于孤的皇父,孤的手足呢”

    贾珠哽住。

    他无话可说。

    因,的确如此。

    自古以来,手足幼时关系好,长大后自相残杀的,又岂在少数

    “那殿下,是想要,让出去”

    贾珠说得很小心。

    一个是他现在的头胀痛得很,无法做出太复杂的思考,可另一方面,贾珠又本能地知道,他得抓住这个机会。

    如果任由着这次谈心过去,下次想要撬开太子殿下的嘴,可就没那么容易。

    贾珠甚至有些错觉,许是他眼下受伤,太子才会瞧着心软。

    “让”

    允礽冷哼一声,“阿珠,孤让了,死的人,便会是孤。”

    太子被架在东宫的位置上太久,久到他已经成为一个标志。想要将他的影响,他的地位从康煦帝,从朝臣的心里抹去,只把太子扯下皇位,是远远不够的。

    非得叫允礽痛不欲生,非得叫他名誉尽毁,非得叫他一无是处

    这样,方才能让后来者顺理成章。

    贾珠的脑袋是浆糊。

    他晕乎乎的,听不明白允礽的暗示。

    如果他还是清醒的时候,肯定能听得出来,可眼下叫他来思忖,却是为难他。

    可允礽看着阿珠傻乎乎地眨着眼,然后小小声地说着“我听不懂”这样的话,又着实是显得太可怜可爱了些。

    允礽慢吞吞地挪动着手指,在贾珠的腰带上勾了勾,漫不经心地说道“甭

    管孤说什么,要看孤做什么。”

    嘴上说说的,都是无用之地;可行动,方才是正理。

    贾珠冥思苦想,绞尽脑汁,非常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

    “太子耍诈。”贾珠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那视线落在太子殿下的身上,带着好些懵懂迷茫,“皇上难道不会发现”

    “你现在头疼欲裂,就不要思考那么多闲杂的事情,这些往后,阿珠若是想听,我会一一说给你知道。”

    太子掐了一下贾珠的腰,然后低声说道。

    贾珠脸皱巴巴的,连说出的话也带着一点不情不愿的,“殿下,若是等待以后,您也可以编造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阿珠觉得我会骗你”

    “不是殿下想不想骗我,而是殿下愿不愿意说,愿不愿意把我扯进旋涡。”贾珠平静地说道,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就好像他的身体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方才的创伤变得虚弱,“我想知道关于殿下的事。”

    允礽沉默了一瞬,不紧不慢地说道“阿珠是以何身份来问出这话”

    贾珠不会觉得这是太子想羞辱他,但与此同时,太子这话又引起了贾珠本能的不安。

    他微皱着眉头,迟疑地说道“朋友”

    “可以,但不够。”

    允礽坦白地说道“眼下我与阿玛,手足并无矛盾。小四关切的那些并非要事,不过是我的一点尝试,我有想知道,想确定的事情。”

    所以那是试探,而非其他。

    贾珠听完后,并没有高兴或者不高兴,他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表情,“殿下,你方才所说不够,又是什么意思”

    “阿珠觉得呢”

    允礽挑眉,含笑说道“朋友,阿珠的确是我的朋友。但阿珠也有许多朋友,所以我说,只是朋友,是远远不够的。”

    贾珠小声嘀咕,“可我的朋友也没几个”

    “但孤的朋友,只有阿珠。”

    贾珠顿住,沉默了。

    身为太子,允礽真正意义想要交往的人,是绝无可能不牵扯到他的身份。而一旦掺杂了利益,不管是怎样的感情都会变质。

    纵然是他与贾珠的关系,也从来如此。

    贾珠微微皱眉,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殿下的那句话,分量却过分沉重,压得贾珠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

    殿下说得没错。

    “殿下想要更多的朋友吗”

    “我只要阿珠一个就够了。”太子不满地噘嘴,“我还要那么多个作甚难道是学着阿珠来气我的吗”

    “我没有。”

    贾珠小小声说道。

    他自认性格乖巧,从未胡来。

    太子哼哼地瞪了眼贾珠,这般死活不开窍,就已经足够气人了。

    可太子又不希望阿珠太早开窍,这对他而言,也未必是好事。纵然太子清楚自己对贾珠是何心意,可是阿珠未必也是如此。

    他绝不会,也不能让阿珠有逃跑的可能。

    既如此,便只能在阿珠意识到那些之前,就做好完全的准备。

    他心里这般想,面上却是懒洋洋,抱着阿珠的腰身埋进去,“今儿就留下来歇息,等明日太医看过后,要是能走动,你才能家去。”

    贾珠应了一声,也没有坚持要走。

    他许是精力不济,聊着聊着便又睡着了,允礽看着软倒在他肩头上的贾珠,露出有点奇怪的表情。

    他是知道的

    知道阿珠真正想要问的是什么。

    可直到最后,贾珠都没将那话问出来。

    许是阿珠也不想面临那种纠结

    太子到

    底为什么突然对康煦帝和其他手足,升起了这般奇怪的感情

    又为何会莫名其妙地戒备起他们

    在这之前,太子与皇上,与其他的兄弟关系,不一直都很好吗

    显而易见的,阿珠最开始想要问的,绝不是那些轻飘飘,可以被一笔带过的问题。

    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为何

    允礽描绘着贾珠的眉眼,昏睡着的少年看起来异常柔软,沉沉的呼吸声透着潮气,长而微卷的睫毛微颤,好似是在梦中遭到了什么惊吓,半晌,他的脸动了动,擦过了太子殿下的肩。

    因为,这是大逆不道。

    关乎兄弟手足的也就罢了。

    可康煦帝

    皇上这般宠爱太子,允礽却有了这样的心思,这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有罪,对么

    允礽漫不经心地撩起贾珠的头发,是啊

    他想,为何呢

    就连允礽自己都不清楚,为何有朝一日,他会在看到自己的骨肉至亲时,心中会有压抑不住的杀意。

    那勃然的怨毒让他自己都茫然,又何况解释

    等允礽捋顺这其中的矛盾,想必,那个时候,他该是会清楚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尤其是,这一切,或许都与那多年纠缠的梦魇有关。

    允礽松开手,手指摩挲了一下贾珠的侧脸。

    阿珠似乎从许多年前,就与梦魇息息相关。

    贾珠咳嗽着,好像怎么都止不住喉咙的瘙痒。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

    这就好像是一场梦,他隐约可以听到耳边暴怒的争吵,却不知这争吵究竟是为何而来。

    待那些迷雾散开,他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处荒废的府邸。

    这府邸看起来不大不小,算不得圆整,处处都透着荒败颓废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沿着台阶往里面走。

    他似乎本能地意识到,他可以去哪里。

    在宅院的尽头,这座四处无人的院落,总算是有了一点人烟气息。

    他听到了声音的动静。

    “二皇子,您说您闹这么一出,究竟是为何从前索额图挑拨您谋逆,就已经叫万岁难过。可他还是选择了将您当做是太子,又重新将您给立起来了。您说说,这么好的机会,怎又”

    “说完了吗”

    那是一道极其冷漠,好像是从刀锋拖过冷血的嗓音,“说完了就滚出去。”

    “二皇子,臣这次来,可不是”

    哐当

    屋内骤然响起了惊天巨响,然后就是凶狠地砸在了人的脑袋上。

    一声惨叫声起,紧接着便是剁肉般的声音。

    “是想替谁来说客,老四”

    他道,“谋逆又如何,没多少几个,也没杀了你家主子,算是你主子幸运。怎么替他扫除了登基路上的障碍,他还不高兴不成”

    他大笑着。

    笑声里满是怪异的扭曲。

    “还是说,杀了他家老十三老十四,叫他痛苦了”

    那暴戾的杀气,是挥之不去的冷锋。

    好似刀子刺骨般,一下,又一下地切割着皮肉。

    “嗬嗬”

    屋内不知到底是什么模样,但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老四派你来时,就没想过你能活着出去。”漫不经心的话语里带着兴奋的血气,“难道你家主子没与你说,我可是见血就疯的”

    怪物。

    贾珠猛地睁开眼,汗水从额间流淌下来,酸得他的眼角无比难受。他的身体虚弱,费了一点力气,这才挣扎着

    擦拭起额角的冷汗。

    他这略微一动,就发现不仅是自己的额头,连带着衣裳也都彻底湿透了。

    贾珠看着外头的夜色,意识到现在还是半夜。

    但这似乎已成为习惯。

    贾珠对这多次发生的事情,并未流露出异样的神情,只是轻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似乎还在平稳睡觉的太子殿下果不然,他并没有回去自己的寝宫,而是在这偏殿跟着他一起歇息年长些的少年鼓了鼓嘴,还是慢吞吞给他盖好了被褥,这才摇摇晃晃地下了床。

    他从下午,到眼下睡了好长时间,肚中已是疯狂打鼓。

    好饿。

    贾珠甚至来不及思忖梦中的内容,赤脚走到桌边,捏了块糕点来吃。

    甜的。

    贾珠两口就吞下,稍微安抚了一下如绞肠般的胃,这才缓缓坐下来,低着头,开始啃糕点果腹。他两口一个,两口一个,没多久,就将整一盘糕点全都解决了。

    他摸着总算是安静下来的肚子,这才慢吞吞地摸索着茶壶。

    冰冷的茶倒出来,倒是有些解腻。

    贾珠喝了半盏茶,抱着茶杯出神。

    他赤裸的脚趾踩在毛绒的毯子上,清浅的月光散落下来,缓缓地舔舐上少年的脚踝,露出那一节白得透光的血肉。

    直到他冷得打了个寒颤,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或许需要一件衣裳。

    一双手从后面的黑暗摸了过来,三两下触碰到贾珠那一身湿冷的里衣,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旋即就亲自动手,在贾珠的挣扎里除去了他的衣服,叫他一身白皙的皮肤都裸露了出来,瑟瑟发抖。

    旋即,又一件微暖的外衫罩在贾珠身上,简单粗暴地给他穿起来。

    贾珠停下挣扎,乖乖地任由着来人动作。

    又一件厚实的披风盖在贾珠的肩头,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阿珠就不怕给自己冻死”别的也就罢了,这般湿冷的衣裳,居然连换也不换就这么穿着

    贾珠浅浅笑起来,“殿下这不是来救我吗”

    下一瞬,他的耳朵刺痛,竟是太子殿下狠狠咬了一口。

    “别转移话题,醒便醒,为何要偷摸着来吃东西”允礽借着稀薄的月光,看着已经被吃光了的糕点,“都是隔夜的东西,叫厨房再做一份便是。”

    贾珠捂着已经六七分饱腹的肚子,软软地拽着太子的袖子,“保成,我已经吃饱,不用将他们吵醒。”另外一只手悄悄地揉着自己的耳朵。

    已经是滚烫得要命。

    贾珠迎着月光,有些看不清楚站在黑暗里,允礽究竟是何表情。

    可他听得到太子轻叹一声。

    “阿珠,不必这样。他们伺候是应当的,你免去他们的劳苦,他们并不会因此感激你半分。纵是这毓庆宫里的人,假如孤要他们背叛你,那也是一句吩咐的事,他们不会记得你之前的一点点好处。”

    允礽说出这么一番话,贾珠也一直都在认真听着。

    片刻后,贾珠摇头笑。

    “殿下这话不对。”他道,“我平日里能顺手给他们做的,不过是些小恩小惠。可要他们为了我与保成对抗,这说不得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这根本就不是一桩公平的事。

    因着不公平,所以贾珠不认为他们背弃自己,会是什么难以想象、难以接受的事情。

    “按照阿珠的说法,就算平日里对某些人再是好,可这些好处没超过他们的利益,就算被他们所背弃捅刀,也要欣然接受”

    允礽的声音很温柔,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夜晚,那就仿佛在说一个有趣的故事。

    可贾珠的眼眸微睁,露出少许惊慌。

    他意识到了

    允礽在说什么。

    贾珠的呼吸变得沉闷,可他的眼神依旧注视着太子,并未挪开。

    “殿下,那些事已经发生了吗”

    “没有。”

    “还未发生的事,可以防范于未然,却不能本末倒置,一心一意只想着这个。”

    “可是阿珠,我恨。”允礽缓缓地、平静地说道。那就好似是平静无涛的海面底下,谁也不知到底藏着多少狂暴的暗涌。

    “不知从何而起,可孤当真恨得彻骨。”

    警告,警告

    有时,他能感觉到血液的滚烫。

    那潜伏在骨髓血肉的憎恶叫允礽几乎发狂,他的理智岌岌可危,却在白日露出矜持傲慢的微笑,一如往昔。

    贾珠能看得到黑暗里的那条影子矮下了身,似乎是在靠近他,而后,一张冰冷的小脸贴上了贾珠的膝盖,太子殿下似乎是跪坐了下来,倚靠在贾珠的身上。

    “阿珠,孤是出了什么问题”

    警告,请宿主注意,允礽

    贾珠的手指微微颤抖,却摸上了太子的头发。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太皇太后宾天时又或者,从很久之前开始。”

    允礽总是如此敏锐。

    贾珠“保成,这并非是你的问题。”

    “阿珠何以这般认为”允礽声音淡淡,“我想杀了他们,这话并非虚假。”

    “可殿下一直没这么做,不是吗”贾珠抿紧了唇,轻声说道,“直到保成露出马脚,被我捉到前,也一直藏得很好,不是吗”

    允礽趴在贾珠的膝头闷闷地笑起来。

    “是啊,阿珠怎么会捉住孤的马脚呢”

    贾珠“殿下喜欢我。”

    然后,他又说。

    “我也喜欢殿下。”

    因为在意,因为亲近,所以会被发现。

    允礽轻哼了声。

    傻阿珠,你的喜欢,与孤的喜欢,可不一样。

    “阿珠发现了孤的秘密,那为了不泄露出去,孤是不是应该杀了阿珠,免得叫你暴露出去”

    警告

    太子抬起头,盯着贾珠。

    贾珠笑了笑,顺从地露出自己的脖颈,“那殿下来。”他无视了耳边聒噪的系统提示音。

    看着那一节白皙的脖颈,太子的手指蠢蠢欲动了片刻,重新低下头,隐忍地抓住了贾珠的脚踝,压抑地说道“为何不穿鞋”

    “不冷。”

    他骤然转变的话题倒是没什么,可是滚烫的手指抓握上来,却叫贾珠惊了一下。他试探着想要将脚踝抽回来,可太子牢牢地抓住,令他挣扎不得。

    这种怪异的掌控感,让他不太适应地动了动。

    太子殿下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打算,贾珠犹豫了片刻,只得将此事按下,然后,揉着眉心说道“殿下可曾想过,或许,此事与皇上之前在查的事情,有些干系”

    允礽的嘴角扯动了下,“阿珠不是不信这些吗”

    “我并非不信”贾珠轻声嘟哝,“我又没什么事那些梦魇,殿下不是一直说,醒来后人很不舒服,会被梦里的情绪干扰或者,这就是那些梦魇的目的,叫殿下为此发狂。”

    “纵是如此,阿珠是想叫我与阿玛说”允礽的小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毕竟,这不是与梦魇,是来自一处嘛。”

    康煦帝在追查的,或许与此是一件事,想要将这告诉皇帝,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说不定,这联系,这变化,还能叫阿玛查得更加彻底。

    对吗

    贾珠捏着指

    尖。

    他有些无名的紧张。

    许是因为系统的声音还在耳边疯狂地提醒,也或许是因为他要说出来的话。

    少年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透明。

    他捏着指尖,眼睛却是又黑又亮,带着湿漉漉的潮意与无比的认真。

    “殿下,”贾珠软乎说道,“此事,可不能告诉皇上。”

    不管是暗示,明示,或者是其他任何一切办法。

    允礽挑眉,“我还以为,阿珠定会劝我,定要将这般为难的事情告诉阿玛。”

    贾珠听出了允礽的阴阳怪气,有些羞恼地横了太子一眼,嘀咕着说道,“也不是不能掐头去尾,将殿下这莫名而来的杀意告诉皇上。可告知皇上此事,便是送了一个把柄给皇上,这对殿下不利。”

    把柄。

    这是个不当的词。

    这下允礽是真的惊讶了起来,心中翻滚的恶意被重新压下去,“你,阿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贾珠觉得允礽攥着自己脚踝的力道有些重,好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疼得他的眉头微蹙。

    可他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出声提醒太子,而是缓缓说道,“殿下,我自是仰慕皇上,也知道皇上与太子关系亲密。

    “皇上喜爱,宠信着太子,我从未怀疑过这点。可他同时是这天下的皇帝,他着眼的是天下,是利益权衡,皇上对您的喜爱,同样也是可以权衡的一部分。”

    康煦帝当然爱太子。

    可他同样也是一位帝王。

    允礽轻轻地,笑了起来。

    是一种得意洋洋的,但不叫人讨厌的笑。

    “阿珠,你在发疯。”

    在为了他。

    贾珠的确觉得自己在发疯。

    他居然敢说出如此胆大妄为的话。

    倘若叫康煦帝知道,必定是要将他拖出去砍了。

    他居然试图在分裂天家父子的情感

    可这些话,贾珠并非是突然想说。

    他只是在那一次次的梦里,不仅发现了允礽身上存在的问题,也同样发现了皇帝,甚至是皇室存在的隐晦暗影。或许系统所描绘的,允礽所梦到的那些未来,那些被写定的文字,的确是无比悲惨,透着血腥杀戮。

    也许,允礽也并非真的无辜良善。

    他看过,也不止一次知道殿下是一个何等嚣张放肆的人。

    他性情烈性,纵意而为,这天下,这皇宫内,便没有太子得不到的东西。

    这是何等的尊贵,何等的荣华。

    自然,随之而来的冷漠与残忍,便也相伴而生。

    贾珠并非不知道,在他面前温和乖巧的保成,从来都是一张虚伪的面具。

    真正的太子殿下,残忍又漠然,肆意又张狂。

    可

    他是保成。

    贾珠想,是人,总是会自私些。

    总是,爱为自己在意之人辩解。

    总是,会有私情。

    贾珠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他身前的小少年。

    他仰头看着贾珠,月光好似爱怜地抚弄着殿下的墨发,低垂下来的月色蜿蜒而下,流淌在贾珠的衣袍上,缠绕着冰冷的指尖。

    直到,那双手,非常大逆不道地摸上允礽的脸蛋。

    “保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道理有许多,可我只在意你。”

    贾珠抿紧了唇,轻声细语地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保成不可以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是你的,谁都夺不走。”就算历史,就算现实,就算未来是这么说,“我会永远,站在保成这边。”

    可这是他的世

    界。

    他希望如此,便只能如此。

    允礽望着贾珠的眼神,透着难以遏制的痴迷。

    贾珠的声音软绵绵,没有半点力道,甚至透着少许羞怯。

    这一直是少年不太喜欢的地方,因他这般,想要叫人服气,就得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更多的坚毅,方才能叫人折服,而不是小觑他的存在。

    这便是这软绵,没力道,好似流淌的泉水般清澈的话语,却让允礽好像在某一个瞬间被狠狠贯穿了心脏。它将允礽心口的丑陋阴霾残忍地拽了出来,暴晒在大片大片的阳光之下,叫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哄骗的,引诱的到底是多么正直、无私,又可怜,倒霉的人

    只有像是阿珠这样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都责怪于自己的自私。

    当然,当然他总是能看穿阿珠在想什么。

    因为

    允礽抓着贾珠脚踝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再缓缓松开。

    他凝视着那倒霉脚踝上的红痕。

    哈哈。

    允礽捂住眼睛,颤抖着躬身,宛如是在啜泣。

    贾珠吓得从座椅上滑落下来,披风因着他剧烈的动作丢弃在地上,他惶然地抱住太子的肩膀,急切又轻声地呢喃,“殿下,保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方才说了什么,叫你”

    “没有。”允礽抽气,深秋的凉意如刀子割开他的喉咙,叫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艰难,却又无比的畅快,“我是在高兴。”

    克制到几近痉挛的手指盖着的眼,自然是为了掩饰过于残忍的快意。

    怨毒的恶意在思绪里翻涌,那依旧如同恶龙,时时刻刻期待着啃噬一切暴烈残忍的杀意一次次、一次次地冲击着年少太子的理智,可是不再

    不再那么煎熬。

    他忽略那些窃窃私语的怨恨,那些不明所以,不知从何而来的暴怒他暂时抛却了他们,挣扎着脱开贾珠的怀抱,又重新抱紧了他。

    “阿珠,记得你说的话。”

    他小心翼翼得像是怕惊吓走了晕头晕脑地落在野兽鼻头的蝴蝶,好似再激烈一点的力道,便会叫脆弱的蝴蝶就此死去。

    可话语却是束缚的绳索,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可怜的蝴蝶身上。

    “孤可不会忘。”

    滴。

    系统终于,在贾珠的耳边重归于平静。,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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