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微惊得都忘了胸口的憋闷感。
她支起一点身子,看向符骞大半落在黑暗里的脸,确定他的脸上没有愠色,才迟疑道:“有孕?”
说着,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自己小腹摸摸,确定它还平坦着。不过这并不保险——她才接管这具身体多久?连半个月都没到。如果来时原主的腹中就已孕育了胎儿,她还真有可能没发觉。
想到这里,她咽了口唾沫,忐忑地看向符骞。
符骞表情越发严肃:“我听人说,女子无故呕吐,多半是有孕了。你不知道?”
……就这??
连微一口老血哽在喉中。
这是什么狗血剧里的沙雕桥段!符骞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误会!
好在不是真的天降一个娃,连微松了口气的同时,看符骞的眼神也多了些难以言述的微妙:“将——夫君误会了,我只是梦见了怀恩寺中事,那些血肉……着实有些令人恶心。”
不过这么一打岔,梦里再血腥的场景也都暂时被抛在了脑后,剩下的是啼笑皆非和心底升起的一点点暖意。
符骞的身形明显滞了滞,像是只闯进错误的领地,不知作何反应的大狼。连微忍住唇边笑意,坐起身,正要摆手揭过此事,符骞忽然起身坐近,犹豫地抬抬手,然后略微僵硬地揽过连微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在冰凉的木质桌面上贴了半宿,冻得发木的面颊忽然贴上温热而结实的男性躯体,薄薄的布料阻隔不住的浅淡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连微下意识嗅了嗅,感觉像是冬日里覆上一层初雪的松枝。
有点好闻。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的连微,脸在黑暗中蓦地红了。符骞没察觉到她心里这点弯弯绕,生疏地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拍抚她的肩背,一边道:
“别怕。第一次直面人命,谁都会不适应。死人不过是具皮囊肉骨,总没有活人可怕。”
这安慰也太拙劣了吧。连微想吐槽,但不知是谁的心在耳旁一下一下砰砰跳着,她深呼吸几次,竟然开不了口。
符骞默了一会儿,又喟叹似的道:“你身为女子,原本是不需要接触这些的。但现在这世道,容不下这种纯白。你若要留在我身边,或许还有比怀恩寺更残酷的情形。”
他的掌心依旧温暖,但接下来说的话却显得有些冷酷:“所以,即便艰难,你也必须适应。无法适应便难以生存…好在习惯这些所需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要短多了。”
*
必须适应,无法适应便难以生存……低低的声音如魔咒般在脑海中回响,越压越近,直到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鼓膜上。
连微蓦地惊醒,发现天已大亮。自己正和衣躺在床上,周身出了一层薄汗,但却不像昨夜一样沉重,反而有种一觉睡饱,卸去什么担子的松快感。
昨夜,自己做了噩梦,然后符骞回来把自己惊醒了,又说了一番话……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连微翻找自己模糊的记忆,脸色渐渐古怪。那人好像一直坐在床边,任她靠着。男人的肩臂温暖而宽厚,对于刚挣脱梦魇的人来说格外令人安心。她一时舍不得离开,符骞竟然也什么都没说,于是她就这样……睡着了。
想到这里,连微心虚似的飞快瞟了眼身侧,意料之中又有些失望地发现空无一人,倒是旁边的矮几上放了只昨日没见的油纸包。
这是什么?
连微起身略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折回来拆开纸包——几枚摆得整整齐齐,做成花瓣状的雪白糕点露了出来。她扯了扯被压在纸包下的一个小角,揪出一张附在包装外的纸片,上面印着三个大字:
百合糕。
哦,对,符骞说他今日要早早出门赴约,让自己自便,若有闲情也可去外头走走,有几家糕点甚是不错。说的就是这个吧?他竟然还有买回来。
连微颇感兴趣地拈起一枚放进口中,眼前一亮:糕点的糯质和清新花香顿时溢了满口,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若扈郡的点心铺子都是这样的手艺,那是该抓紧时间出去走走!
做下决定,她马上去换了衣裳。喻扬宅邸里的客院收拾得实在贴心,角落的箱子里竟还有干净的衣裳。她随意捡了一套,简单绾了头发,带上点散钱,便自往院外去了。
喻宅的位置不远不近,要去附近的集市还有一段路要走。时间尚早,连微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出了正门,才走几步,就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蹄音急促,主人显然十分着急。
连微忙让到一边,白马擦身而过,带起的风掀起衣角。
她没在意,但不过短短半刻,相似的马蹄声又从身后喻宅的方向响起。她熟门熟路侧身,那马却在经过她时嘶鸣一声,被主人拉得人立而起,去而复返的青年翻身跳下,一把拽住连微。
“得罪。”那白衣青年眉头紧锁,“请问府上新来的客人,今日去了哪里?”
“什么?”这人说的,是喻扬府上吗?
“我知道你是客院丫鬟,不必隐瞒,我与喻先生有些交情,你告诉我便是。”
白衣青年看起来相当着急,他扯下腰间一块令牌,飞快在连微眼前一晃,“在下中郎将宿鸣,告诉我,你们客院住的人去了何处?”
宿鸣?这不是入城时符骞拿来应付检查的名字吗?
连微的心忽然莫名地跳了起来,她仰头,看见白衣青年的脸上毫不作假的焦急和担忧,心中升起隐隐的不祥。
“我不是客院丫鬟,我是那人的同伴。”连微抿唇,压住心中不安,“你要问他的去处,先告诉我他的名字。”
“符骞,符伯功。”宿鸣毫不犹豫道,“我是他过命的兄弟,事关紧急,绝不会害他——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一早出门,去同曾经的臣属同袍聚会了。”好在符骞昨晚提了一句今日安排。
“同袍?我和老郭他们今日才回城,从没得到什么消息……”宿鸣低喃,忽然道,“他可有提起约的是谁?那个人——是不是姓栾?”
念出这个字的时候,宿鸣温雅俊朗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与他气度极不相符的凛冽杀气。
连微呼吸一窒,拼命搜索脑海中散碎的回忆,符骞随口//交代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什么未成……”
“果然。”青年一字一顿。
“栾、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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