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与乡试,除开一个是中央考试、一个是地方考试, 参考考生生源范围不同、考试难度不同等这些之外。其实在考试流程和形式等方面, 是差不多的。
在科举革新之前, 会试和乡试都是考三场、每场考三日。科举革新之后, 会试和乡试也都改成了考三场、连考九日。
但这次会试的考场环境,可比乡试时要好上太多了,到底是刚修缮过的。
洁白的墙腻子将号房里刷得亮堂堂的, 里面也没有阴冷湿气, 与乡试时阴暗潮湿的号房相比, 这会试的号房终于可以叫回它真正的名字了考棚。
考棚里依旧配备的是拆开为书案与板凳,合上即为木板床的两块木板,这没什么可说的。
值得一说的是, 叠放在木板床上的那一张青白色被子。
黎池上前伸手摸了摸被子, 然后又提起抖了抖。得出个结论, 这不是木棉被、柳絮被或其他什么被子, 而是与乡试时赵俭赠他的那张被子一样,是轻薄保暖的鸭绒被。
黎池一边查看墙边放着的满满一盆木炭,以及一桶清水。一边心里暗诽
谁说古人就很笨的这鸭绒被不就说明古人很有一份巧思, 只要特权阶级肯动心思,别说鸭绒被了,什么东西弄不出来。
入夜, 考棚门被从外面锁上。
黎池用陶罐烧了一罐开水,然后就着干粮吃罢晚饭,就卷着铺盖卷, 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在体内生理闹钟的作用下,黎池早早地就醒过来了。
起床穿戴整齐,叠好被子,又生火烧了开水吃过早餐,才有报时的士兵在考场内走动报时。
辰时一到,三名主考官开始发放考卷,依旧是同乡试时一样,三场考试的考卷全部一起发给考生。
黎池拿到考卷后,粗略浏览一遍,就对这次会试的考卷有了大概了解。
会试和乡试的考试科目一样,依旧是一场杂宗场,一场经义场,以及一场策问场。
此次经义场和策问场的考题,循规蹈矩的,除了考题的难度相应加大外,没有什么新鲜变化。不过就算题面上难度没有增加,考生也会在作答时主动增加难度,否则如何能从七八千人中脱颖而出
杂宗场倒是有些变化。乡试时是三百道填空题,这次会试是两百道填空题,外加一道写判书的公文书写题。
杂宗场的变化,对黎池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因为诏、诰、表、判等这个时代的各类公文,黎池早在乡试之前就已经专门练过了。
在心里对考卷有个大概认知后,黎池就将经义和策问的考卷放到考篮里,将杂宗场的试卷展开,开始做题。
上次乡试时,黎池选择先做最难的策问试卷,是感染风寒后不得已而为之。这次没有了身体方面的担忧,他选择按照正常的场次顺序来,杂宗场、经义场直至策问场。
黎池在做杂宗考卷时极其认真仔细,认真到每一题的题目读三遍,仔细到落笔写答案时还要再确认一遍。
可即使是这样,因为一路做下来没遇着难题,黎池在午时整的时候,就将两百道填空题做完了。
黎池停笔,生火煮了一罐开水,就着干粮吃过午饭后,就继续作答杂宗场书写判书的公文题。
公文,黎池前世写过的正式公文,数量怕是都已经过百。虽然古今的公文差别不小,但公文思维却是一样适用的。加上黎池训练模拟写过这个时代的各类公文,因此对这篇判书公文尚能说是信手拈来。
判书,与其他类公文相比,要格外注重用词严瑾准确。于是黎池先打了一篇草稿,然后一字一词地推敲,力求遣词造句完美。
傍晚,报时的士兵在考场内走动报时的时候,黎池已经将作答完毕且再三检查过的杂宗场试卷,小心叠好放进考篮里了。
杂宗场,说是考三天,但其实大多考生都只用两天来作答,腾挪出来的一天时间都拿来作答策问。
因为许多考生觉得,策问场的时间比较紧迫,三天时间写三篇策问,还是有些不容易的。
但这些考生是不包括黎池的。
这次会试,黎池花了一天时间作答完杂宗场,两天时间作答完经义场。
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其他考生,黎池是经历过魔鬼答题速度磨炼的。中学和大学时期的各种大考小考,后来国考、遴选考,都对答题速度有很高的要求。
那些考试,黎池都闯过来了。他已经习惯一旦开始做题,脑子就极速运转,做题速度快也是自然的。
而且,黎池还有一副好记性,只要是他有意识认真记忆了的,就很难忘记。而杂宗场和经义场,很大程度上考的是知识记忆能力,这正是黎池擅长的。
所以,黎池的作答速度这么快,也就不奇怪了。
答完杂宗场和经义场之后,黎池就竭力压制自己的作答速度,用一整天的时间去推敲策问的作答方向和思路,然后又用三天的时间写出了三篇策问。
一天构思,三天书写,每一篇策问文章皆在五千字左右。
书写完之后,黎池拿起来细细研读过一遍,才终于觉得没像乡试一样留下遗憾了。
会试连考九日,黎池花了七天时间作答完毕。
剩下的两天时间,黎池就坐在考棚里,无所事事地竖耳听考场上的声响。
随着时间越往后推移,考场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浮躁起来。
东西掉地上的声响开始增多,哗啦啦翻考卷的声音渐大渐密集,嘶嘶的低声抽气开始蔓延,及至最后,唉声叹气的长叹声也此起彼伏
到第九天时,甚至需要三位主考官、八位同考官,分开密集地同时巡视考场,才能镇住考生们。
所幸,直到第九天酉时,锣响三声开始糊名交卷了,也没发生什么事,此次会试的考试阶段算是完美落幕。
至于判卷阶段和张榜公示阶段,对黎池他们这些考生来说,基本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在糊名交卷时,监察学官和三名主考官进入考棚,外面还站着三名同考官。然后由不参与判卷的会试监察学官,上前糊名,以确保考生的答卷字迹只他一人见过。
会试当然也是有监察学官的,只是这人黎池没见过。
黎池站在一旁,双眼盯着看完了他的答卷糊名全过程。
监察学官糊完名和三名主考官出去时,其中一位主考官与黎池的视线对上,然后给了黎池一个笑容。
黎池一边往外走,一边思量那名主考官的笑容。
看来或许那名主考官,是赵俭的人。
主考官中有一个赵俭的人,同考官中或许也有。他又在乡试过后在赵俭的提醒之下,注意了自己的字迹,这次会试作答时就是用的他变改后的台阁体。
这双重保证下,应该能避过有些人的背后操作。
走出贡院大门,二月的北地冷风迎面扑来,冷得黎池一个哆嗦这是他这世第一次体验到,考场外比考场内冷。
上次乡试时,黎池经了一场风寒,整个人瘦得像根麻杆,黎棋和黎湖都差点不敢上去认人。
这次黎池一出来,黎棋和黎湖就赶紧挤上前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和周,你身体没事”
“和周,这次可要我去请大夫”
黎池将手中的考篮递到他爹伸过来的手上,“爹,我身体没事,也不用劳烦湖哥去请大夫了。”
贡院外挤满了来接考生的人,人声嘈杂,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于是接到黎池之后,他们也没停留,直接艰难地挤出一层又一层的人群。出来之后,又往回直接朝黎府走。
一路上,虽黎棋和黎湖都没问,黎池还是主动说起了会试的一些情况
“所以和周,你自己觉得考得还可以”黎湖听后总结道。
黎池点点头,“我有七八分的把握。”
“小池子唉嗨,我这总是嘴瓢,不容易改过来。”黎棋又叫了自家儿子的小名,“和周,只要你觉得有把握,爹就放心了。”
只要黎池觉得有把握的事,那就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了。这是黎棋当了黎池这虚十八年的爹,总结出来的经验。
没走多久,黎池他们就回到了暂住的黎府。
站定在黎府院墙上的角门外,黎池抬起手正欲扣门时,门忽然从里面打开,闪身出来一个人。
因那人走得太急,险些与抬手正欲扣门的黎池撞个满怀
“什么臭东西臭烘烘的,也敢站在我黎府门外”
那人看着比黎池要年长些,可能二十来岁的年纪,此刻正用手捂鼻,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黎池。
正欲扣门,门就陡然开了还闪出来一个人,这人险些撞到他身上,然后就是兜头的唾骂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黎棋和黎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甚至是黎池也有些懵,前世后十多年加上这一生的十七八年,有三十多年没人用这么浅显粗鄙的脏话骂过他了
正在黎池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那人像是一秒都不愿多忍受似的,鄙夷地斜视了黎池他们一眼,就捂着鼻子走了
黎池抬起衣袖,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是有些异味。九天九夜,吃喝拉撒都在那一个小小的考棚内,没有异味是不可能的。
只是出贡院后,一路走来吹了这许久的风,身上的异味已经散去不少,不至于臭到臭不可闻的地步
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的黎湖,甫一反应过来,就气得话都说不清了“刚才那人骂什么呢简直是、是毫无教养”
黎棋也生气,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人走远的背影,然后转回头看向儿子,眼露担忧。
在黎棋这个老父亲的眼里,黎池待人处事即使再周全,他也依旧还是一个少年人,一个顺风顺水长到这么大、周围全是称赞没有骂声的少年人。
黎池垂眼,嘴角自然地牵出一个笑容,没说什么。抬脚跨过门槛,向青朱院走去。
他前世的后十几年,也是被人骂过的,只不过大多都是只敢背地里骂他。即使当面骂他,也是文明人的骂法,用词或许尖酸却没有刚才的粗鄙难听。
骂也骂了,那人骂了他之后又跑得快,连让他怼回去的机会都没给。还能怎样追上去逮住那人,然后骂回去或者打回去这不就是狗咬人一口,人还咬回去的典型事例
在回青朱院的途中,正好遇见了灵仙。“灵仙,你过来。”
“黎少爷,您会试考完回来了”
“嗯,考完了。你和苏叶两人去给我烧一桶热水来,我要好好洗漱一番。”黎池语气温柔地吩咐道。完全看不出在一两分钟之前,他还经历了被人骂臭东西这样的事。
“是,灵仙这就去。”婢女灵仙准备告退。
“等等,我刚在角门那里遇见一个男子,二十来岁的年纪,身体微胖,看着像是贵府的哪位主子。灵仙,你知道是哪位么”
灵仙想了想,“那人可是身穿紫色云纹缎面外袍,手拿一把象牙骨折扇”
黎池回想一下那人的穿着,托他的好记性的福,他将那人记得一清二楚。“是的,灵仙可知是府上哪位主子”
“那是长房大老爷的大公子温少爷。”
“哦原来是温大哥啊。好了,灵仙你去准备热水。”
灵仙退下去了。
或许黎棋还没想明白,只一心心疼儿子莫名其妙地被骂了。但黎湖年轻脑子灵活,再加上与黎池这些年的相处,他立马就将黎池的心思猜出来几分。
黎湖暗暗啧道黎温,你总有一天,要为你的满嘴污言秽语付出代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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