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以德报德

    玉芬也不表态,邢玉森伸出去的手收不回来了,屋子里面的气氛安静的叫人难堪。这个时候喜儿似笑非笑的说:“大舅爷好会算计,我看京城的田地和宅子未必你说的那样被族里的人占了,依着你们老太太的性子,这些田地当初不知怎么和人家说的。现在你们不想认账了,但是理亏不敢去人家分辨,就拿着太太出来做刀剑,给你们出力罢了。你方才那番话,空口无凭,等着太太费劲心力把田地房屋要回来,你再蹦出来,说这是邢家的祖产。那个时候我们太太只落得得罪亲戚,你倒是好名利双收。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家几位姑奶奶嫁人不嫁人和已经出嫁的姐姐有什么相干?这些年了,我们太太又不是躲起来不见人的。当年出嫁也是轰轰烈烈的,那个时候你们上哪里去了。贾家名声显赫,你们怎么就不知道了。现在装可怜当年做什么去了?”喜儿的话叫邢玉森脸色涨红的和猪肝一样,支支吾吾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天邢玉森才缓过气来,气哼哼的指着喜儿:“主子跟前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看看,你的下人是怎么对我的。我知道现在妹妹发达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亲兄弟姐妹了。”

    “哼,这个话你干站在日头底下说吗?我早就知道,在你们心里我不过是个尖酸刻薄,不知道报恩的人。实话告诉你们,别他娘的扯什么养育之恩,你以为父亲丁忧之后能立刻补缺,是谁的功劳?我拿着十年青春换你们安稳生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你就是告到天王老子哪里去,你看有谁说你们一个对字。我从来没听见过,还要拖着嫁出去的儿女养家的。反正我不是你们家的人了,丢人的话,看是丢谁家的人!”玉芬心里一股怒火再也遏制不住,对着邢玉森发泄过去。

    被喜儿说中了心病,邢玉森已经是恼羞成怒了。见着妹妹态度强硬,邢玉森倒是老实了。他低下头默不作声,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都是我一时糊涂了,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这些年的确过得辛苦。你知道……”

    邢玉森向着玉芬诉苦起来,张氏带着弟妹投奔过来,一开始邢玉森还是很高兴地,毕竟身外外地,他还是长子,总觉得不能母亲跟前尽孝,有所亏欠。邢玉森的妻子蓝氏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也知书识礼,自然也是表示了欢迎。而且蓝氏听邢玉森说张氏把京城的家产都折变了。

    蓝氏想这样一来,有张氏贴补生活,自然更好。谁知张氏带着弟妹来了,事情却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张氏把那些钱都把在自己手上,别人休想沾一个半个的,邢玉森夫妻失算了。他们不仅要奉养张氏,还要养弟弟妹妹,生活一落千丈。偏生张氏还竭力在媳妇面前摆婆婆的架子,她把当年自己做媳妇的委屈,要加上千百倍的在蓝氏身上讨还回来,才能抚慰自己当年辛苦一二。

    蓝氏开始还竭力忍耐,但是不平则,终于有一天蓝氏到了忍耐极限,一场大闹,张氏开始还打量着蓝氏一个小媳妇能奈我何?而且自己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是帮手,就是打架,也能活生生的把蓝氏给撕烂了。

    谁知张氏却失算了,蓝氏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家里的下人早就被蓝氏收服了,邢玉森那天不在家,小儿子又出去疯跑了,两个女儿早就被吓坏了,根本不敢上前。张氏彻底栽了跟头,等着邢玉森回来,蓝氏早就拟好了休书,把自己的嫁妆都打包好了,等着邢玉森回来就一拍两散回娘家呢。

    “……事情已经是闹的天翻地覆,人尽皆知了,若是你嫂子真的回去了,我的脸往哪里放?因此我好说歹说才算是安抚住了,自此,你嫂子再也不管母亲的事情了。弟妹们小孩子不懂事,言语上有些冲撞,现在姑嫂见面自然尴尬。”邢玉森避重就轻,轻描淡写的说事情的结果。

    什么尴尬,按着张氏的性子,肯定是对着女儿和小儿子灌输着对蓝氏的仇恨和不满,蓝氏既然已经闹翻了,自然不会再让着小叔子小姑子了。张氏没了,几个孩子落到蓝氏的手上,还不知道什么等着她们呢。邢玉森大概被蓝氏闹得受不了了,只能要玉芬接手几个弟妹。

    “哦,各人有各人的难处。这是你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嘴。”玉芬不冷不热的看着邢玉森,尽是嘲讽之色。

    邢玉森如同芒刺在背,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在邢玉森的印象里,玉芬最善于隐忍,当初他找上门来,也就是认定玉芬不会撒手不管,就算是心里不舒服,也自己忍下来。谁知妹妹竟然变了一个人。

    真是打错了算盘,但是这么回去,今后的生活肯定是负担太重了,两个妹子和蓝氏水火不容的,蓝氏甚至发狠,要把她们卖掉。至于小弟,邢玉森想起来就恼恨无比,整天不务正业,今后必然是个拖累。

    不如厚着脸皮,把实话说了,或者妹子还能网开一面!邢玉森一狠心,长叹一声:“我实话和你说了吧……”

    原来如此,我就说邢家的好事也轮不到自己呢!邢玉森拿着那些田地房屋的地契的确是邢家的,但是那是张氏骗来的。张氏离开京城的时候,对亲戚们说不预备回来了,这些房屋田地无人照管,要卖掉。可是担心孤儿寡母的受人欺骗,因此她想着把这些田地托福给谁照管着。

    照管的人每年给张氏多少的利息银子,剩下的全归自己,等着张氏死了,这田地就归照管的人了。族里的亲戚自然动心,有几个自认精明的,赶着奉承张氏,花费了不少的钱财和精神得了帮着张氏照管房屋和田地的事情。他们每年按时给钱,有一年,一个帮着照管房舍的亲戚说家里有了难事,要把房子暂时抵押下,这个房子总是他们的了。

    不管房屋抵押如何,租金还是一直给到张氏不在了。谁知张氏忽然变卦,根本不承认,还说亲戚们没良心,贪了自己的东西,一时间闹的很难看,在京城的族亲们都得罪了,大家都撒手不管。张氏慌了神,立刻改口说:“自己一个老婆子活不久了,这本来是邢步文的祖产,到哪里打官司都可是她占理。不过为了族亲和睦,她情愿让一步。那些托管的人要负责两个女儿的嫁妆和将来小儿子娶亲。

    所欲那些田地房屋根本不是邢家的了。玉芬讽刺的冷笑一声:“好个忠厚老实的大哥哥啊,你是觉得我现在怎么也是一品诰命了,婆家还有些权势,骗我去和人家交涉。若是他们不服气,也只能说我以势压人。好处自然是你的,黑锅全给我!”

    被玉芬揭穿了如意算盘,邢玉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仍旧无力的辩解着:“我——妹子,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玉芬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她一摆手打断了邢玉森的话:“时候不早了,你一路赶来,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我哪里还找住的地方,一早上下船就来看你了。我在庐州还有个朋友,在他家借宿几天就是了。”邢玉森本想着玉芬会留自己住下,谁知玉芬却没露出任何流速的意思,他只能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好,你明天再来,我把我的条件说了,写了文书出来,也还今后有个见证!”玉芬冷笑一声,她本来可以吧邢玉森赶出去,随便他们自己折腾。但是毕竟要顾忌舆论,这个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二天早上,邢玉森忐忑的来了,依旧是昨天的书房,玉芬叫主文相公拿出来一份文书,上面声明邢家在京城地产和田地是什么情况,约定,若是玉芬接管了弟妹,今后不管那些地产如何处理都和邢玉森无关。邢玉森也不能对玉芬如何给两个妹妹找婆家,以及小弟如何安置表示任何异议。一句话,邢玉森和弟妹还有京城的地产彻底脱离关系。

    “我知道,你还要回家和嫂子商量,两个妹妹她也长大了,更有小弟,他也是邢家的后人,你应该和他们商量好了。也叫他们在文书上画押才好。”玉芬悠闲的端着茶杯,也不理会邢玉森了。

    邢玉森心里掂量了几个来回,暗想着京城的地产也没剩下多少,算下来只有一千多银子,可是要真的打官司,只怕花费的银子比地产还要多呢。不如叫妹妹闹去。若是夺回来了,自然是好事,两个妹子也有体面的人家了,小弟更不用操心。那些房舍田地,就是他安身立命的了。我落得轻松,今后弟妹生活不如意,也不用抱怨我了。

    “不用商量了,我这就能做主,既然大妹妹要问问弟妹们的意思,我就带着这文书回去,叫他们在上面画押就是了。两个妹妹的婚事不能耽搁,若是今年耽搁了,可还要等三年呢。我不如立刻回去,把两个妹妹和小弟送来!”邢玉森表示自己能做主。

    “很不用这么麻烦,我叫余庆和你回去。既然田产都在京城,我叫余庆家的送了弟妹们回京城。那边总是有些亲戚们的,也好帮着打听下。你不是说要送母亲的灵柩回京城吗。这个事情我叫人来办!你还是赶紧上任去吧。”玉芬才不会叫自己两个妹妹到眼前呢。

    邢玉森听着玉芬连着张氏灵柩回京城也管,顿时喜笑颜开,给玉芬作揖:“妹妹大人大量,我佩服!”

    不说玉芬叫人如何陪着邢玉森回去,接了弟妹带着张氏的灵柩回去。京城,荣国府内,贾母正歪在卧榻上打盹,王夫人轻手轻脚的进来,小丫头忙着摆手,王夫人知道贾母在休息,也就不敢说话,转身要走。

    “是谁来了?”贾母根本没睡,她坐起来,王夫人也只能过来了。“以为老太太歇午觉呢,我来是问问明天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事情,车轿已经安排好了。老太太看还要不要准备些东西呢。”

    贾母沉吟了下:“不用了,明天不少的人,咱们犯不着在人前点眼药。不过我叫你准备的东西可都齐全了,你还是拿来,我亲自看了才能放心。”贾母想了想,对王夫人摆摆手。王夫人立刻明白了贾母的意思:“是,我叫人抬过来!”

    一会几个婆子抬着个大箱子进来,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各色洋货,什么一整套精致的玻璃盆碗,晶莹剔透,上面还雕刻着服色的纹样。“这是最新式的西洋玻璃盆,我特别叫人镶嵌了金底座,金碧辉煌的,不是更好看。”王夫人带着得意的口吻向着贾母邀功。

    “难为你费心,劳动亲家公了。我现在精神越发的短了,竟然没想到。”王夫人的父亲管着海关,这一整套精致的西洋玻璃器具都是王夫人托娘家弄来的。“这有什么,我父亲可是拿着女婿做亲儿子一样呢。为自己的女婿,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贾母对亲家表示了感谢,接着又看了那些西洋葡萄酒,香料什么的:“很好,庄贵妃说起来宫中的熏香不好,这些龙脑,血竭都是好的。”

    王夫人忽然想起什么,对着贾母说:“只要伺候的贵妃娘娘高兴,就是咱们的造化了。对了,还有一件喜事呢,大嫂子得了个儿子,送信的人在路上耽搁了。算起来小侄子应该过百天了。”王夫人拿出来封信,正是贾赦写给贾母的平安家信,告诉贾母玉芬生了一个儿子的消息。

    贾母也不接过来,眼神飞速的扫了一眼王夫人:“添丁进口是好事,祖宗保佑,咱们家也该兴盛了。叫人到佛前上香,给家里人发赏钱。虽然老大一家不在跟前,可是也该告诉祖宗一声。你选个好日子,咱们摆酒,热闹一天。”

    看着王夫人似乎有话要说,贾母道:“什么话,你只管说!”

    “嗯,听着送信的家人回来说,大哥和嫂子在外面也很辛苦,大哥房里竟然没人服侍。听说这几个月,他都在芜湖练兵呢。而且大嫂子把当初带走的丫头们送送回来了,嫁人的嫁人,放出去的放出去。若是平常也罢了,可是他们现在添了孩子,身边人手不够,琏儿也长大了,上学读书,身边也该添人了。咱们这样做官的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别的地方去了,在当地不好找人使唤。而且也不知根底!我想着选几个靠得住,送到那边去。就当是老太太疼自己的儿子孙子了。大嫂子也该没话说了!”王夫人言下之意是玉芬善妒,贾赦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贾母点点头:“这个事情还是我来操心。我已经看准了几个人。过一个月,看有送东西南边的船,叫她们跟着过去!”

    “不用下个月,甄家有船来送时鲜,明天就要回去,正好搭船过去!”王夫人立刻表示现在就能送人过去。

    “甄家今非昔比了,他们家老爷可是直上青云了!”贾母神色淡淡的,可是语气里掩饰不住羡慕。

    “庄贵妃深得皇上宠爱,还生了皇子,一落草就封为荣亲王,这可是亘古未有的殊荣恩宠啊。他们家老爷子现在可是春风得意呢,一夕之间就连升三级,现在入了内阁参赞朝政。”王夫人提起来甄远道一家,满眼的羡慕。

    “罢了,那都是别人家的热闹。你去吧!”贾母忽然露出来失落之色,叫王夫人出去了。

    很快的赖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给老太太请安,这几个丫头学了几个月的规矩,如今也能伺候人了!”那几个丫头都是豆蔻年华,一个个身条修长,皮肤洁白,都是机灵可爱的女子。贾母打量了下这四个丫头点点头:“经你的手一调理就更好了。”赖嬷嬷笑着说:“还是老太太眼光好,这几个丫头都是机灵的,只要稍微调理下就更好了。”

    贾母点点头,叹口气:“你们收拾下,这几天就要去南边了。我最心疼小孙子小孙女的,你们到了那边要尽心服侍知道吗!”

    那些丫头们齐声答道:“是,奴婢一定尽心服侍哥儿。”

    玉芬抱着已经长得沉甸甸的雁声哄着,小孩子长得很快,雁声快要半岁了,已经开始咿咿呀呀,对什么东西都好奇。他正盯着案头上花瓶,想要把瓶子里面的花儿给抓到手上。这不是鲜花,而是用上好的纱绢绫罗做成的假花,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一样。玉芬抱着沉甸甸的儿子,心思却在贾琏身上。

    贾琏正站在当地,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背书呢。“很好,没有错。比上一次长进了。这个玩器给你,但是可不准贪玩,耽误了功课。每天可都喝水了?不准穿的单薄吹风知道吗!”玉芬点点头,喜儿笑嘻嘻的上来把一个精致的玉连环交给了贾琏。

    贾琏接过来白玉做的九连环,欢喜的说:“母亲放心,我不会耽误功课的。我每天都喝水了,还吃了不少的果子,都是洗干净,用温水泡过的。父亲就要回来了吗?”贾琏眼巴巴的张望着外面,都说今天贾赦回来,算起来贾赦在外面足足有半年的时间了,今天一早上接报说贾赦已经回来了,正在衙门处理公务。算起来贾赦应该处理了公务,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就听着外面一阵嘈杂,贾赦被人簇拥着进来了。贾琏立刻欢呼一声,跑上去。贾赦情绪不错,一把抱起来贾琏,使劲的往上一抛,然后牢牢地接住,惹来贾琏一阵的欢呼。

    “哥儿应该先给老爷请安,快点跪下来磕头!”奶娘忙着叫贾琏给贾赦磕头,早有丫头铺了垫子,贾琏吐吐舌头跪下来:“儿子给父亲请安,父亲外面辛苦了!”

    “起来吧,长高了不少。你的功课如何了?”贾赦一伸手把儿子拎起来,大步向着玉芬过来。

    夫妻久别重逢,又是一番感慨。玉芬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老爷回来了,这半年怎么看着黑瘦了不少。”

    “我身子结实着呢。这半年我可是功夫见长。不信你看看!”贾赦对着玉芬玩玩手臂,一只手把雁声抱过来:“这是雁声了,叫爹爹亲亲!”

    说着贾赦就把满是胡须的脸凑到了孩子小脸上磨蹭着,哇的一声,雁声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粗鲁大叔给吓哭了。

    玉芬抱怨的瞪一眼贾赦,奶娘忙着过来吧雁声抱走,贾琏很不厚道的在边上嘲笑,正是乱糟糟的时候,就见着管事刘全神色古怪的进来:“回老爷太太的话,京城老太太来信了。还给雁声送了些东西。”

    这那里是做祖母给新生小孙子的礼物,这是给小孙子的爹吧。玉芬看着洗了澡出来的贾赦,似笑非笑的说:“给老爷贺喜,老太太还是最疼老爷呢。这四个丫头给雁声是糟践了,不如留在老爷身边如何!”

    给还在吃奶的小孙子送来四个如花似玉的丫头,玉芬心里冷笑,这不是王氏的主意,就是贾母别有打算。贾赦心不在焉,根本没理会玉芬的话,他盯着那封家信,眉头皱成个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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