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殊哪里会挑这个, 只想着没有飞机,回不去才好呢。
飞机加好了油,天色却忽然暗了起来,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不,不是南方那样轻飘飘的雪花,而是像撒盐一般的雪粒子。
这样天气, 飞机自然是不能起飞的了。机场的负责人, 安排了房间,送了陈殊回去休息,道“这个天气, 卑职是不能送小姐回去的。为了安全考虑, 等天气放晴了, 才能起飞。”
陈殊明白的,点点头。只是付旗想必还有其他的差事,不可能就在这里待着, 陈殊也叫他回去“你回去当差吧, 等雪停了,我自己上飞机。”
付旗踌躇, 又嘱咐陈殊“那小姐千万不要走了,等雪停了, 就回上海去的。”
陈殊无奈, 扬扬手里的军令“军令都下了, 我还能赖在这儿吗我就是想留在这里, 谁敢留我呢”
付旗交代好机场的负责人,一定要看着陈殊上飞机的,等雪一停,飞机能起飞了,就必须走,这里司令官的命令。
机场负责的军官连连保证,同付旗打听“司令的命令,卑职一定遵命。只是这位小姐似乎同司令官的关系很不寻常,兄弟透个话,免得兄弟我有什么不周到,得罪了小姐。”
付旗半年前还是莽撞愚笨的乡下小子,跟在李纵云身边,干的又是引来送往的差事,早晓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了“司令的私事,不是我能多嘴的。”
那军官了然,亲自送了付旗出去“明白,明白”
等了两天,雪虽然停了,但是还是阴云密布,不适合飞机上天。这位机场的军官,是绝不肯这样的天气,让飞机上天的。
司令部每天都打了电话来询问,祁中校嗯嗯,接了两句,便把电话递给陈殊“陈小姐,司令的电话。”
陈殊生着气,哪里肯接电话的,拿过来,直接挂掉了,冷着脸“以后他的电话,都不要叫我了。”
说罢,走出机要室,拢了拢围巾,新疆的冬天可真冷啊
祁中校愣在哪里,过了会儿,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他拿起来“司令,对,陈小姐她挂了电话。陈小姐她她可能不太舒服,回去休息了。不不不,应该不需要大夫,只是只是水土不服。好的,好的,卑职明白。”
李纵云无论多忙,是每日必定一个电话的,只是陈殊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接的。偏偏机场的军官又不敢挂李纵云的电话,就放在那里,一遍一遍催着陈殊。陈殊只好自己亲自去挂断了。
久而久之,机场的人都晓得这位陈小姐脾气大,连司令官也敢甩脸子,敢给脸色瞧。偏偏司令官还不生气,头一天这位陈小姐挂了电话,第二天还照常打来。
司令官雷厉风行,何曾这样好脾气过慢慢的,祁中校琢磨过味道儿来,对陈殊便越发恭敬起来。
等了一个星期,等云层渐渐散开,祁中校便来通知陈殊“陈小姐,天气放晴了,中午的飞机,晚上就能到上海。”
陈殊点点头“好的,我马上收拾行李。”待在这里,还不如回上海去,还有得事情可做。
祁中校送了陈殊上飞机之后,亲自打了电话,同李纵云报告“是,陈小姐上了飞机,大约晚上到上海。”
陈殊坐在飞机上,望着下方的楼房、田野越来越小,渐渐飞机上升,便可见云朵。
这架飞机大约是专供这些高级军官来往的专机,装修得很豪华,沙发,餐桌一一皆备,陈殊歪着睡了一小会儿,被一阵颠簸惊醒了。
飞机剧烈的抖动,桌上的玻璃杯被强烈摇晃的飞机摔在地上,陈殊扶着座椅,几乎站不稳,她勉强走了几步,朝前面驾驶仓大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前面没有人回答陈殊,只是飞行员不知在同谁通报“c47号遭遇故障,c47号遭遇故障,无法继续飞行,请求迫降,请求迫降。”
匣子里有声音传出来“请报告地点,请报告地点,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陈殊的心脏怦怦直跳,还来不及说什么,便一阵天旋地转,飞机快速的下坠,处于失重的状态中,机翼一路擦着火花,扑进一条河流之中。
陈殊一头撞在机舱上,眼冒金星,后来的事情便完全没有知觉了,昏迷之前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原来做那样的噩梦,并不是李纵云要出事情,而是自己要出事。不晓得死之后,会不会回去现代呢李纵云听见这个消息,是怎么样的呢我不是这里的人,终究还是要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去的
机场的祁中校收到飞机失事的消息,不敢隐瞒,亲自去了行营司令部。去的时候,很不巧,司令官正在开会,付旗见祁中校脸色很不好,走出来,问“什么事情 ”
十二月月底了,数九寒天的天气,却叫祁中校冒出冷汗“陈小姐坐的那班飞机失事了,飞机发生了故障,请求了紧急迫降,但是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方位。”
付旗一言不发,祁中校拉着他“谁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大事那是司令的专机,飞前一定检修的,怎么会出事怎么会出事呢”
祁中校晓得这位陈小姐在司令心中的分量,何况这是司令的专机,倘若不是陈小姐上了这班飞机,那么上飞机就是司令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惊,恨不得立刻回机场排查。
他站在那里抹汗,央求付旗“兄弟我这回闯了大祸,司令哪里,兄弟可要为我美言几句。”
付旗淡淡道“这是瞒不住的,你在这里等着,我现在立刻进去告诉司令。要是意外还好,要是人为,你就自求多福吧”
他疾步走进去,李纵云仍旧继续讲着“后天南京会派谈判的外交官了,鹤龄,你的第七师要调进迪化城来,加强安保。”
付旗弯腰,低声汇报“司令,陈小姐坐的飞机失事了。”
李纵云的话截然而止,他望着付旗,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谁的飞机出事了”
李纵云的脸色瞬间便变了,付旗听得出来,司令忍着怒气。
付旗低着头,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司令,祁中校来报告,陈小姐乘坐的那辆c47飞机,途中发生了故障,坠毁了”目前的还不能确定具体的方位。
话还没说完,就见李纵云暴怒,桌子上的文件全都被扫到地上“祁英呢,他混账”
找到陈殊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
这架飞机是军用飞机,坠毁之后,照理来说应当立即被人发现的。只是飞机坠入的是河里,四周荒无人烟,好在是冬天,河水干枯,并不太深,这才救了陈殊一命,不然沉入河底,机舱又打不开,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当地的百姓,把陈殊和同行的人从河里抬出来,见上面的人都毫不例外穿着军装,毫无疑问,这些飞机上的人都是南京政府革命党成员。这才派人去县政府通知,只是雪天山路难走,到了晚上十点多才通知到。
只是那天当地的县长偏偏受了人的邀请,赴酒席去了,找到他的时候,他听了属下的禀报,醉醺醺的,不以为意“南京政府南京政府怎么了天高皇帝远,南京政府也管不了我这里。来来来,接着喝。他们当兵的还要靠着我筹集军粮呢,奶奶的,狮子大开口,干不完就得挨枪子儿,呸,什么玩意儿”
说来说去,也是陈殊命不该绝。这位县长的夫人是很有几分见识,连夜叫县医院的人去抢救,连县城的中医圣手也一并叫上。
第二天,县长酒醒了,夫人详细的说了一通“是革命军的人坠机了,听来的人说,上面有位军官肩膀上还是两颗星呢”
县长惊得一身的汗,顾不上梳洗,立刻去了县政府,又见秘书拿着公文,说是西北行营一家飞机坠毁,沿途各级政府但有发现,必须马上上报。
伤员流血过多,不能颠簸,不能运转,发了电报之后,上面便立马派了一行军医过来,彻底接管了伤员、县医院。
李纵云看见陈殊的时候,只见她躺在担架上,浑身都是污血,闭着眼睛,好像了无生气的破布娃娃一样,从各个军部抽调的军医匆匆忙忙挤进手术室。
邓院长见李纵云愣在哪里,客气地请他出去等着。李纵云点点头,走出手术室,坐到外面长廊的长木椅上。
这一坐,便是三个小时,雪花被北风吹进长廊,渐渐的,李纵云脚下便垫上薄薄一层雪来。付旗手上抱着李纵云的呢子军大衣,默默站在一旁,并不敢多言。
又三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李纵云站起来,走到手术室门前,朝里望了望,只是天气实在太冷,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什么也瞧不见。
李纵云从长廊这头,走到长廊那头,不停的踱步,军靴上的马刺踏出咚咚咚的声音,仿佛不停循环的时钟一般。每响一声,付旗便数一下,不知过了多久,李纵云坐下来,点了一支烟,问付旗,声音有些发抖“你说,陈殊怎么会出事呢怎么会出事呢”
付旗道“司令,陈小姐好人有好报,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只是点着了那只烟,李纵云却坐着默默发呆,过了会儿,那烟燃到尽头,烫到他的食指,落下一大段雪白色的烟烬,融进这漫天的飞雪之中。
这场手术一直进行到晚上十二点,光是输血便足足4000,几乎把陈殊全身的血液都换了一遍。
邓院长走出来,摘下口罩,连口罩上都是喷溅的鲜血,他叹气“手术很成功,只是飞机坠毁的,飞机内机舱断面划破了小腹,创伤面积太大,极容易感染的。陈小姐离开前曾说过,上海有一种西药叫盘尼西林,治疗手术后的发炎有奇效。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处去寻药。”
李纵云问“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邓院长摇头“这不能确定。司令,陈小姐口中提到的那个盘尼西林,要是能找到,才有希望的。”
李纵云在陈殊的病房坐了一整天,陈殊的脖子上被飞机内的桌子碎片划伤了,幸好没有划到大动脉,只是他想“陈殊这样爱美,这脖子一定会留下伤痕的。不过,能活下来就好,能活下来就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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