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个前男友

    几乎是在无妄城被海水淹没的那一刹, 刺眼的白光占住了黎谆谆的全部视线,她的灵魂好像在被什么拉扯,撕扯得生疼。

    直至目光所及之处, 皆被白芒吞噬, 她不得不阖上了眼眸, 只能听闻耳畔倒灌的隐隐水声。

    而后声音也消失了。

    她好像陷进了一个死寂的世界,没有声音,没有时间, 甚至她感知不到自己是否还活着。

    黎谆谆太熟悉这种感觉, 先前被卷进验心镜中, 亦是这样的寂静,犹如一潭泛不起波澜的死水。

    直到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眸, 四下的风声, 说话声, 再次清晰地灌入耳中。

    黎谆谆又回到了千年后的修仙界。

    一切都像是原本的模样,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她站在鹿鸣山宗门大比上的场地内,手里捧着血淋淋已经冷透的心脏, 蛊雕翱翔在半空中,双爪紧紧握住黎望的身体。

    四下是因为蛊雕的现身, 而惊声逃窜的弟子。

    可似乎又有什么,在悄无声息间改变了。

    黎谆谆神色怔着。

    她被卷进了验心镜中, 在千年前的修仙界里待了整整三个月。原本并不具体, 只存在于原文中只言片语组成的黎殊和黎不辞, 好像一下变得立体鲜活起来。

    黎殊不再仅仅是黎谆谆十个穿书世界中的其中一个宿主,她感受到了黎殊的动摇,黎殊的痛苦,黎殊的挣扎, 黎殊的无可奈何那三个月中的每一个片段,一点一滴构造成了一个完整的黎殊。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三个月,她一直待在黎殊身体里的缘故,她有时候也会不禁恍惚,感觉黎殊好像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她们同样喜欢吃辣,她们同样酒量都不错,她们同样有着自己的理想抱负,她们同样性格坚韧,她们同样执拗不屈

    只除了一点。

    黎殊身上要肩负天下苍生,她从一出生就被黎家家主寄以厚望。她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师祖的教诲,宗门的未来,她做不到肆意人生,做不到敢爱敢恨,不管不顾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黎不辞便是黎殊循规蹈矩的人生中,唯一一次的离经叛道。

    而黎谆谆,她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善良并不是她的底线,没有人可以对她的人生指指点点。

    最重要的是,她睚眦必报,从不会是闷声吃亏的性子。

    黎谆谆回过神来,慢慢抬起眸,几乎没怎么寻找,视线便定在了被人群淹没的花悲。

    她不是一个人进入了验心镜。

    验心镜中释放出来的白光吞噬了所有人,先前还四下逃窜的弟子们,此时大多停住了脚步,似是恍惚,似是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就连那被蛊雕握住,原本还疯狂嘶吼叫骂的黎望,现在也不出声了。

    也就是说,五岳六洲在场的所有掌门、弟子,以及目光所及之人,都被卷进了验心镜里。

    他们和她一样,以旁观者的身份窥探了黎不辞的前半生。

    但看起来,这些名门正道的宗师弟子们,他们并没有准备去讨伐花悲的意思。便像是,将那些在验心镜里看到的一切,只当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甚至就连花悲本人脸上也没有太多动容,黎谆谆几乎都不用费心去猜,花悲接下来会怎么为他自己开脱。

    无非就是想说,他们看到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是她为了洗白黎不辞身上的罪孽,伙同那拥有着织梦造境的君怀,所编织出的一场虚假梦境。

    花悲便是笃定,黎谆谆拿不出证据,证明验心镜里看到的一切是真实存在过的事实。

    她低低唤了一声“蛊雕。”蛊雕便俯冲着朝她飞来,将黎望从半空中扔了下去。

    黎望还未回过神来,被丢得猝不及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是直直摔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出了老远。

    他摔得浑身生疼,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拧着眉头恶狠狠瞪向黎谆谆。

    但这一次,黎望却没有再对她出手了。

    在黎不辞与黎殊决裂后,黎不辞凭一己之力,逆天而为,复活无妄城中被海啸淹死的百姓。

    无妄城中的百姓们复活后皆堕入魔道,再不入轮回六道,成了他所统治的子民。

    魔界向来强者为尊,各处妖魔鬼怪闻风寻来,甘愿俯首跪地,奉黎不辞为魔尊。

    自此无妄城更名为无妄之海,成为了人人惧怕,恶名远扬的魔都。

    后来黎不辞四方作乱,至天下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天山掌门花悲联合五岳六洲的大小宗门,给黎殊施压,要求她自行清理门户。

    黎殊心中挂念天下苍生大义,她没有推辞,孤身一人闯入无妄之海。

    纵使黎殊是千万年不遇的修仙天才,遇到上古魔种的黎不辞亦是毫无胜算,已是大乘期的她与黎不辞只过了三招,便败在了他的业火之下。

    至此,黎殊成了黎不辞的囚虏,被他囚在无妄之海整整三年。

    也就是在这三年里,黎望被送到了黎不辞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总之他有了意识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黎不辞黎望被养在黎不辞的心魂中,除黎不辞以外,见不到任何人。

    黎不辞用自己心魂滋养着他,每日都会抽出片刻时间与他说话,还给他起名为黎望。

    日复一日,这一养便是三年。

    而后黎不辞就被黎殊封印在了天山下,黎望也在这之前被剥离出心魂,再也没见过黎不辞了。

    对于黎望而言,黎不辞就是他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他被滋养在黎不辞的心魂中,他透过心魂感受到了黎不辞曾经的痛苦。

    黎望痛恨着伤害黎不辞的所有人。

    这个所有人中,伤害黎不辞最深的人,便是黎殊。

    千年后,封印破除。听闻黎殊活着回到了天山,黎望抛下无妄城中的一切,疯一般的四处寻找着黎不辞的下落。

    他思念着黎不辞,已经思念了一千年。

    但黎不辞像是人间蒸发了,黎望寻遍了六界的每一个角落,他找不到黎不辞。

    黎望痛苦崩溃之余,便将目光放在了黎殊身上。他想折磨黎殊,想杀了黎殊,不单单是为了引出黎不辞,他是恨极了黎殊。

    然而那日复一日增添的恨意,却在黎望透过验心镜看到千年前的真相时,好似一下变得无力起来。

    黎殊没有放弃黎不辞,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黎不辞。

    这些虚伪的名门正派最是看重名声,黎殊却愿意为了求黎不辞一条生路,不顾世人的眼光,背弃家族的使命重担,于天山千人之前道出那句“我相信你”。

    纵使她一遍遍质问黎不辞是否杀了人,却也不过是心底抱着希望。只要他道出一句“没有”,她便会不惜豁出一切,为他寻了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若非要说黎殊做错了什么。

    那大概就是她需要坚守的东西太多,她不能放弃的东西太多,而黎不辞却满心满眼只有黎殊。

    自古正邪不两立,或许从一开始相遇那日,便早已经注定了他们形同陌路的结局。

    即便黎望仍是讨厌黎殊,但他此时此刻却没有那么想要杀掉她了。

    他忍不住看向她,似乎是想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而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抬了抬手,便见那蛊雕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挥展开巨大的翅膀,直直俯冲向人群中的花悲。

    尖利的鹰爪狠狠抓在了花悲颈上,几乎只是眨眼之间,便握住他往回飞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甚至于众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庞大的黑影压低,感受到扑面而来呼啸的冷风,紧接着花悲就被蛊雕抓到了空中。

    蛊雕爪子的握合力极强,它抓住黎望的身子,黎望都感觉像是被蟒蛇盘住胸口般无法喘息,更不要说它此刻抓的是花悲的脖子了。

    花悲大抵也是没想到黎谆谆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这般大剌剌的当着数万人的面,命令蛊雕对他下毒手。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令他面庞憋得通红,他的身体坠在半空中,更是加重了他脖子上的负担。

    花悲试图挣扎,用双手攀上了蛊雕的腿,他拽得用力,注入了七、八分的灵力,蛊雕却皮糙肉厚,丝毫不为所动,还将爪子攥得更紧了些。

    这一攥不要紧,他额上突显出道道青筋,眼珠子仿佛要爆出来似的,涨红色也渐渐转变为了青紫,像是从地里刚挖出来的紫薯般,瞧着多少有些渗人。

    黎谆谆走回南宫导的尸体旁,将心脏安置回了他被掏出了一个窟窿的心口。

    她不作命令,蛊雕便也不松爪。

    不多时,被南宫导打得重伤吐血的花危,疾步跑出了人群中,气喘着定在了黎谆谆身前。

    他的脸上纵横交错着一条条血口子,那是被南宫导划出来的。先前黎谆谆还觉得南宫导举止幼稚,可现在想来,大抵是他被黎不辞操控着做出的行为。

    李江划烂了黎不辞的脸,黎不辞便将这笔账算在了花危头上至于为什么千年前黎不辞不报此仇,想必还是顾忌着黎殊的情绪,才饶过了天山上的一众人。

    “黎黎”花危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自是不相信花悲背地里是如此丧尽天良的恶人,可偏偏那些关于他和黎殊的过往却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便是因此,花危也不敢确定了。

    可不管怎么说,花悲是他父亲,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还未搞清楚事实之前,便妄下结论,对他父亲下此毒手。

    “黎黎,你曾对我说过,万事皆有迹可循。倘若你认为你亲眼看到的一切都是事实,也请你拿出证据来,不然你这便是妄造杀孽”

    花危说得掷地有声,黎谆谆听到这些话,却是禁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你跟我要证据啊”

    “你们逼我给黎不辞带上拴魂链的时候,可曾想过要证据”她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一寸寸擦净指间沾染上的血,嘴角的笑意不掩讥诮,“还是说人云亦云 ,信口雌黄,本就是你们天山一向的行事风格”

    那一句你们天山像是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河线。明明她的语气那样轻描淡写,却犹如重重的巨石砸了下来,压得花危喘不过气。

    他低声喃喃了一声,带着些哀求“黎黎”

    黎谆谆擦干净指缝间的血,她随手将帕子一扔“好啊,你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

    她嗓音中注入了一丝灵力,没怎么用力,那声音便在偌大的鹿鸣山上回荡不绝,映入数万弟子的耳中。

    纵使她的眸色看起来从容不迫,26还是不禁道“谆谆,已是过去一千年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也定是被花悲毁尽了,若不然他又怎会在事情败露后,显得如此淡定。”

    便是撇去此事不言,它也不清楚黎谆谆为何一定要证明,那些透过验心镜看到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是想证明黎不辞无辜吗

    可先前黎谆谆从来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但凡与她任务无关的事情,她便绝不会浪费时间去多加干涉。

    这次她是怎么了

    像是瞧出了26的困惑,黎谆谆言简意赅道“我要天山掌门之位。”

    她早就察觉到系统局派发的任务线中隐藏着什么,只是她识海中缺失了黎殊和黎不辞过去的记忆,她便也一直无从探究。

    此次进到验心镜里,黎谆谆亲自历经了那残缺记忆里的三个月,这才恍然醒悟,原来那隐藏的任务线,从她来到这个修仙世界的那一日便已经开启了。

    犹记得一个多月前,她刚刚穿到黎殊身上时,为证明董谣私心弄坏了黎殊的储物戒,便进了蜘蛛窟前去取了验心镜出来。

    黎谆谆在蜘蛛窟里待了整整一夜,直到翌日清晨,花危率人寻了过来。

    而那些人中,便有花悲。

    当时她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但如今想来,花悲对于黎殊的态度一直很玄妙。

    他因师祖将天山掌门之位传给黎殊而不满,做出残害师祖性命,假传师祖遗命之事,又借着黎不辞毁掉了黎殊的名声。

    花悲这样的人,他会因为得知她擅闯蜘蛛窟,被困在蜘蛛窟中整整一夜,而特意急匆匆的赶过来关心她的死活吗

    若不是那蜘蛛窟里有花悲在意的东西,以他的性子,大抵会装作不知情,而后不经意的拖延一下救援时间。

    最好等到她的死讯传来,将尸体从蜘蛛窟里抬出来,花悲再假惺惺悲恸一番,一挥手安葬了她,便就此罢了。

    蜘蛛窟里除了大大小小的蜘蛛,便只有一面藏在黑蛛王巢穴里破碎的验心镜。

    花悲总不能是为了那些蜘蛛赶来的,既是如此,那他也就只能是为了验心镜了。

    他从蜘蛛窟,跟着黎谆谆到了董谣包扎伤口的医馆里,期间他还曾怀疑过她的身份,用那面验心镜对准她,问她是不是黎殊。

    之后更是在她与董谣纠葛清楚后,待众人散去,他便迫不及待道了一句“这验心镜算是天山之宝,既已用过了,还是该交由我保管。师侄女意下如何”

    彼时黎谆谆瞧着花悲那般咄咄逼人的模样,顾忌着敲诈董谣和花危的几千极品灵石还未拿到手,未免节外生枝,她便拒绝了花悲的请求。

    于是当晚,花悲便潜入她的寝室中,意图害她性命,还派人追杀了她。

    只不过一面碎掉的验心镜,花悲却愿意冒险,亲自出面来杀她。若是如此,黎谆谆还瞧不出什么异样来,那便是她痴傻了。

    对于花悲而言,他行事滴水不漏,千年前便已经销毁了一切可以证明他罪名的证据,却只有一样东西,他迟迟未能销毁。

    那就是师祖亲笔写下的传位信。

    黎谆谆进入验心镜中,并没有一直盯着师祖的一举一动,因此她先前也不知情师祖将传位信藏在了哪里。

    但出来后仔细一想,花悲为什么那么紧张验心镜,又为什么因为一面破碎的验心镜而追杀她

    想来花悲不是寻不到传位信,而是他寻到了却销毁不掉若是她没有猜错,那封传位信便被师祖存封在了验心镜中。

    验心镜乃昆仑山上的镜湖所化,本是天道殿中物,失手打碎后坠落六界。

    其中一块碎镜子,便存在师祖的占星殿中。由于验心镜是天道之物,刀枪不入,水火不融,师祖为防天雷落下时,将传位信劈坏了,便将传位信保存在了验心镜中。

    花悲搜寻了多年,在无意间察觉到那封传位信就在验心镜里后,他怕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意图销毁验心镜中的传位信。

    只是他打不开师祖设下的镜中结界,也毁不掉坚硬如石的验心镜,便只好给验心镜上又加设了一道结界,在山下搞出来一个什么蜘蛛窟用以守护这个秘密。

    系统局发布任务,让黎谆谆夺回属于黎殊的一切。既然她知道花悲抢走了天山掌门之位,不管是出于公,还是出于私,她都要将掌门之位夺回来。

    不论她的推测是真是假,她总归不是吃亏的性子。

    黎谆谆朝着蛊雕招了招手,蛊雕便带着花悲落了地。她看着狼狈摔在地上的花悲,他捂着被鹰爪抓伤的颈,猛地咳嗽着,一张青紫的脸庞爆出道道青筋。

    她好心的等到他缓过劲来,这才走回去捡起地上的验心镜,问他“花悲掌门,这块镜子眼不眼熟”

    花悲此时因缺氧而耳晕目眩,他压根没听清楚黎谆谆在说什么,只是愤恨恼怒的目光接触到她手中的验心镜时,不由眸光一颤。

    他的表情有些怪,但很快就被咳声压了下去,再看向他时,他的神情好像又恢复了自然。

    花危跪蹲在花悲身旁,抬手拍着花悲的后背帮他顺气,直到他渐渐缓和下来,冷着眸凝视着黎谆谆“黎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便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我依着师祖遗命,转达于你你竟是大逆不道,对那上古魔种生出情意,这还不够,为洗清他身上的罪孽,不惜伙同鹿蜀一族编造梦境,栽赃污蔑于我”

    花悲情绪有些激动,他口中不断喷洒出飞溅的唾液,仿佛受了天大的蒙冤,说着说着,竟是呕出一口血来。

    黎谆谆一直等到花悲骂完,她才举起手中的验心镜碎片,一字一声道“诸位先前所见的一幕幕,皆是由这验心镜幻化而来。”

    “既然掌门之子口口声声叫我拿出证据来,证明那一切不假,那我便全了掌门之子的孝心。”

    黎谆谆一手扶着验心镜的碎片,另一手放在齿间轻轻咬了一口,待指尖溢出血来,她注入一丝张淮之的灵力,抵在镜上画出了一道符咒。

    几乎是她动作停住的那一刹,验心镜忽而乍起金光。便在那道刺眼的光芒之中,飘荡出一个一个字符,犹如浓墨般色彩如烟雾般上升到半空。

    直至光芒淡去,那无数个字符便像是有生命般,飘飞在夜空中,排列成了一行行字句。

    鹿鸣山上来自五岳六洲各个宗门的数万名弟子,不禁抬头向上望去。

    夜空之上漂浮着的字迹,正是师祖亲笔写下的那封传位信。他的字迹气势恢宏而自成一派,每一笔都遒劲有力,传位信的尾端还盖着天山掌门特制的红印玺。

    场地内一下变得死寂起来,莫说五岳另外三位掌门此刻的脸色如何,便是那花危看到漂浮在天际上的传位信,亦是禁不住怔怔失神。

    这字迹确是师祖的字迹不错,而且天山每一位掌门的印玺都不同,掌门身死之时,那印玺也会化为齑粉,显然想要伪造传位信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假若这封信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他们在验心镜中看到的那一幕幕,也都是真的

    花悲为掌门之位,在师祖摆阵之时抛下引雷符,害得师祖扛不住三道天雷魂飞魄散。

    花悲为毁掉黎殊,假传师祖遗命,逼迫黎殊远离天山,被囚在无妄城的小院中。

    花悲为保全花危,明知道黎不辞没有残害无妄城百姓,却私自动刑,意图激怒黎不辞造下杀孽。

    花悲为彻底坐实黎不辞的杀人之罪,亲手残忍杀害三名亲传弟子,并栽赃嫁祸到黎不辞身上,逼得黎殊和黎不辞师徒二人反目成仇,逼得黎不辞走向绝路,将无妄城沉海。

    这样歹毒残忍的手段,这样恶毒蛇蝎的心肠,便是这样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稳坐在天山掌门之位上千年。

    而真正应该成为天山掌门的黎殊,却是名声尽毁,受世人辱骂指点。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惜一切代价,为拯救苍生而献身,将黎不辞封印在天山下整整千年。

    时间仿佛被定格在这一刻。

    就在众人呆滞之时,花悲却有些情绪失控地低吼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掌心向地下狠狠一拍,那灵力便翻滚着从他掌中渗进土地中,犹如地下蜈蚣般,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朝着她破土而去。

    黎谆谆正要喊蛊雕,唇还未张开,便感觉脚下一轻,后衣领子被紧紧攥住提了起来。

    她挑了挑眉,一侧头就看到了悬在半空中,正伸手提着她的黎望。

    他大抵是下意识的动作,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便伸手抓住了她,助她避开了花悲致命的攻击。

    见黎谆谆似笑非笑看着他,黎望冷冽的脸庞上显出一丝难堪“我不是在救你只是接下来还用得着你,对,你还有利用价值”

    他越是欲盖弥彰的解释着,倒越是显得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可笑。

    明明先前用剑刺杀她的也是黎望,出其不意掏她心脏的也是黎望,如今他却是因为验心镜中看到的过往,对她生出了怜悯之心。

    只可惜黎谆谆向来是记仇的性子。

    黎望在原文中可是为了给黎不辞出气,待黎殊嫁给他后,日夜不停以魔气侵蚀她的躯体,直至她被魔气伤得遍体鳞伤,浑身腐烂生蛆。

    若不是黎望现在还有些利用价值,黎谆谆早就送他去见蔼风和萧弥了。

    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她说出口便又是另一番模样“谢谢。”她扬起唇畔,对他显露出温和的笑意。

    黎望瞧见她这般客气有礼,又想起自己先入为主的所作所为,竟是莫名生出一丝羞意。

    偏偏他是个性子极为傲娇的人,在无妄之海做魔尊久了,即便是做错了什么,也无人敢置喙他的举动,自然是学不会道歉和愧疚的。

    他便冷嗤了一声,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都说了不是在救你。”

    黎谆谆没再与黎望多言,她伸出两指放在唇间微微吹动。便听见哨声响起,蛊雕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再一次俯冲下来,用鹰爪按住了花悲的脖子。

    只是这一次它没有再将他抓起来,鹰爪一前一后掐住他的后颈和脊背,压得花悲动弹不得,生生呕出大口大口的血来。

    方才还能为花悲求情的花危,此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果然便如黎殊曾经所言,万事有迹可循。

    倘若不是花悲藏有私心,师祖不会死,黎殊不会毁掉名声,毁掉前途,落得一个元神尽毁,修为尽废的下场。

    黎不辞更不会被逼到绝境,为见黎殊,在往后的数年里四处祸乱,以至五岳六洲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就在花危失神之际,听到黎谆谆淡淡的嗓音“师祖的传位信在此,我继位天山掌门,想必诸位天山弟子并无异议”

    她给天山弟子留下了回应的余地,但天山弟子又能说出什么,今日发生的一切早已经超出他们的预知范围。

    “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我便以天山掌门的身份说上两句。”黎谆谆看了一眼面目狰狞的花悲,“花悲欺师灭祖,先弑师,后残害无辜弟子的性命,犯下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此事既发生在我天山之内,那便也该由我天山处置他的生死。”

    话音落下,她看向五岳余下的三位掌门。

    他们面面相觑,听出她话音之外的意思她要私下处置花悲,不准备像是鹿鸣山掌门那般,上禀给天官处置。

    这两者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毕竟单是弑师这一项罪名,便够花悲身死万次而不足惜。

    即便是上禀到天官那里,花悲这斑斑劣迹,亦是逃不过一死。

    但既然黎谆谆作为天山新任掌门开了口,便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顾忌着她身后的黎不辞,他们自然也不会驳了她的颜面。

    三位掌门先后点头附和“黎掌门所言极是,天山内的事情自然还是天山自己解决最好不过了。”

    这短短一日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先是鹿鸣山掌门与三大家族以残忍手段侵占鹿鸣山的地盘,残害鹿蜀一族族人。又有天山掌门花悲为一己私欲弑师,犯下诸多罪孽,逼得那原本引上正途的上古魔种彻底堕魔。

    莫要说是鹿鸣山在场的掌门弟子们觉得疲惫,便是黎谆谆也觉得身心交瘁。

    虽然验心镜中的时间过去了三个月,现实中的修仙世界却没有改变,仿佛只是过去了须臾片刻的时间。

    她在窥探黎不辞的前半生时,生怕会错过两人间发生的什么细节,大多时候都是日夜不寐,便盯着两人琢磨。

    出来之后,黎谆谆又与花悲周旋了一番,此时尘埃落定,她也生出些疲困劳感。

    鹿鸣山宗门大比的场地中本就设有供比试弟子休憩的宅子,便准备先在鹿鸣山休息一夜。

    至于花悲,有那蛊雕盯着,黎谆谆又给他身上加了一道定身的符纸,他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她转身要走,倏而想起南宫导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抿了抿唇,还未思量好怎么处置他的尸身,便看到班十七和王徽音朝她走来。

    班十七手里拖着一个昏厥不醒的张淮之,犹如提小鸡崽子般拎着他的后衣领子。

    而王徽音眼底含着泪,鼻尖不知是冻的还是哭的,竟是微微泛着一抹红意。

    她大抵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失去表哥的黎谆谆,唇瓣张了张,最终还是合了上。

    黎谆谆此时定是悲伤极了,她不管说什么,南宫导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她倒不如安静些,让黎谆谆独自一人静一静。

    见他们迎面走来,黎谆谆正在思考要不要装一下悲恸的模样,却听见班十七道“乖徒儿,我帮你葬了他,你先去休息吧。”

    他那轻描淡写的口气,便仿佛在说帮她种花种草一样简单,听得王徽音目瞪口呆。

    这一次南宫导是当众而死。按理来说,按照黎谆谆和南宫导的关系,她应该悲痛欲绝,在此哭上一哭才是。

    但如今张淮之还未醒来,黎谆谆本就已是精疲力尽,见班十七这样说,她点点头,也懒得在他面前继续装了。

    她转过身去,似是想起了什么,倏而顿住脚步“十七师尊。”

    黎谆谆只是唤了一声班十七,而后迟疑着,缓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将拴魂链赠给花危”

    班十七是鬼王。

    他爱极了他的夫人,甚至愿意在他夫人死后自宫,这样病态深情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任由鸟妖鹉鹉惊扰他的夫人

    就算退一万步讲,鹉鹉真的惊扰了他夫人。班十七想要随手捏死一个鸟妖,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他何必多此一举,放走了鹉鹉,又将黄泉内的宝物拴魂链赠予花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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