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表哥

    时姈被扶到一处堂屋里休息了一阵。

    葭倚拿着药过来给她服下,中途还有个丫鬟进来送冰块,附带一盒膏药。

    管家已经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葭倚和伍暄在场。

    时姈倚在矮榻上,撩起袖子,露出那一圈严重的淤痕。

    葭倚看着倒吸一口凉气,眼露震惊。

    “姑娘的手怎么会弄成这样?”

    葭倚下意识瞧了伍暄一眼,颇有些顾忌地压低了声音。

    “莫非是那位干的?”

    时姈懒懒靠着,伸出的手晃了两下。

    “别瞎猜了,快给我敷敷,待会儿就要开席了。”

    见时姈什么都不肯说,葭倚只能压下满心的疑惑。

    先是处理掌心的伤口,然后才敷起了手腕子。

    伍暄就坐在边上专心地看着。

    冰敷的凉气直接贴在肌肤上,冰冷刺骨,激得人精神振奋。

    睡是睡不成了,她索性坐起来,跟伍暄唠唠嗑。

    “大长公主过寿,年年都这么热闹的?”

    伍暄想了会儿,“差不多。”

    “那往年也有人能来逛园子?我看这后花园的景色真好看,比畅园还要美上十分。”

    “......没有。”

    “那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景色,也只有你们府上的人有福气看。”

    伍暄闻言摇头,“表哥也能看。”

    “不可能。我没听说大长公主有请皇子殿下来过寿。”

    伍暄立马皱起眉,似乎对她的质疑表示不满。

    “祖母说,今年敛表哥会来。”

    “可是我来的时候有好多人,就是没见太子殿下。”

    “表哥身体差,只在后苑歇着。”

    “是吗?”时姈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伍暄看她一眼,忽然起身出去了。

    时姈见他走了,还愣了下,随即扑哧一声笑起来,“这呆木头还会生气呢。”

    “姑娘您也收敛些吧,别惹小世子不开心,好歹也是大长公主最疼爱的长孙,多的是人想巴结他呢。”

    “他性子闷,就得让他有脾气,说不定大长公主知道了还会谢谢我呢。”

    时姈轻轻闭上眼,习惯了冰敷在手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还有些舒服。

    依伍暄的性子,跟熟悉的人都不一定能熟络得起来。

    能让伍暄亲近地称呼他为敛表哥,这位太子殿下与大长公主府的关系定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冷淡。

    没等伍暄消了气再回来,前边就已经开席了。

    管家领着时姈过去时,所有人已经就座。

    时姈的位置在大长公主右手边的上席,而在她对面,坐着的是太子殿下。

    听边上的人私底下议论,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是替皇帝过来给大长公主贺寿的。

    时姈抬眸瞥了傅敛一眼。

    他披着宽大的氅衣,里头的玄青长袍束得齐整,腰杆挺得笔直。

    若不是雪玉般的容色沾染了些许病态的苍白,定然看不出他是个久病缠身之人。

    他在开席时与大长公主寒暄了几句,余下便全程保持缄默。

    那副疏远而冷淡的模样,仿佛在身边竖起了一道厚厚的屏障,没人敢上前打搅他。

    时姈手腕疼,也不敢太用力,用箸子夹菜有些艰难。

    边上大长公主离得近,瞧见她吃得慢,很是拘谨,便问道:

    “今天的菜是江北请来的名厨所做,味道偏重,可还合你胃口?”

    时姈嘴里正含着一片香酥鸭脯肉,闻言立马囫囵吞下去,猛点头。

    “好吃,每样菜都好吃。”

    “喜欢就好。”

    大长公主淡淡一笑,转头又去问傅敛。

    “听闻殿下嘴刁得很,头回来,这些菜可还吃得惯?”

    “姑母府上的菜,道道精粹。”

    “道道精粹?”大长公主的笑忽然淡了些。

    “当年驸马为了逗我开心,特地从各州府请来了许多名厨,如今留下的也没剩几个了,若是他还在,听见你这句话,定然要欢喜极了。”

    “喜欢就多吃些,还有琥珀青,一人只半盅,就当是你们替驸马,跟我一同过生辰,凑个热闹。”

    话里带着淡淡的伤感,只可惜她的话被席间的奏乐盖过去了,没人能听见。

    此刻正是抚慰她的好时机。

    时姈拿起酒盅,正要开口,就被对面给打断了。

    “姑母,云真敬您,愿此生福寿康宁。”

    傅敛仰起头,一饮而尽。

    一盅酒过,他面上顿时泛起浅浅的粉色,漆黑的眸子越发幽深迷蒙,像是精心雕琢过的黑碧玺,暗得浓烈,却美得惊人。

    时姈抬眸,正巧对上他的眼睛。

    一触即分,她端着酒盅,甜声道:“大长公主殿下,荣安也敬您。”

    说完跟着一饮而尽。

    入喉辛辣,后劲绵长,醇香,还暖胃。

    大长公主一怔,嘴唇微微颤抖,眼里似是泛起水光。

    可再一看,不过是灯火印入眼眸的光亮,她唇边泛起淡淡微笑,也拿起手边的酒盅。

    席下众人见状,纷纷举盅畅饮。

    一场宴席很快结束,宾主尽欢。

    告别了大长公主,时姈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爬上马车。

    淡淡的酒味盈满车内。

    葭倚无奈叹气,给仰头大睡的时姈盖上一层薄薄的毯子。

    她出了马车,正要落上车门,忽然瞧见不远处站着个人。

    天色有些暗了,那人站在光线幽暗的花门里,正盯着这边瞧。

    看模样,隐约有点像姑娘之前帮过的那个吴言。

    葭倚探出头,想再看个清楚,一眨眼那人竟然又不见了。

    车夫扭头问:“葭倚姑子,还走不走了?”

    “走吧。”

    葭倚落上车门,兴许是她看错了。

    ***

    时姈酒量浅,喝了两口便迷迷糊糊睡过去。

    正做着在酒肉池林里遨游的美梦呢,忽然身下一阵剧烈摇晃,瞬间被震醒。

    “怎么回事?”她揉着眼睛坐起来。

    先前喝了琥珀青,虽说有些醉了,但也误打误撞治好了她的风寒发热。

    如今睡一觉起来,整个人又生龙活虎的。

    葭倚掀开车门看了眼,飞快又关上。

    “姑娘,任家和胡家的公子喝醉了,拦在咱们车前头。”

    时姈:“......出去瞧瞧?”

    “外面围了一圈的人,姑娘可不能出去。”

    葭倚横在车门前,生怕她真出去了。

    醉酒的纨绔,就像街面上的无赖。

    被他们缠上无异于贴了狗皮膏药,撕下来还得留着黏糊糊的药渣子。

    姑娘的名声本就不稳,这一出去,定要多生事端。

    车窗支了一道缝,外边的声音随着风传进来。

    “时姈你出来!上次背着人,你拿石头砸自己,还非要赖我头上,今儿个小爷儿就要你在这儿给我道歉,不然你别想走!”

    “对,必须得道歉,她还仗着国公府有几个臭钱,帮着连姜那臭丫头抢我的画,特不要脸!”

    “何止不要脸,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以前总跟我眉来眼去,摸手亲嘴儿什么事没做过,后来书院请了个俊俏先生,整天追着人跑,就把我当石头一样踹了。”

    葭倚听见外头人们的窃窃私语,气得脸都白了。

    泼脏水就算了,还污蔑姑娘清白!

    外头对姑娘的印象好不容易才改观了许多,如今怎么能被这两个畜生给糟蹋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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