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材!”殿中传来这样的声音, 殿外路过闻声的侍婢俱都一抖,加快脚步匆匆离去,唯恐遭到迁怒。
“既知道吾率兵回援,为何不多派兵马出城接应?”吴胤继续骂道,“大好战机,就是这样败在你这杀才手上的!”
守将跪在下首,忍不住辩驳道:“可道内兵马——”
“其他城池是调了大半兵力离开, 东安可是留了足足七八万兵马,”吴胤怒道,“如此重兵,还不够出城打衡贼个出其不意?”
“可东安驻军,已按主公前些日来信的吩咐,分出一半,去打玉屏关了啊!”
吴胤猛然一滞。
那守将像是豁了出去, 继续道:“城内所剩三万兵马,堪堪够守着城池, 若要冒险出城为战, 却是不能够的!”
“我不是下令淮南道调兵过来吗?”
“两道中间山路难行, 援兵大约还需数日方至。”
“……”吴胤拧眉,守将乘机道:“主公,如今敌军就在城外, 城中物资有出无入,早晚面临窘境,接下来如何退敌, 还望主公早做定夺。”
是令玉屏关退兵,还是强守等淮南道兵马来援,又或者令岭东道闭守待援的其他城池冒险出兵,打一个出其不意?
吴胤将食指在扶手上敲了又敲,终是道:“拿纸笔来!”
“我手书一封诏令,并传一道口信,让……唔,今日率重骑来援的小将是谁?”
“是校尉营王恒。”守将下意识答道,随后意识到吴胤话中意思,失声道,“主公这是——”
“嗯,便令这王恒将诏令送去玉屏关前给江鹏将军,并替我给符骞那逆子传一道口信吧。”
“主公不可,这——”
吴胤眼皮一掀,眸光如刀直射而来,因年岁而微微下垂的皮肤和掺了银丝的鬓角没有柔和他周身气息,反而更添威胁感。
守将霎时出了满身的冷汗。
他怎么能因为这位一时的和缓,而忘记了近年南门外越来越多的尸体呢?
他噤了声,直到吴胤写完手令扔到他面前,才小心翼翼地行完礼,退出殿外。
踏入风中,他微湿的内衫瞬间冰凉。守将狠狠抖了一下,裹紧外袍,出宫上马。匆匆向近日为守城调度方便而新设的武将行营而去。
……
一场大战结束,行营中人员嘈杂。守将在辕门前勒马,正要寻人代为传讯,就看见不远处一名青年大步过来,眉头微蹙,神情肃然,正是他要找的王恒。
青年此时正在和身旁副官说话,听着隐约是在布置伤兵的安置与抚恤。
两人走得快,眼看要越过他,守将忙翻身下马,拦在王恒身前。
“……将军?”青年抬头,认出来人后,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让副将先行入内,自己随守将走到一旁,“将军寻我有何事?”
“王恒,今日你做得很好。”守将先赞了两句,迟疑片刻,道,“你才恶战回来,本该稍作歇息,我却有件事务想要拜托于你。”
小将王恒不假思索道:“将军请讲。”
“主公对战局安排有变,欲令前些日派去玉屏关的兵马回防,先平衡贼。”守将道,“这里有一封主公手书,寻常的传信兵我恐怕受到拦截酿出祸事,欲令你务必亲手将此书递交至率军的江鹏将军处。”
王恒当即一礼:“末将必不负所托!”
“还有一事。”
“嗯?”
“主公还有一条口信,是要递给那符骞的。”守将缓缓道,一边说,一边不错眼地观察着眼前人的神色。
符骞反叛的消息传来,吴胤帐下众人或怒或叹,或不敢置信,反应不一,但最初的震惊之后,都还勉强接受现实。但眼前这人不同……
符骞初反,先就杀去玉屏关,斩了那里的守将王祜,也就是王恒的父亲。因为消息封锁,直到前些日这死讯才传到东安众人这里,且只有一个死讯,王祜的尸体不知所踪。
由于年龄相近,王恒和符骞少年时还有几分交情,结果儿时玩伴成了杀父仇人,还要去给仇人递劝和的口信……
他谨慎地看了又看,确定王恒尚且平静,才低声继续道:“因你对玉屏关那一带比较熟悉,主公欲令你去传这口信,口信说,‘念在你曾是吾义子,反叛之事尚可转圜。若能痛改前非悬崖勒马,与吾共破衡贼,便可饶你一命。’。”
守将说出这话时,简直口中发苦。让谁去不好,偏要是王恒?哪有硬生生去揭人疮疤的道理?奈何吴胤渐老之后愈发暴戾,他也没胆子拼死去劝。
也只能在此时再添一句:“主公之令不好违背,但你去到那边,自也没有人看着你亲去符伯功面前说这话,到时候令随身侍从代为转达,也是一样。”
“不。”王恒却是轻轻摇头,眸色沉沉,“将军不必为我担忧,我能得此机会亲自前去……好极。”
玉屏关幕府。
符骞纠集的万余兵马日夜兼程,赶来的恰是时候。
这两日关外攻势甚是猛烈。宿鸣几人在扈郡的兵马还未完全收归麾下,虽不至于哗变,但要拉上前线却是不堪用。于是只能分出手底原本的人马去玉屏关增援。
裕径道路崎岖,行兵运粮都颇为不便。面对关外来势汹汹的吴军,即便借了玉屏易守难攻的地势,宿鸣等人也就是堪堪打了个平手罢了。
此时肃州兵马的增援犹如一场及时雨,一解玉屏关窘境。但肃州一应人马初来乍到,对地势布防都很陌生,于是防务上诸事都要调整磨合,敌军威胁虽然缓解,麻烦事是一点没少。
也是因此,幕府门前总有快马来去,门房仆役行色匆匆快步进出传报,外头一列人焦灼等候,手持各种等级的加急令,要报的都是军机大事。
大家都是加急,便都只能按序等着,此时一名下马之后便径直向幕府中匆匆而去的传信人便十分醒目了。
有人待要好心拦下他,免得这人不懂规矩,受了门房的黑脸。却见来人一扬手中简报,上面封的赫然是三根赤色翎羽。
好心人一愣,门房也是一惊,检查属实后,立即将幕府侧门打开,这人便匆匆消失在门后。
“赤羽令……?这是又发生了何事?”
幕府书房,符骞展开这份封了赤羽的简报,眉梢一挑。
“关外的吴军停止攻势,后撤数里?……还派出一人,称得长尧王授意,要与我面谈?”
“若有胆子,便让他进城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到这里还一直坚持陪我的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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