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时姈吓得差点没从石头上摔下去。
“太......太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傅敛身上的长袍有些皱褶,领口与腰腹处的腰带有些松垮,像是被人拉扯过。
束起的长发也有几缕散落,看着就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你……”
他刚吐出一个字,时姈便下意识地朝后退。
没留神自己还坐在石头上,身子一歪,猛地滑下去。
“……当心。”他补完了后面的话。
然而时姈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细嫩的掌心撑过地面,破皮渗血,传来微微刺痛,脚踝似乎也扭了一下,一动就疼。
头上有阴影罩下,傅敛走到她面前,低头俯视。
他的脸隐在逆光的昏暗里,看不清表情,低沉略带微哑的声音却清晰传出。
“今日大长公主过寿,宾客都在前堂待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姈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来回梭巡,淡淡的,却诡异地令人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我……我是被人带过来的,但他丢下我跑了……阿啾!”
时姈委屈地撇嘴控诉,下一刻却被梅林里卷出的冷风吹得直打喷嚏。
她抬手去揉鼻子,很快把白嫩的鼻头揉得红彤彤的。
“是谁带你过来的?”
“管家。然后遇见了小世子。”
“主人当家,如何会丢下你不管?”
他突然抬手用手背抵在唇边轻咳两声,似乎也是被这风吹的,脸颊泛着异样的苍白色。
瞧着他这虚弱的模样,跟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两个身子虚到不行的病人站在风口说话,这不是上赶着找死是什么。
时姈往边上缩了点,然后朝傅敛招手。
“殿下,这里风大,您站过来点,石头挡着风,不容易受凉。”
傅敛轻轻一瞥,掠过小姑娘红得像颗果子的挺翘鼻尖。
还有略施粉黛也掩盖不住的潮红脸色。
他抬脚正要过去,忽然面色微变,一个踉跄往前。
手臂一横,指头紧紧抠住了边上的石头,这才稳住了身子。
玄青色袖角带着浓烈药香拂上时姈的脸颊,有些许的凉意。
她侧过脸,看到他五根玉白的指尖因用力而泛起青白色。
仰头再看,雪白的面容如画般铺展在眼前。
比女子还浓密卷翘的长睫微微颤抖着覆盖眼睑,紧紧抿起的唇畔一抹殷红残留。
零散的发丝自他雪白的脸侧垂落,几乎能碰到她的眼睫毛。
不知道为什么,时姈脑子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
这血,不会是方才就有的吧?
都到这种程度了,那之前该有多激烈啊。
傅敛面色惨白得吓人,发际已经冒出层层细密的汗。
“殿下,您撑住,我这就去叫人。”
时姈站起来,用力过猛,眼前一阵眩晕。
恍惚中一股剧烈的疼痛从手腕上传来,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时姈瞬间清醒过来,想要挣脱。
“疼!疼!手!放手!”
傅敛一手扒住石头,一手紧攥住小姑娘细瘦的腕子。
瘦削的身躯如被山压住一般弯下,不时有微弱而压抑的喘息声不断传出。
“我疼……”
“你疼……个鬼!我也疼啊!松手!”
时姈疼得一张脸都狰狞了,拼命扭着手腕挣扎。
奈何她瘦弱微小的力气根本比不过对方。
又疼又气,眼里蓄满的泪水顿时如秋风落叶般簌簌往下滚。
本来人就发着烧,还被人这么往死里折腾。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对方终于才放松了力道。
没了手腕上的支撑,时姈微微摇晃两下,身子就要往前倒。
傅敛伸手扶住她。
时姈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想着。
这太子,该不会是还记恨着上回她跟他抢箜篌的事吧。
“抱歉......疼吗?”
耳边响起对方低哑的声音,近乎冷淡的声线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歉疚和自责。
时姈气得想抓着眼前的人咬一口泄愤,但理智阻止了她。
这人她还得继续扒着。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迷蒙泪眼,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
“有些疼......您方才好像不大舒服。”
“已经好多了,你难受就别说话。”
傅敛拉过她的手腕,白嫩的腕上一圈深深的指印淤青,看着十分可怖。
再一翻,细嫩的掌心也有磨蹭过的血痕,看着触目惊心极了。
“嘶......”
时姈连忙抽回手,就听他低声说:“待会儿让人拿冰块来,敷一敷腕子,隔一晚再揉,化了淤血才不会留病根。”
“不用了,这里是大长公主府,不好麻烦......”
“不要紧,我给你拿。”
少年低沉的声音残存着喘息后特有的沙哑,真是性|感撩人死了。
时姈忍不住盯着他的侧脸,思绪神游天外。
这人长得如此好看,压根不看出来就是个炮灰路人的命。
原著里对他的描写不过几句话带过。
只知道他被男主设计废了太子之位,最后病死在阴冷的宫殿里。
不过是个路人,对他连点同情心都生不出来。
“今天的事,就当是你我的秘密。”
他扶着时姈靠在石头边,然后站起身。
低垂的袍角轻触地面,掠过一地叶泥,很快消失在阴冷幽静的梅林里。
时姈放下袖子盖住腕上的痕迹,一歪脑袋靠在石头上,阖眼休息。
没过多久,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是伍暄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管家和几个下人。
一见时姈的模样,管家惊得面色大变,下意识就将谴责的目光投向伍暄。
伍暄盯着时姈,微微皱眉,视若无睹。
被丫鬟扶着起身时,时姈陡然觉得后背脊一凉。
仿佛有什么人在暗中盯着她。
她下意识转头望向梅林。
幽冷,安静,一如之前。
什么人都没有。
看来是她病得厉害了。
***
梅林深处,傅敛披着厚厚的氅衣坐在青石板上,双目紧闭。
直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接近,他才睁开漆黑无波的双眼。
“殿下。”
雅南半跪在他脚边,向来冷肃的面上浮现担心。
“您受伤了,是谁伤了您?”
“无关紧要的小伤,不过是个假扮丫鬟的刺客,宴席结束后,你给姑母递个信儿,帮她抓抓这府里的老鼠。”
“殿下放心,婢子定会协助大长公主,找出那个伤您的刺客。”
“嗯,不用急,待会儿先让云旗去要些冰块,给荣安县主悄悄送去。”
雅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傅敛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一株梅树边,幽深的目光如同一柄锐利的剑,直直望向某个方向。
冰冷的指尖轻敲在斑驳的树皮上,呢喃轻浅,似有若无。
“那么一身好皮肉,可不能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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