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旗轻声走进来“司令,南京谈判的专员到了”见李纵云静静坐在那里, 没有起身的意思, 规劝道“司令, 军情要紧。祁中校说自己冤枉,望司令明察。”
李纵云笑一声,他寻常是不笑的, 这个时候本是极悲伤的,这笑便显得十分吓人。
付旗立马道“祁中校说自己有话同司令说,他有失查之罪, 愿揪出幕后之人, 戴罪立功。”
李纵云问“给小五的电报发了吗”
付旗点点头“已经发了, 命伍少校,拿到药之后立即乘飞机送来。”只是, 他想不通,为什么叫伍中校直接去工厂呢那种特效药难道是陈小姐自己工厂生产的吗
李纵云点点头, 拿起大衣, 吩咐邓院长“等她醒了, 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邓院长摇头“只怕短时间内是不会醒过来的”
李纵云苦笑一声, 外面还有着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他披上大衣,出了门。
陈殊好像全身泡在冰水里一样,冻得她浑身发颤, 偏偏摆脱不得, 如附骨中, 她毫无知觉呻吟“冷冷”
小五接到电报,便立刻去了肥皂厂,找了项先生,倒没说陈殊飞机失事,只是说陈殊受了一点小伤,需要盘尼西林。
盘尼西林项先生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他问“是青霉素吗陈小姐说过,青霉素是一种治疗炎症的特效药。”
小五摇头“这我并不太了解,电报上只说了盘尼西林这个名字。还说陈小姐一定知道的。”
项先生带着小五,去了工厂的实验室,秦园和石壁全程跟着陈殊做实验,是晓得这些名字的“陈小姐说过的,盘尼西林就是青霉素。陈小姐去新疆前,吩咐我们研制进程不要停。”
小五成功拿到了药,一分钟也不敢耽搁,联系了机场,坐着专机飞去了迪化。
陈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冯太太打湿了棉签,一点点给她润嘴唇,见陈殊睁开眼,慌忙跑出去“大夫,大夫,陈小姐醒了,陈小姐醒了。”
一位陈殊并不认得的外国大夫走进来,细细检查了一边“iss陈,恭喜,这样严重的感染,你都挺过去了。在你们中国,这个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两个月时间,其实要说那些皮外伤是早就好了的,只是不晓得为什么,陈殊却迟迟不醒。
李纵云把陈殊送去北平,召集专家教授会诊,却也得不出病因所在,只说生理指标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就是卧床多日,虚弱了一点。照理,也不该不醒过来的。
冯太太凑近了一些“你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还是冷啊”
陈殊在昏迷之中,模模糊糊说得最多的便是一个冷字了。李纵云问了大夫,大夫也只是猜测,大抵是坠机的时候,掉进河流之中,又是冬天,泡了一个多小时才被救上来,所以潜意思里总是喊冷得。
李纵云听了,去握陈殊的手,偏生她发高热,手是极烫人的,口中含糊着冷,眼角流出泪来,瞧起来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一样。
陈殊摇摇头,嗓子还是哑的“水我要喝水”
刚刚醒过来,大夫是不建议吃东西的,即便是陈殊饿了,也只能吃一些流食。
过了几日,陈殊渐渐有了些精神,冯太太到了热水给她擦手“李参谋去前几天去南京了,小五已经发了电报过去,说是明天就立刻动身回北平来呢”
陈殊望着窗外,枯树寒梅,还是北地的冬天“北平我怎么到北平来了不是在新疆迪化吗还有,您怎么来了您过来了,尔雯尔雅怎么办”
冯太太又拿了梳子,轻轻给陈殊梳头,一下一下地顺下来“开始倒是瞒着我,后来说你不大好了,说说把我接过去见上一面。说来也是奇怪,我一过去,你就开始退烧了。半个月的时间,感染好了,外伤伤口也渐渐减轻了。只是老也不醒,李参谋只好把你送到北平来。这里是皇城根儿,无论是外科大夫,还是大国手,李参谋都统统叫了来。二十几号的人,围着你检查,商量着开药。”
陈殊喔一声,默默不作声,心里还是有些怪他的,要是他那么蛮横不讲道理,自己也不用坐飞机回上海,也就不会出事了。
这也就算了,醒过来五六天了,连面也没有见过,晓得他是大忙人,竟这样忙的北平
又问冯太太“我病了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冯太太笑“你躺在床上两个月了,现在都二月了,过几天都要过元宵节了。”
陈殊点点头,浑身都不自在,同冯太太说想洗个澡。冯太太是坚决不同意的“不行,你才刚刚醒过来”
到了晚上,陈殊拿了最近的报纸来看,冯太太坐在一旁织毛衣,过了会儿叮嘱她“好了,别看了,伤眼睛呢”
陈殊无奈“我无聊嘛,待在这里,连路都走不了几步的。”又问冯太太“最近北平很乱吗”
报纸上,那位委员长已经公开宣布在革命党内部,全力清除苏维埃党员,从南京开始,逐渐蔓延到上海、北平等地方。
冯太太瞥了眼陈殊手上的报纸,拿过来“你操心这些做什么他们呀,现在是赤匪。听说在江西南昌发动了政变,委员长要调军队去剿匪呢你放心,北平他们哪里闹得起来,这里是李参谋做主呢”
陈殊闷闷不乐,望着窗外,低声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冯太太是不懂这些的,报纸上怎么写,她就怎么相信,更何况,陈殊去了新疆以后,厂子里的工人全部都加入了苏维埃政党的工会,三不五时的罢工,要求涨工资,要求缩短工时。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要把项先生拉去工会上批、斗呢,说他是无良的资本家,惯会剥削工人了。
这些陈殊不知道,冯太太可是亲身经历了,她对于苏维埃党自然没有好感,现在南京国民政府宣布其为非法政党,全国大范围绞杀,冯太太是乐见其成的。
冯太太这样讲“苏维埃党那样子瞎胡闹,上海的工厂只怕都得关门呢”
陈殊道“他们现在大抵还是很幼稚,特别是在经济上,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在险恶的生存环境下,他们必将抛弃掉书生般的天真,真正走上一条武装割据的道路。那之后,谁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了。”
冯太太忙叫陈殊收了身音“你这些话,在病房里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去外面说。现在人人都怕被当成苏维埃党人呢,说是,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
陈殊哼一声,不满“那让他们来抓我好了”
到了晚上,冯太太见陈殊实在是闷闷不乐,拿了轮椅来,推她出去“今天医院有舞会呢去看看吧”
这是医院工会举办的舞会,有空的大夫护士统统打扮好,携带了家眷,准备一展舞姿。
大厅里布置了彩带、鲜花,长条桌上布满了蛋糕、瓜果、小吃,中央舞池里一位小姐正在弹钢琴,缓缓的音乐,静静流淌。
舞厅里很暖和,青春靓丽的小姐同沉稳优雅的绅士,翩翩起舞,陈殊笑“真是想不到医院的大夫也这样会跳舞”
冯太太拿了毛毯,搭在陈殊腿上“这里的大夫大多都是留洋回来的,外国大夫也多,这外国人的习气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说着撇撇嘴“这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又摇头,很看不惯的样子。
邓院长走过来“陈殊,今天感觉怎么样”
邓院长也跟着陈殊来了北平,今天他特地梳了大背头,穿着西装,看起来很精神。陈殊笑着点点头“很好,就是走不了几步路,总是很闷的。”
邓院长看起来四十多了,其实也才三十岁,他笑笑“你受了那样重的伤,两个月就能坐着轮椅出来了,是极好运气的。不要急,慢慢养伤。”
说着,一位女郎飘过来“doctor邓,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邓院长点点头“当然,我的荣幸。”同陈殊说了一句失陪,便牵着女郎的手,几个舞步,转进舞池之中。
付旗跟在陈殊身边,见陈殊望着台上的钢琴,问“陈小姐,您要弹钢琴吗”
陈殊摇头,笑“听听就好,我现在只怕连一首曲子都谈不完呢”连着两个月没有用了,肌肉萎缩是避免不了的,只能慢慢恢复。
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无趣,冯太太同相熟的护士说话去了。陈殊便叫付旗推着出了大厅,大门一关上,热闹便隔绝开来。
付旗静静推着陈殊走了一会儿,便见陈殊开口,指着前面园中的梅花“你替我摘一支梅花,我今年还没怎么看,花期就要过去了。”
付旗喔一声,踏进雪地里,摘了一小支绿梅,递给陈殊“陈小姐,邓院长平时可宝贝这树梅花呢今天乘着他在跳舞,可不要被他发现了。”
绿梅上还留着冰雪,晶莹剔透,陈殊拿过来,闻了闻,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这样大束的绿梅可不多见的,邓院长心疼也是常事。”
雪花纷纷扬扬,好似早春的柳絮一般,陈殊静静瞧了一会儿,问付旗“北平也在大肆捕杀苏维埃党人吗”
付旗点点头“是,已经下令全面清党了,凡是苏维埃党人全部清除出革命军军队之中。”
陈殊问“是纵云下的命令吗”
付旗如实回答“是,是司令亲自下的命令。”
是李纵云亲自下的命令陈殊喔了一声,幽幽叹气,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绿梅,发了半晌的呆。
过了会儿,雪渐渐大了,付旗道“小姐,雪下大了,咱们回去吧”
陈殊把梅花递给付旗,扶着墙站起来,付旗忙扶着“陈小姐,您现在还不能走路的。”
陈殊扶着墙,笑“没事的,这里离病房只有几步路,我慢慢走回去,锻炼一下腿部的肌肉,不然就是以后全好了,也走不了路的。”
付旗是拗不过陈殊的,只是陈殊每走上几步,他就要在陈殊耳边念叨“陈小姐,已经走了这么多步了,你坐在轮椅上,卑职推您回去。”
陈殊不理他,不过走了百八十米,便已经满头大汗了,她扶着墙,喘了会儿气,道“付旗,把轮椅推过来吧”
叫了一声,并没有有人回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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