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你到底是谁【1万字】

小说:家兄嬴政 作者:长生千叶
    成蟜自认为,并非一个喜怒形于色之人,而此时此刻,他再难掩饰自己的震惊,瞪大眼睛怔愣的注视着嬴政。

    他被烫得狠狠哆嗦了一记。

    嘭

    成蟜的双手被嬴政死死攥住,压在耳侧的位置,这样的动作让他根本无从用力,二人的力气本就悬殊,在如此的情况之下,成蟜再怎么挣扎,也好似小打小闹,欲拒还迎一般。

    加之成蟜如今身着舞服,又薄又透,只有一层单衣,稍一挣扎立时散开,简直是衣不蔽体,勾勒着纤弱的躯壳,细腻的肌肤,在昏黄的烛火之下,泛着盈盈的光晕。

    嬴政眯起眼目,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危险,似乎一头食人的狼,已然见了血腥,再难收拾。

    “也好。”嬴政分明是在笑,但笑容十足的冷酷薄情,幽幽的道“既然是你们楚国主动送上门来的,寡人却之不恭,正巧这些日子寡人忙于公事,疏于排解,你倒是贴心得紧。”

    “等、等等”成蟜明显感觉自己打了一个磕巴“我不”

    他刚要解释,嬴政已然冷漠的打断了他的话头,最后的笑容也消失在脸上“但你记住,即使你爬上寡人的床榻,也休想得到甚么好处。”

    嬴政说罢,突然低下头来,成蟜感觉自己的颈侧一片炙热麻痒,整个人打了一个挺,仿佛一条缺水的小鱼,脑海中轰轰的砸着响雷,不等他挣扎,那麻痒变成了刺辣,疼得他一个激灵。

    “嘶”成蟜被狠狠的咬了一记,瞬间回过神来,奋力挣扎道“我不是来自荐枕席的”

    嬴政感觉到了他的不配合,脸色愈发的难看,不耐烦起来,死死桎梏住他纤细的手腕。

    成蟜的手腕白皙纤细,被勒出了一圈的红痕,更糟糕的是,他即使变成了楚国的若敖氏成蟜,身体也异常的脆弱容易过敏,只佩戴着半块大傩伥子玉佩显然压制不住这种敏感的体质,腕子上立刻红肿起来,与白皙的皮肤程鲜明的对比。

    “放、放开我哥哥”成蟜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这一刹那,嬴政猛地一愣,死死盯着成蟜。

    轰隆

    嬴政的脑海中炸起一片惊雷,蟜儿

    眼前此人唤哥哥的嗓音分明不同,但是那声调,那语气,简直与嬴政蚤死的弟亲公子成蟜一模一样。

    成蟜发现了空当,趁着嬴政愣神的机会,猛地挣扎,从嬴政的臂弯下面直接钻出去,翻身下榻。

    因着方才猛烈的挣扎,还有异常敏感的体质,成蟜双腿一沾地面,登时感觉膝盖发软,一阵阵的打抖,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唔”成蟜一声闷哼,连忙抄住旁边的案几,这才勉强站稳。

    嬴政眯了眯眼睛,方才成蟜摔倒的一刹那,嬴政险些下意识伸手去扶。

    太像了

    那一声哥哥,实在太像了。

    嬴政狐疑的端倪着成蟜,很快平复了心神。眼前这人是楚国派来的

    嬖宠,腰上还带着半块大傩伥子玉佩,又生得与幼年的成蟜八九分相似,这说明甚么说明楚人是有备而来,便是打算用此子来混弄于寡人,如何能不像

    嬴政冷笑一声“这便是你们楚人的手段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说着,一步步走过去。

    成蟜撑着案几,勉强而立,看到嬴政走过来,下意识摸向自己颈间,刺痛麻痒混合在一起,过于敏感的身子还在回味着方才的余韵,不停的颤栗打抖。

    成蟜连忙后退好几步,与嬴政隔着案几,保持安全距离。

    “怎么”嬴政不屑的道“你不是楚人派来伏侍寡人的嬖宠么这又是甚么伎俩,看起来倒是不情不愿。”

    成蟜张了张口,嗓音软得一塌糊涂“我”

    他也震惊于自己的嗓音,明显看到嬴政的眼神发暗,连忙咳嗽了好几声清清嗓子。

    成蟜本来想与嬴政认亲,但他方才偷偷握着玉佩,听到了嬴政的心声。如今自己是一个“楚人”,还是楚国的贵胄君子,面容又如此酷似秦王早已经死掉的弟弟,又穿成这样,现在“认亲”无异于是作死,只会引起嬴政的猜忌与怀疑。

    不如

    不如先留在秦国,等嬴政消消气儿,再想法子认亲

    成蟜目光微动,平静的道“我并非是楚人安排的嬖宠,蟜的确是楚人无疑,但楚人只当蟜是棋子,若敖之后丢之可惜,因此才拿来对付秦主,蟜不过想活命,还请秦主网开一面,让蟜可以依附于秦主。”

    “你”嬴政颇为轻蔑的道“依附于寡人便算你是楚国若敖氏,在寡人的眼里,根本一无是处凭你也配”

    成蟜“”从未觉得便宜哥哥如此毒舌看来往日里便宜哥哥对自己还是温柔的。

    成蟜依然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镇定下自己,有条不紊的道“秦主明鉴,蟜乃楚国若敖氏之后,想必秦主也知晓,若敖氏虽已然没落,但仍旧是楚国的老宗族,老贵胄,若秦主开恩,蟜愿意臣服于秦主,并且为秦主在楚人之中做内应,楚人狡诈,想必秦主很需要这个内应,对么”

    嬴政冷笑一声“你敢与寡人谈条件”

    成蟜听他这般说,深知嬴政的秉性脾气,若是他不想听,早就不会与你废话,如今成蟜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说明嬴政其实已经听进去了,而且他十足需要一个楚人的内应。

    成蟜甚至轻轻笑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惧怕嬴政的威严,淡淡的道“秦主英明,这天底下,绝没有嫌弃自己钱财太多的商贾,自然也没有嫌弃自己人才太多的君王,蟜自问在众多能人异士之中,并非是那个最贤德的人才,但决计是秦主最好的内应,秦主合该是没有道理拒绝的,对么”

    嬴政眯起眼目,深深的看向成蟜。

    成蟜不着痕迹的再次握住大傩伥子玉佩,因着玉佩只有半块,他如此驱动玉佩,静气凝神,反而十分的消耗体力,这虚弱的身子几乎坚持不住。

    嬴政

    此子说得有些道理,只是

    “咳咳咳”成蟜虚弱的厉害,实在无法继续读心,但嬴政明显已然心动,便道“秦主明鉴,蟜对于秦主来说,不过一只蝼蚁,早一些捏死,与晚一些捏死,根本无有区别,既然如此,秦主何不试一试蟜,若蟜对秦主有利,便留下蟜一命,若是无益,再杀不迟,并无任何损失,还请秦主三思呐。”

    嬴政沉默不语,成蟜心里寻思着,你哥哥就是你哥哥,真是不好糊弄。

    成蟜再次开口道“秦主,蟜自作聪敏,斗胆一猜。如今眼下的形式,秦主分明可以一次性拔清楚派的毒瘤,然,秦主却执意扶持昌平君坐上丞相之位,并且迎娶楚女作为妾夫人,保留华阳太后稳坐华阳宫,难道是因着秦主念旧么自然不是秦主是打算用残余的楚派势力,牵制母系外戚的力量不知蟜猜测是否属实”

    “哦”嬴政终于开口了,幽幽的注视着成蟜“你说的倒是有些意思,继续说说看。”

    成蟜暗自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派,因着七年前的腊祭叛变一事,已然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他说到此处,嬴政登时眯起眼目,沉下脸色。

    七年

    七年前的事情,对于嬴政的影响很大,这七年间,无论是宫人还是士大夫,都对此事闭口不言,唯独被成蟜今日提起。

    “楚派便像一颗毒瘤,秦主本可一次性溃脓,却留下楚派一口活气,旁人以为秦主念旧,蟜却以为,秦主是打算用这口楚派的活气,与赵太后的外戚对抗,让他们互相牵制,朝廷自然平衡。”

    赵太后,自然便是嬴政的亲生母亲赵姬。

    嬴政即位之后,吕不韦与赵姬专权,赵姬是个典型的“恋爱脑”,还不如华阳太后手腕专横来的强,但凡有个小白脸撺掇赵姬,赵姬便会不停的往嬴政的朝廷里塞人。

    嬴政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因此特意留了楚派一口活气,让楚派与赵姬的外戚势力势均力敌,有事儿没事儿互相牵制,如此一来,嬴政这个做君王的便会清闲许多。

    嬴政没成想,自己的谋划,竟然被一个堪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看透。

    成蟜微微一笑,道“秦主,蟜虽没有大才,但生着一双眼目,若能为秦主效力,成为秦主的眼目内应,便可多多挑拨楚派与太后外戚势力,为秦主分忧。”

    嬴政稍微思量一番,道“也好。”

    呼成蟜狠狠松了一口气,险些直接软倒在地上。

    嬴政却又道“想要成为寡人的眼目也好,然”

    他说着,修长有力的手指虚空指了指成蟜腰上的玉佩“这半枚玉佩,你不配戴着,摘下来,便可以离开路寝了。”

    成蟜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玉佩

    这可是救命的物什。

    成蟜的这具身子骨已然十足柔弱,弱不禁风,毫不夸张的说,比林妹妹还不如,加之五感过于敏锐,全靠这半块大傩伥子

    玉佩压制,若是摘掉玉佩aaaheiaaahei

    怎么嬴政催促的道不愿意

    怎会如此成蟜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镇定自如,将半块大傩伥子玉佩摘下来,轻轻放在案几之上。

    “唔”成蟜感觉自己手腕的红肿更加刺痛了,双腿无力,还有一股头重脚轻之感,寒冷的冬风从户牖窜进来,撕扯着他的衣袍,刺骨的冰凉。

    嬴政冷淡的道“你可以走了,若是有事,寡人自会遣人去支会。”

    “敬诺”成蟜微微蜷缩着单薄双肩,冷得直发抖“蟜告、告退”

    成蟜转身退出路寝宫,一出门,腊月的冷风吹得成蟜更是一个激灵,双手搂住自己的肩膀,快速顺着垂带踏跺跑下去,熟门熟路的跑进公车署,上了辎车这才感觉稍微暖和了一些。

    “回别馆。”

    “是,小君子。”

    辎车一路粼粼而行,到达别馆之时,成蟜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的症状加重了,冷得愈发厉害,怕是在发热。

    他踉跄的下了辎车,跌跌撞撞进入别馆,推开下榻的屋舍大门,几乎是摔倒在软榻上,没有力气去拉被子盖上,瑟瑟发抖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沉沉的陷入梦乡之中。

    成蟜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便宜哥哥嬴政。

    路寝宫柔软的王榻,嬴政一双如狼的眼目死死的凝视着自己,成蟜知晓这是一场噩梦,但怎么也无法醒过来,嬴政将他死死压在软榻之上,嗓音低沉沙哑,轻轻的呢喃在他的耳侧。

    “蟜儿”

    嘭

    剧烈的破门声猛地将成蟜惊醒,他猛的睁开双眼,狠狠吐息着,有些失神的回味着“噩梦”之中的余韵。

    “好啊成氏的小君子,真是翅膀硬了”一声冷笑将成蟜的失神拉回来。

    冰冷刺骨的冬风,从敞开的舍门窜入,成蟜侧头一看,原是有人闯入了自己的屋舍。

    是楚国大行人。

    大行人居高临下的冷笑“成蟜,你真是好得很呐真真儿的好我与芈夫人废了多大的光景,多大的功夫,这才将你献给秦王,而你呢你做了甚么好事听说你昨夜被秦王赶出了路寝宫你可真是能个儿如今整个别馆都传遍了,你让我楚国的老脸往哪里放”

    成蟜被冷得发抖,他感觉自己还是浑身无力,头重脚轻,应该还是在发热,平静的道“很冷,麻烦将舍门带一带。”

    楚国大行人愤怒的道“成蟜别以为你来了秦国,便可以不服管教你始终是我楚国的走狗还当自己是若敖氏的后人呢你就是一个下贱的嬖宠如今你连一个嬖宠都不会做,爬不上秦王的王榻,楚国养你何用”

    成蟜静静的看着楚国大行人发癫,好像和自己无关一般。

    楚国大行人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气极反笑道“是了是了我险些给忘了,你那宝贝弟弟还在我的手里头,你可别忘了”

    说罢,转头吩咐道“去

    ,把那小崽子给我带来”

    成蟜艰难的撑起身子“你要做甚么”

    “做甚么”楚国大行人阴森森的道“我要让你看看,这个大行谁做主”

    “呜呜呜哥哥呜呜”

    很快便听到孩童的哭声响起在冬风之中,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架着三四岁大小的小男孩而来。

    小胡亥挣扎的踢着腿儿,手臂被吊着,几乎要脱臼一般,哭的满脸都是泪水。

    “哥哥哥哥亥儿疼疼”

    成蟜挣扎着起身,顾不得自己身子虚弱,冲出屋舍,一把抱住小胡亥,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冷嗤道“放开他”

    楚国大行人踱着步,慢悠悠的来到院中“成蟜,你可别忘了,你始终是我楚国的走狗做为一只走狗,便要有走狗的模样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你像是一条会咬主人的狗,这可不是好狗啊”

    他挥了挥手,阴森的道“给我打往小崽子身上打,让我们成小君子看看,反叛主人的狗,是甚么样子的下场。”

    “是”

    五大三粗的壮汉立刻行动起来,冲着小胡亥拳打脚踢。

    “呜呜呜哥哥”

    小豆包的哭声凄惨,抱着自己的小脑袋,成蟜心中轰隆一声,猛地想起上辈子被父亲拳打脚踢的场面,他心窍仿佛要裂开一般。

    成蟜不顾一切的将小胡亥抱在怀里,拱起后背,用自己的身子保护胡亥,不让那两个壮汉打到他。

    嘭砰砰

    成蟜立刻挨了三记,本就钝疼的身子更加疼痛,缺失了大傩伥子玉佩之后,成蟜的感官异常敏锐,“平平无奇”的疼痛放大放大,不停的放大,不停的扩散,撕心裂肺,痛彻心骨。

    但无论如何,成蟜都没有放开怀里的小包子,死死搂住他,不让他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给我打让他长点记性”

    “别往脸上打,给我往看不到的地方打还要留着他这张脸去魅惑秦王呢,打坏了可不行”

    “呜呜哥哥你们是坏人不要打不要打哥哥”

    “呜呜呜”

    “呜呜哥哥”

    嬴政将成蟜从路寝宫赶出去,凝视着案几上的半块玉佩,慢慢伸手过去,将玉佩纳在掌心。

    玉佩温热,甚至还残留着成蟜的体温,便像那日,七年前的腊祭之日,嬴政捡到的半块玉佩一般,还残留着弟弟的体温

    “蟜儿”

    嬴政轻声自言自语一句,将自己腰间的另外半块玉佩摘下来,两块玉佩正好严丝合缝的对在一起

    七年前的腊祭,公子成蟜坠入雍城的护城河之中,众人虽然奋力施救,但捞上来的,不过是一具冰凉凉的尸体罢了,不会哭,不会笑,再不会唤一句哥哥

    而公子成蟜佩戴的半块大傩伥子玉佩也不翼而飞,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七年之中,嬴政派遣了不少人打捞,但依旧找不到玉佩的踪影,反而是各国的使团,陆陆续续的派遣了不少使者前来,不是长得与成蟜相似,就是带着假的大傩伥子玉佩前来进献。

    嬴政不知见过多少块假的大傩伥子玉佩,当他在宴席上见到成蟜的那一刹那,心头猛烈的颤抖了一记。

    怎么会有人生得如此相似

    嬴政握着那两块玉佩,幽幽的道“是蟜儿的玉佩”

    “王上。”寺人站在门外,恭顺的道,

    嬴政将玉佩收入袖中,冷淡的道“何事”

    寺人回话道“回禀王上,芈夫人听说王上将楚人使者赶走,殿中无人伏侍,特意前来询问,王上是否需要伏侍”

    嬴政冷笑一声“楚人的耳目还真是灵通,去告诉她,无需伏侍。”

    “敬诺,王上。”

    “等等。”嬴政叫住寺人,眯起眼目幽幽的道“派人去盯着别馆,楚国使团但凡有甚么风吹草动,立刻前来禀报。”

    “敬诺”

    寺人将路寝宫的殿门关闭,恭敬的退出去,一时间整个路寝宫中只剩下嬴政一个人。

    嬴政握着玉佩,和衣躺在榻上,似乎是有些困顿了,眼皮沉重,慢慢坠入了梦乡。

    “蟜儿”

    嬴政梦到了成蟜,成蟜一身白衣,乌黑的鬓发披散,衣衫凌乱,静静的躺在软榻之上,他白皙的双手被压制在耳侧,而压制着成蟜的那个人,正是嬴政本人

    嬴政略有些惊讶,却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两个人吐息交缠,无限缠绵,成蟜仿佛绕指柔,温顺至极,紧紧攀着嬴政的肩背,任由嬴政施为,无助的小声呜咽着“哥哥”

    嬴政猛地睁开双眼,户牖之外的天边微微发灰,马上便要天亮,路寝宫中一切都静悄悄的。

    “是梦”嬴政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翻身坐起。

    “王上。”

    叩叩

    太室的殿门被叩响,嬴政的嗓音还有些略微的沙哑,沉声道“何事”

    寺人没有进入太室,恭谨的站在门外,朗声回话道“王上,别馆楚国使团,似乎有些动静。”

    嬴政眯了眯眼目“准备轺车,去别馆。”

    “敬诺,王上。”

    嬴政洗漱更衣,骑奴驾士已然准备好轺车,嬴政身姿高挑挺拔,一个跨步直接迈上轺车,吩咐道“起驾罢。”

    “是,王上。”

    轺车粼粼而动,快速离开蕲年宫,往别馆而去。

    因着天色还早,别馆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轺车停下,嬴政并不让寺人前去通禀,而是自行进入别馆。

    甫一进入别馆,便听到里面孩童的大哭之声。

    “呜呜呜呜”

    “哥哥”

    “坏人坏人不许打我哥哥”

    “哥哥呜呜哥哥”

    嬴政的心窍

    猛烈的一紧,这孩童稚嫩的哭泣声,让他想起了年幼的成蟜,当年的成蟜虽没有几次是真哭,但哭哭咽咽的可怜劲儿与这样一般无一。

    嬴政加快了脚步,直接进入楚国使团落脚的别苑,便看到楚国大行人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在殴打成蟜与一个三四岁的稚童。

    嘭

    砰砰

    嘭

    “打”楚国大行人叫嚣着“别给打死了叫他不识抬举,真真儿是给他脸子了”

    “一个落魄的若敖氏,也敢与我叫板”

    “不会伏侍人,假装清高是么好得紧呢,一会子半让你先伏侍伏侍我,把你教的规规矩矩了,再送到秦王的榻上”

    嬴政的脸色刷的沉下来,大步走过去,他也没有开口,直接一脚踹在楚国大行人的背上。

    “啊”

    咕咚

    楚国大行人毫无防备,一个猛子扑出去,一声巨响趴在地上,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谁哪个杂种敢踹”不等楚国大行人说罢,他一回头,话音全都卡在了嗓子里,瞪大眼睛,憋得一脸通红。

    嬴政阴沉着一张脸,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亲自伸手将地上的成蟜扶起来,看了一眼被打得伤痕累累的成蟜,脸色便更是阴霾,冷冷的道“楚国大行人,你方才说寡人是甚么杂种”

    “不不不”楚国大行人吓得浑身发抖,使劲摇手“不是不是没有的事情,外臣外臣没有说秦主,外臣哪里敢”

    “哦是么”嬴政道“你们楚人,真是好大的谱子,分明已然将此子进献给寡人,怎么,今儿个便要反悔”

    “不敢不敢”楚国大行人又是一打叠的道“误会全都是误会”

    成蟜浑身瘫软,几乎站不起来,他身子滚烫的厉害,手臂上还都是被踢打的瘀伤,刚被嬴政扶起来,立刻便软倒在地上。

    “当心”嬴政一把抄住成蟜。

    不是成蟜故作柔弱,他这幅身子,真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来,连夜的发热,并着被殴打的疼痛,已然耗干了成蟜所有的气力,他小巧的喉结滚动着,几乎没有意识的呢喃着“疼好疼”

    嬴政看着倒在怀中的成蟜,他也不知为何,心窍仿佛被狠狠的拧过一般,疼痛的憋闷。

    嬴政从袖袍中快速掏出大傩伥子玉佩,放在成蟜手中,成蟜没有力气,根本握不住玉佩,嬴政便死死握着他的手,帮忙他纳住玉佩。

    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在掌心划开,成蟜一瞬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坦,发热、窒息、麻痒等等的痛苦不断的缩小,不断的被压制,成蟜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他艰难的睁开眼目,感受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对上了一抹熟悉的眼神。

    “哥哥”

    成蟜沙哑的呢喃着。

    因着他的嗓音太小了,嬴政根本没有听清楚,连忙询问“你说甚么再说一遍。

    ”

    成蟜张了张口,昏昏沉沉,根本无法再次出声,缓缓闭上眼目,沉入了昏睡之中。

    嬴政心头一沉,轻轻拍着成蟜的面颊“成小君子小君子”

    成蟜完全没有反应,便那般静静的昏睡着。

    嬴政瞬间有一种手心发凉的错觉,好似回到了七年前腊祭那天,幼弟成蟜便是如此冰凉凉,一动不动的躺在他的怀里,悄无声息,一句话也不说。

    “回宫叫医士”嬴政一把将成蟜打横抱起,沉声冷喝。

    “是是快,摆驾回宫”

    “医士快去叫医士”

    楚国大行人始料不及,说好了是嬴政将成蟜赶出路寝宫的呢,怎么这一大早上,嬴政竟然主动跑到别馆来,还好巧不巧,正看到大行人殴打成蟜的一幕。

    楚国大行人悔恨不已,赶紧追上去大喊着“秦主、秦主,您您听外臣解释”

    “住口”

    嬴政抱着成蟜上了轺车,还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死死包裹住因发热而颤抖的成蟜,冷声道“楚国大行人,你记住了,既然你们把成小君子献给寡人,从今往后,成蟜便是寡人的人。”

    “是、是外臣记住了”

    嬴政不再说一句话,轺车快速行驶,风驰电池一般朝着蕲年宫而去。

    医士完全不知发生了甚么,还以为是秦王病倒,风风火火赶到蕲年宫路寝,到了才知晓,原来并非是秦王病了,而是一个楚国的使者病了。

    嬴政黑着脸道“立刻医治。”

    “是是”

    医士不敢怠慢,立刻给成蟜查看伤口,将外袍退掉,这一退下衣袍,嬴政的脸色更是难看,何止是胳膊上,成蟜的身上大大小小都是瘀伤,显然是刚才被踢打的。

    成蟜天生患有不足之症,皮肤白皙如玉,这大大小小的瘀伤十足抢眼,简直无处遁形。

    医士连忙检查,上了药,又给成蟜把脉,查看有无内伤。

    “如何”嬴政已然等的不耐烦。

    “回禀王上,”医士皱眉道“小君子的外伤还好,只是一些瘀伤,仔细涂药,将养几日便好,只是只是他这个身子,虚弱至极,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不是一日两日便可以将养的,需长年用药,不可过悲过喜,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啊”

    嬴政沉声道“开药罢。”

    “是,王上。”

    医士忙忙碌碌的写方子,嬴政在榻牙子上坐下来,侧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成蟜。

    成蟜面色透露着不正常的殷红,额角滚着热汗,却瑟瑟发抖的蜷缩在锦被之中,似乎还觉得寒冷。

    “再加床被子来。”

    寺人赶紧拿了一床厚锦被,嬴政也不假他人之手,将被子给成蟜亲自盖上。

    啪

    就在嬴政刚要收回手之时,成蟜兀自在睡梦中一把抓住了嬴政的手掌。

    “哥哥”成蟜轻声呢喃。

    “你说甚么”嬴政低下头来。

    成蟜再次呢喃“哥哥哥哥”

    轰隆

    嬴政的心窍仿佛沸腾之水,猛烈的翻腾起来,目光沉沉的凝视着昏迷的成蟜,久久不能平息。

    “你到底是谁”嬴政沙哑的道,他的声音太轻太轻,仿佛在自言自语。

    “难道”嬴政想到此处,猛地眯起眼目,不可能,蟜儿已经去世去年,这七年间,有不少拿着假玉佩前来奉承之人,都是装扮成成蟜的模样。

    这必定是楚人的阴谋。

    “哥哥哥哥”脆生生的哭声从太室门外响起,打断了嬴政的思索。

    嬴政蹙眉道“何人喧哗”

    寺人道“回禀王上,是成小君子的弟亲,一直哭闹不止。”

    是了,嬴政险些忘了,成蟜还有一个弟弟,方才便是因着保护弟弟,才被楚国大行人一伙拳打脚踢。

    嬴政顺便也将那小包子带回了路寝,方才太过匆忙,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

    “叫他进来。”嬴政吩咐。

    寺人领着小包子入内,小包子看到昏迷不醒的成蟜,立刻扑上去,呜呜的大哭“哥哥哥哥你醒醒吖你不要亥儿了嘛呜呜呜哥哥”

    嬴政不经意的撇头看了一眼,难得吃了一惊“胡亥”

    “咦”小胡亥大大的眼睛还夹着泪水,迷茫的道“苏苏,你你认得亥儿嘛苏苏,你救救哥哥呜呜,哥哥为什么还不醒,呜呜亥儿要哥哥”

    嬴政仔细盯着胡亥打量,的确是胡亥无疑。他乃是重生而来的秦始皇,如何能不认识自己的“儿子”。

    眼下的嬴政不过一十出头,这是他继承王位的第七个年头,掖庭后宫之中并没有甚么妾室,更不要提最小的儿子胡亥了,而胡亥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嬴政面前,还变成了成小君子的弟弟

    “呜呜哥哥”

    “哥哥”

    成蟜昏昏沉沉的睡着,隐约听到哭唧唧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唤着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成蟜终于恢复了一些气力,努力睁开双眼

    “哥哥你醒啦”

    成蟜睁开眼目,第一个看到的便是一个圆滚滚、冰雕玉琢的小娃娃,小苹果一般的脸蛋儿,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朦胧的望着自己,充满了惊喜。

    “哥哥你终于醒啦”

    是小胡亥。

    成蟜一动浑身酸软,虚弱的道“这里是”

    他说着,感觉手中握着甚么东西,温润又熟悉,低头一看,是大傩伥子玉佩

    而且不只是半个,而是两个半块拼成的完整玉佩。

    成蟜有些惊讶,反复的摩搜着手中的玉佩,怪不得身子恢复了不少,也不再那般疼痛,只是稍微有些酸软。

    “哥哥”小胡亥脆生生的道“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苏苏救了窝萌”

    “叔叔”成蟜道“甚么叔叔”

    “唔”小胡亥仔细琢磨“就是长得好好看的苏苏苏苏板着脸,有点有点可怕不过,不过苏苏是个好苏苏”

    难道是嬴政

    这里的确是路寝宫,成蟜在昏迷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嬴政出现在了别馆,难道那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成小君子,可真是能个儿呢”一声银铃般的轻笑传来,随即是“吱呀”一声,太室的殿门被推开。

    芈夫人从外入内,瞥斜了一眼睡在王榻上的成蟜,语气颇为有些阴阳怪气的道“昨儿个才被王上赶出路寝,谁能想到小君子今日便被王上亲自抱回路寝,真真儿是无上的荣光呢”

    无需大傩伥子玉佩,成蟜也能感觉到芈夫人的阴阳怪气。

    芈夫人上下打量着成蟜,看到他身上的瘀伤,还有脖颈上的“吻痕”,登时想劈叉了,语气更是酸溜溜的道“你可知,为何身为秦王的夫人,我会同意楚国另派人来谄媚与秦王么”

    成蟜平淡淡的纠正“妾夫人。”

    芈夫人脸色登时僵硬了一顺,仿佛没听到那个“妾”字,继续道“因着楚国派遣来的,是一个男子。身为嬖宠,你便算再得宠,也入不得掖庭后宫,也封不得妾夫人,更不要提做秦王的夫人始终成不得我的威胁你若是听话,我可以让你长久的留在秦宫,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一同伺候伏侍秦王,然你若是不听话成蟜,你们成氏只是个落魄的贵胄,你除了这点子颜色,还会做甚么比你俊美,比你会耍手段的美人儿多了去,我是怎么捧你上来的,也会怎么亲手捏死你一个蝼蚁可听明白了么”

    芈夫人姿态高傲的质问,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低沉的男音道“在说甚么”

    芈夫人吓了一跳,走进来之人正是嬴政。

    成蟜却一点子也不意外,因着他手中握着大傩伥子玉佩,耳聪目明,听的是清清楚楚,方才芈夫人说话之时,便有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走到了太室门口。

    成蟜太过熟悉这个跫音,是嬴政的脚步声。

    成蟜故意没有打断芈夫人的言辞,任由她说完。

    嬴政走入内室,对芈夫人道“你怎么来了”

    芈夫人瞬间化身绕指柔,声音犹如小猫一般,柔弱乖顺的道“回禀王上,妾听说成小君子病了,还是还是妾那个不成才的兄长所致,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因而因而特意前来探看成小君子的。”

    嬴政微微点头,仿佛没有质疑芈夫人的来意,又看向成蟜“身子如何,好些了么”

    成蟜垂头道“谢秦主关心,已然好些了。”

    芈夫人见嬴政关切成蟜,咬了咬嘴唇,但甚么也未敢说。

    嬴政又道“方才在聊甚么”

    “妾”芈夫人想要随便扯谎糊弄过去,刚说了一个字,却被成蟜无情的打断。

    成蟜轻笑一声,心说自己虽然不愿意惹事儿,但也不能被事情欺负到头上来还不还嘴。

    于是成蟜微笑着开口,道“回禀秦主,芈夫人正在传授蟜关于床笫之欢的道理。”

    芈夫人的脸色一僵,尴尬的看向嬴政。

    嬴政倒是平静,果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模样,挑眉道“是么”

    “可惜,”成蟜感叹的摇头,颇为有些惋惜的道“可惜芈夫人入宫时日虽久,然,于此却没有多少经验可以传授,还需蟜自己慢慢感悟参透了。”

    芈夫人脸色更是难看,这不就是明着说自己不受宠么

    嬴政挑唇一笑,顽味的看向成蟜“哦那寡人可是很期待成小君子的感悟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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