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说定, 雅珍长公主从偏殿退了出来, 在廊下见到了何元菱。
何元菱和仁秀都已经回来,邬思明和聂闻中两位阁臣也都在廊下候着, 一见长公主, 赶紧给她行礼。
这两位, 一位年纪太老、一位个子太小,长公主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 拉着何元菱就走远了。
邬思明本来站在廊下,心里一直在嘀咕,总觉得皇帝特特叫他们两个进宫,肯定有什么暗示。叫自己也就罢了, 自己好歹是次辅,为什么还要叫聂闻中呢?
皇帝最近对聂闻中也太器重了吧?
心里正转着各种老奸巨滑的念头, 眼睛却瞧见长公主和何元菱亲亲热热地拐出了院子。
邬思明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有点不妙。
皇上头天早朝, 这何总管明明将雅珍长公主关在了殿内,还伤了人家侍女,闹了好大的矛盾, 怎么几天功夫, 这两人凑一处去了?
这何总管是有妖术?
恭喜邬次辅,不光你这么觉得, 长公主也这么觉得。
“上回你还说世宗朝有妖女案,本宫瞧着,你也挺像妖女。”雅珍长公主嘴上不客气, 脸上却笑嘻嘻。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和驸马分道扬镳,长公主就觉得自己离“太阳”更近了,周身更热辣了,心情都开阔了呢。
何元菱也不客气:“长公主您脸上妆都哭花了,眉开眼笑的像个迷人的妖精,还有功夫嘲笑卑职是妖女。”
这马屁拍得也太舒服了。
雅珍长公主小.嘴一撅:“姐弟情深,这是喜极而泣。啊,对了,妆花了?”
她立刻双手捧住脸:“赶紧把你脂粉借来。”
何元菱双手一摊:“卑职哪来的脂粉,没听说内务总管还配脂粉的。”
也是,以前内务总管都是女的,的确不用领脂粉。而且刚刚皇帝都说了,何总管朴素得很,女子该有的装饰一应皆无,故此皇帝才求到自己头上。
雅珍长公主跺脚:“算了算了,你是指望不上,咱们去哪个嫔妃处?”
何元菱想了想,自己跟孟月娥最熟,便道:“孟美人的住处离得近,咱们去那儿吧。”
路上,何元菱忍不住问:“为何说卑职是妖女?”
长公主双手已经解放了。她的侍女用帕子系上,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总算看不出来哭花的妆。
“能让好多人喜欢你,这是最了不得的妖术。”
何元菱莞尔:“要这么说,长公主殿下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妖女。”
“还真不是。”一想到束俊才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长公主对未来的兴奋稍稍有些冷却,开始变得现实起来。
“瞧我府上那些,心里有几分真爱我,我是一清二楚的。我也不恼,我也并非真爱他们,不过是图一些肌肤之亲,一时的醉生梦死,看着他们为争我一夕之欢,丑态百出。我心里便觉得快活。可那不是爱。”
雅珍长公主甩甩头,脸上的帕子随风荡漾:“至于我真爱的,眼下还不喜欢我。”
上次,何元菱就听她说过,她心里有个白月光。
可没想到,那白月光却并不喜欢她。
与长公主相处得多了,何元菱渐渐开始理解她,也知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疯癫。她看似万千宠爱,其实和秦栩君一样孤独。
哪怕她眼下可以用最洒脱的语气说“那个人不爱我”,心里其实也是放不下的。
何元菱执她的手,很真诚:“他是不了解您。若真正走进您的内心,他会抛却世俗偏见爱上您的。”
雅珍长公主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先得到他的人,再得到他的心。本宫不信扑不倒他。”
啧啧,这还真是长公主的风格。
那就祝长公主早日扑倒?
二人说笑着,已经来到孟美人居住的锦宁宫。一见二人到来,可把孟美人惊得差点趴在地上。
雅珍长公主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靖朝的三位长公主中,雅琳长公主远嫁,雅序长公主年幼,故事最多、最惊世骇俗的就是这位雅珍长公主。
孟美人好不容易捡起下巴、从地上起身,殷勤地迎二人进屋。
又听长公主是来补妆的,赶紧叫宫女把锦宁宫最上等的脂粉都搬了出来。
其实她也没回宫几日,大部分还是从总兵府带来的,这几日淑妃又着内务府支领了一些过来,却还没有她在总兵府用的好。
雅珍长公主一看那些脂粉,就皱了眉头。
孟月娥也伶俐,一看长公主的表情,就知道她嫌弃自己这些脂粉。她也是个“无事生非”的性子,立刻道:“长公主您别嫌弃,臣妾才进宫没几日,只得了这些。要不,您用臣妾从家中带来的?”
说着,一使眼色,宫女立刻送上了总兵府带过来的上品。
雅珍长公主这才脸色稍愉,却也不动声色地问:“孟美人家中是……”
“家父是安西总兵孟三斗。”
“原来是孟总兵府上。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孟月娥一喜:“长公主认识家父?”
“不认识。”
何元菱差点笑出声来。孟月娥到底年轻天真,哪里知道这些皇家贵族们的场面话最是当不得真。
不过她也怕孟月娥尴尬,还是赶紧把话题扯开了,拉着孟月娥走到一边,不去盯着长公主补妆。
终究孟月娥性子开朗,几句话一说,便将尴尬丢开去,低声道:“原来长公主生得这般好看。一到京城,好看的姑娘可真多。”
这话却叫雅珍长公主听见了,在镜前笑着大声道:“孟美人不用妄自菲薄,你也很好看。我这皇帝弟弟的后宫嫔妃,比你好看的也没几个了。”
一说后宫,孟美人倒想起自己的职责来了。
“皇上是不是特别勤政,后宫嫔妃们都说,很少能见着皇上的面。”
其实她想问,为什么皇上不召幸嫔妃啊?但她毕竟不是长公主,没那么直接。
这个……真是早晚要直面的重大任务啊。
何元菱道:“皇上是很忙,白天上朝、和朝臣们议事,常常连用膳时间都错过。晚上又有好多折子要批阅,想是暂时顾不上后宫。”
“哦……”孟美人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关切地道,“跟皇上讲,一定要保重龙体,也切莫太拼了。”
补完妆,二人从锦宁宫出来,孟月娥一直送到了宫门外。
一直走到孟月娥听不见了,雅珍长公主才悠悠地说道:“后宫的女人们啊,都快渴死了。”
何元菱心中一动,想到自己那个艰巨的任务。
这等床笫之事,谁还能比眼前这位长公主更有经验?
“长公主,卑职有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雅珍长公主拍手:“快说快说,本宫最喜欢难以启齿的问题。”
何元菱扶额。长公主的字典里没有“矜持”二字啊。
“皇上至今不召幸嫔妃,卑职身为内务总管,是否应该加以提醒?或者说,怎样提醒才能不着痕迹?”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雅珍长公主的意料。
她想了想,道:“当然有必要提醒。不过,你首先得搞清楚,皇帝是不能,还是不愿。若是不能,你的提醒就等于是羞辱,小心惹祸上身。”
这话真是掏心掏肺啊,和先帝们讲得一模一样。何元菱差点感动哭了。
“可卑职如何才能搞清楚呢?好难。”
长公主立刻挂上了不怀好意的笑:“身为内务总管,最接近皇帝。当然是你以身相试。”
“这不行!”何元菱顿时脸红,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长公主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成为皇帝第一个女人,你还是很赚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虽然脸红,但何元菱也很说得出口:“卑职不会一辈子呆在宫里,年纪大了自然要出去。卑职只想成为夫君的第一个女人。”
“呵……”长公主一声讪笑,“本宫还没见过哪个十六岁以上的男人,是把第一次留给新婚妻子的。”
这话何元菱不同意:“长公主殿下来往的都是富贵人家,这些贵族子弟从小珠翠环绕,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但民间不同,民间有很多好男人,他们尊重感情,与妻子相濡以沫。”
“是吗?”长公主见何元菱说得认真,不由半信半疑。
何元菱很肯定地点头:“是的,卑职在民间遇见过数位有情有义的年轻男子,他们和醉生梦死的贵族不一样。”
比如宁死也要为张家姑娘翻案的周向文,比如视众多追随者如无物、一心为民的束俊才。
雅珍长公主不由得信了:“如此说来,倒叫人期待了。本宫思慕的那个男子,亦是民间穷苦人家出身,为人正直,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样。”
何元菱哪知她们说的其实就是同一个人。想起雅珍长公主进宫面圣,为的就是寻求和离,便问:“今日.你与皇上商议得如何?”
“皇上同意了,我回府就与驸马谈和离,他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见她满脸皆是对新生活的憧憬,何元菱也真心替她高兴:“祝长公主殿下早日和您思慕之人在一起。”
长公主抿嘴一笑,竟有几分难得的羞涩。
“就冲你这份诚意,今日本宫就教你几招,让你知道皇帝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愿。”
说着,凑到何元菱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何元菱越听越脸红,好心疼自己的耳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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