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爷一倒, 他带来的那群人登时群龙无首, 连刘太太也有些慌了神, 纪大夫诊脉的时候自己在旁边以泪洗面。
王书生与芸娘立在一旁,后者双目通红, 抽抽噎噎的, 前者面上倒也有些急色。
纪大夫闭着眼睛诊了一回脉, 半晌起身道“他是有了年纪的人,想来前些日子也发了些火, 又一直焦躁, 如今已是怒火攻心,一口气上不来,故而厥过去了。”
刘太太抹了一回眼泪,“那,那可如何是好”
想他们夫妻二人年少相识,多少年共患难过来的, 现下老爷一倒,她的心里真比刀子割了还难受, 不免有些惊慌失措。
展鸰看的难受, 又见那芸娘只知哭泣,竟还不上前安慰母亲, 也觉得这对夫妻忒倒霉了些,便上前拍了拍刘太太的手, “莫慌, 这位纪大夫原是在太医院做过的, 多少贵人交口称赞,刘老爷不过一时气血翻滚,必然无妨。”
“原来是太医院的大人失敬失敬”刘太太登时骇然,唬了一跳,忙重重行了一个礼,一时间心思飞转,本能地将展鸰等一干人等的评价都狠狠提了上来。
这也难怪,寻常人家终其一生哪里能得见太医更何况叫他们委身在这小小客栈。这可不是简单的有点钱就能办的到的。
倒是她与老爷只顾关心女儿安慰,竟忽视了,也不知之前有没有失礼的地方
纪大夫本就不是个特别假意谦虚的人,对自己的医术更有着绝对自信,且刘太太不过白身,他便大大方方受了礼,这才点头道“无妨,待我针灸一回也就罢了。我且先开个方子,等会儿他醒了就要吃的。”
“是是是”刘太太慌忙点头,无有不从,“您只管开方子,我这就打发人进城买药去”
纪大夫就从怀里掏出从不离身的针囊来,放到炕边抖开,就见里头几排又长又尖又细的银针在光影里闪闪发亮。尤其是那针尖极细,叫人一看就本能的尾椎骨发凉。
芸娘立即低呼一声,面露惊恐之色,刘太太这才想起来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又见她直到此时此刻,竟还只是一味的偎依在那混账身边,对自己的父母却不闻不问,悲凉之余,一股火腾的从心口冒出来,抬手就要打。可转念一想,到底不能影响大夫诊治,便一把抓住芸娘纤细的手腕,黑着脸将人拖了出去。
“王郎”芸娘挣扎了几下,本能的喊道。
“芸娘”王书生一愣,也要追上去,却被展鸰一把按住,转而拖向另一个方向。
出来的时候,席桐还顺手给关上了门。
“你要,你们要做什么”王书生一个大男人,却被展鸰抓着后脖领子倒拖出来,一路踉踉跄跄,自认颜面尽失,不由得恼羞成怒道。
“做什么人家母女叙话,干卿何事”展鸰冷笑道。
王书生面上涨紫,大声道“你瞧不见那刘太太要打她么”
“那又管你什么事儿”展鸰反唇相讥,“焉知你去了不是添乱”
她其实并不是个多么崇尚暴力的人,但有很多时候,有些人就是油盐不进,单纯的游说、以理服人是办不成事儿的,你不给他们点儿终生难忘的教训是绝对不行的。
就好比这个芸娘,简直就是鬼迷心窍,换做自己是刘夫人,哪儿还能等到现在
席桐就在旁边默默横了王书生一眼,后者登时一哆嗦,嘴唇颤抖几下,脸色渐渐转白,到底是不敢动弹了。
见他这样,展鸰越发瞧不上,语带讥讽的问“你不去了”
“是你们不叫我去”王书生气急败坏道,觉得这些人简直不讲道理。
“我们不叫你去你就不去”展鸰今儿也算大开眼界了,怒极反笑道,“那我们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王书生目瞪口呆,才刚被吓白的脸又青红交加,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说白了,他为什么听了展鸰的话之后就真不过去了害怕呗怕展鸰和席桐打他
在方才的短短一瞬,他已然判定自己绝对不是眼前这两人的对手,所以下意识的审时度势,又觉得刘太太到底不可能真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所以干脆顺势服软。
结果,展鸰和席桐越发鄙视他了。
出了这样的事,你一个始作俑者非但没有一点儿担当,竟还真的就借坡下驴,什么玩意儿啊
确实虎毒不食子,可谁也没说不准给点教训不是吗
那刘老爷其实就是给这俩人,尤其是自己辛苦养大的芸娘气病的,难不成还不许当娘的揍了
展鸰才刚想到这里,就听那头啪啪两声脆响,短暂的沉默后,一高一低两道哭声夹杂着零七碎八的话语传过来。
“为何王郎”
“畜生白养活你爹若是陪葬”
王书生不曾想刘太太竟真下得去手,一时也有些懵了,然后便下意识要往那边走,可刚一抬脚又想起方才展鸰对自己的警告,又本能的朝他二人看去,同时义正辞严道“我是必然要去看看的”
他用力挺起单薄的胸膛,努力仰着下巴,一副若你们胆敢阻拦,我必然同你们玉石俱焚的决绝模样。
展鸰和席桐齐齐冷笑出声,然后朝左右两侧分开,满是嘲讽的伸了伸手,“您请啊”
若真想英雄救美,就该不顾一切,还打个屁的申请
他们这样大方,王书生反而不大敢上前了,席桐看不得他这般瞻前顾后惹人不快,索性也像方才展鸰做的那般,直接抓着他的背心,连拖带拽的将人弄了过去。
因方才将刘家一众仆从都撵了出去,这会儿院子里只有刘家母女哭诉,展鸰三人过去的时候,就见芸娘双颊红肿的跌坐在地,正以袖掩面哭个不住。站在她对面的刘太太倒是还站着,不过瞧她以泪洗面和浑身发抖的模样,约莫也是硬撑。
谁都不愿死对头看见自己的狼狈,展鸰抢先几步,挡住王书生的视线,轻声唤了句,“刘太太。”
刘太太如梦方醒,忙背过身去抹了抹脸,然后才转过身来,“展姑娘,席少侠。”
说完这两句,她的视线才挪到王书生脸上,一双眼睛里登时崩出来无数的刀子,恨不得将王书生千刀万剐了。
此刻的芸娘还沉浸在被亲生母亲掌掴的震惊和悲痛中无法自拔,竟也没察觉到情郎的到来,只是娇弱无力的瘫在地上啼哭。
天下没有什么人能抵挡住愤怒的母亲的怒火,王书生几乎是立即在心里打了个哆嗦,犹豫几回,脚底下抬起来又落下,落下又抬起来,一时竟不敢上前了。
谁知山不就我我就山,他不过去,刘太太却不想轻易揭过,当下冷笑几声,三步并两步的走过来,抬起手来就劈头盖脸的打,边打还边骂。
“你这没心肝的下流胚子,混账种子,竟还敢妄称读书人孔圣人知道了都要羞死了满嘴的之乎者也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这般无德无行的,竟还敢奢想功名做梦去吧”
她也是知道轻重的,虽然骂的狠,可半句没提自家女儿,便是外头有人听见也想不到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
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心道到底是精明的买卖人,关键时候的应变能力不是盖的。
席桐抓住展鸰的手,郑重其事的道“往后你我若有了孩子,必然不是这样的。”
不管是芸娘还是王书生,一个两个的都是突破下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样的孩子,还不如生块叉烧
刘太太打的尽兴,又是个女子,先前王书生还自恃身份不还手,架不住打得多了也疼得很。而且要命的是,她手上还带着好些戒指、手镯的,上面极多镶金嵌宝、凹凸不平,把他的头脸脖子好几个地方都刮出血了,火烧火燎的疼。
“你,你这泼妇”王书生忍无可忍的骂了两句,既羞且气,头脑一热,竟也抬了胳膊
谁知下一刻便有一股大力从腕间传来,疼得他脸都白了,额头刷的冒出来一层冷汗。
席桐是什么人指哪儿打哪儿,哪儿疼打哪儿,这会儿捏在王书生胳膊的特殊位置上,只要轻轻发力就能叫个壮汉告饶了,更何况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竟想对妇孺动手,好不要脸”
刘太太感激不已,趁机又上前狠狠扇了几巴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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