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4 章 望而却步

    太子高瘦,束腰长袍显得他越发干净利落,而湖蓝色衣袍固然挑人,但他肤色白皙,无论怎么看都像如玉般的世家公子。

    举手投足尽显潇洒,俊美的容貌让人见之难忘。稚气未脱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可此时早已立冬,他手摇折扇装腔作势,无论谁见着都会很是可惜地感慨一句,“白瞎了这幅好相貌。”

    公子纵然风流,可他要是个脑子有病的,谁也不敢心生欢喜。

    太子刷一下打开折扇,打量一番自己,满意地点头“是会令人望而却步。”

    韩子仁不禁问“陛下,您要吗”

    “朕脑子又没病。”刘彻一脸嫌弃的拒绝。

    太子气笑了“儿子有病,当父亲的还会远吗”

    刘彻“你不说朕差点忘了。朕可以假装不认识你。”

    太子笑“行”

    刘彻心中一凛,转向春望,他又想做什么。

    春望指一下铜镜。刘彻没能理解,告诉儿子他先走一步。太子抬脚跟上,吴琢叫住他“殿下等等,斗篷。”

    太子衣着单薄,在室内不冷,到外头一准着凉。太子不想回来就喝姜汤,不得不停下。他看到吴琢递来的黑袍,不禁皱眉。吴琢虽不如韩子仁懂得多,不如他机灵,而他在太子身边多年,很是了解他。太子一个眼神他就明白殿下不满意。吴琢挑一件白色金边披风“这件行吗”

    刘据身上湖蓝色长袍也有金色绣纹,披风上也有金色绣纹“就这件吧。”没让吴琢伺候,他抓过去就往外走。到门外披风披好,老父亲也跑了,“父皇呢”

    韩子仁一脸无语地说“陛下乘车先走了。说他在书楼等您。”

    “不就是不想跟我一块进去。”太子撇一下嘴,登上座驾,见吴琢想上来,“下去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吴琢看到他手中折扇忍着笑下去。

    韩子仁随手指一个小黄门。小黄门上车,韩子仁想起什么,“你祖籍哪儿的”

    太子“蓝田。”

    小黄门很是意外,没有想到殿下竟然知道他是哪儿的人。

    “他的家人如今在长安打理商铺。”太子问,“你家人喜欢看书吗”

    小黄门“殿下是担心碰到奴婢认识的人”

    太子颔首“你在孤身边做事,看到你他们定会想到孤乃太子。”

    “殿下放心,他们就是对书楼好奇也是下午过去。他们上午得备货,中午迎来送往。下午也只有申时到酉时这段时间有空。”

    太子“那就走吧。”

    虽然书楼跟皇宫相邻,可等太子到书楼已是一炷香后的事了。刘彻怀疑儿子故意的,瞪他一眼就往楼上去。

    主父偃小声问“公子,怎么了”朝楼梯口睨了一眼。

    “等我等得不耐烦了吧。”太子令韩子仁等人在楼下等着。

    太子摇着折扇上去,在楼上看书的人听

    到声音下意识看过去,眼中一亮,紧接着眉头微蹙。

    刘彻在一旁看到几人的反应顿时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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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很是无语,想把折扇收起来。当他看到有两个人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知是想提醒他,天冷了,拿着折扇很像脑子有病。还是因为他的相貌试图上前攀谈。太子继续把玩着折扇,一脸高傲的从他们身边往里走。

    不知是枇杷等人觉着太子长大了,还是希望把太子打扮的人见人爱,如今无论太子的衣袍还是披风,都被她们熏得香喷喷的。

    太子所到之处都有淡淡的香味。几人相视一眼,原来真是位膏粱子弟。他不会认为拿把折扇就是文人士大夫吧。广袖长袍折扇在手可以让人看起来风流潇洒,可也分什么时候。

    何况他穿的不是广袖,而是像骑装一样的窄袖袍。

    真是个蠢物

    白瞎了那一副好相貌。

    刘彻瞥到几人神色又想笑。紧接着是失望,膏粱子弟哪有他儿子身量板正,哪个不是满脸色欲或凶相。即便不好色不逞凶,日日无所事事也会使人看起来精神萎靡。他儿子的眼睛多亮啊。一看就是个聪明的。那几人竟然因为一把折扇都懒得仔细打量儿子。

    刘彻转向儿子,身着白色披风的少年看起来越发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刘彻之所以总想到藕,盖因这几日常常可以看到宫人起藕。又鲜又嫩,宛如十六七岁清俊少年。

    太子绕一圈转到老父亲身边“父皇,这处书楼没给您丢脸吧”

    书楼外面看阔七间进深两间,高两层,足足有十丈。在乡民眼里很是高大。但在高大的宫墙旁边显得很是渺小。跟宫里的藏书楼比起来也很小。但宫里的藏书楼可没有这么多书。饶是刘彻不想看到儿子洋洋得意,面对这一排排书架,他也不得不说“这些天辛苦你了。”

    “不苦”太子摇头,“孩儿长大了,也该为父分忧了。”

    刘彻想说什么,听到一阵脚步声。他循声看去,又上来几人,衣着很干净,但有的衣裳已洗得发白。其中一人大声道“诸位,我没有骗你们吧”

    太子轻咳一声,那人看过来,眼中很亮,当太子自诩风流打开折扇,那人脸色微变,就差没明说,有病吧这么冷的天打扇子。随即一脸庆幸,庆幸没同他打招呼。

    刘彻站在儿子身旁,那人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刘彻又想笑“据儿,你吓着他们了。”

    “您也知道”先前看书的几人和刚才出现的几人都忍不住往他这边看,刘据待不下去,“可以走了吗”

    刘彻笑着颔首。

    经过刚上来的那几人身边时,刘彻被叫住。刘彻疑惑“喊我”

    先前想往太子这边来的男子拱手“先生不是来看书的吗”

    “好奇。”刘彻道。

    男子没话找话“先生觉着这处书楼如何”

    刘彻挑眉,他真傻还是装傻。

    当今太子主持修建的书楼,谁敢说不好。

    “书很多。至少我家没有这么多书。”

    男子有人指着一排论语“相同的书多。”

    果然有些人没能出人头地不是因为他运气不好无人招揽,也不是没赶上朝廷征召天下贤士的好时机。太子踱步过去,抽走一本论语。刘彻笑着问那名男子,“我也想看论语的话,是不是得等明日”

    那男子想反驳,到嘴边无言以对。

    在他身后的男子道“您这个年龄还要看论语”

    刘彻语塞。

    太子见状想笑“这书楼是为你们这些人开的我怎么记得书楼还没修好就听人说,老弱妇孺皆可进来看书”说完把书放回去,“要做事,先做人。人都做不好,还指望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走了。”刘彻给儿子使个眼色,率先下楼。

    那名男子被他说得脑袋发蒙,伸手拉住太子,太子本能反手别过他的手臂,折扇抵住他的脖颈。一切发生得太快,其他人只觉着眼前一花,同伴就被人按在书架上。

    几人下意识伸手,太子扭头横一眼他们,几人吓得停下。

    太子后退,折扇一转,左手到右手。几人以为他又想动手,不由得后退。太子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看到这把折扇是不是觉着我这人有病冬天打扇子。可曾想过它不止是一把扇子,还有可能是防身的兵器。逛书楼总不能手持宝剑,或者带着个随从吧。”扫一眼其他人,“人贵在自知之明,而不是学富五车。”说完迤迤然下楼。

    被太子按住的男子伤了自尊,又不敢跟上去,一脸嫌弃地低声怒道“他以为他是谁”

    太子先碰见的几人走过来“倘若那把折扇真是用来防身的,那位公子一定出身名门。就他通身的气派,父兄长辈应该有人在朝为官,还是朝廷重臣。”

    被太子数落的几人中一人点头“那少年跟那位中年男子应当是父子,二人长得很像。看那位先生的衣着和气度应该是公卿之一。”

    此言一出,二楼所有人都不禁懊恼。

    其中有一人经常抱怨他没能早出生二十年,没能赶上陛下不看出身用人的好时候。否则他就算没有大将军的运气,没有司马相如的文采,没有主父偃的胆识,也可以跟东方朔一样外任太守。

    以前他也不止一次抱怨世家门槛高,出身乡野的他想上门当个门客,世家名门都不要。明明就在天子脚下,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公卿。就算自己写了一篇好文章,也不知道该递给谁。

    听闻这些话,那人沉吟片刻,对同伴道“我去问问。”快速跑下楼,然而楼外只有一些来看热闹的老弱妇孺。

    男子鼓足勇气,转向坐在柜台后面看书的人“老先生,打扰您片刻。”

    主父偃放下书“何事”

    “请问刚才来的那对父子去哪儿了”

    主父偃“找他们何事”

    “那位年少的公子几句话就令我等茅塞顿开。我们想,想知道那位公子家在何处

    。也好改日登门拜访。”

    主父偃虽不了解太子,但他听说过“卫大公子”,也知道太后有几个侄孙,也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所以他也知道“王孙”就是太子。除了他谁敢冒充太后侄孙,王家人还不敢出来揭穿他。

    “王孙”去喝茶都不介意帮人递自荐。太子倘若当真看中此子,就算不好留下“王孙”之名,也会同他交代一二。然而太子下来什么也没说,直接上车随天子回宫。

    主父偃不敢据实已告,也不想被这人缠上“有些机会错过就错过了。”

    男子脸色微变,试探地问“那位公子同先生说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男子一脸迷茫。主父偃听到脚步声,朝外看去,张汤拎着食盒进来,“你知道他是何人吗”

    在楼下抄书的一些人闻言停下笔,转过身很是奇怪,还用问吗如今长安谁不知道主父偃和张汤为太子照看书楼。

    张汤“出什么事了”

    主父偃“知道推恩令吗知道白鹿皮币吗”

    男子不敢相信“你你是,主父偃”猛然转向张汤。张汤笑道“我是张汤。找我们何事”

    主父偃“他想知道公子和小公子家在何处,改日登门拜访。”

    张汤笑了“我虽然只能在这里看看门,可我儿媳乃当朝三公主。儿子在陛下身边当差。我说话比他好使。你找他不如找我。”

    “那您会告诉小人吗”

    张汤微微摇头“不会。”

    男子还是太年轻,二十出头,此言一出脸色微怒。张汤不以为意“我同你非亲非故,跟他们一样。”扫一眼没钱买书,来此抄书的人,“我帮了你,岂不是也得帮他们何况不止你们。”

    男子理解,但他不想接受。

    张汤打开食盒,拿出茶壶和点心。主父偃捏一块硬硬的梅花糕,眉头微皱“张老弟,你这”

    “爱吃不吃”张汤很早以前就知道主父偃贪得无厌。但那是陛下指望用他收拾藩王。主父偃只是贪钱,可能会害几人无家可归,但跟藩王谋反横尸遍野比起来不算什么。张汤很清楚这点,所以有时候很烦主父偃也从不敢给他下绊子。

    然而张汤怎么也没想到太子殿下并非夸张。主父偃当那么多年穷太守,之后又在家中闲好几年,他早年贪的钱还没用完。

    这几日不是嫌他的厨子厨艺不好,就是嫌食材不好。

    主父偃放回去,拎起水壶又嫌茶具不好“不如叫你的厨子回去吧。明日我叫我家厨子过来买菜做饭。”

    张汤身为御使大夫都能忍住不贪民脂民膏,如今又怎会用他人贪的民脂民膏。

    “不必”张汤倒茶吃点心,“你可以当我山猪吃不了细糠。”见那位男子还在,张汤好笑,“我如果是你,安心学习。明年三月或八月向陛下自荐。”瞥一眼抄书的几人,“据我所知,三年选一次。你能像他们一样,明年没能入选,再过三年依然有机会。”

    主父偃赞同“我当年想投机取巧,请大将军为我举荐。那时皇后盛宠,陛下很是看中大将军,陛下都没有因此召见我。后来还是我自己写了一篇文章递上去,陛下才见我。

    “陛下知道我以前贪了不少钱,不会再用我。他被陛下当廷罢免,也很难起复。我二人就算有心帮你也无用。再加两个我们也不如大将军尊贵。”

    张汤点头“你不会辞赋可以写别的。圣旨上说了,征求治国良策。这些你也不懂,可以跟木匠做家具。明年来不及,三年后还可以参与。朝廷盖那么大考场总不至于只用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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