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外面的贾赦顿时站起来,刚要说话,玉芬先笑着说:“大喜的日子说这个干什么,有太太在,怎么就提出来分家的话了。你现在儿女双全,正是应该高兴地时候,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我听这个话没什么,琏儿的父亲自然是更没这个想法了。就是担心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容不下自己的弟弟妹妹呢。”
王氏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贾母笑着说:“还是你们做哥嫂的心疼弟妹。今天难得高兴,元丫头满月,也算是喜事一件。大家喝了这杯酒吧。”说着贾母站起来端着酒杯喝了。贾赦端着酒杯,看着贾政,眼里满是嘲讽之色:“二弟恭喜恭喜啊。没准今后你还能靠着女儿飞黄腾达呢。”
这句话本事揶揄意思,贾赦讽刺贾政要靠着女儿的裙带升官。有卖女求荣的嫌疑。谁知贾政却一脸正经的说:“我们做臣子的,唯有肝脑涂地尽忠的本分。一切皆是君恩。”贾赦一下子被噎住了,一口气堵在心里,整合老二,真是不要脸。
到底贾代善的丧事刚过,不能太过分了,一会贾母也就说累了,玉芬和王氏服侍着贾母回去。贾母现在不住在荣禧堂了先搬到了东边的院子里面暂住着。这里原先是贾代善读书的地方,后来贾代善搬到了梨香院,这里就空下来了。等着贾代善没了,贾母说不想再见伤心地,就从荣禧堂挪出来,暂时安顿在了这里。玉芬一边操持着丧事,一边叫人整修房舍。
一进门都是浅黄色的纱绫糊墙,幔帐也都是崭新的月白色,当地全是紫檀家具,陈设也都是青铜商鼎周簋,要么就是汝窑,那些鲜艳的东西暂时收起来的。当地一个一人高的龙泉瓷观音像,佛前供奉着一个宣德炉,边上是两个天青色的汝窑尊,里面插着刚刚吐绿的柳枝,香鼎里面是上好的百合香。
玉芬明显的感觉到贾母松了口气,这个时候元春的奶娘过来请示要怎么安顿元春、王氏脸上明显露出来不舍。玉芬笑着说:“太太看哪里好,我立刻叫人收拾房子,以前大姑娘是跟着小婶子的,身边的人不多。既然单另出来,还是按着以前的规矩,身边四个大丫头,四个奶娘,四个教引嬷嬷,还有粗使的婆子丫头们也要配整齐了。”
贾母满意的点点头:“你想的很周到,元丫头身边的婆子和丫头我来指派,就把她安顿在西厢房吧。有什么事情我也好方便照顾。”得了,这个女儿算是白生了,听着贾母的安排,玉芬心里忍不住同情了下王氏。一场辛苦为了谁啊。拿着女儿换婆婆的支持真的值吗?
王氏听着贾母的安排脸上闪过一丝灰暗,但是很快的就转为兴奋得意了。贾母说累了,王氏和玉芬告退出来。“嫂子站一站,我有话说!”王氏忽然叫住了玉芬,玉芬站住脚看着王氏:“他小婶子有什么事情?”
“多谢你心疼元丫头,今后元丫头不会忘了你的好的!”这是开空头支票了吗?玉芬心里一阵好笑的。王氏的口气,好像元春将来必然能到飞黄腾达,成为皇帝宠妃一样。可惜玉芬不稀罕什么宠妃。她摆摆手:“我自己的侄女不心疼,还能心疼谁呢!”
“嫂子也该调养身体,女人还要有孩子才是终身有靠呢!”王氏神来一笔,对着玉芬发冷箭。这是在嘲笑自己没孩子吗?的确在外人看来,玉芬年纪大了才家人,还是给人当后妈,做续弦的,也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生得出来。
玉芬却从来不为这个生气:“儿女缘分都是天意,还是他小婶子运气好。有儿有女的。不过只要琏儿好,我也就安心了。”说着玉芬也不理会王氏,径自走了。
贾赦正黑着脸在屋子里呢,见着玉芬进来立刻抱怨起来:“揣着明白装糊涂,阴险!狡诈!说的就是他们两口子。今天你为什么拦着我。既然王氏说要搬出去,我们何不顺坡下驴,只叫他们搬出去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拦着?”
玉芬浑身疲惫,她没理会贾赦,先坐下来,喘口气说:“你以为我不想吗?但是太太在看着呢,你敢答应一声,不孝,兄弟阋墙的帽子就下来了。大爷刚刚袭爵,现在还在丁忧。你难道能丁忧一辈子?这三年,可是难得机会啊。等着孝期满了,你就能施展抱负了。”玉芬把心里的打算慢慢的说出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贾代善不在了,不代表贾赦就能一举扭转。
贾赦还不算糊涂,他听着玉芬的话,沉默了一会,叹口气坐在了玉芬身边:“奶奶说的是!我一时冲动了,你是不知道,老二跟着我说了什么话?好像我们全家上下几百口人要靠着他那个刚出月子的毛丫头一样!我就是看不惯,这个伪君子,假正经!”贾赦气呼呼啐了一声:“呸呸呸,难怪叫贾政呢,真真是个假正经!”玉芬忍不住笑了,推了推贾赦:“大爷胡说什么呢?你不是也姓贾吗?”
玉芬和贾赦商量起来今后如何安排,看贾母的态度,她应该没了把爵位给小儿子的心思了。毕竟圣旨一下来,贾赦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了贾代善的爵位,是朝廷的一等将军了。除非贾赦忽然死了,或者贾赦犯了错,被剥夺了爵位。但是即便是贾赦死了,爵位也轮不到贾政身上。还有贾琏呢!贾赦要是被告发什么犯罪,爵位被削了,更轮不上贾政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太太私心是有的,可是她还没糊涂呢。这样的大家子,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她就是告我忤逆不孝,于她有什么好处?现在太太想的是如何给老二些补偿!” 贾赦嘲讽的一笑。
“能够相安无事便好。你说的对,事缓则圆!我现在闲着在家,也能帮着你了。太太没说什么吧?” 贾赦问起来贾母的情况。
“没什么要紧事情。太太心疼孙女,这是第一个孙女,自然疼爱些。其实我看元丫头长得不错,是个可爱的孩子。以后怎么样不说,这样标致的孩子,自然惹人疼爱的。对了琏儿呢?这些日子他也跟着辛苦了。我叫厨房做点容易克化的东西给他!不行了就请个太医看看。”玉芬说起来元春,抛开她的父母不说,元春的确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你既然喜欢孩子,好办,我努力些,咱们也生几个孩子。”贾赦伸手拿过来妆台上玉芬常用的一面镜子,照了照,自恋的说:“我长相不差,生女儿随爹,不比老二家的女儿差!”说着贾赦向着玉芬跑去个暧昧的眼神。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贾代善没了,贾赦和贾政丁忧在家。贾政说虽然贾代善临终上了遗本,皇帝念其功劳给了他四品官职。可是他还要读书,研究学问。贾母听了贾政的话,很是欢喜:“你父亲能看见你这样上进,在天之灵也安息了。既然如此,你每天只管安心读书,不用到我这里请安了。”说着贾母拿出不少的山参等物来,交给王氏:“珠儿父亲读书辛苦,你要仔细着不要叫他累坏了身体。珠儿我看也不是结实身子,你也要小心着。”
贾母转脸对着玉芬说:“天气慢慢的暖和了,府里人等的衣裳也该换换了,你可都预备好了?”玉芬笑着说:“已经都准备好了,就拿来请太太过目,太太定了,就他们做去。”
正说着,就听着小丫头说:“东府那边大奶奶来了!”贾敬的夫人胡氏来了。胡氏一身月白色,头上也是素白的银器,鬓边是一朵白色芙蓉,整个人如同是荷塘边上的白鹭,楚楚可怜。以前见胡氏都是浓妆艳抹,只觉得她春风得意,潇洒自如。现在胡氏换上了素服,却另有一种忧伤。
原来三月十五是胡氏的生日,她来请贾母和玉芬王氏等过去乐一乐。“……本来不应该麻烦婶婶和两位弟妹的,但是想整天闷在家里,别闷坏了身体,不如出来散散心。也不请外人,自家人聚一聚就是了。我们那边园子里面开的花儿不错,就在天香楼摆酒,看看花儿,心里也高兴。”贾母自然是乐意的,笑着说:“你的生日我们去打搅,那不成了我们过生日了!”
到了那天贾母带着玉芬和王氏过去,宁国府的花园修得很是精致,天香楼下全是桃花杏花,开起来灿若云霞,站在楼上能看见湖边柳色青翠,春日阳光下,波光潋影,鸟语花香,叫人心旷神怡。
贾母在上面独坐,玉芬和王氏自然不敢大辣辣的坐下来,她们只站在贾母身边服侍。贾母看看她们:“你们坐下来吧,不用神鬼似的站规矩。今天是你们嫂子的好日子,你们替我敬酒给她。你们站在这里,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玉芬和王氏这才敢在外面碧纱橱坐下来,宴席开始,因为还在孝期不能有戏班子来唱戏。这个时候两个标致的小媳妇过来,身后跟着个丫头抱着个琵琶。原来是贾敬的两个姨娘,一个叫碧桃,一个叫翠柳。碧桃和翠柳到了贾母跟前,福身请安:“我们来给奶奶上寿。”
翠柳纤纤玉指在丝弦上拨动几下,顿时悦耳的琴声叫人眼前一亮,歌声袅袅,玉芬有些惊讶,没想到贾敬身边还有这样的妙人呢。就在玉芬沉浸在歌声里面,王氏却凑近了她,絮絮叨叨的说起来:“你可知道她们两个的身世?是专门从南边买来的,身价银子足足有的两万两呢!”
“一万两银子一个宝贝也值得了。没想到敬大哥有这样的雅兴,我们整天价坐井观天的,今天托福也能开开眼了。”没想到贾敬不声不响的,竟然有这个手笔。连着贾代善也不敢花费两万银子,弄来这一对扬州瘦马。
谁知王氏嗤笑一声:“那是一个人的身价,这些小蹄子专门学那些勾引人的下作手段,还他娘的值两万银子。这样的烂货,我是见不得!”玉芬有些惊讶,没想到王氏竟然说出这么粗鄙的话。
这个年代,像是宁荣两府的人家,谁家没几个小戏子,老爷少爷身边没几个通房丫头和小妾呢。像是碧桃和翠柳这样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贾敬年富力强,公务也不忙,有钱有闲,弄几个解语花在身边,在所有人看来根本正常。
对于碧桃和翠柳这样的人,玉芬只是觉得她们可怜,同时也赞赏她们的才艺。只没想到王氏竟然如此仇恨碧桃和翠柳这样美丽的女子。好像她们两个抢了王氏的丈夫一样。玉芬尴尬了下:“我看敬大嫂子都没介意,我们还是不要管别人家的事情了。而且她们不过是小猫小狗一样的人,喜欢了听听,不喜欢,就放在一边。今天太太的心情不错,别扫了太太的兴致。大嫂子一年只过一个生日,她好心请我们来,何必呢?”
王氏本以为玉芬会和她一起讨伐那些妖艳专门迷惑男人的,谁知玉芬却根本不理会自己的茬儿。王氏别有深意的说:“男人都是馋嘴猫一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近大哥可是时常往这边跑呢。你可要小心些。”
话不投机半句多!玉芬当然知道贾赦时常过来,这三年时间,可不能浪费了,贾赦等着守孝期满之后,绝对不会有现成的官职等着他,和那些没根基的官员比起来,贾赦可是有不少优势。至少他还有世袭的爵位,还在京城里面,有不少的亲友故交。
玉芬和贾赦夫妻两个商量好了,现在要贾赦接着读书,三年之后也不能考中什么功名。不如把时间放在整合资源上。贾敬这边自然是要来的。谁知王氏却暗示玉芬,贾赦跟着贾敬没干好事。
忽然贾母问:“怎么不见珍儿的媳妇呢?”前年贾敬的儿子贾珍刚娶了媳妇,是泸州太守李匡的女儿,李氏是个标致的女孩子,听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富有才女之名。胡氏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微微蹙眉:“珍儿媳妇身上不好,我就不叫她来了。”
一边王氏立刻兴致勃勃的说:“珍儿媳妇是怎么了?可请大夫看了?别是有身孕了吧?”
胡氏摇摇头“只是偶染风寒,歇几天就好了。我想着太太和两位弟妹都是宽和的人,就没叫她上来。若是太太想见她,就叫她上来伺候着。”
“大嫂子心疼儿媳妇,我们也要识相啊!”玉芬笑着打趣,贾母点点头:“她既然身上不好就歇着吧,一家人何必神神鬼鬼的。对了等一会你们去看看珍儿媳妇。叫她安心养病不要到这边来了,我们坐一会就走了。”
奶娘带着贾珠来了,王氏对着玉芬说:“你先去看珍儿媳妇,我等会再去!”玉芬知道王氏要看着贾珠,也就同意了。
她带着喜儿和小丫头文清去看贾珍的媳妇。贾珍是贾敬的独子,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前年刚成亲。贾珍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谈吐风流,举止潇洒,尤其武功出众,一心想要从军的。不过贾敬好像对这个儿子不怎么喜欢的样子,平常没个好脸色看,一旦犯错,就要动手打板子了。
“奶奶看,那边不是珍大奶奶吗?”喜儿忽然扯了下玉芬的袖子,指着不远处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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