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要做什么?

    宿鸣的神色, 就像是遇上了积怨已久的仇敌, 既恨且忌,还有些难言的焦灼。

    “怎么,有哪里不妥?”连微已感到不对, 忙问。

    “他出门多久了?”宿鸣不答反问。

    “不清楚, 但时间肯定不短了。”看天色, 现在已是巳时,起来时另一边的床被都已经凉的透透的,更不用说她还是在屋里耽搁了好一会儿才出的门。

    “去的具体是哪儿?”

    “只知道是赴宴,旁的便不知了。”连微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这究竟是怎么了?有何不妥?”

    宿鸣深深呼吸两口,但糟糕的预感成真带来的打击一时半会儿无法平复,他伸手用力把自己紧蹙的眉心揉开,向连微道:

    “喻先生府上不是叙话之地, 你既是他的同伴……若想知道详情, 就随我一道走吧。”

    他重新上马,弯腰伸手。连微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了心绪, 也无心顾及什么男女大防, 抓住他的手,翻身上马坐在了后面。

    “抓稳了。”宿鸣简短道, 而后双腿一夹, 白马清嘶一声,绝尘而去。

    风凛冽得像是刀子,刮过两人脸颊, 一张口就灌进满满的冷风,故而一路上没人开口。疾驰大约两刻钟,宿鸣在一座大院前猛地停下。

    因为赶得太急,连微被带下马时,还有种自己仍在马上颠簸的错觉,扶着一边的院墙才堪堪站稳。

    而宿鸣已经大步上前,叩响了院门。

    几乎是门环响起的同时,大门就开了。连微站在后头,透过宿鸣和门框之间的缝隙只能看到院内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似乎都是等在那里,等一个消息的。

    踏入院中,不待其他人询问,宿鸣已沉声道:“我们回得迟了,将军被栾贼诓了。”

    院中霎时一阵隐隐骚动。有一个大汉越众而出,问:“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宿鸣才想起连微似的,把人让进院内,指了指:“按温纶带的话,将军不是独自一人入的城……这便是他的同伴了。”

    说着,宿鸣想起自己除了同伴二字,还没有问清她的身份,转头道:“你是什么人?将军在肃州城那边的属下吗?”

    连微:“也……也算吧。”

    宿鸣无暇深究,转头向众人道,“她说将军早便出门赴栾贼的约了,你们可有人知道那人最近有何动向?这宴饮之地是在何处?”

    刚才发问的那黑脸汉子道:“季沉已出门打探去了,大约再过半刻就能回来。”

    宿鸣抹了把脸,点头表示知道了。院中一时陷入凝滞,无人再开口。连微对局面实在不解,犹豫一会儿,还是问道:“栾尉成不是将军的同袍旧友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才跟着将军没多久吧?”黑脸汉子粗声粗气道,“别的不知,将军接掌肃州城之前出身扈郡,颇有些功名,这你总知道吧?”

    连微说声是,那汉子继续道:“我是郭起,这院中所有人,连同我和宿鸣,当初都是和将军一起,领着扈郡兵马在河西道打下一片天地的兄弟……栾尉成那小子,曾经也是。”

    “他和将军相识得比我们还要更早,按理讲这一起战场杀敌的感情,该是要撑一辈子的。呵——我呸!”郭起说着,忽然面露狠色,“当初怎么就没人看出他是匹没心没肝的白眼狼!”

    “将军在扈郡任上时,他还服服帖帖,一离任,就露了狼子野心。”他咬牙,“这是谁治下的土地打下的地方?也是他能拿去给东安那边邀功的?”

    “不过是些金银财帛,美人珠玉,就把一个人完全变了个模样!”

    连微在旁听得一头雾水,只能判断出栾尉成似是在符骞离开后就另投他主了,但这做法虽然有失情义,却也不至于被恨成这样吧?

    宿鸣看她一眼,读出了连微的迷惑,低声道:“若单纯分道扬镳也就罢了,栾尉成背离时,还顺带送上了我们的许多消息,这一下,让不少人的把柄都轻易到了吴胤手中。”

    “不仅如此,他是知道将军为何退避肃州的——不过是因为吴胤小肚鸡肠的臆测与疑心。但他做了扈郡郡守之后,不去消解这份疑虑,反而添油加醋……”

    郭起在一旁接道,“结果就是将军在肃州越来越不好过,我们也不能随意同肃州那边联系。当年肃州被围,弟兄们只能干听着街巷传闻,听着将军那边如何苦苦支撑,自己却被吴胤派来的人盯着,连一兵一卒都派不出去!”

    他狠狠锤了一下身旁的栏杆,木质围栏发出一声闷响。

    扈郡虽有半数兵权还在宿鸣手上,但扈郡距岭东道太近,若明着违抗命令,不仅会极快的受到反噬,连手底现有的权力也会被立时剥夺,届时就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了。

    连微即使这么听着,也觉得很是憋屈难受,不用说这些在扈郡待了五年,亲眼看着兄弟背离,还反身把曾经战友往坑里推的这些汉子了。

    她问:“那栾尉成现在,是要做什么?”

    宿鸣摇头,刚想说什么,虚虚合拢的院门就“砰”地一声被人撞开。在门口的几人连忙让出地方,冲进来的年轻人因为惯性踉跄几步,堪堪在院中站稳。

    “小季,如何了?”

    “你打听到什么?”

    “情况怎样——”

    “糟糕了……”那名叫季沉的年轻人喘了两口,撑着膝盖抬头,眼中惊慌几乎掩饰不住,“糟糕了。”

    这话一出,原来还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的众人,蓦地都沉默下来。有人小心翼翼又带点期盼的看他,希望实际情况没有太差,只是年轻人不够沉稳,胡乱说话。

    “今日一早,就在我们回来后不久,”季沉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尽量让自己说得又慢又清楚,“栾尉成手底下的兵和我们换防以后,就抽出了大半精锐,不知去了哪里。”

    “刚才第二次查探,我总算是知道那些兵都去哪儿了……都在南城附近守着呢。”

    南城最重要的建筑是郡守府,而郡守府……

    今日开宴。

    五年前还挺朴素的郡守府,如今大格局虽然未变,内里的模样却是一个天一个地,叫人轻易认不出来。

    符骞行走其间,看着明显是新植的各色奇花异草,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道:“怎么,一别数年,扈郡如今这样富庶了吗?”

    到门口亲迎,现在又在一旁引路的栾尉成淡淡道:“都是来往的下属商家送上的,既然送了来,就随意种下了。”

    “上行下效,这样不好。”符骞不赞同道,“受人之惠,总要在别的地方有所偿还……唔,不过你如今也是一郡之首了,倒是我管得太多。”

    栾尉成垂眸,看不清表情:“无妨,也是我考虑不周。”

    今日的宴席就摆在花园中,转过几道弯便隐隐看到了地方。因是随意的友人小宴,此时已有几人入了座,院中还有歌姬舞娘款款而舞,丝竹声声,入耳缠绵。

    符骞眼一扫,就看到好几道熟面孔,果如栾尉成所说,今日到场的都是两人旧识。见他进来,几人纷纷起身行礼,符骞一一招呼过,而后转头问道:

    “阿鸣他们呢?”

    栾尉成已入了座,闻言轻描淡写道:“他们前几日在城外剿匪,今日才回,迟些到。都是旧友,不必拘束这些,边吃边等罢。”

    符骞想起入城时那名叫温纶的小将确实说过此事,便也不再纠结。席上只为他留出了上首的位置,多年坐在此处,符骞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为自己斟了杯酒,遥遥向满座一举:“为久别重逢。”

    “为久别重逢。”

    喝过一轮,栾尉成在一旁开口道:“将军今次过来,可是有了详细计划?”

    符骞颔首:“吴胤近年横征暴敛,行事越发没有章法。前些日又有消息,他不顾岭东道年成不佳,执意攻打单正初,竟有穷兵黩武之势。”

    “据我所知,他对河西道忽视打压已久,扈郡曾经也深受其害。”符骞缓缓道,“长尧王经营数年,河西道却与我等打下时无甚差别,仍旧是吏治混乱,匪寇群起。”

    “既如此,何不由我等接手,乱世无贵贱,好歹能让河西道一地平定安和。”

    符骞说罢,看向曾经的这些下属。当年从苦战中携手走来的这一批人,都是最痛恨肆意妄为不顾惜百姓的主官的,愿意应和的应当不在少数。

    然而花园中一片寂静。丝竹还在幽幽响着,舞女娇媚而笑,座上人的神情却都有些僵硬,有几人还忍不住将目光转向栾尉成。

    符骞皱眉,也看向栾尉成。自重逢以来就格外平静沉默的男人感受到这股视线,四下扫视一番,仿佛确认了什么,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可是将军,”这一声将军与之前不同,字里行间透着恶意和嘲讽,栾尉成像是终于卸下了面具,露出个释然又病态的笑,嗓音柔滑,“长尧王不是您的义父吗?身为义子,何故要反自己的义父呢?”

    “这不是,乱了纲常,逆了人伦吗?”他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码的时候好像想说很多,到作话框又不知道说什么

    要不祝大家考研顺利?(虽然考研的家伙们现在应该在挑灯夜战)

    总之入v啦!感谢大家支持正版!这一章下面掉落红包~

    12点前还有一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