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中年男人的手腕与手肘内侧,有几点像是被蚊蚋吻过的新鲜红点。
大冬天的,这种脆弱的雌虫基本上都是死绝了,偶有一两只病怏怏地飞过,都会被人大惊小怪地诧异一轮,然后双手一合,啪唧。
所以在这个季节,出现这种痕迹,是很异样的。
当然,这很明显也不是蚊虫叮咬的咬痕,而是……针孔。
就在这时,这中年男人脸上堆挤出来的笑容,渐渐的,一点一点的,消失了。他的脸垮拉了下来,像是彩衣娱亲的大孝子听闻了自己父母去逝的噩耗,悲伤得不能自已:“这样啊,这样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咕哝了一串而什么,这男人却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缕稻草一般,瞳孔周骤然放射出了骇人彩光,捏着电话频频点头道谢,就好像是一位狂信者,终于被允许去亲吻父神的脚背了。
“好!好好!太谢谢您了!”他嘴里吐露出很不符合他这种左手纹条龙右手纹彩虹气质的敬语,点头哈腰,“实在是太感谢了!我明天……不!立刻!我立刻就过来!你等等我!”
说罢,他也不管刚才还想碰瓷辱骂的白言和冥朔,两只招子闪烁着澄亮的光泽,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小跑着冲走了。
“真是奇怪的家伙。”白言试图整理了一下被撞松开撞乱的围巾,然后哈出了一口白气。
“他是…那个吧?而且明显精神不大正常,说不定跟上会有线索?”看着白言一直笨手笨脚的不得要领,冥朔踮起脚尖,伸手为他理了理和半长头发绞在一起的围巾。
不过他是一个实干派,在说之前,影子底不断蠕动的触手中,便分出了一缕细微到白言都无法察觉的黑气,化作了一条小蛇飞速移动,然后钻入了那男人的影子里,迅速融合了进去。
“不。”白言摇摇头,“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夹奶沟里的郑蒙村。”
从先前单方面的对话中,能够推断出这个瘾君子,是有极大可能和那些药物,甚至是郑蒙村有关系的;但是从对话里也可以看出来,这个男人八成是那种摸不到边的小喽啰。
比起任务放下去跑支线任务,白言还是比较喜欢先脚踏实地先顺着主线走;若是这男人真和郑蒙村有关联,那么自己前往村子,也会迟早碰到他的。
他眯起眼睛,看着这已经跑走远去男人的身影,稍微花了点心思几下男人身上纹身的特征,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推着冥朔登上了一辆造型相当简陋的“三脚鸡”。
“去夹奶沟……郑蒙村。”
“那个地方好远啊,就你们两个人我一定会亏本啊,你知不知道山路很难行的啊,你象征性给多少少啦。”三轮车司机操着一口难以理解半粤半普的口音道。
并且很明显的能感受到,他好像是在顾忌些什么。
白言沉默了一下,然后从鼓囊囊的钱包里抽出了好几张让人身心愉悦的赤红色。
白言使用了钞能力!!
效果拔群!!!
三轮车司机眼睛都直了,搓着手嘿嘿直笑,好像先前的顾忌,都不过是幻觉:“哎呀哎呀有钱好说有钱好说,我告诉你,跑山路,周围那几个野仔都没有我熟悉没有我技术好,找我包你们冇问题啦!”
……
……
……
白言敢肯定,这三轮车司机绝对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坏东西!
技术好什么的,都是屁话!这一路的颠簸,白言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被震碎,想要当场换上一个新的了。
更恐怖的是,这破三轮内壁上面,全都是未经修饰的螺丝钢钉,密密麻麻比扫雷游戏还要可怕,要是一不注意脑袋往后用力一撞,估计当场就会盛开猩红与乳白色的鲜花。
所以在这颠簸得像是嘴里跳跳糖的车厢里,想要保护后脑勺不被开洞,你还得一直僵直梗住脖子,维持着一个极端痛苦的姿势。
白言已经想要回家了。
痛苦煎熬的两个小时之后,破三脚鸡总算“嘎吱——”一声,给停了下来,到达了目的地。
白言拎着大包小包下车,揉着自己老腰臀部,感叹工作不易,等会儿一定要申请一个工伤补贴,要是能顶掉任务指标,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得倒是挺美。
但是就在这时,那三轮车却突然掀起一片尘土,飞也似的逃走了;它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视线中,只余留下马达的轰鸣却久久不散。
而白言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黑压压的人群。
看来他们就是这郑蒙村的村民,衣着相当的土气,脸上也是黑黑的,基本找不着任何一个拥有多余体脂的胖子,一看就是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淳朴农民。
只不过,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兴奋感。
他们看到了白言和冥朔,就好像渴了饿了好久的人,看到了一桌被炖得酥烂的脱骨猪肘与醒好的葡萄酒,差点压抑不住自己的本能,直接龇出森白的牙,去把这软糯爽滑的皮,淌油渗汁的肉,饱含馥郁香气的脂肪,直接给切碎研磨,让舌苔上每一颗味觉细胞都品味过这极乐美味,再吞咽入肚腹中。
这种露骨的目光,让白言内心泛起一股不喜,然后他把冥朔往自己后背拢了拢,将这小朋友,和这些视线隔绝。
一个穿着看起来稍微没这么土气的中年开人群,走了出来,点头哈腰道:“你、你就是昨天晚上来电话,预约了咱们家农家乐的客人吧?”
“你就是电话里那位王文山先生?”
“叫、叫我王叔就好!”王文山说话小心翼翼的,额头顶上在隆冬里还不停地渗出恶心的汗液汁水;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丑陋且畸形,看起来不像是人,反而像是谄媚的猪猡。
白言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了那一群聚集着的村民:“那他们呢?”
“哎呀,你也知道,我们夹奶沟,是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第一次见到城里人,他们不是稀奇么。”王文山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掉额头顶上的汗,然后热情到令人不自在的,一把拉住了白言的手腕。
他说:“来来来!我们的农庄,就在那夹奶沟底下溪边风景最最好的那一段!长途跋涉也累了吧?饭菜已经给你们热好了!”
……
这里是哪里?
这里既是牲畜栏,也是屠宰场。
只有遭受到极端痛苦后再死亡的动物,它的肉质才会变得格外鲜美。
最上等的鱼子酱,必须得要从鲜活的鲟鱼体内剖开取得;法国人将饲管戳入鹅的喉咙深处,源源不断灌食令肝脏畸变肥大到填满整个胸腔,这可怜的家禽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
哪怕是猪肉,国内的放血与外头的电击安乐死,口味上都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所以,想要得到上好的食材,宰杀前的事前折磨,可不能少。在屠宰场里的老屠夫,都懂得这个道理。
刀刃在铁柱上刮擦,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噪声,然后化作了一道迅猛淋漓的银光,向前窜去。
登时,这灼眼的猩红,有如暴雨狂岚,溅在了天花板上,墙壁上。而今日晚餐的主菜原料,也“咚”一声,坠落在地面上。
食材也发出了几乎要撕裂声带与喉咙的嘶嚎。
“不、不要!!!!救救我!!!”
“救救我……”
“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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