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展言曜袖子一挥, 所有笔墨纸砚哗啦摔在了地上, 他指着底下跪着的一群人,面容愤怒,呵斥道:“找人找不着, 抓人抓不到!本王养你们在府中, 莫非都是吃干饭的吗!”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为睿王效力之人,此刻谁也不敢吭声, 都不想在这个微妙的时机去触霉头。
展言曜见状,心头的火又冒高了半寸,一掌打在黄花梨翘头桌案上,上好的木头霎时碎成了几块, “那小子必定就藏在金陵城里, 给本王去家挨户地找!若事情再无进展, 你们也不必回王府来了!”
几人连忙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外走,只有顾熹一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展言曜看了他一眼,负手而立, 脸上余怒未消,“顾先生还有事?”
顾熹踏过地上碎料, 上前一步, 拱手行礼道:“顾某以为,王爷此举过于高调,算不得最好的法子。”
“哦?你有更好的?”
“依顾某之见,不如引蛇出洞, 再叫他自投罗网。”
展言曜并未将他的话当回事,语气淡淡道:“你说得轻巧,可这蛇已然受惊,如何还能再引?”
顾熹微微一笑,却是气定神闲道:“皇孙殿下会去监牢,想必是因为他也看出了点检所和户部之间那点猫腻,所以想借那监官对户部下手,将户部的控制权多回来。”
展言曜冷笑一声,“这不需你说,本王自也知晓。”
顾熹手臂展了展,又问:“那王爷可知,皇孙殿下为何要在未回宫时便开始着手此事?”
“自是因为宫外掩人耳目些。”
“那王爷便想错了,”顾熹掸了掸衣袖上莫须有的灰尘,不紧不慢道,“若皇孙殿下回宫,借助东宫和圣上之力,那点检所的监官可能就没那般轻易落入王爷手中了。皇孙殿下要做的,不只是从王爷手中夺回户部控制权,他还在向朝中文武百官展示自己的能力,他要所有人都看着他是如何逆境重生,涅槃归来的,而他最终的目的,是要向所有人证明,他是有能力靠一己之力去同王爷您抗衡的。”
展言曜心中一惊,霎时明白过来,“朝中还未站队的那些老顽固,想必也会因此对他另眼相看。”
顾熹凝重点头,“正是。”
听完方才那番分析,展言曜这才重新打量起顾熹来,眼前这青年也不过弱冠之年,心思却已如此缜密。
自他进王府以来,段段时间献过不少妙计,同其他幕僚比起来,更显得不争不抢,看样子倒像是个可造之材。
思及此,展言曜嘴角勾了勾,接着问:“那顾先生便和本王说说,如何个引法?”
“那账本在谁手里已然不重要了,”顾熹正色道,“而今重要的是,还有谁能成为皇孙殿下夺回户部的突破口。”
展言曜同顾熹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
“孟稷。”
“看来本王同先生倒是默契得很,”展言曜哈哈大笑起来,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昨夜本是为孟稷设下的局,谁知孟稷的人没来,我那皇侄倒是现了身,眼下这两条线偏又合在了一起,真是妙哉!”说罢,他想到什么,神色间又带了一丝迟疑,“只是据本王了解,孟稷和他似乎并不熟,这样一来,便很难确定他会否找上孟稷了。”
“所以顾某方才才说要引蛇出洞。”顾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忽然问,“敢问王爷府上,可还有公子未曾娶亲?”
展言曜微眯起眼,“先生的意思是?”
“孟稷有个女儿,年方十五,正好到了嫁人的年纪,若是府上公子能娶得此女,孟稷必唯王爷马首是瞻。而另一方面,若孟稷归附了王爷,整个户部在王爷手中必将坚不可摧,成为王爷取这天下的最强后盾。”顾熹说得抑扬顿挫,而后声音又低下来,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当皇孙殿下知晓睿王府意欲同孟府结亲后,定然会采取行动,咱们只要紧盯孟府的一举一动,便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踪迹。”
“说得不错!”
睿王面带赞赏,行至顾熹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言语中已不似之前那般随意,甚至带上了几分敬意,“若此计成功,本王定会命人备上美酒,同先生好好喝上一杯。”
顾熹听出他的提拔之意,于是再次拱手,恭敬道:“顾某定不遗余力为王爷分忧。只是顾某还有最后一点顾虑需寻求王爷的意见。”
展言曜点头,“你说。”
“若孟府回绝这门亲事,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不就说明他已经做了选择么?本王一直未动孟稷,甚至故意向他透露要以点检所的罪行追责于他,就是想让他去刑部大牢送上自己的把柄,没曾想倒让他躲过了一劫。”睿王眸中凝起森寒之意,轻飘飘道,“本王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不知把握,再有才能又如何,逆本王者,还留他作甚?”
*
沉醉酒肆这些日子生意日渐火爆,一个上午几乎就能卖完当天的酒,而后下午又得准备采买,酒肆四人忙得前胸贴后背,十分辛劳。
孟安醉和展城归还好,但桑落和竹青非习武之人,每次一忙完便累得瘫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用饭,动作都慢了半拍。
孟安醉看着她们疲惫的神色,心疼道:“要不每日供应的酒我再减少些数量?”
桑落趴在桌前的脑袋一转,明明眼神呆滞,却坚持道:“别,掌柜的,我们累着累着就习惯了。”
竹青也扯起一抹笑:“桑落说得对,习惯就好。”
孟安醉不置可否,起身来走到她们面前,“要不我给你们按按吧,酸痛缓解些,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桑落竹青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掌柜的不用了……”
孟安醉却不容她们拒绝,挨个在她们颈椎、肩膀等处都推拿了一会儿,见她们神色都舒爽了些才停手,笑道:“明日我接着再按,得好好呵护你们才行,否则若将我可爱的小伙计们都累坏了,那才得不偿失。”
桑落竹青连忙道谢,孟安醉同她们又说了会儿话后,她们便去后厨准备下午要采买的东西了。
四周忽然就静了下来,令孟安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扭头,她才发现展城归正满脸哀怨地看着她,声也不吭,一动不动。
“???”孟安醉皱眉歪头,同样无声询问。
展城归这才移步到她身边,嘴巴一扁,问道:“姐姐,难道我就不是你可爱的小伙计吗?”
孟安醉呆了呆,好像用这话来形容他也挺符合,于是道:“是吧。”
“既然是——”展城归吸了吸鼻子,控诉道,“明明我也很累,为何你只给她们按,不给我按?这不公平!”
孟安醉:“……”
迟疑了下,孟安醉有些为难道:“这不好吧。”
展城归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她,好似她再说错一句,他眼泪就能马上掉下来。
“男女授受不亲……”她艰难地挣扎着。
展城归极轻地眨了下眼,他开口,唇是水润的,清哑的嗓音还带了丝蛊惑:“无妨的,我当你是姐姐的啊……还是说,姐姐并未将我当成弟弟?”
“绝对没有这回事!”
孟安醉提高音量,立刻否认,“我按,我这就给你按!”
天越来越热,隔壁院子的树上似有蝉鸣声,叫得这热变成了燥。
孟安醉按着他坐下,五指先是在他肩头捏了捏,试了下力道。
然指尖刚碰上,薄衫下的肌肉便紧绷了起来。
“放松啊。”她拍了拍他,发现当初单薄的肩胛骨似乎没那么硌人了。
“……好。”他顿了片刻才回答,声音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一样,沙哑不堪。
孟安醉开始循着穴道给他按,后颈窝、肩膀、手臂……少年人看着瘦,其实身上肌肉结实得很,她灵活的手每到一处,那一处的肌肉便硬得像铁块一般,在按摩背脊时尤盛,掌下的肌肤,温度烫得吓人。
孟安醉手指和指骨并用,像滑腻的鱼般辗转游走,她听不见他克制的呼吸声,看不见他紧张的表情,像是为了证明她真的将他当做弟弟般,在他身上使出了浑身解数。
“怎么样,我技术还行吧?”
孟安醉骤然的询问,听在展城归耳朵里,宛如惊雷。
放柔了的女声让贴在他后背上的温热触感更加明显,他的小腹涌起一股热流,喉结一下一下滚动着,牵引出更多难以抵抗的冲动。
展城归发现自己纯粹是在找罪受。
可他又忍不了、控不住,他渴望她的一切触碰来缓解自己的干涸。
“很好……”
他听见了自己喑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觉得要是她再让他说话,他一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说完后,他便将嘴唇抿得紧紧的。
而后又胡乱想到了他们一起坐在葡萄架下花坛旁的那晚,她好不容易答应他会暂时留下来,答应就算不得已需要离开时她也会同他告别,他正在走近她荒芜的内心之地,他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不能吓到她了。
他一面想着,心跳却更加快了。
孟安醉按得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对了,点检所那边的证据断了,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利用那账本了吗?”
展城归却死咬着牙愣是没有吭声,他的双手捏着拳头平放在桌子上,骨节微微泛白。
他还在兀自强忍,在脑中和另一个化身猛兽的自己天人交战,而后忽然,身后那令他欲生欲死的触感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茫然地睁大了眼,大口喘着气,如释重负,可紧接着,内心又生出一丝怅然若失的烦躁。
这样矛盾的情绪让他额头上起了薄汗。
“你在发什么呆呢?”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展城归下意识扭头,还带着余温的眼神跟想要近距离观察他的孟安醉,一瞬之间撞了个正着。
展城归被她探究的眼神看得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他脑中嗡地一下炸开,脸颊绯红,心生惶恐,几乎以为自己那些晦暗心思即将被迫袒露在她面前。
然而下一瞬孟安醉又移开了目光,她皱起眉头,紧盯着酒肆的大门,面色带上了一丝警惕,忽然沉声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而后从外向里探出了一个熟悉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昨天蛮多小伙伴说我的ID。
我不会告诉你们,我和编编申请笔名的时候,前面还多了一个长……
可惜编编并不想让我长25c这太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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