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烟翠并不相信他的鬼话,人站在檐下,不动身。
鹤公子只好重新回来,将伞递给了他:“给你用。”他自个跟在生烟翠的后面,哗哗得淋了满头满身的水,一脚踩一个水窝,更是溅得身上没一处干净的地方。
生烟翠于心不忍,便邀请他:“一起撑?”
鹤公子笑说:“你是贵客,没给备伞是我不对。”
直至两人走到了三月阁后院,鹤公子宝贝似得背对着生烟翠,掀起上衣摆,从某处摸出一把钥匙,弯下腰半蹲着,摸出一把钥匙,又摸摸索索地缩在墙根,不知道从哪里抠出一把钥匙,一一开了锁。
屋内的白茉莉闻声望来,生烟翠注意到她的双眸虽亮,然而眸仁并不聚焦,显然是看不得东西了。他提着药箱,走了近,白茉莉问:“蠢烟翠?”
生烟翠面无表情地说:“发音不准,莫不是你嗓子也坏了?”
白茉莉还要说什么,鹤公子复而将几把钥匙换着地方,再次藏了严实,小跑着赶过来。他一身烟雨缭绕的湿漉感觉,瞬间吸引了白茉莉的注意。
白茉莉问:“怎么?”
鹤公子抬一抬滴答淌水的衣袖,说:“淋了雨。”他语气低一些,脆生生地,委委屈屈,“伞给神医用了嘛。”
生烟翠:???
“阿嚏!”他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茉莉不要靠我太近哦,我受了一整路的雨,怕是会染凉。”
生烟翠:那你就离白茉莉远一些,不要越说越靠她近啊!
白茉莉说:“你去收拾一下。”
雨下得大些,鹤公子淋得透彻。他在房间站一会儿,雨人般,地面氤了一小片水。他头发也湿,被他伏贴地捋了整齐,脸上也湿,挺翘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星点。他一边旁若无人地扯了衣带,一边说:“不好吧,我要在你房间换衣服。”又说:“一身潮乎,真是冷呀。”
生烟翠此时很后悔:他就不该接那把伞!不撑伞,大不了淋个雨。一时不察上当用了伞,他有种今个都别想耳根清静了的预感。
他为白茉莉诊脉,鹤公子匆匆换了身衣服,就定定地落脚在白茉莉身边。他不言语,一双桃花眼安静地敛起笑,凝住他放于白茉莉腕间的两根手指,视线在他手指和面上来回的逡巡。
生烟翠微阖了眸子,在心中思索着白茉莉的情况:如何救,开何种药。他念及白茉莉的特殊体质,用药开方更须得谨慎。想来中毒之后没什么大碍,人依然的活蹦乱跳,看着还圆润了些。但驱蛊毒,难呐。
他殚精竭虑地想着,对过坐着的白茉莉却是百无聊赖,打个呵欠。
鹤公子欢喜地凑上去,开口道:“可是乏了?我给你捏捏肩吧。”
白茉莉不置可否,鹤公子一对白葱的嫩手,放她肩膀。要给人捏肩的是他,捏得起劲,身边欢欢快快地开起花似得也是他。他手上动作,忍不住般,嘴里也开始说话,问:“如何?”
生烟翠看他小狗腿一般的讨好,扔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鹤公子一愣,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继而细细想了明白,脸颊倏地泛起了红,唇瓣也红艳艳的。他给白茉莉捏肩也就罢了,怎得还把捏肩当恩赐,心里滋滋地发美。
他轻轻锤了下白茉莉的肩头,过分。
好喜欢她。
白茉莉若无所觉,问:“听闻神医最近去过西域?”
生烟翠神色暗沉一点,说:“是。白豪侠的病,蛊毒便是来自西域。当初跟你说救不得,但私心里还是想研究看看,有无其他的法子。”
“结果怎么样?”
“西域民风多有闭塞,不与外人通,兼之言语的差异,无甚进展。”
白茉莉笑道:“我这里却是认识了一人,精通西域话,改日与你引荐。”她素来说话含着笑,初时一接触,只当她性子活泼,与人为善。但相处时日久了,便也能觉察那笑意盈盈,不及眼底,是个装扮的假象。
生烟翠感兴趣地问:“何人?”倒叫她笑得欢畅,实打实的开心。
白茉莉也想好生与人说道说道,然而放眼江湖,她并无可倾杯笑谈之友。她避而不答,问:“我体内的毒何解?别是解不开吧?”
生烟翠又要跳脚:“你再敢质疑我的医术?”
“你要怎得?”
生烟翠信心满满地说:“来人,研墨!看我提笔开方,一剂包你药到……眼睛看得见。”
虽说是一剂药,生烟翠写了完,自觉自发地先是递给了鹤公子。
鹤公子接过扫上一眼。
生烟翠忐忑地问:“如何?”
鹤公子很诚实地小脸惨了白,良久,道:“可以。”
他默默将药方卷进衣袖,一片心沉沉地。骫沙、矫翅雪、感寒皎泉,生烟翠开的方,除却三月阁,当真再无第二处能汇得集的地方。但他更担心地是:阁主素来不待见他,其他人能拿,到他这儿,怕是不愿给。
生烟翠误以为鹤公子对用药有异议,一指白茉莉,冲他无奈做口型,解释道:金贵。
鹤公子郑重地点头。他自然是知道,他家茉莉什么都是最好的。
生烟翠叹口气,不再说话。
白茉莉,血,本就有毒。
……
百年白世家的藏经阁,典藏江湖各路武学。白茉莉对此一视同仁,自小便是习得了江湖各路的武学。然而旁人十年才可参透的玄机,她区区数载便已然融会贯通。白豪侠单凭一句吾女有习武天赋,向天下人解了释,但在他这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只可惜医者医人不医心,白豪侠并不将事情据实以报,他空有一身本领,圄于手中有限的资料,雾里看花,便再是费心揣摩,救不了他,也救不了白茉莉。
生烟翠一番心思,另一头鹤公子得了药方,匆匆拿药去了。
白茉莉听闻他离去的步子,又问:“几日可解?”
生烟翠斟酌,道:“一月有余。”
白茉莉喝口茶,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月?我出门朝东,直走上桥,掉在水里,被人救起之后,那人家的三岁小孩怕是都能治好我的病。而蠢鹤专门邀请你来此,何用?”
生烟翠咬牙切齿,道:“我一日可清你脑中的淤,让你看得见东西。换个人来,一剂药下去,直接取走你的命!”
白茉莉说:“我看东西做什么,我是问内力何时能恢复?”
生烟翠嚷嚷:“怎的?是不是要我从身上搓个药丸给你吃?”他气急,揪住白茉莉的手,“来啊来啊!”
白茉莉明智地先行避了开,说:“哎呦呦,干嘛呀?隔天江湖又不得传言,说我欺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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