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眯起眼目“你当真知晓武君子藏身在何处”
“是是”樊氏之人道“罪臣知晓罪臣知晓”
嬴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成蟜,成蟜握住大傩伥子玉佩读心,试探了一下那几个樊氏之人的心理活动,然后对嬴政微微点头。
那几个樊氏之人没有诓骗嬴政,他们的确知晓武君子的藏身之处。
嬴政道“好,即是如此,你们现在便告诉寡人,武君子到底系何许人也”
樊氏之人抬起头来,道“我们可以告诉王上,但但王上要保证不杀我们”
嬴政一笑“不杀你们”
樊氏之人仿佛找到了底气“无错,王上需要当着众位卿大夫的面子保证不杀我们,我们这才能将武君子的底细告诉王上,否则否则武君子谨慎小心,再无人知晓武君子到底是谁”
樊氏之人燕公子虽然知晓武君子的底细,但燕丹乃是武君子的弟子,是决计不会出卖武君子的。
樊氏之人也决计不会告诉秦王,鞠武就是武君子
樊氏之人用此来谈条件,说不定便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嬴政不怒反笑“你们竟敢与寡人讲条件”
樊氏之人道“王上,不是罪臣们斗胆与您讲条件,只是这武君子狡诈多端,见过他真面目之人当真少之又少,恐怕除了我们,王上无从知晓谁才是武君子,难道王上不想知晓么”
“想,”嬴政点点头“自然想,且寡人已然知晓。”
“甚么”樊氏之人大惊失色,眼珠子乱转不可能,秦王一定是使诈,想要炸我们说出真话,他不可能知晓鞠武就是武君子。
成蟜笑眯眯的道“何止是王上,这件事情不是尽人皆知么怎么只有你们知晓武君子,不正是燕国的公子太傅鞠武么”
“你你”樊氏之人颤抖连连,震惊的看向成蟜。
成蟜其实之前就知晓这点子,还是从荆轲的心声中读出来的,如今听到樊氏之人的心声,便更是确定,鞠武就是武君子。
成蟜笑道“怎么,蟜说的对不对”
樊氏之人嘴唇颤抖,不敢开口说话。
嬴政眯起眼睛冷笑“如今,你们可还敢与寡人讲条件了”
樊氏之人一看大势已去,磕头道“罪臣不敢罪臣不敢罪臣愿意带王上去寻鞠武,敢请王上放罪臣一马”
嬴政幽幽的道“找到鞠武再说罢。”
蒙武将樊氏之人五花大绑,让他们在前面带路,众人跟着樊氏之人一路下了山,往鞠武的藏身之地而去。
樊氏之人道“鞠武就住在前面的山林之中,这山林偏僻,别说是外乡人,就连我们当地人也不会往这里走,鞠武藏在这里,若是没有罪臣带路,是决计不会被发现的。”
四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众人进入山林,山林里弥漫着淡淡的
雾气,四周灰蒙蒙的一片。
嬴政拉住成蟜的掌心,道“蟜儿,这里雾气大,不要走散了。”
上次樊氏之人便是利用雾气来偷袭扈行队伍,鞠武心思狡诈多端,又住在这里,嬴政觉得这雾气没那么简单,或许是障眼法也说不定。
成蟜连忙回握住嬴政的手掌,点头答应。
嬴政又嘱咐其他人“不要走散,都跟紧一些。”
“是”
樊氏之人在前面带路,道“很快,就在前面。”
沙沙
成蟜突然听到一声很轻微的响动“甚么声音”
因为是在林间,还下着雨,四周雾气浓郁,众人压根儿没听到声音,压根儿也没看到东西。
成蟜方才一瞬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仿佛是踩到了甚么,不等他再次仔细倾听,在前面带路的樊氏之人突然“啊”一声惨叫,毫无征兆的摔倒在地上。
咕咚一声巨响,樊氏之人摔倒之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成蟜喉咙发紧,死死握住嬴政的手掌道“有血腥味。”
蒙武立刻上前查看,就见樊氏之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双眼大睁,一根长箭穿透了他的喉咙,已经没气了
而樊氏之人的身边,多了一条断裂的绳索,方才成蟜听到的奇怪声音,正是樊氏之人踩到陷阱的声音。
蒙武并报道“王上,此处有陷阱,樊氏死了。”
嬴政蹙眉道“看好其他人。”
“是”不等蒙武答应,便听到“嗖嗖嗖嗖嗖”的声音,是冷箭的声音。
“当心”公孙长济大喝一声,抽出佩剑甩出。
当
公孙长济的佩剑直接撞开一根刺向蒙武背心的冷箭。
嬴政一把搂住成蟜,将人扑倒在地上,又是嗖嗖嗖几声,冷箭剁在旁边的树干上,险些便要将成蟜射成筛子眼儿。
“有埋伏”
“戒备”
“全军戒备”
不知是不是错觉,四周的雾气更加浓郁,冷箭往往已经到了跟前才能被发现,樊氏之人相继发出惨叫之声,一个接一个的跌倒在地上,简直就是杀人灭口。
嬴政拉住成蟜,道“蟜儿,这边走。”
成蟜不会武艺,被嬴政拽起来,跟着嬴政一路往前跑,“嘭”一声巨响,成蟜感觉自己被狠狠带了一下,立时摔倒在,脚腕传来钻心的疼痛。
成蟜连忙爬起,但怎么也爬不起来,定眼一看,是脚腕被类似于捕猎的铁钳子夹住了,虽然成蟜穿的厚重,但铁钳子的力度十足,直接穿透了衣裳,成蟜的脚腕一片鲜红,鲜血淋漓。
“蟜儿”嬴政也发现成蟜受了伤,立刻冲过来,双手去掰铁钳子。
嗖嗖嗖
又是冷箭的声音,成蟜五感灵敏,虽然被疼痛席卷,却还是能听到。冷箭穿透浓雾的声音,沙哑的大喊着“哥哥当心”
嬴政分明知晓冷箭冲着自己而来,他却不愿意放弃成蟜,发疯一样使劲扒着铁钳子,根本不带躲闪。
成蟜心头狂跳,牟足了力气使劲推向嬴政。
嘭
嬴政向后一倒,冷箭嗖的一声飞驰而来,顺着成蟜的面颊蹭过去,哆狠狠一声插在身后的树干上。
嬴政摔倒在地上,本想立刻起身,但又听到嗖嗖嗖几声,冷箭相继而来,嬴政不得不闪身躲避,等他躲避完冷箭,想要回去寻成蟜的时候,已然迷失了方向。
虽然躲避的距离并不大,嬴政的方位感也并不差,但他按照方位感找回去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成蟜,反而看到了被冷箭射成马蜂窝的樊氏之人。
“蟜儿蟜儿”嬴政沙哑的大喊,四周安安静静,根本没有成蟜的声音。
成蟜无法站立,蹲在地上使劲扒着铁钳子,但他不会武艺,力气实在不够看,尤其如今受了伤,纵使有大傩伥子玉佩的加持,成蟜还是觉得伤口钻心疼痛,疼得他生理泪都要落下。
“有人么”
“大司行”
“王上”
成蟜听到有人呼喊的声音,而且很近很近,连忙道“有人有人我在这里”
很快,有人突破浓雾冲了过来,竟然是郑国与公孙长济
“大司行”郑国面露喜色,跑到成蟜跟前,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大司行,你的腿”
公孙长济一看,连忙蹲下道“成小君子,忍耐一下。”
成蟜点点头,屏住呼吸,公孙长济伸手去掰铁钳子,成蟜明明咬紧牙关,但还是痛呼出声,疼得他浑身无力,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郑国连忙扶住成蟜,着急的道“大司行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
别看公孙长济文质彬彬,但他入朝之前是个剑客,咔嚓一声脆响,直接将铁钳子掰开,郑国立刻扶着成蟜,把成蟜的腿从铁钳子抽出来。
啪
铁钳子再次闭合,单听那咬合的力度,也知晓方才成蟜受了多少苦,更何况他的感官还异于常人。
“呼呼”成蟜狠狠喘着气,虚弱的道“其他人呢王上呢”
公孙长济麻利的给成蟜止血,脱下自己的外衫作为伤布,压住成蟜的伤口,死死给他包扎起来,摇头道“这山林里到处都是机关,我和郑国大夫被冲散了。”
成蟜忍着疼痛,喘着粗气道“樊氏之人都死了,更像是被灭口,如今想起来,这些樊氏之人或许只是鞠武利用的一环,利用他们将咱们引到山林这个陷阱之中,鞠武实在狡诈,是我大意了。”
郑国摇头道“这怎么能怪大司行,那个武君子,一点儿也不像君子所为。”
公孙长济皱眉道“成小君子的伤口很深,需要处理,这里条件恶劣,咱们得赶紧找路出去,与其他人汇合。”
成蟜道“这里雾气越来越浓重,还有许多树木怪石,该如何从这里走出去
”
公孙长济叹气道“不瞒成小君子,真乃是奇门遁甲的阵法,只可惜长济才疏学浅,不精于此道。”
公孙长济如此有才华,竟然都无法破解这个阵法,成蟜一时间心里头有些发凉。
郑国公孙这般厉害,都无法破解奇门遁甲的阵法,我看来我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了。
成蟜无意间听到郑国的心声,立刻回头看向郑国道“郑国大夫,你也会奇门遁甲之术”
郑国一愣,喃喃的道“会会一些。”
成蟜欣喜的道“闲着也是闲着,那你来试试”
郑国赶紧摇头“不行不行,这奇门遁甲深奥的厉害,就连公孙也无法破解,郑国一个小吏,又如何能破解呢”
“不要妄自菲薄。”成蟜道“试一试。”
公孙长济也道“是啊郑国大夫,术业有专攻,公孙本便不是这块料。”
郑国点点头,道“好、好罢,我试一试。”
成蟜坐在原地休息,忍耐着疼痛,手中紧紧抓住大傩伥子玉佩,郑国则是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一会儿动动怪石,一会儿让公孙长济帮忙砍树。
成蟜因为失血的缘故,身子有些虚弱,迷迷糊糊的靠在石头上,浑身发冷的厉害,眼前的景物险些变成了双影儿,头晕目眩,昏天黑地的。
就在成蟜即将沉入睡梦之时,郑国欣喜的嗓音传来“破了阵法破了”
成蟜勉强提起精神,虚弱的一笑“太好了,蟜就说郑国大夫可以的。”
郑国之前并没与甚么自信,毕竟他精于的水利,在这个年代并不被重视,水利需要消耗的人力和物力实在太大,对于统治者来说,根本不值得,郑国便成了卿大夫之中的笑话。
他分明想的很好,做的也很好,却日日被其他卿大夫嘲笑,久而久之,郑国的自信心便被打击。
郑国和公孙长济搀扶着成蟜,道“大司行,咱们快走罢”
没有了怪石和树木遮蔽,山林的道路变得轻松起来,雾气也慢慢散开,一切都归为平静,这里仿佛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树林一般。
三个人往前走了一段,地势瞬间开阔,树林消失,竟然出现了一座简朴的小院子。
木篱笆围着院子,院子里零零星星的种着几颗小菜苗,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男子,正微微弯着腰给菜苗洒水。
那男子并不如何年轻,唇角挂着淡淡的笑纹,眉眼生得分明十足温柔,却自有一股清高冷傲的气质,仿佛天生拒人千里。
“啊”郑国发出一声惊叹“是他”
公孙长济道“郑国大夫,你识得他”
郑国似乎是在回忆,那日在宫中给王翦践行,郑国也参加了燕饮,他闲得无聊在地上捡树枝,不小心撞倒了一个男子,怀里的树枝掉了一地,后来还是成蟜帮他捡起了所有的树枝。
郑国道“我之前见过你,在在章台宫中”
章台宫
那可是咸阳最重要的宫殿,对方竟然曾经出现在章台宫中,其他人却没有发现。
成蟜眯了眯眼目,道想必这位就是武君子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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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吃惊的道“他、他就是燕国的公子太傅鞠武”
白衣男子终于放下手中的水瓢,轻轻的拍了拍掌心,抬起头来正视着众人,微微一笑,唇角的笑纹扩大,他分明在笑,却显得更加冷傲孤高,幽幽的道“你们找到这里,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白衣男子虽然没有回答,但他显然是默认了,他便是燕丹的师傅,燕国的公子太傅鞠武。
原来郑国破解了奇门遁甲之术,并无法走出山林,而是通向鞠武的藏身之所。
鞠武看向郑国,上下审视打量,道“看来你的确有些能耐,不只是精于水力这么简单,你在韩国不受重用,是韩人没有眼光,若是能为我燕国效力,将大有作为,不过可惜,的确可惜了。”
郑国抿了抿嘴唇,总觉得鞠武话里有话,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鞠武轻笑一声,继续道“可惜,郑国是个韩人的细作,便算是有些能耐,也不是真心为你们秦国修建水渠。”
咯噔
郑国的心窍狠狠跳了好几下,眼神明显慌乱,燕国的公子太傅怎么会知晓自己的底细他一口便将自己的底细揭穿。
郑国又是害怕,又是慌乱,道“你你瞎说,我不是细作我根本不知你在说甚么”
鞠武轻笑“哦是么你不是细作那你与韩国使者的通信该如何解释”
他说着,从袖袍中拿出几张小羊皮,一张一张的抖开“这是上月你与韩国使者的移书,这是上上个月,还有要不要将我将这些移书,全部交给秦人看一看”
郑国更是懵了,一脸慌了手脚的模样,他的确每个月都会给韩国使者通信,毕竟郑国就是韩国的细作,可他不知写些甚么,所以都是找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东西去写的。
无论是不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移书都是真的。
郑国慌张的看向成蟜,使劲摇了摇头。
郑国虽然是韩国的细作,但是他到了秦国这几个月,无论是嬴政还是成蟜,都对他很好,还有司空的一些卿大夫们,看到了郑国的图纸连连称奇,有了嬴政给他撑腰,司空的大夫们自然不会像韩国的大夫们那样欺负郑国,这两相一对比,郑国好生感动,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就算是修建水渠,也会仔仔细细的修建水渠,绝对不会偷工减料的搪塞。
而现在,郑国的身份被戳穿了。
郑国除了摇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本就不太会说话,更何况,鞠武说的都是实话,手里还有自己与韩国通信的证据,郑国简直是百口莫辩。
成蟜突然笑起来“武君子,这就是你不厚道了。”
鞠武挑眉“哦”
成蟜道“你就是欺负我们郑国大夫心思单纯善良,随便拿几张破布就出来诈人,郑国大夫会上
你的当,你以为蟜也会上当受骗不成你敢不敢把手里的破布转过来让我们看看1,上面到底有没有字迹”
鞠武一笑“成蟜,你很聪敏。”
他说着,双手展开小羊皮,将小羊皮转了一圈,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上面一个字儿也没有
郑国睁大眼睛,恍然大悟的道“你骗我这根本就不是我与韩国通信的移书”
他说到这里,对上鞠武微笑却冰冷的眼神,突然死死闭住嘴巴,感觉自己说的太多了
鞠武道“这虽不是郑国与韩人的移书,但是方才郑国的言辞你们也听到了,郑国的确是韩人的细作无疑。”
郑国刚放下的心立刻悬起来,因为鞠武说的是对的,他眼神慌张的看向成蟜和公孙长济,结结巴巴的道“我我”
成蟜不等郑国解释,忍着疼痛拍了拍郑国的肩膀,将郑国护在身后,对鞠武道“武君子,连你这个燕国人都知晓郑国是韩人的细作,你如何断定,我王便不知晓呢”
鞠武的笑容终于收敛了起来,蹙眉道“你是甚么意思”
成蟜一笑,道“蟜还以为武君子很聪明呢这意思很明显,便是叫你不要挑拨离间,其实王上与蟜,早就知晓郑国的身份。”
最吃惊的,并非是鞠武,而是郑国本人。
郑国睁大眼目,不敢置信的看向成蟜“大司行”
成蟜安慰道“郑国,你不必担心,其实王上早就知晓你乃是韩人派遣来的细作,从一开始便知晓,不过王上也知晓,你虽身为细作,却从未做过与我大秦不利之事,不止如此,你在水利方面更是无人可比,因此王上信任郑国大夫,纵使知晓郑国大夫的身份,还是愿意将水渠这般重要的事情,交托给郑国大夫。”
郑国心中狂跳秦王竟然早就知晓我的底细
郑国却还是如此信任于我
郑国我郑国真真儿是何德何能,竟得秦如此器重
成蟜忍着疼痛偷笑,郑国实在太容易感动了,被自己两三句话弄得几乎感动得哭出来。
果不其然,郑国咬着下嘴唇,嗓音微微颤抖地道“大司行郑国当真是无以为报”
成蟜道“郑国大夫言重了,你能为秦国修建水渠,利于百姓,便是最大的报答,又何谈无以为报呢”
成蟜和郑国如此和谐,鞠武眯起眼目,他万没想到,自己的挑拨离间竟然无用,成蟜和郑国非但没有反目,甚至更加亲密。
啪啪啪
鞠武轻轻抚掌拍手“好,成小君子的气量,真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比拟的,便是连一个细作,也能容忍。”
成蟜微笑“武君子,你便不必挑拨离间了,蟜信任郑国大夫。再者蟜与郑国大夫乃是交心的友人,为何会轻信你的挑拨之词,而不信任自己的友人呢”
鞠武凉丝丝的看向成蟜,似乎在审视,幽幽的道“若敖成蟜。”
成蟜奇怪,鞠武为何突然连名带姓的唤自己
鞠武幽幽的道“你当真是若敖成蟜么”
咯噔
成蟜心窍一跳,不着痕迹的握住大傩伥子玉佩,便听鞠武笃定的道“若我没有猜错你根本不是若敖成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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