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还是下午。
那一轮硕大无比的黄矮星悬挂在天际上,远离北回归线的核热反应虽然已经无法给大家带来足够的热度,但是照亮周围,还是非常绰绰有余的。
所以灯管炸裂之后,四周也只是稍微暗了暗,并不会影响视物,但是氛围顷刻间的转变,却是让房间内的温度极速的下降,玻璃窗壁上,甚至开始有白霜蔓延,如培养皿中不断向着四周展延四肢的霉菌,很快竟然拼出了一张张扭曲又诡异的脸孔。
“呵呵呵……呵呵呵……”
诡异的叫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在白言脚底下那一片已然快要和周围昏沉融为一体的、那把红伞的阴影中,突然像是烧开的沸水般,有什么东西在春春蠕动,不停翻涌着。
然后,一只只苍白瘦削,只有一层不新鲜胶质枯皮覆盖在骨骼上的怪手,从沸腾的阴影中浮现了出来;它们像是海水缸里团抱在一起的软珊瑚,在空中摆动了一阵,就立刻有如嗅到了什么腥味一般纷纷指向了白言。
白言能感受到自己眼角突然“滋啦”一声窜出了黑影,一个耷拉着脑袋,满头油腻湿漉漉黑发的白袍女人,正站在自己身侧;她看上去稍微有点落魄,看起来还受伤了,正满脸哀怨地看着自己,看着……
等等,受伤?
白言还没来得及细想,一只只手,攀附在了白言的裤腿上,并且还沿着两根大长腿一点一点向上攀爬。
越来越多的怪手蠕动着朝白言爬来,指甲开始抠挠拉扯白言的裤腿,撕破布帛,宛若啃噬分割猎物的行军蚁,也像是口腔里有好几万颗牙齿的软体动物,一点点将猎物研磨吞下。
冥朔眸光倏忽间冷下,双手背在身后,指骨捏得咯吱作响;这不知好歹的畜生,竟然无视了自己的警告,还是直接对他的白言出手了。
虽然知道以白言的实力,根本不会因为这只低贱的孽畜受到什么伤害,但是这种不知好歹的挑衅,却还是让冥朔难以压抑内心中的欲望。
他研磨了一下已经伸长成獠牙的臼齿,想要直接展露獠牙犄角,将其撕碎,将其斩杀,一片一片,从嘴到胃,进入肠道最后从谷道而出,来一次全方位的观光。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他现在是白言喜欢的样子,必须要伪装;怒火与漆黑的欲望却化作虫蚁啃噬着他每一寸神经。
白言脸色依旧平静,可以说没有任何一点的慌张;他只是面露厌烦地“啧”了一声,然后握住了伞头,用力将抗拒不已的红伞强行合拢收起,然后再抬高手臂,用力地向地面砸去。
磅!
磅!
磅!
“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白言冷静地阐述,但是手上的力道却不减;他像是用力殴打着什么负心汉渣男,一次又一次地,将手里可怜破旧的塑胶制品,对着地面抽打。
空气中能听到让人心惊肉跳的哀嚎尖叫与求饶,崔晓琳早已经吓破了胆,她在座位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五官也挤在一起,紧闭双眼,脸上忽青忽白。
这鬼哭狼嚎听起来虽然是骇人,但是却可以切实地体验到,那股突兀出现并且充满了恶意的寒气,随着白言的鞭笞,正一点一点地在消退,最后彻底恢复了正常。
白言随手将这变老实安分的伞往地上一掼,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因为先前运动渗出来的薄汗,然后嫌弃地撇了一眼吓破胆的少女:“等一下,你给我搞好清洁卫生……不,这得要赔偿一张椅子之后才能走。”
“哦对了,这些坏掉灯的账,也记在你头上了。”
是的,空气中有一股淡薄的腥臊气味,那崔晓琳竟然是被刚才那一出给直接吓尿了。她现在整个人像一只拔了毛的鹌鹑,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她艰难张开干裂的嘴唇,唾液牵拉成丝,狼狈不堪地点了点头。
她说:“救……救救我……”
白言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直接再次撑开了伞,崔晓琳俏脸一白,蜷缩得更紧了;但是这次大概是被打怕了吧,伞中女鬼没有再继续作妖了,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破旧老物件。
“我并不打算救你。因为我不是什么圣人,而且我性格也比较烂,相当记仇,我没去报复你,你就该夸我人美心善了。”
然后,他像是晾衣服前用力把布料抻直,手腕先是向上一抖,接着又猛地向下一甩——
“给我出来。”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一团没有实体的白色虚影从伞下面滚了出来,然后被白言一脚踢在了腹部,有如出膛炮弹一般弹射出去,镶嵌在墙壁上。
轰!
女鬼差点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肚子塌下去好大一块,身后全都是蜘蛛网一样的龟裂。
“是了,到时候这面墙壁的修缮,也烦请你帮忙付一下。”
崔晓琳呆滞地点点头。这么可怕地女鬼被殴打成这样,她哪敢有半点不同意啊;甚至她地内心还升起了一种劫后余生地狂喜,紧绷地神经也开始松弛了下来。
可怜的女鬼从墙壁上的凹陷处滑下,然后又一次被白言踏住腹部,钉在了地面上。
白言毕竟也是一个从无限刚毕业的大佬,即使是心有咸鱼的意向,想要做一个普通人过上平静生活,但是十年间血腥与求生已经化作本能印在他骨头里,像刚才那种,已经算很温和了。
不过考虑到还有冥朔这么个未成年人,他还是努力收敛了下身上的戾气,只是掰扯起女鬼的四肢,而不是直接给扯下来。
“果然。”白言的眼睛沉了沉。
“你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我不感兴趣,她把你们怎么样都好,都与我无关。但是这件事情要是牵扯到我的身上,这就不一样了。”
“哥、哥哥……那是什么?”冥朔弱弱问道,但是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心中早已经了然了。
这个东西,叫作鬼刻,算是修鬼道者的一门密术。
将擒获住的鬼物,封刻入四肢,那样人就能拥有鬼物的力量,算是非常普遍算是一门基础性的密术法门,相当于入门教材一样的玩意儿。
但是这不代表管纯是一位修者。因为这本基础入门教材,还有一种相当不人道的使用方法。
是的,这密法能让鬼物封入自己的身体里,那自然也是可以用在别人。
就好像炼蛊一样。
挑选一个无辜又体质契合的人作为牺牲品,将厉鬼冤魂一点一点封刻入对方的四肢,最后待到时机成熟,再用最残忍方式将其杀害,那么,他就能得到与奴役到一头远超于寻常厉鬼的凶物。
或者说,这才是这本“基础教材”的正确打开方式。
管纯看来也是被人这么炼成了鬼。而嫌疑最大的,自然是管纯生前的男朋友,那个品味清奇的麴弘教授了。
也在这时,在白言手下被折磨的女鬼,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叫;叫声起,一时间漆黑的阴气也像一阵旋风,在房间里四处乱窜,让白言微微眯起了眼。
女鬼像是橡皮泥一样,开始诡异的扭曲拉伸,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只不过是影像失真的模糊色块,最后“噗”的一声,便宛若泡沫一般破裂消失。
连带着那把雨伞也一同消失,并不是被消灭,看来大概是溜走了。
白言压了压手指,让关节发出一连串细微清脆的爆鸣,然后侧头看向了崔晓琳:“真麻烦,带我去你们学校走一趟吧。”
“嗯……嗯。”
“冥朔呢?是要留在这里看家,还是……”“我和哥哥一起去!”
冥朔用力研磨了一下后槽牙,脸上却挤出一个可怜兮兮像是遗弃小狗的表情。
开玩笑,怎么能够让哥哥和女人独处!
……
A大校园内。
今天是周五,是工作日难熬的最后一天,不少大学生都有课要上,而且大多数在等会儿放课后都约好了出去玩耍聚会,所以整个校园内部是相当人山人海。
所以说,冥朔对于“独处”这个标准,绝对是有什么误解的。
白言站在久违的校园内,内心自然也是感慨万千:没想到当初自己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的家族骄傲,到最后却成为了没有文凭的文盲啊。
他看了一圈风景,然后拿出手机在自动贩卖机前扫码,很快“哐当”一声铁块敲击的声响,白言猫下腰,从贩卖机下面出货口拿出了两罐热的罐装咖啡。
冥朔接过其中一罐,这种“只有他们两个”的事情,让他非常满意,愉快的眯起了眼睛。
白言喝着咖啡:“先带我去你们教室,然后再去寝室。走吧,动作要快一点,教室现在是没课的吧。”
“嗯…对!今天这个时间点是没有人上课的。”
白言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冥朔的脊背,迈开步子跟上带路的崔晓琳。
正常人体生理解剖学是一门纯讲课的选修课,教室自然是和其他公共课程一样,教师在基础学院楼内。
白言他们进去的这个点,正好恰逢下课时间,整栋楼里面几乎拥堵了整座学校里最大的人流量,像是蜂巢里的工蜂一样,人头攒动。
然后,白言甚至后脚都还没跨进楼内,在下一秒,一阵刺耳凄厉的尖叫声,从其中某一间教室里迸发了出来。
“啊——!!!!”
“死……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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