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声名远播

    林如海家里,贾敏带着个丫头从屏风后面慢慢的走出来,眼角眉梢都是嘲讽和失落:“什么赔礼道歉,不过是来求咱们办事的罢了。你真的要帮着给宝玉物色先生?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别人的事情都能帮,唯独宝玉的事情,出力不讨好。你也知道老太太对宝玉真是当成宝贝了。若是先生稍微严厉些,必然要心疼孩子,责备别人。你又要去扬州了,今后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还有时间管这个?”

    刚才贾政竟然带着宝玉上门了,嘴上说是给林如海和贾敏赔礼道歉来了,其实不过是求林如海帮着物色个先生。林如海倒是没立刻表态,只是淡淡的表示,宝玉小孩子一个,口无遮拦,作为长辈不会和小孩子计较的。至于贾政求的事情,林如海表示宝玉读书是大事,他不能误人子弟,要慢慢的物色个好先生。

    原来贾敏一直在后边偷听呢,“怎么也是亲兄妹,夫人为什么不出来见面?”林如海指着身边的位子,请贾敏坐下来。这对兄妹渐行渐远,当年贾敏刚嫁过来的时候,可是经常提起来这个哥哥呢。倒是对着大哥贾赦没什么好印象,也很少提起来,谁知现在贾敏和贾赦那边倒是亲密起来。和这个嘴上时常提起的二哥却成了仇人了。做父母的行事偏颇,往往是造成兄弟阋墙的祸根。

    “人家一个字都没提我,我上赶着出来做什么?我看要不是能用得上你,人家一辈子不肯来呢?你想想咱们来京城多久了,亲戚们,就连着隔房的远亲们都上门了,唯独我这个二哥,和没事人一样。京城又是他家的,凭什么只准他在,不准我们回来?你不准帮忙知道吗!”贾敏也想越气,拧着眉头和林如海抱怨着。

    “那就小气了,何况我要去扬州,又不能带着你们一起走!和岳母闹翻了,反而叫人看笑话。刚才你也听见了,是宝玉的父亲亲自拜托的,要请一个严厉的先生,我看宝玉的确是该请个先生好好地教导下。冲撞了亲戚,大家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也算了,若是那天出去,没准就要闯祸了!”林如海表示身为长辈要有气度,不过他会满足贾政的要求的。

    林如海虽然是侯门之后,却是正经的科举出身。他年幼就开始读书,也是经历了不少的西席先生。其中不乏一些严厉的,那些先生能教导出来好些秀才举人靠着什么?真才实学是有的,更要紧的,他们都有些整治人的祖传本事!

    宝玉落到这样的先生手里——林如海想象了下,嘴角浮起个大大的笑容。贾敏一下子明白了丈夫的小心思,忍不住也笑了:“我看当初你给林葭请的先生就很好,笑嘻嘻的,老太太肯定放心!”林葭当年考秀才的先生可是个笑面虎,把正在叛逆期的林葭整的欲哭无泪,再也不敢玩什么青春期叛逆,认真读书,一下子就考中了秀才了。

    “宝玉是开蒙,沈先生可是专门辅导要乡试的童生的。你看郎先生如何?他文武双全,京城多少豪门,王府都想请他来为子弟开蒙呢。老太太也知道郎先生的名气,肯定会高兴地!”林如海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彩,对着贾敏挤眼睛。

    贾敏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位郎先生可是有功夫,别的不说,就是吴王,也就是五皇子,当年可是我顽皮的很,先帝特别选了这位先生做吴王的开蒙先生。没几个月就把吴王变成了上进的好孩子了!现在一笔好字,都是郎先生打的底子!贾敏不相信,宝玉能比当年的五皇子还顽劣,靠山还厉害!因为郎先生鞭子可是真的抽啊!就冲着宝玉那样的,没等着鞭子挨到身上,就哭的不成样子了。不过给宝玉点苦头吃,还是很喜闻乐见的。老太太就算是再偏心,也不会拦着先生教育孩子。

    玉芬去给贾母请安,还没进去就听着里面说笑的声音,玉芬有些诧异,问打帘子的丫头:“老太太今天是什么喜事,这样高兴?”

    “林姑老爷给宝玉推荐了一位先生,听说当初还给吴王做启蒙先生的,很是厉害呢。前些日子老恒亲王想要给自己的小儿子请他做开孟先生,人家都没答应呢。还是姑老爷有面子,一说就成了。老太太心里高兴,说要好好地款待这位先生呢。”那个丫头嘴很伶俐,玉芬立刻知道是谁了。这位郎先生要求严格,只怕今后有的好看了。

    贾母见着玉芬进来,带着炫耀的说起来这位郎先生如何知名,仿佛请了这位先生教导,宝玉就已经是稳稳地一个举人了。言下之意很有点,你们不帮忙,我还不惜的用你们呢!玉芬只淡淡的听着,等着贾母说完,玉芬恍然大悟的说:“原来是郎先生啊!我说呢,咱们家宝玉也就是这样的先生才能镇得住。”说着,玉芬眼角的余光看见坐在一边闷闷不乐的宝玉,大概宝玉还在为要去读书,不能喝姐妹们一起玩生气吧。

    可怜的孩子,你今后的“好日子”就要到了。“这位先生我倒是有耳闻,当初吴王殿下可是宫中出名的淘气,别说是太后了,就是先帝也拿着他没办法。吴王连着气走了好几位先生,那些先生们也不能和一般人家那样辞馆不教了,他们只能一个个的称病在家。上书房那些先生们一听见是去教导吴王的,都避之不及。后来请了这位郎先生——”玉芬想起什么,抿嘴一笑,说起来吴王和郎先生斗法的事情。。

    “……郎先生来的第一天,吴王就先叫身边的小太监把一罐子的活蝎子放在郎先生休息的床上。等着来上课的时候,拿着个那么大的端砚,里面浓浓的一池子墨汁,就搁在门框上。一推门——”玉芬说起来吴王的种种,在场的人都惊讶的不敢相信。

    “一个茶盘子大的端砚,一开门就砸在脑袋上了,这要出人命了!”王氏忍不住咋舌,她越发觉得大家都是眼红宝玉得了老太太宠爱,才会说他骄纵呢。和吴王的作为比起来,宝玉真是个乖孩子。

    “谁知郎先生根本没进门,反而是叫人请了先帝来,说今天第一节课,要请先帝先来拜了至圣先师的画像再上课。吴王忙着冲上去开门,眼看着那么大的砚台就要砸在他头上了。最后还是郎先生手疾眼快拉开了,不过那一池子浓浓的墨汁劈头淋在身上了。后来吴王和太后说起过,郎先生的手劲很大,一次他不听话和先生起争执,不知怎么的被抓住了胳膊,竟然酸疼的死去活来,连着几天都拿不起来筷子!”玉芬的话还没说完,贾母的脸色都变了。

    “这那里是个先生!还是多多的给他些银子,叫他回去吧。宝玉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折磨,万一那个先生没轻没重的把宝玉给伤着了,可怎么是好!”贾母黑着脸,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否决了郎先生来任教的决定。

    王氏一下子傻了,贾政已经是带着丰厚的礼物,亲自上门,郑重其事的请了郎先生来教宝玉的,本来人家已经是要去恒亲王府上去做先生的,多亏是林如海的面子,才叫郎先生推了王府的西席。现在竟然又变卦了!这怎么叫人张嘴啊!

    “都是我的不是了,都是我乱说的,郎先生上了年纪脾气也缓和了,读书是个辛苦差事。这世界上没有那个孩子天生爱读书的。不拿出来点霹雳手段,怎么能叫孩子定下心来读书?不吃苦中苦,难做人上人。老太太,既然已经下帖子请了,又要辞了人家,这不是给人家难堪吗?”玉芬试图挽回。

    宝玉这会已经是脸色煞白了,他到了贾母跟前拉着贾母的袖子撒娇:“老太太,我害怕!”贾母狠狠瞪一眼玉芬:“我就一个宝玉,你们气不过,就要使坏!教唆着宝玉的老子对他不是打就是骂的,这会又弄个什么先生来,要是伤着了我的宝玉,看我饶你们哪一个!来人,立刻把那个先生给我赶出去!束脩不要了,只当着是破财消灾!叫他立刻走!”

    说着贾母又哄宝玉:“你放心你父亲不敢逼着你跟着那个什么狼先生读书,一看就知道是个穷凶极恶的东西,没本事中举自己当官去,变着法的折磨孩子。活该一辈子不能发达!”

    玉芬很无辜的摊摊手,刚才老太太的话传到了郎先生的耳朵里面,只怕京城找不到肯来给宝玉做先生的人了。

    “老太太,哥儿读书是个要紧事——”玉芬弱弱的挣扎着。贾母却是不耐烦挥挥手:“滚,我要听这些话!你们一个黑心肝的,宝玉还是个孩子,你们就记恨上了!”贾母这是连着林如海和贾敏都迁怒了!

    玉芬装着委屈的样子,赶紧出去了。“大太太别生气,仔细着气坏了身子。这些年了,太太还没看出来,老太太就算是再圣明,可是一遇上宝玉就什么也不管了。再者说了,宝玉也不是咱们家的孩子,好与不好和太太有什么相关?何必尽心费力,人家也不领情。”文清带着愤怒,劝慰着玉芬。

    玉芬抬起头,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她当然不会生气,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欲带皇冠必承其重,宝玉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福气,承受这份疼爱呢。

    几天之后,贾赦神色古怪的回来,他板着脸轰走了屋子里的下人,等着确定没人之后,抱着肚子大笑着倒在玉芬身边:“哈哈哈哈,咱们家可是又成了新闻了。这会京城里面没有先生肯来教宝玉了!”

    “都成了新闻,你还笑得出来,咱们的名声也跟着完了,雁声好容易定亲,还有迎丫头呢。一个女孩子,你也该为女儿想想啊。”玉芬点点贾赦的额头,似真似假。

    “放心,现在已经是两家人了,大家都不是傻子。咱们家虽然不如妹夫家里那样,人人都是学富五车,连着个扫院子的都恨不得是个秀才那样。可是咱们家外言不如,内言不出,令行禁止,已经是京城里面难得的整齐了。你以为那些府邸里面都父慈子孝,上下齐心,大家也都是规行矩步的?谁家没点破事啊。咱们已经算是很好了。郎先生是京城最有名的先生,多少人家以能请到他做西席为荣。老太太竟然是一句话给打发走了!”贾赦冷笑一声。老太太真是把宝玉当成了宝贝了,连一指头都不能碰。

    其实当初林如海给贾政推荐这位郎先生,未必没有看宝玉吃瘪的意思,但是更是想叫宝玉学好的。这个孩子被惯坏了,很需要郎先生雷霆手段,把他扳直了。谁知贾母一听见这位郎先生以严格著称,而且不管学生家里如何富贵,如何娇生惯养的,只要犯错都是要挨板子的。老太太顿时不乐意了,只要贾政把先生给换掉。那个时候郎先生已经来了贾家,被很好的安顿起来。

    老太太的话自然传到了郎先生耳朵里面,贾政还算明白,赶着而给先生赔礼道歉,解释清楚。郎先生也没说别的,只说:“东翁请我来做西席,我就要对对得起孔圣人,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东翁的一片心意。教书是关乎学生一辈子的事情,我能力有限,但是若东翁相信我,就要依着我的章程行事。若是心疼令郎,要我放松了要求,还请东翁另请高明!”贾政忙不迭的说:“一切都凭先生,玉不琢不成器,先生尽管教导就是了。宝玉生性顽劣,先生不要手软!”

    结果第一天上学宝玉就和郎先生顶上了,他听课不专心,被郎先生教训了,结果宝玉说自己需要几个标致的女儿在边上陪着,才头脑清醒,集中注意力。郎先生哪里吃宝玉这一套,只说宝玉为课堂走神找借口。

    郎先生直接给宝玉一个下马威,罚他抄书,还加了不少的功课。宝玉回去只顾着和丫头们玩闹,自然没完成。第二天郎先生功课加倍,还要补上昨天欠下的功课。要不然就要打板子了。宝玉这会吓坏了,晚上赶功课,结果还没到第二天早上,就发烧了。贾母知道宝玉是因为担心挨罚,连夜赶功课受了风寒,狠狠地把宝玉身边的人骂一顿,连着从小服侍宝玉的丫头媚人都给赶走了。

    贾母还叫人给郎先生说,不许给宝玉增加功课,一些老太太抱怨先生刻薄的话也传到了郎先生的耳朵里面。郎先生哪里肯受这个气,立刻跟贾政辞了,连着束脩也不肯要就走了。

    “你是知道那边的,什么话立刻传的满城风雨。现在京城教书先生们都知道,这位衔玉而诞的公子娇生惯养,喜好美色,有祖母溺爱,每每因为公子行事折辱先生。你想,就算是花再多的束脩,谁肯来受气?他们都是读过书的人,怎么会吃嗟来之食?”贾赦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解气的说:“我可不是不盼着侄子好,只是他们太自视过高了,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儿,好像当朝一品,内阁首辅一样。出了那个门,他们什么也不是!”

    玉芬知道贾赦心里对加密和贾政早有不满,有看笑话的机会怎么轻易放弃?

    “我倒要看看宝玉能遇到个什么样子的先生,他的书能读成什么样子!”贾赦想起当年雁声读书的事情,不甘心的说:“雁声当年上学,何尝问过一声?还想着叫雁声到家学里面上学去!那里边什么样子他们不知道吗?!”

    不说贾政如何再给儿子另外寻启蒙先生,这天玉芬刚料理好了家务事,就听着小丫头进来说:“二奶奶来给太太请安了。”‘’

    凤姐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玉芬思量着凤姐的来意,合上账本:“叫她进来吧!”

    凤姐穿戴整齐的进来,给玉芬请安,玉芬指着一个椅子说:“你坐下吧,不用站规矩了。我叫人送的东西你看着可能用。想吃什么只管和我说!”凤姐怀孕了,玉芬也不会亏待她,时常叫人送了东西和吃食过去。

    凤姐告了座,斜着身子坐下来:“太太送的东西都是正好用得上的,那些吃的也对我的胃口。还是太太心疼我。”

    “你身子沉了,有什么事情叫丫头跑一趟就是了,实在不行叫平儿来就是了。你有什么事情还要亲自跑来,我不是早就免了你请安吗?”玉芬知道凤姐是有事相求,因此而言不废话,直接问她来意。

    “我没什么事情,只是听见一件事。太太可知道在林姑父给林妹妹做先生的那个贾雨村,如今投靠在咱们府上了!”凤姐的话叫玉芬一愣,他不是黛玉的先生吗,迎春还曾经说过这个贾雨村先生有些才学,字画诗书都是极好的。

    贾雨村是被参劾革职的官员,他能屈尊在林如海的府上给林如海的女儿做西席,肯定是想借着林如海的帮助,再弄个官儿。林如海前几天已经动身到扬州了,怎么贾雨村不跟着去,反而是留在了京城还攀附上了贾政呢。

    “这个人我听说过,倒是个很有学问的人。不过二弟一向是爱惜人才,你看他身边不是很多清客相公吗?或者贾雨村不想到江南去。他一个做先生的,教几个女孩子,就是再好,也教不出来状元。不如正经谋个差事做做!”玉芬表示很正常。

    凤姐仿佛下了决心,低声的说:“我听着琏儿说,他无意之间听见二老爷和他说什么盐政的话。想着是关系林姑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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