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绝对不会和贾政有什么特别的关系,玉芬心里一动:“我知道了,只是这个贾雨村也是受了你姑父的恩惠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找个时间问问你姑妈就是了。既然琏儿听见了,怎么不去问问呢?或者到你姑妈那边去,她还能把琏儿赶出去不成?”
“太太不知道,那天见着琏儿进来,他们就不说了,二老爷是长辈,做叔叔的,再也没个侄子追问着长辈的。至于姑妈那边,我想着太太和姑妈是姑嫂,更是亲家。说起来方便。我知道,为了上次宝玉的事情,姑妈还生我的气呢。我也是没办法,一切大事都是老太太和二太太的意思,我不过是个办事的罢了。”凤姐可怜兮兮的对着玉芬表白。
凤姐的态度叫玉芬有点意外,她不是一向是坚定不移的跟着二房走吗?不过也难怪,王氏是她的姑姑,侄女和姑姑,自然比媳妇和婆婆关系紧密。玉芬看一眼凤姐,并没特别的表示:“年轻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年纪轻,经历了多少事情?老太太经历了多少的风雨,她随便说一句,都够你学一阵子了。既然做就做好。不过你现在身子要紧,琏儿也老大不小了。你们夫妻再好,始终要有个孩子,才能长久!这都是肺腑之言,你愿意听呢,就听。琏儿怎么叫我一声娘。他过得不好,我脸上也难看。”玉芬只叫凤姐安心休养身体,根本不接茬。
凤姐眼里露出来些失落,玉芬装着没看见:“你姑妈是个宽和大度的人,宝玉年纪小不懂事。、做大人的怎么会和孩子认真置气。今后黛玉嫁进来,还要叫你一声嫂子呢。你们要好好相处!”玉芬看看天色,对着凤姐说:“老太太那边大概要摆饭了,你还是回去吧。我本想留你吃饭的,但是你又要不自在了!”
贾家的规矩,婆婆吃饭媳妇要站在边上伺候着,凤姐和玉芬关系再不对付,凤姐也要站着服侍玉芬吃饭。凤姐忙着站起来:“太太体谅我,我记着太太的好。”说着凤姐对玉芬行个礼。伸手拉住了凤姐:“什么好不好的,你是我的儿媳妇,我就是看在儿子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
凤姐来不及体味玉芬话里的意思,就急着过去服侍贾母吃饭了。
等着凤姐走了,玉芬心里反复掂量了会:“预备车子,我去看看姑太太!”
贾敏正教黛玉画画呢,听着玉芬来了,黛玉脸上一红,就要回避。贾敏却拉着黛玉说:“你大舅母来了,你做什么躲着她啊!”
“母亲就拿我寻开心!”黛玉脸上红彤彤的,其实她很喜欢这个疼爱自己的大舅母,可惜她现在和雁声定亲了,这会见玉芬总是尴尬的。“你怎么欺负我的宝贝玉儿了?黛玉又长大了不少了,气色也好。上次我叫人送来的南边小菜还合口味?”玉芬笑嘻嘻的进来,拉着黛玉仔细看看。对着贾敏道:“算算日子,姑老爷也该到了。那边可有消息来!”
黛玉哼了一声,撒娇的说:“大舅母也欺负我!我不和你们说话了。”说着带着牙丫头走了。见着黛玉出去了,玉芬才把来意和贾敏说了。
“你说贾雨村,这个人玉儿的父亲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笔银子,叫他到二哥那边了。其实他们早就结识了。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贾敏说起来贾雨村的事情,原来林如海在那边做官的时候,正想着给黛玉寻个西席先生教导。正巧有个熟人推荐了贾雨村。那个是贾雨村因为被罢官,正一个人各处游玩。谁知正巧生病了,盘缠也不够,只能滞留在当地。正巧被熟人看见,推荐给了林如海,做黛玉的先生。
林如海见了贾雨村,一番交谈下来,觉得这个人有些学问,林如海有了爱惜之心,因此请贾雨村做了黛玉的老师。后来林如海来京城,贾雨村也就跟着来了。“我是个妇道人家,对外面的事情不怎么清楚。不过这位贾先生倒是很尽心。我想着这个人也是做过官的,如今到了京城不少的机会,他怎么不去寻个门路好再出来做官呢。我和玉儿的父亲说了,谁知他只是笑笑就没说别的,一直等着他接到旨意到扬州做盐政之前几天。她父亲进来和我说贾先生要留在京城了,叫我预备礼物。我才知道这位贾雨村要留下来。玉儿的父亲和我说,贾雨村其实早就在京城暗中寻找机会。只是那会朝局混乱他也不敢随便投靠。现在稳定了,他自然要选个更有前途的大靠山。你别忘了,二哥和甄家可是亲近的很。这个贾雨村深藏不露!今后你可要小心些!”贾敏说是事情原委,玉芬不由得感叹:“真是个内心深沉的角色!”
“我却不相信,靠着二房,能有什么好处?贾雨村不过是想做官,二弟自己还是个四品员外郎呢,怎么帮贾雨村呢?”玉芬嗤笑一声,贾雨村的脑子不好使啊。
“嫂子糊涂了,二哥是四品不假,可是二哥有人脉和面子啊。加上家里那么多的亲朋故友的。二哥是个最喜欢给别人花钱的,你看家里他养着那些人就知道了。”贾敏嘲讽的干笑一声,对着玉芬挤挤眼。
“骗吃骗喝就罢了,别弄出个白眼狼来,反咬一口!”玉芬跟着咯咯一笑,姑嫂两个说起来别的事情。
黛玉在窗下坐着出神,就听着雪雁进来说:“那边太太要回去了,太太叫姑娘去送送呢!”
黛玉忙着站起来,带着羞涩到前边送玉芬回家去。玉芬拉着黛玉的手,笑着说:“你可愿意跟着我到那边住几天啊?”黛玉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娇嗔道:“舅母又拿我寻开心。”谁知玉芬和贾敏却是正色的说:“不要说笑呢。你可愿意到舅舅家住几天?”
黛玉看着母亲和舅母面色严肃,心里一惊,莫非家里真的有事情要发生。
凤姐正在和平儿坐在南窗下面的炕上,清点着给孩子预备的东西,平儿把收拾好的东西包起来:“只盼着上天保佑,奶奶一举得男。”
凤姐摸着肚子,期望着窗外:“希望如此吧!太太好像是不高兴地样子。”王氏对凤姐怀孕好像不怎么上心,甚至比玉芬还要冷淡。凤姐心里清楚,她现在身子很沉,一直到生下孩子,要有小半年的时间不能管家了。家里的事情全要到王氏身上,因此王氏心里不高兴。凤姐想自己这些年尽心尽力,太太却如此冷漠,真叫人心寒。
平儿忙着劝道:“到底不是亲生的,眼看着宝二爷就长大了,那个时候等着宝玉娶亲,还有奶奶站的地方吗,自从奶奶有身孕,那边大太太对奶奶很不错了。不如趁着这机会,还是回到那边去。省的奶奶操心劳力还不得好。若是等着雁声也成亲了,姑妈家的女儿,可是比奶奶更亲了!”
凤姐被平儿说的心思活络起来:“也罢了,咱们总是要过去的!”谁知一语未了,就见着贾琏春风得意的进来:“好造化,好造化,我今天一早上出去可是发大财了!”凤姐忙着问道:“什么好事,这样没出息!你莫非发了大财?能有多少说出来我听听。”
“你猜多少!”贾琏得意洋洋的坐在炕上,翘着脚要茶喝。
凤姐想着莫非是贾政要贾琏办事,他从中拿了好处:“能有多少,一万银子到头了!”凤姐不屑的哼一声。
“不是,你们再猜!”贾琏脸上闪闪发光,眼睛里就像是着一团火。
凤姐和平儿交换个惊讶的眼神:“你到底是发了什么财?别叫老爷知道了骂你!”
“今天有个傻子求上门来,拿了十万银子求我办一件事呢!”贾琏得意的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银票,对着凤姐和平儿晃晃。十万银子,凤姐担心盯着贾琏,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怎么会有人拿十万银子给贾琏,叫他办事?
“看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人家只叫我引见下老爷。这有什么难的?”贾琏露出个终于被我遇见个冤大头的表情,凤姐有些疑惑的问:“是谁这么傻,竟然拿出十万银子,只为见咱们家老爷一面?”贾政只是个太平官,也不是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竟然有人为了见贾政一面就出十万银子,凤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管他呢,一个乡下来的土财主,说是扬州那边来做生意的。大概知道咱们家和甄家的关系,还有老爷如今不是和北静王走的很近?那个土财主哪里能和王府搭上话,只能转圈求人了。其实这十万银子,只是定钱,等着事成之后还有酬谢呢。你帮着我在偷偷那边说说去!”贾琏对着凤姐拱手,一脸谄媚的求凤姐帮着自己。
凤姐伸出手:“我帮你说话,二爷拿什么谢我呢。干脆还是我保管着吧,就当是给孩子的了!”凤姐趁着贾琏不备一下子抢过来那张银票,上面整整齐齐的一万两。凤姐竖着眉毛:“不是说好的十万银子吗,剩下的呢?”
“人家是土财主,却不是傻子啊!自然要见着了老爷再拿出来的。”贾琏扶着凤姐坐下来,夫妻两个商量着如何挣这笔钱。
正说的高兴,就听着外面有声音,一会平儿进来说:“大老爷叫二爷呢。”贾琏一听,顿时皱起眉,对着平儿说:“你说我出去了!”凤姐有些犹豫,推了推贾琏:“老爷叫呢,你还是过去看看。哪有儿子不听使唤的!”
“老爷现在越发神神叨叨,胆小怕事起来。昨天还特别把我叫过去教训了一顿,叫我不要招惹别人,什么被人奉承两句,就给人做枪使用!叫我安静在家待着。以前嫌我不上进,我现在按着他说,也出去结交朋友了,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了?老爷真是上了年纪,现在做官,没几个朋友可怎么混呢。我认识些人,都是为了家里好!我才不去听那些废话呢。咱们家谁敢说什么!我又不做造反的勾当。”贾琏想着雁声定亲,贾政和玉芬欢天喜地的,当初自己成亲,贾政和玉芬却是没露出来特别高兴地样子,他们还一度不叫他娶王熙凤。
两下对比,贾琏心里更是不舒服了。凤姐见贾琏如此,也只能叫平儿出去回话说贾琏不在家了。
贾赦这边,书房里面贾赦正和雁声在看一封信。雁声放下信纸,惊讶的说:“原来这个盐政竟然是个放在火上的位子,姑父为什么还要去?”“你也算是长大了,在宫中做侍卫,也该是见世面的。怎么还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只认识银子呢。只看着两淮盐政上缴全天下的几乎一般的赋税,可是谁知道,越是这样的地方水越深。你想,那些盐商是如何富有天下?他们的日子比皇上还奢华呢。天下最精致的肴馔,天下最美的女子,天下最好的园子。这是多大一笔财富!”贾赦看一眼雁声,雁声吐吐舌头:“街上的乞丐为了一块饼,还能打的头破血流呢,天下最大的财富,谁不拿出十八般武艺来拼个你死我活。姑父这一去,说是要清查盐运衙门的亏空,其实就是要动了某些人的饭碗啊!”
“所以我才叫你们来,你姑父这一去,肯定会在扬州搅起一番风雨,必然有人要来京城曲线救国。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别随便就认识什么大富商。人家给钱痛快,可是拿了银子,你就身不由己了。你姑父是什么性子,你知道。到时候你里外不是人。没准你姑父再来个大义灭亲。我是不会出手捞你们的!”贾赦提着雁声的耳朵,严肃的说:“这不是打猎玩闹,这是真刀真枪的战场。一个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
“父亲放手吧,我的耳朵要掉了。我知道了!其实谁找我啊。我平常不是在宫里待着,就是跟着宁郡王一起念书。我还随便结识人呢,我回家只想躺着睡觉!”雁声表示自己很忙,没时间做别的。
贾赦哼了一声,拿着做老子的威严:“别和我扯这个,我还不知道你。你老实给我待,别整天的乱跑。皇上继位未久,你们还是老实点。别叫人扣上个结交臣子的帽子。历来储君和皇帝之间关系微妙。”
和儿子说了半天皇权和储君之间微妙的关系,贾赦想起贾琏竟然这半天还没来,不满的叫了人来问:“琏儿那个混账去哪里了?我不是叫你们去叫他吗?真是反了,连着老子的话都不听了。我还使唤不动他了!”
小厮忙着说:“琏二爷那边说他不在家!”
贾赦哼一声:“什么不在家,是以为翅膀长硬了,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我就等着看他能飞多高。也不知道是前世冤孽还是这辈子八字不合。我说什么他必然唱反调!我做老子的还能害他吗?”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贾母一日来了兴致,带着众人到园子里面赏花。荣国府已经分家,花园子多半都在贾赦这边。玉芬自然知道贾母的心思,自从分家之后,贾赦对着贾母慢慢的冷淡了不少。以前贾母发个话,贾赦和玉芬少不得要赶紧过来,也很少违逆她的意思。
可是分家之后,贾赦夫妻面上依旧是晨昏定省 ,对贾母的态度也还是恭敬的,但是贾母说什么话,慢慢的就没以前那么管用了。贾母大概心里明白,为了雁声的婚事,还有分家的事情,贾赦夫妻心里不舒服。这次老太太带着一家人到园子里面溜达,少不得要到贾赦这边坐坐。这是她有意和好的意思。
玉芬和贾赦商量了,着急叫人打扫了庭院,预备了茶果等,只看贾母如何态度。贾母一早上果然带着王氏和宝玉探春惜春来了。玉芬看着姑娘们问道:“怎么不见了云丫头,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贾母叹道:“我真是上了年纪,越发记性不好了。竟然把云丫头给忘记了!宝玉也不提醒我!”
王氏忙着说:“宝玉被他老子拘着读书呢,总算是费尽周折请了个外面来的先生。你也只太顽皮了,平日但凡多听我一句话,也不用你老子整天骂你啊。老太太若是想云丫头了,我立刻叫人去接她来!”
“也罢了,大热天气叫孩子来回折腾什么呢。等着明天凉快了再去。只是你要记着,不能忘记了!”贾母一摆手,看看园子,对着玉芬说:“你们收拾的很不错,花草比以前都茂盛!”一语未完,就有丫头捧着个精致的紫竹篮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各色时令鲜花。
贾母选了个栀子花编成的花球,簪在了发髻边上。玉芬随便选了个红色的玫瑰,王氏则是选了个薄荷叶子做成的小宝塔,大家正在簪花,玉芬给贾母捧着镜子,笑着说:“我吧戏台收拾出来了,特别叫了一班小戏,咱们坐在隔着水的亭子里面,又凉爽,又有花草香气,还有凉风,还能借着水音听戏,老太太觉得可还使得?”
“好,你辛苦了。我担心出来害的你们跟着受累。只是现在天长了,白天又热,不是睡觉就是睡觉的,带着孩子们出来散散,倒是叫你们跟着辛苦。你一向最有孝心,只是嘴上不说。我心里都知道呢!”贾母难得夸奖玉芬。王氏在边上似笑非笑的,看不出来什么。
玉芬装着没听明白,只请贾母逛园子。就见着满眼草木茂盛,风光旖旎,满池子的荷花都开了,一阵风吹来清香扑面,叫人只觉得暑热顿消,身心清爽。贾母看着不远的地方一座精致的院落:“那是迎丫头的房子不是,我们去看看。”
说着大家到了迎春住的地方,迎春的园子很清爽,房前屋后都是松柏树,院子里面养着一对仙鹤,贾母站住打量着院子:“我的这个地方是当年老国公爷弹琴静养的地方,叫做万壑松风。因为有一张松风的古琴才有了这个名字。你收拾的不错,比当年更精致了。”说着大家进了房子里面。
迎春亲自打帘子,请贾母等人进来,屋子里面全是合着地步打的黄花梨家具,大桌子,大柜子,床上悬着一个浅蓝色的帐子,发出微弱的柔光。好像是云层中的明月一样。贾母辨认了下:“这是鲛绡帐,张在房里没有蚊虫,清凉自生。咱们府上好像并没这样的东西。”
“这是我当年在宫中太后赏赐下来的,想着白放在箱子里面,不如拿出来不给孩子。园子里面草木茂盛,蚊虫多。”玉芬表示这是她的陪嫁。听着玉芬的话,王氏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帐子,有些羡慕的说:“大伯娘的好东西,我们都没见过呢!”
玉芬也不理会王氏,只请贾母坐下来,迎春亲自端茶出来,贾母笑着对玉芬说:“雁声呢,大热的天气也叫孩子轻松一下!别和宝玉父亲那样,逼着他读书,累坏了孩子了。”
“雁声已经是大人了,不好再进来了。而且今天他到宁郡王那边去了。说是得了一本好书,一起看呢。”玉芬忽然听着一阵压低的嘁嘁喳喳的声音,扬声问道:“是谁在外面,什么事情进来说!”
“外面来了好些人,说什么琏二爷骗了他们的钱,他们要找二老爷算账呢!”来人低着头,吞吞吐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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