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面前哭, 你就会把林知言还给我吗真是搞笑”
凌妃色厉内荏,强撑着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有问题就赶紧去治, 别来我这里发疯”
“发疯或许是吧,林知言就是我唯一的抑制剂。”
霍述的半截面容浸润在黑暗中,缓缓说, “不错, 我与她的接触,的确始于一场实验观察。她越干净纯粹,越与我的预设数据背离, 我就越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证明到最后才发现实验结果已经根本不重要了,我要的,是她这个人。”
“你、你在说什么”
“你们说我有问题, 的确, 只有当她存在于我的身边时, 我才稍微有点正常人的感觉。我二十多年来没搞懂爱是个什么东西,可就是没她不行。”
凌妃惊怒地看着他, 心口憋着一股气。
关于和霍述分手的原因, 林知言从没有对人详细说过, 所以凌妃一直以为霍述是和那些豪门公子哥儿一样游戏人间, 拿林知言当豢养的金丝雀对待,这才让人姑娘家伤透了心
她没想到, 霍述竟然拿林知言当实验对象
这是什么变态的癖好
“想知道真正的疯子是什么样的吗”
霍述居高临下地半阖眼睫,扯了扯嘴角,“他一生站在悬崖顶峰,俯瞰天下宵小, 没有归途,没有退路。他站在平衡木的一端,如果对面有人爱他,那么就能将他翘上崖岸;如果对面空空如也,那么他就会坠入深渊。林知言就是那个,站在我平衡木另一端的人。”
他好像有点伤心,声音也低了下去“你可以不告诉我她在哪儿,只需要点点头,让我知道她还好端端活在国内的某处,就足够了。”
有那么一瞬,凌妃差点要顺着他的心愿点头。
反应过来霍述是在套话,凌妃蹬蹬后退两步,讥讽道“她为什么要去拯救一个,将她推入深渊的人就因为你需要,你有病,她就活该在你身边受罪你自恃聪明、机关算尽,有没有算准过她的心”
霍述视线一顿,片刻的失神。
“林知言七岁没了爸妈,叔叔阿姨是为了筹钱给她做人工耳蜗的手术,才疲劳驾驶出的意外在成为孤儿之前,她也是别人家的掌上明珠她失去了绝大部分人没有失去过的东西,吃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你知不知道,她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家,一个真正疼爱她的亲人”
凌妃哽了哽,气喘吁吁地质问,“可是你呢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虚伪自大,亲手毁了她最渴望的东西,还想让她继续爱着你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可怜可怜她林知言跟你在一起根本不快乐,你自私自利的胡搅蛮缠,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霍述微怔,那些他不理解的情感、那些林知言无声的反抗,好像都在凌妃的这一声声质问中,渐渐清晰成型。
东西碎了可以补,感情破了可以修。只要毁了那份实验数据,赶走那些引诱幺幺离开的人,一切就可以回到从前
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这个女人却告诉他,他无法理解的那些亲情爱情,是林知言最想得到的温暖。
“是吗,我毁了她最渴望的东西。”
霍述低声喃喃,似是茫然。
“人心只有一颗,糟践完就没了。”
凌妃冷声,“如果林知言没死,看在她曾经那么喜欢你的份上,放过她吧”
不知道哪句话又刺激到了他,霍述抬头,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凌妃小姐,我今天身体很不舒服,没什么耐心。我不想闹得太难看,要么你直接点,把我想要的答案告诉我,要么”
霍述轻咳一声,抬起满是绷带的手指按了按额角,声音低哑,“我想想,要是争执间你的人工耳蜗受到什么损害,修复起来会很麻烦吧”
何止是麻烦要是内机坏了,得手术才能修复。
“你想干什么都说了我不知道她在哪”
凌妃尖叫一声捂住耳后的外机,连连后退,直至后背贴上冰冷的电梯门,前所未有的紧张感令她头皮发麻。
她感觉到霍述的耐心正在流逝,这个疯子大概真要失控了。
叮咚,电梯门就在此时打开。
凌妃失去支撑,下意识朝后一仰,却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拉到电梯角落里护住。
“哥”
是骆一鸣的声音,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语气非常仓促,“你身体还没好,先回医院躺着,这里我来处理,我来处理行吗”
霍述看着电梯里的两人,抬手轻轻一按开门键,正准备合拢的电梯门就又哐当一声打开,随即被那只满是绷带的手按住。
他盯着骆一鸣,许久,了然似的,极慢地扯出一抹笑“原来这事也有你的份吗,骆一鸣。”
“没有我发誓,我真的不知情”
骆一鸣咽了咽嗓子,一手护住凌妃,一手抬起试图制止霍述,“述哥,你冷静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逼问凌妃了好不好”
“你,有什么面子”
霍述双目黑寂寂地靠着门口,压抑地咳笑起来,“我只想问一个心安,有什么不对。”
他上一秒还在笑着,下一秒狠厉的拳风已挥至骆一鸣的面门。
骆一鸣躲闪不及,挨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
他从没见过霍述这般发狠的样子,简直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拳拳带风,试图将所有阻拦他的人碾作齑粉
饶是骆一鸣从小练军体拳长大,也抗不过他这般拼命的打法,更何况还要忙着照看凌妃,多方掣肘,已是力不从心。
“走”
骆一鸣一脚踹开堵在门口的保镖,拉着凌妃朝消防楼梯跑去,反手栓上门。
他一步三台阶,凌妃穿着裙子压根跟不上步伐。眼看着保镖就要踢开铁门,骆一鸣只好折返回来,身子一矮,抗麻袋似的拦腰扛起凌妃就跑。
“啊,我胃你顶得我胃痛”
“忍忍吧姐姐,落在我哥手里就不是胃痛的事了”
骆一鸣一口气下三楼,喘着粗气道。
砰地一声,楼道口的门终于被大力打开。楼下住户似乎听到了动静,正打开防盗门朝上探头。
“咳咳咳”
霍述扶着门框,额发凌乱地搭在眉间,咳嗽声压在胸腔里,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意。
保镖扶了他一把,顿时被透过衣料的体温给震住,惊道“霍先生,你在发烧”
霍述唇瓣发红,眼下一片阴翳,从剧烈的咳喘中挤出一丝喑哑的声音“别管我,追上去。”
“可是”
“追”
保镖不敢违命,拔腿朝楼下追去。
霍述扶着门框的手背青筋突起,绷带下隐隐渗出血色。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整了整略微起皱的西服,刚朝着楼下走了两步,就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霍述及时抓住栏杆,闭目缓过那一阵眩晕。他是个很自律的人,平时哪怕没出汗,也会固定早晚冲个澡,此时却顾不得灰尘沾上昂贵的西服面料。
他想,他是真生病了。
林知言带走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留下的躯壳不过是行尸走肉。
阳光从楼道的窗户透入,霍述抬手捂在眼前,恍惚间视野里出现重影,仿佛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将那块“绿野仙踪”的原石置于眼前,站在柔和的光影中,歪着头朝他笑。
原石没有切碎,感情不曾破裂,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他目光涣散,不受控制地伸出指节,去触碰那抹纤细的身姿。
“幺幺”
那光就在眼前,可他怎么也抓不住。
紧紧一握,幻影在指尖散作做虚无。
地下停车场。
骆一鸣单手拉开车门,将凌妃塞进副驾驶。凌妃的头被车顶磕了下,她顿时捂住脑袋,痛呼一声。
“系安全带”
骆一鸣鼻尖上全是汗,大步从另一边上车,马不停蹄地发动汽车。
他猛打方向盘倒车,油门一脚踩到底,零百加速不过四秒,豪车一路咆哮着冲出了地库,将追出来的两个保镖远远抛在了后头。
骆一鸣直开出了两条街,确定霍述的人没有追出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将车拐入一家酒店的公共停车位,靠边停下。
“你没事吧”
骆一鸣扭过脸,抬手碰了碰嘴角的淤青,疼得“嘶”了声,“让你别回家,你非不听。霍述昨儿被刺激得不轻,正是六亲不认的时候,你说你撞上他干嘛”
话还没说完,就见凌妃抡起包砸了过来。
他“嗷”地一声惨叫,不可置信道“你打我作甚我刚救了你哎”
凌妃眼眶泛红,看着骆一鸣一肚子的气“是不是你将我的具体地址告诉他了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我门口来”
骆一鸣真是冤枉死了,当即瞪圆狗眼“拜托你用脑子想一想,姐姐如果你的地址是我说出去的,我为什么要跑过来救你还被揍得一身伤,我犯贱还是欠揍”
“你就是欠揍他是你哥,你和他是一伙的”
凌妃鼻尖红红,劈头盖脸一顿挠,“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知道欺负平头百姓”
“别打了别打了,疼疼疼”
骆一鸣忍无可忍地抓住凌妃的腕子,刚要撒火,可一瞧见凌妃苍白的小脸,那点委屈的小脾气就哧的一声灭得干干净净。
“我好害怕”
她眼睫一眨,泪水就滚了下来,手掌冰冰凉凉,看来的确吓得不轻。
骆一鸣没应付过这种场面,一时手足无措。眼下的场面让他生出一种长幼颠倒的错觉,仿佛自己成了哥哥,身边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才是年纪小一岁的那个。
“你别哭啊,我一看到女孩子的眼泪就头疼。”
骆一鸣慌忙扯了两张抽纸递过去,安慰她,“我哥那是在气头上,你先避一避,等他冷静下来就好了。”
凌妃接过纸按在眼下,种植的睫毛被泪水糊成一片,只是摇头。
“我好后悔,当初我就不该怂恿林知言接近霍述你说得没错,其实我就是个没见识的暴发户,拜金的是我,想嫁入豪门的也是我,是我的物质主义害了我最好的姐妹。”
骆一鸣听到那句“想嫁入豪门”,嘴角抽了抽。
“嗐,这也不能怪你,哪个女孩子不想嫁得好点。”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啊”
“你管我哪边呢反正我和你呢,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了,你有困难我帮一把,不是什么难事。”
骆一鸣说着,耐不住好奇凑过脑袋,“我说,林知言真被你们藏起来了”
凌妃一巴掌糊了过去,骆一鸣捂着嘴角惨叫。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行行行,我不问了不问了还不成吗一个个的下手这么狠嘶,拿我当沙袋呢”
骆一鸣退开了些,垂头丧气地去掰车内后视镜,扬着下巴左右照了照
得,好好的一张脸成调色盘了。
凌妃瞪了他片刻,目光慢慢软了下来。
“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她吸了吸鼻子,瓮声问。
骆一鸣立刻屁颠屁颠地逞能起来,大手一挥“不用皮肉伤而已,养两天就好了。”
挥手的力气太大,牵动到肋骨处的隐痛,瞬间龇牙咧嘴。
凌妃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半晌,忍着笑抬手,摸了摸他嘴角的淤痕。
“两天内怕是好不了,得买点药擦擦”
她凑近了些,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渍,颇有种我见犹怜的妩媚。
女孩子保养精致的手很柔软,没骨头似的,呼吸羽毛般轻轻拂过,有点痒。
骆一鸣立刻僵直了背脊,心中一连串“我艹”咆哮而过。
莫非这就是“英雄救美”的待遇
有种莫名的爽感怎么回事
“吔,你脸红了”
凌妃指尖一顿,诧异地看着他。
“脸、脸红怎么了谁脸红了”
骆一鸣欲盖弥彰地吊起眉梢,视线乱飞。
凌妃连伤心也顾不上了,一脸见到外星人的稀奇“你不会还是处呃,没谈过恋爱吧”
骆一鸣语气生硬“谈过”
凌妃挑眉“嗯哼”
“你什么眼神啊,姐姐你以为我们这些人整天就无所事事,挥金如土还不是被父母耳提面命地管着,一样不能早恋、不能夜不归宿站得越高越要低调,你懂不懂”
骆一鸣不太自然地别过脸,“跟你说这玩意儿干什么,接下来去哪儿”
凌妃回归正题,想了想说“就前面那个路口有家宠物店,你将我放下吧。”
家里是不敢回去了,她怕再撞见霍述。
万幸她有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习惯,衣服、充电器和电子画板什么的在星城都有备份,影响不大。
唯一麻烦的就是家里还有两只猫,得请靠谱点的宠物店工作人员定时上门喂养。
凌妃下车,去宠物店签署上门喂养的协议,又拐去旁边的药店买了点活血化瘀的外用药,拉开路边骆一鸣的车门,一声不吭塞去他怀里。
凌妃刚才霍述来找我了,嘤嘤嘤好可怕
林知言刚送走成野渡,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就收到了凌妃的发来的消息。
林知言心脏一紧,立刻问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害你
凌妃没有没有,就是逼问你的下落,我什么也没说。
凌妃你的那些东西,我朋友已经帮忙寄出去了,选的隐私发货,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真实信息,但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你是没看见霍述今天的样子,跟反社会人格似的,我感觉他简直疯了,真的。
林知言的视线久久落在这行字上,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回忆的泥淖中抽离,回复道我知道了。妃妃,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凌妃放心吧,我回去看看我爸妈。马上就要起飞了,我先关机啦,你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林知言会的,一路平安。
放下手机,林知言有种无力的虚脱感,脱下鞋子蜷缩在沙发上,慢慢躺下。
原先的那个微信号,她始终没勇气去登录查看,好在自己孑然一身,断舍离不算太痛苦。
只是,她都已经不在山城了,霍述的这场戏,又是做给谁看呢
第二天醒来,林知言的喉咙开始剧烈疼痛,有点咳嗽,可能是在火场吸入的尘烟有点多,伤到了气管。
成野渡本来就放心不下她,想再请假多留几天,到底被林知言劝走了。
看病养伤的这两天,她将房子里外都打扫了一遍,买了些简易的软装搭配一番,这片小天地倒有了几分家的温馨。
三天后,山城寄来的包裹到了,存在离小区两站路远的另一家驿站。
林知言换了手机号,特意约了一家搬家公司去取,自己没有现身,一是身体的确不舒服,二是担心霍述有什么动作。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一直等到她在深城安家定居了两个多月,霍述那边都没再有什么动静。
八月,潮闷的盛夏在台风预警中席卷而来。
都说南方是多瘴气的炎热之地,林知言倒没有多少感觉,或许是因为她适应了山城夏季熔炉般的高温,骤然搬到空气微咸的海滨,反而觉得惬意和凉爽。
唯一困难的是深城的语言环境和山城大相径庭,她对普通话的读唇能力在这里几乎不起作用,需要从零开始适应。
林知言买了一部iad,在凌妃的介绍下接一些画单,大多都是古典网络小说的封面背景图,商用按两倍的价格算,一张从几十元到大几百不等,大大小小累积下来,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但要再往上走,就有些难了。
凌妃建议她宝贝,你现在口碑蛮不错的,不如去微博和hs上开个账号吧好好经营一下,以后要是能接实体书的插画,一张的价格,就够你画十几张网图的收益了。
林知言有些犹豫。
她的思维比较活,画画有自己的想法,按部就班地按照甲方的要求画画虽然也能养活自己,却极大程度上限制了她的创作欲,和甲方扯皮更是心累。
林知言十月底,葛明玉大师的在港城开了个国画进修班,我打算报名试试。
凌妃自然是支持的可以啊你是打算走艺术道路吗去多久
林知言是有这个打算,我想出自己的画集。大概进修半年吧,不过我还在犹豫。
凌妃犹豫什么葛大师的班不是谁都能去的哎,只要言宝宝能选上,说什么都要去
林知言学费有点贵啦,会掏空我所有的积蓄。而且培训期间课业很多,可能连外快也没法接
凌妃先不说这些学成之后的出路,你想好了吗
林知言将自己的想法和凌妃大概地说了一下,那边立刻回了一条兴奋的语音你的意思是,想将传统的国画和现代艺术结合起来,打破古今壁垒这个创作方向很新颖啊,葛老师的风格绝对对你有帮助,去钱不够尽管和我说,你上回还送我两只包呢
得到肯定,林知言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
凌妃不过去集训,沟通会比较频繁哎,你能适应吗
林知言想了想,回答嗯呢,所以我想先试着做做语训,学一学说话。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凌妃的欣喜,她说,你终于肯走出这一步了呜呜呜看着你越来越勇敢,我真的好开心啊
林知言用触控笔抵着下颌,笑着回复有句话说得好当你专注于自身的时候,真正属于你的那些东西就会来找你。
凌妃说得对等会我让妈妈将我小时候做语训的经验整理出来,希望对你有帮助哦加油
好,辛苦阿姨了。
林知言回复,想了想,又问,你回山城后,他还有没有骚扰你
过了会儿,凌妃才回复没有没有,你放心听骆一鸣说,他现在将新公司做大了,等闲不会轻易露面,忙得很。
那就好。
林知言彻底放心了,抻抻腰起身,拉开了窗帘,任由热烈的阳光洒落满身。
这几个月,她已经能很好地将自己从过往中剥离出来,也渐渐适应了深城的节奏,曾经的那些刺骨记忆正在逐渐消弭。
台风终将过境。
没有谁会永远停留在过往,这样挺好。
霍述病了一场。
他轻易不生病,这次却反反复复烧了半个月。医生查不出具体的病因,只推测他的神经太亢奋了,哪有人整晚整晚不合眼的简直像有个恶劣的灵魂在时刻翻涌作祟,身体不堪重负,所以发出了警告。
霍述很清楚,在自己身体里翻涌作祟的东西不是什么恶灵,而是源于对林知言的渴求。
他恍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思念”吧。
八月份了,霍述仍然没有得到林知言的具体下落。
顺着监控的那点蛛丝马迹一路盘查,只知道她极有可能去了南方的深城海滨。地图上微若蝇足的一个点,却找不到他想要的那抹身姿。
那天,骆一鸣回来找他。
面对他盛怒的威压,只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哥,我真不知道林知言在哪,也不反对你找她。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找到她后,你要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她如果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那一切,都只会是灾难重现。”
大雨过后,天色铅灰。
整座山城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芭蕉滴雨,街道一片湿淋淋的潮。
周径叩开这座新别墅的房门,毕恭毕敬地送来了一箱物件山顶别墅正在重新装修,这几个月积压了不少快递在那边,他今天抽空全搬了过来。
客厅没有点灯,霍述坐在沙发的阴影中,霜白的指间捻着一枚小巧的异形魔方,有一搭没一搭地单手转动。
他瘦了些,也不似以往那般总挂着人畜无害的浅笑,仿佛所有浮华伪善的假面都在某一瞬揭下,只余下让人看不透的深沉寂静。
“那是什么”
霍述百无聊赖地掀了掀眼皮,看向纸箱里黄澄澄的三块匾。
周径拿出来,借着落地窗外的雨光看了眼,回答道“是慈善机构送来的捐款证书,您什么时候捐了善款吗”
霍述的长睫一颤,几乎立刻起身“给我。”
三块裱装好的爱心证书,一家市残联慈善机构、一家助学基金,还有一家源于他最熟悉的花石街福利院是林知言留给他的,最后的三样东西。
那三百万里,没有一分钱是花在她自己身上。
哪怕她是带着满心伤痕离开,可留给这个世界的,依旧是无限善意。
这就是他的幺幺,对恶绝不容忍,对善无限宽容。
霍述下意识抬眸,像是在寻找谁的身影,然而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陈设,留给他的只有无限冰冷。
如果你爱我,请将我翘上崖岸;
如果你不爱我,我将会坠入深渊。
霍述慢慢坐回椅中,良久,于空寂中意义不明地嗤笑。
没有林知言在的每一天,他的灵魂都在无可挽回的,朝着深渊坠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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