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帝京词7

    甚至还有尖酸小气的姑娘嘀咕着“许夫人真是不拘小节, 连这样门第的姑娘都请了来,怎么就不怕折了这菊花会的名声。”

    “你”颜氏的脸色沉了下来。

    方楚楚也不恼,对付方盈盈她只有一招, 十分灵验“几日不曾见,妹妹愈发美貌了, 往那儿一站, 简直人比花娇, 不若你再凑近一点,看看那花会不会被你羞死。”

    方盈盈原本就不白的脸蛋更黑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这一气恼起来, 嗓门免不了大了几分, 旁人都往这边望了过来, 甚至有人走了过来, 柔声劝道“你们怎么了这么大好的景致不赏,怎么拌起嘴来, 岂不是辜负了这花中隐士”

    众人见了,都退了一步以示恭敬“兰台郡主。”

    方盈盈也不敢再放肆, 勉强笑了笑“我和姐姐玩笑呢, 惊扰了郡主,真是罪过。”

    兰台郡主就是看见了方楚楚, 这才走了过来, 她没有理会旁人,而是上下看了方楚楚好几眼, 脸上露出了幽怨的神情“方家姑娘,又见面了, 近来可好”

    方楚楚和兰台郡主不熟, 见她主动寒暄, 很有点纳闷, 还是客气地回道“多谢郡主问候,一向都好。”

    兰台郡主却忽然红了眼眶“我这几日却不太好”

    方楚楚有点被吓到了,心虚地向后蹭了一步,这样子,好像是她欺负了兰台郡主似的,怎么回事

    旁人也惊讶了,纷纷凑过来“郡主怎么了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兰台郡主望着方楚楚,又羡又怨,眼角落下了一滴泪,声音略有些哽咽了“没什么,就是我、我心里惦记着一样事情,想问方姑娘几句话。”

    方楚楚自己大大咧咧,如今看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在她面前含泪欲泣,如梨花沾露,她有点发毛,结结巴巴地道“郡主要问我什么,尽管问,我在这呢,不急,你别哭啊。”

    兰台郡主很想问问方楚楚,是如何讨得贺成渊欢心的,但料想这般手段,人家也不会告诉她,心中更加愁苦,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神情哀婉“算了,也没什么,我不问了。”

    这模样,若方楚楚是个男子,就活脱脱是个负心郎被多情娘子逮住的当场,方楚楚目瞪口呆了“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啊,喂,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兰台郡主满面忧伤地转身走了,留下方楚楚那那里,秋风吹过,颇有瑟瑟之意。众人看她的眼色又不一样了。

    一个芝麻小官家的女儿,从偏远的青州乡下刚回来,就惹得兰台郡主如此伤感,这姑娘,当真是讨人嫌弃。

    方楚楚简直满头雾水,她求助地望了颜氏一眼。

    颜氏一句话都说不得,兰台郡主为何生怨,再多说两句,方楚楚大约要被其他姑娘生吞活剥了。她默默地扯了方楚楚就要开溜。

    方盈盈这会儿又活过来了,大声道“姐姐你别走,这么多姐姐妹妹都在这里玩耍呢,你怎么要走,莫不是看不起我们”

    方才兰台郡主离开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喊得这么大声。

    方楚楚一肚子闷气,幽幽地道“我不敢和妹妹一起耍,我生得不够美,怕站在妹妹的身边,被你比得灰头土脸的,不好看。”

    这死妮子,就逮住这点不放了是吧。方盈盈几乎呕血,勉强按捺住了,对旁边的女伴使了个眼色。

    那女伴见兰台郡主不悦于方楚楚,正愁不能踩上一脚,便也跟着帮腔道“方家大姑娘,今日赏菊之会,大家都在此吟诗作画,好不风雅,你既来了,何不入乡随俗,也作上一首诗,让我们品品。”

    另一姑娘接口道“京城外头的人哪有我们这个作派,我想她大约连什么是赋比兴都不晓得,我们就不要为难她了。”

    京城的贵女,哪个不是自恃风雅,惯常吟风诵月,但料想一个乡下来的姑娘就没这份才情了,她会什么,看着黄沙黑土长大的,大约会放羊养牛什么的吧。几个姑娘望着方楚楚,目中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方盈盈得意地道“怎么,莫非姐姐不会作诗吗我原是知道你家小门小户的,又在青州那种乡下地方长大,可怜见的,不会也是常理,日后你过来,我好好教你一番也是可以的。”

    方楚楚“嗤”了一声,毫不示弱“你们这群眼界浅的,成天守在闺房里不出门,焉知大漠落日、黄沙孤烟之美,作什么诗,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有什么好显摆的。”

    方盈盈冷笑“得了吧,你就是心里酸,什么都不会,我们纵然是无病呻吟,也比你一无是处来得强。”

    方楚楚斜斜地瞥了方盈盈一眼“我会的东西,你们拍马都及不上,我只是不想和你们这些个井底之蛙一般见识。”

    这下惹了众怒了,这些骄傲的贵女们七嘴八舌地道“你会什么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哪,别光说不练,嘴皮子硬有什么用”

    颜氏在后面暗暗扯着方楚楚的袖子,低声道“别啊,牛皮吹上天了,下不来就惨了。”

    方楚楚不慌不忙地看了看这几个姑娘,慢吞吞地道“若是我露一手绝活,你们到时候又该有什么说法”

    一个嘴快的姑娘气哼哼地道“你要是真有本事,我们几个就跟着盈盈一起叫你姐姐,若不然,你就管我们几个叫一圈姐姐。”

    方楚楚满意了,点头道“好,来,姐姐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本事。”

    她找了许府的管事娘子过来,指了指篱笆墙那边,道“这位嫂子,我看那些公子们的投壶玩得十分有趣,也想试一把,嫂子可否代为安排”

    姑娘们爱玩也是有的,既是客人的要求,管事娘子自然遵从,又命人取来了一尊鸟雀葡萄纹紫铜方壶和箭器来。

    壶置于地,方楚楚站到了壶子的十丈外。

    方才那些贵女们都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投壶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不会玩呀。”

    “你就想凭这个叫我们服气,那是不能的,你趁早歇了心,快点服输吧。”

    边上的其他姑娘和夫人们见状,也有好奇的,不免想看个究竟,连兰台郡主也过来了。

    篱笆墙另一边,那些公子正游戏着,见了这番动静,纷纷停了手,凑过去看热闹“这些个小娘子,就她们那两下子也想玩投壶,不可不可,定要贻笑大方了。”

    这其中,长信伯府世子赵允宁是个惜香怜玉的多情种,见那边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手里抓了一支箭、歪着脑袋、站在箭壶前面,他不由格外多看了两眼。

    那明明是个娇娇柔柔的姑娘,身形小巧玲珑的,但此时板着脸,带着严肃的表情盯着那壶子看,那模样,实在是可爱又可笑。

    赵允宁一时起了玩笑之心,当下清了清嗓子,笑吟吟地道“那姑娘,你的姿势可不太对,这样投不中的,可要我教你两招”

    赵允宁是个惯会玩乐的,投壶之技在长安诸位公子中也是出了名的好,听他这一说,旁边的公子们笑骂道“赵世子,你这就不地道了,兄弟们求你教两手,你都不搭理,今日怎么就好为人师了”

    赵允宁正色道“你们这就不懂了,收徒是要将就缘分的,我与你们这些蠢才无缘,不要眼红。”

    旁边的那些世家贵女们马上酸了,又在那里互相咬耳朵“她搞这么大架势做什么呀,莫不就是为了引人家看她吗,可见是个心机深的,只可惜想岔了,赵世子是什么身份,岂是她能攀附的。”

    方楚楚耳朵尖,左右两边都听见了,她懒洋洋地瞥了那边的赵允宁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你也是个会玩投壶的,不妨,等下看我心情,若是我心情好了,说不准也能教你两招,管叫你知道谁是师父。”

    她说完,不再理会这些人,指间拈着箭,皓腕轻抬,一挥一抖,那箭投掷而出,正中十丈之外的壶口,分明已经整个投了进去,却也不知道是触到了什么角度,那箭震了一下,竟从壶中整个弹跳而出。

    众人齐齐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方楚楚反手一抄,已经将那支箭又接到了手中。

    她得意一笑,复又将箭掷出,又中、又回。那支箭在紫铜方壶中不停地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不绝于耳。

    周遭一片安静,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直到半盏茶的工夫后,一矢数十返,方楚楚大约玩够了,将那箭复投了出去,羽箭在壶口打了七八个转转,这才掉了下去,“叮”的一声没入壶中,终于安分了。

    方楚楚看了看,满意地拍了拍手“还行,好几年没练了,手都有点生了,差点就歪了。”

    方楚楚尚在蹒跚学步,还拉不动弓的时候,方战就开始教她以投壶为戏,练习准头和眼力,方家的神射之技,又岂是浪得虚名的。

    现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公子们在猛抽冷气,姑娘们捂住了嘴。

    “真厉害”颜氏忍不住叫了出来,“楚楚你真不愧是方家的姑娘,我早听母亲提过,当年方老侯爷能于百步之外蒙眼投壶,百发百中,我还当她糊弄我呢,如今看你这一手,才知道原来是真的啊你这莫非就是所谓骁技,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呢。”

    投壶之戏,源于射礼。本朝风气,向来重文轻武,但是,凡是男儿,谁人心中没有一点英武之气,既不能舞枪弄刀,这古礼自是不能丢的,凡世家子弟,无一不习,甚为推崇。

    “骁”之一技,返矢接之再投,无论是准头和力道都是精湛无比,前朝时有闻之,至于如今,长安城中诸人已经多年未曾见到了,如今这一下,真是惊艳全场。

    赵允宁最先回过神来,仗着靠得近,抢先一步冲过来“师父、师父、受弟子一拜,请师父教我。”

    方楚楚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模样生得还好,态度也和气,是个可教之材,她点了点头“你真要拜师学艺吗也成,看你是个好人,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赵允宁乐滋滋“这敢情好,师父你教我几手,但凡我能学到皮毛,也尽够日后显摆了。”

    方楚楚也乐滋滋,伸出手去“师父要收束修的,不贵,五两银子,包会。”

    赵允宁满脸堆笑,就要凑过去。

    兰台郡主在旁边看了,再也忍不住,对着她哥哥大声地道“哥哥,你当真要拜这位楚楚姑娘为师吗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她说“楚楚”两个字,格外咬了重音。

    “这是当然,我”赵允宁话说到一半,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住了。

    兰台郡主冷冷地瞪着他。

    贺成渊在朱麓别苑向他的“楚楚姑娘”献殷勤,别人不知道,赵允宁怎会不知道,连那些个花式都是他替贺成渊出的主意。这会儿,乍然听到“楚楚”的名字,赵允宁打了激灵,总算明白这个小姑娘是谁了。

    他吓差点打摆子,后面的话就变得磕磕巴巴的“我、我是说笑的,哈哈、哈、说笑的,别当真。”

    他一边说着,一边踉跄后退,如避虎狼。

    方楚楚失望了“一说束修你就变卦,你这人可太小气了。”

    旁边的李家公子不明所以然,不怕死地往前靠“师父,我大方,你教我,我比较笨,你多用心点,我给你十两银子。”

    又有张家的公子也来凑热闹“师父,我聪明又勤奋,你先教我,我省心,我给二十两银子。”

    方楚楚还没来得及高兴,赵允宁一手一个,把李家的和张家的都拖着往后走,他黑着脸道“这两个都很笨,不要教,反正也教不会。”

    方楚楚气愤愤地瞪了赵允宁一眼,歇了收徒弟的心思,姓赵的可太讨厌了,兄妹两个都是莫名其妙,就爱欺负她。

    她调转方向,得意洋洋地对方才那些贵女道“快,叫姐姐,我等着呢。”

    那几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有默契地抬头看天“啊,那边有大雁飞过去,我们去看看吧。”

    这么说着,她们用袖子掩着脸,跑掉了。

    方楚楚“嘁”了一声“言而无信,果真小女子也,丢人。”

    颜氏笑得不行“你见好就收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可真要被她们记恨上了。”

    “反正她们已经恼了我,不差这一点。”方楚楚“嘿嘿”一笑,“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听她们叫姐姐。”

    不过可惜,许大夫人很快就叫人过来开宴上席了,方楚楚就没空去找那些姑娘了。

    当家的夫人一声吩咐下去,下人已经利索地在菊花丛边摆好了食案、端上了果子酒水,男女宾客隔着篱笆墙的两端分坐下了。

    对花饮酒,赏菊吃蟹,那当真是十分惬意的事情。

    颜氏赞道“许家婶婶就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虽则这菊花会年复一年都差不离,但大家伙还就好她这一口,热闹也有了、风雅也有了,谁能不夸她呢。”

    少顷,许府的下人将螃蟹端了上来。

    秋季时令,螃蟹正肥美,只只硕大,背上的壳子都凸起来了,红澄澄的,看过去就让人食指大动。这玩意儿金贵,今天来了这许多人,一个人也不过分个三两只,那已经是算是许夫人阔气了。

    螃蟹在青州更是个稀罕玩意儿,方楚楚也就在郑家的宴席上尝过一次,味道鲜美难忘,今天看见这肥肥的两只躺在她面前,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她刚要开动,却见许府的下人又捧上了几样东西,在她面前一字摆开。

    那是几件银制器具,形状奇特,其中还有一件像是剪刀的样子,做得精致小巧,数了数,共有八件。

    方楚楚茫然地问颜氏“这是什么”

    颜氏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妙。

    这东西唤做“蟹八件”,富贵人家专门用来吃蟹的器具,很是考究,吃一只螃蟹,要把这八样玩意儿都用上,剪、捶、剔、刮,各般手段齐上阵,务必把螃蟹吃得干净整洁,方显文人风雅。

    方楚楚这土包子,显然见都未曾见过,更不要说用起来了。

    不远处,方盈盈捂着嘴、和几个女伴挤眉弄眼地偷笑。

    许家原是不曾打算用这些东西的,但架不住几个姑娘一定要求,这事情无须过问许大夫人,管事娘子听说了以后,以为姑娘们图个乐子,没什么大不了的,特地从库房里翻了出来。别说,安城侯家底蕴十足,这东西也能翻出十几套来,管事娘子想着不可厚此薄彼,就给这边每个姑娘都来了一套,让她们自己去耍。

    方盈盈朝着这边得意地笑着“姐姐,这东西呢,你大约还不知道叫做什么名儿吧,没事,到京城的时间久了,以后你也和大家一样就知道了,我们这儿吃螃蟹,都缺不了这个,哎,我和你说,你可别直接上手,那要叫人笑话的。”

    众家贵女乐得看好戏,个个好整以暇地拿起了那些个精细器具,拿捏着姿势,一边用眼睛瞟着方楚楚。

    席首上,有人对兰台郡主献殷勤,低声道“郡主,您看那边。”

    兰台郡主早看见了,她矜持地微笑了一下,便把眼睛转开了,这又不与她相干,是那个楚楚姑娘自己不讨好,可见,这世上万物皆有缘法,那个姑娘固然能得太子喜爱,在外人面前却遭人嫌弃,这种场合,太子也不能为她撑腰了。兰台郡主这么想着,心里头舒坦了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许大夫人突然走了过来,她的脚步好像有点踉跄的样子,走得不太稳当,要两个嬷嬷搀扶着。

    她走到方楚楚的食案边,挤出了一丝笑容,战战兢兢地道“方、方家姑娘,这螃蟹吃起来麻烦,你别自己动手,我、我、我安排个人来服侍你。”

    这深秋时节,天气大冷的,许大夫人却出了一头汗,脸上虽是笑着,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惶恐,旁边的老嬷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扶住了。

    方楚楚十分感激,觉得这位许家婶婶实在是体贴,她赶紧道谢“多谢婶婶,那怎么敢当呢,很不必,我叫表嫂帮我就成,这么点小事,不劳婶婶费心。”

    颜氏亦点头“这小丫头片子,哪里就值得这般折腾,婶婶你别理她,有我在呢。”

    许大夫人拼命朝颜氏挤眼睛“不、不、不,一定要让人来服侍,阿颜你可闭嘴吧,听婶婶的,不许插话。”

    许大夫人说完,退后了几步,马上就有一群丫鬟围到了方楚楚的身边。

    这些丫鬟看过去有点特别,她们个个容颜秀美、气质沉静、衣饰清雅贵气,看过去与许府的下人大不相同。她们训练有度的样子,举止轻巧利索,只在片刻之间,就将方楚楚案上的果子酒水和螃蟹等物一并撤了下去,而后在食案上铺上了一块缂丝满绣垂流苏的案布。

    方楚楚睁大了眼睛“哎,你们做什么呢,怎么都拿走了我还没吃呢。”

    丫鬟并不敢答话,齐齐俯首弓腰以示恭敬,而后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回了几趟,又将果酒等物捧了上来,这些吃食又与旁人的不同了。

    壶是金蓝琥珀壶、盘是镶金翡翠盘,盘中置着果子,比拳头还大的蜜橘、红得如胭脂一般的石榴、还有颗颗如绿宝石一般的葡萄,满满地堆在那里。

    最后端上来了两只大螃蟹,别人的螃蟹身子大约就拳头大,这两只的身子比巴掌还大,红膏满得几乎要把壳子都顶起来了,还冒着鲜香的热气。

    众人的目光被这番动静吸引了过来,忍不住窃窃私语,不解这个乡下来的姑娘何以受到如此礼遇,这许大夫人未免糊涂。

    方楚楚眨巴着眼睛,茫然地看着那群丫鬟围着她忙来忙去,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她转过头去,认真地问颜氏“二嫂子,许家一向都这么好客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颜氏已经呆滞了,她喃喃地道,“就对你特别一点,楚楚,我错了,今天早上我说错话了,那个贵人,他就是那么闲的”

    一个男人拂开花丛,款步而来,施施然走到方楚楚的身边,一撩衣襟,坐了下来。

    众人惊惧,齐齐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东宫詹事张熹侍立在太子身边,笑眯眯地道“众位免礼吧,太子微服而行,是为私务,本无意惊扰众位,今日同赏此花,大家伙该吃吃、该耍耍、不必在意。”

    这怎能不在意

    他身形魁梧挺拔,往那里一坐,占据了大半张食案。

    方楚楚愤怒了“喂,你这么大个头,不要往我这边挤,快走开。”

    贺成渊若无其事地道“哦,很挤吗”

    颜氏本来和方楚楚坐一块儿,这会儿回过神来,马上“噌”地一下跳了起来,行动敏捷无比“不挤、不挤,我上那头坐去。”

    方楚楚都来不及拉住颜氏,她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开了,活像后面有蛇在咬她。

    贺成渊用温和的声音问道“你看,现在不是宽敞了,若还嫌挤,我命人换一张大的桌子过来,可好”

    那天在枫树林里把贺成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方楚楚心头的气也消停了不少,就是留了点小别扭,还是不想看见他。

    偏偏他又往跟前凑。

    方楚楚双手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一出门,哪哪都有你你是不是每天都很清闲,无所事事”

    东宫的侍女们弓着腰,端上了一盆撒着菊花瓣的清水。

    贺成渊一面净手,一面淡淡地道“你大姑和许府一向交好,我猜她必定要带你来参加这菊花会,我最近去找你,你总躲着不肯见我,没奈何,只能守在这里了。”

    方楚楚慢吞吞地道“我自和我表嫂玩,你凑过来做什么都说了不想见你,你这人怎的这样不识趣”

    旁边的人听了方楚楚这话,几乎没晕过去,这世上还有人敢这样对太子说话,焉有活路

    可是贺成渊的声音还是沉稳的“螃蟹这东西虽则味道不错,但吃起来有几分麻烦,你向来是个怕麻烦的人,有我来服侍你,岂不更好”

    方楚楚骄傲地“哼”了一声“我自己有手有脚,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贺成渊一眼,眼波流转,似乎在生气,又似乎在笑。

    贺成渊心里一动,眼眸的颜色更深沉了,但面上却仍是端着肃容“你不是一直夸我能干吗,这种小事,本就是我分内之责,往日你都少不得要使唤我,如何今日就生疏了”

    “咣当”之声四下响起,坐在近处的人忍不住手抖,把杯子都掉到地上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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