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 穆宴溪,你不能死。”
宴溪听到这句话,眼睛有些湿了。大将军南征北战,在沙场上杀伐决断, 却被一个女子说的眼睛湿了。他从来不知自己的心可以这样温柔,对着一个人生不出一丝脾气来,怕她哭怕她受苦, 然而她最大的苦, 竟是自己带给她的。
“你听见没有?你不许死。”春归转过身来看着他,她的眼睛消肿了, 唇却肿了起来,看着都觉得疼。
“我命大,你别担心。”宴溪安慰她。
“我没有担心你”。
“那你看见我怎么哭了?”
“.……”春归被他问的一愣,扔给他一句:“不许说话!放烟火!”
宴溪笑了一声:“得令。”而后又去抱出了一排, 给他心上的人放烟火。他其实有一些日子没有好好睡了, 带着几个人在山里转,不敢睡也不能睡。本来已经累得直打晃, 与春归一起, 却舍不得睡, 再累也甘之如饴。
几个人放着烟火, 又拿出一坛酒, 一起守岁。青烟靠在张士舟肩膀上睡着了,春归和宴溪一人裹了一条被子上了房顶看星星。
“春归。”宴溪从怀中掏出一颗獠牙递给她,春归拿过去看了看, 是巨兽的獠牙,问他: “哪里来的?”
宴溪没有答她,对她说:“送你。”
“哦。”
“春归,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回京城了。”宴溪不知自己为何要说这个,后来反应过来了,他心里有春归,总得知道春归心里还有没有他,哪怕一点点。
“哇,这么快。”春归仰着脸看月亮,听到这句话没什么反应,仿佛宴溪说的是一件与她不相干的事。
“这次我不会不告而别。”
“无碍,无论去哪儿,活着就成。”春归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下了屋顶。留下宴溪一个人对着漫天星辰发呆。心里是一点也没有他了,在她心里,他与旺达旺中薛郎中一样,是与她有关的人。与她有关的人,必须要好好活着。但不是她爱的人。
春归回到医馆,径直奔自己的卧房。穆宴溪没死,她一颗心放下了,一直睡了两天两夜,期间只起来吃了一次东西,再起来的时候,小脸显然已然恢复了神韵,整个人也神气了起来。跺着步出了卧房,看到薛郎中在打拳,像模像样的跟着打了一会儿,去阿婆的房间在她床上赖了一会儿,又去青烟的房里闹了一会儿,又去小厨房吃了阿婆给她留的饭菜,打了一个响嗝,拍着自己的肚子说了句:“舒坦!”
因着过年,面馆休业,医馆也没什么人,春归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终于是拿出了笔墨纸砚来练字,欧阳先生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每天都要读书写字。自己要像青烟一样,什么都会。青烟正在绣花样子,听见春归嘟囔的这一句,把头伸过来对她说:“要不要学绣技?”
春归看看那根小小的针,连忙摇头:“我做不来。”
“你答应过宋将军的。”
“.………那我试试?”
青烟把一块画好的花样子递给她,喏,这里这样绣,这里,该换颜色了,这里的针要这样走,你走的不对。二人愣是这样消磨了一上午。
春归欢脱惯了,做的最安静的事便是读书写字,这会儿要她绣东西,简直是要了命。但一想到跟宋为打的赌,硬着头皮挺了下来。中午听到阿婆唤她,借着由头便溜了,怎么叫都不回头。
到了午后,把自己关在屋内与小鹿玩,一直玩到傍晚。
到了傍晚,张士舟就来了。他如今在将军府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每日都回镇里住,为的是傍晚后能看青烟一眼,与她说会儿话。
“春归呢?”每回他来,春归都在一旁坐着不走,生怕他欺负了青烟。有春归在,二人也是规规矩矩的,都不敢多看对方一眼。一旦看了,春归就会撅着嘴说:“啧啧啧,这是做什么,还没成亲呢…”美娇娘就在眼前,张士舟抱也不能抱,亲也不能亲,干瞪着眼着急。今儿一看春归不在,高兴坏了,赶忙问青烟春归去哪儿了。
青烟嘴朝春归的房间努了努:“被我逼着绣了一上午花,累坏了。躲回房间了。”
张士舟坏笑出声,小声对青烟说道:“真好,明日还要她绣..”
“想什么呢!”青烟自然是明白张士舟的意思,羞红了脸。
张士舟好不容易逮着个瘟神不在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一把把青烟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青烟,我们成亲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吹进青烟的耳中,她抖了抖,依偎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张士舟觉得心里的蜜要满溢了,抱着青烟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快点成亲,我有些受不住了。夜里总是想你。”声音越来越低,直到青烟发出一声嘤咛。
“色胚!”春归在窗外喊了一句,吓的张士舟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把青烟放到一旁想开窗与春归理论,窗刚开,春归就扔过来一颗石子,直奔张士舟面门。
“春归!”张士舟喊了一句,关上窗生闷气。
青烟在一旁捂着肚子笑,这个春归。
春归只是逗逗张士舟,二人正是你侬我侬之时,外人在总是多有不便,逗完张士舟便带着小鹿去街上买糖葫芦了。
过了年再等些日子就是上元节,无盐镇的人最爱过节,什么节都要过一过,就连中元节都不错过。
春归带着小鹿在街上溜达,傍晚的街市很热闹。手中的糖葫芦很甜,她吃了一根觉得不够,又返回想再买一根。走到那看到糖葫芦摊位前站着一个人,披着一身白色裘皮,笑着对摊主说多凝些汤,公子清俊无双,不是穆宴溪是谁?
他拿了糖葫芦,回头看到春归和小鹿,朝春归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而后问她:“吃吗?”
春归本就想再买一根,诚实的点头。宴溪转身又给她买了一根,而后二人一路在街市上闲逛。
春归吃着糖葫芦突然问了宴溪一句:“一般过年的时候,京城的客栈贵吗?”原来是因着欧阳,算着他应该到了京城了,不知小飞龙有没有找到他,不知他银子够不够。
“为何这样问?”宴溪不解。
“欧阳先生,应是到了京城了。”春归解释一句。
“没住过。”宴溪听到欧阳二字,心沉了沉,但他的确是没住过,家就在京城,哪里有机会去住客栈。
“哦。”春归失望的哦了一声。
宴溪转头看了看春归的神色,她说起欧阳之时,脸上有别样的光彩,心刺痛了一下,不再做声。
“状元难考吗?”春归又问宴溪。
“万一挑一。能考上状元的都是文曲星转世。你觉得你的欧阳先生是文曲星转世吗?”
春归点点头:“是。”
“.……….你这么信他?”
“自然。”
宴溪觉着今晚是不能聊天了,一口一个欧阳先生还怎么聊?
“我送你回去罢!”
“不必!”春归小手一挥:“我与小鹿自己走回去。回见!”冲宴溪摆摆手,走了,当真是没有一点留恋。
宴溪这一颗心,不上不下。他没暗戳戳喜欢过一个人,从前都是女子暗戳戳喜欢他。那时他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哪个女子上来递帕子,他都会温柔的笑笑,不笑就已经很勾人了,这一笑,那些女子更是受不住,心里对他的惦念就又会多了几分。再看他的时候,含着情带着俏。那时他以为,大概暗戳戳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
而今报应到了自己头上,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自己喜欢春归,竟是多看她一眼都不敢,生怕她与你恼了。她有心无心说一句话,你心里不舒服好些日子。
掐指指头算了算,再有四个多月就回京城了。宴溪有些恋战,总感觉这青丘山这无盐镇还有什么仗没打完。竟从心底里期待着西凉人再来招他一招。再咬一口糖葫芦,怎么这么苦,扔也不是,吃也不是。叹了口气,忍着吃完。
回到将军府空落落,张士舟这个王八蛋自打有了青烟,搬到了将军府,却日日晚归。两人也说不上话。自己呢,到了时辰就爬上屋顶,像极了那些登徒浪子。
春归已到了医馆,在后院里与阿婆说话。她手中还拿着半串糖葫芦,递给阿婆吃一颗,而后给了小鹿一颗。
她坐下去与小鹿说话,小鹿用鹿角顶顶她,大概是听懂了。
张士舟出来了,身后跟着青烟。青烟一路送他到医馆门口,他左右看看没有人,在青烟脸颊上香了一口。这色胚!宴溪在心中嗤笑他一身。而后看着张士舟径直走到将军府,推开将军府门,与侍卫打了招呼,吹着哨子要回房,却被头顶掉下的东西砸到了头。哎呦一声抬头看到了宴溪:“老大你怎么打人?”
“打的就是你。”宴溪拍拍屁股下了屋顶,站在张士舟对面,正色问他:“我问你,你与青烟这样亲热,你打算娶她吗?”
“当然娶!”
“正房?”
“对!”
“你爹能同意?”
“我家孩子多您又不是不知道,打小我爹就说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再说了,青烟可比我几个哥哥娶的媳妇强多了,你看看我那几个哥哥娶的,除了门当户对,做那些个事儿,还叫媳妇吗?”张士舟摆摆头:“老大您别管了,青烟若是不去京城,我就准备在这无盐镇呆着了。我也不跟严格那个狗东西较劲了,他升官就升官吧,再升官,婆娘也没我的好。”张士舟说完踱着八字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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