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颠倒

    玉芬正和黛玉商量着如何给迎春陪嫁的事情,看着玉芬为难的样子,黛玉好奇的问:“太太和老爷就二妹妹一个女儿,多陪嫁些谁还敢说什么?我看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大方的摆在明面上,既好看体面,也好叫那边知道,不能随便轻慢了二妹妹。”

    “谁都和你一样明白呢,我就这一个女儿不假,亲爹娘不疼,谁疼呢?但是家礼面也不只是你二妹妹一个姑娘。今后那边的三姑娘,四姑娘。有姐姐比着,她们自然不能太寒酸了。你说呢?”玉芬看了黛玉一眼,黛玉立刻会意了。她笑着说:“我知道了,况且那边忙着省亲的事情,听说是花费不少。我跟着太太管账,也能大概估算出来那边的收益了。闲着的时候替他们算算,再这么下去就要——后手不接了。咱们还是低调些好。”

    “正是呢。什么时候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没消息呢。雁声最近忙些什么,今天早上我起身稍微迟了,雁声就在外面请个安跑了。这个时候也还没回来。”玉芬埋怨起来雁声不着家,黛玉忙着说:“大概是公务繁忙,我听雁声说过,互市里面茶马是有定额的,为了严防生铁输出,还有些别的事情。”

    话音未落,就见着丫头们欢喜的进来:“给太太贺喜,田姑爷高升了!”玉芬有些糊涂:“你们说什么呢,田姑爷还要赶春闱呢,等着明年春天才开科取士,现在就高升了?”

    喜儿进来对着那些丫头们说:“这些糊涂东西,只想着进来哄太太高兴。是这么回事,今天田姑爷和雁声比试功夫,被太子看见了。太子见田姑爷功夫不错,引见给了皇上。皇上念他是世家子弟,父亲兄长都有战功,特别给田姑爷赐官职,现在田姑爷已经是锦衣卫百户了。名正言顺的五品官!”真是太意外了!玉芬和黛玉交换个惊讶的眼神。怎么这么巧呢?

    玉芬干脆把跟着雁声的人叫来,仔细问清楚了。“你们说成陌去找雁声的时候好像脸上生气的样子,他为了什么生气呢。后来他们竟然在宫门前动手了?你们怎么不拦着呢。宫门前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们撒野。今天幸而是个好结局,但是未必没有那些心里嫉妒的小人,搬弄是非。甚至有些迂腐,专门看不得别人好的御史们上疏弹劾御前失仪!”玉芬听了事情的经过,忍不住后怕起来。

    这两个孩子不知轻重,底下的人也不能规劝!家人忙着跪下来说:“太太没看见当时田姑爷的脸色,能杀人呢!一切都来的太快了,还没等着我反应过来,他们就动手了。太太也知道雁声和田姑爷的身手的,我们连近前靠不上去,那里还能拉开他们呢。”

    玉芬生气的一挥手:“等着雁声回来,我先和他算账,再找你们。都给我滚到外面跪着去。一个个的只知道跟着主子捞好处,一点不知道规劝主子!”

    黛玉见着玉芬生气,忙着站起来:“都是我平常太宽纵了他们了!”玉芬一摆手,打断了黛玉“我看你还算有章法,这和你没关系。我是说你二妹妹房里的几个丫头,一个个的伶牙俐齿,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整天依仗着主子,四处张扬!在家里还是这样呢,你二妹妹不怎么管这个,我真是以前太放纵她了,应该叫她好好地学一学。”

    黛玉笑着说:“不是二妹妹不管底下的人,她是个心软的,那些丫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且人长大了,心思也复杂起来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完美无缺的人呢。太太也不用为了那些人生气。不好的或者打,或者罚款,好的自然不能亏待就是了。”

    “嗯,这是正理。”玉芬点点头,的确事情是变化的,世界上哪有不变的人和事呢。看样子雁声是回不来吃饭了,黛玉也就跟着玉芬吃饭了。一会迎春也来了,看着女儿脸色不好,玉芬放下筷子,接过来丫头递上来的漱口茶:“二丫头怎么闷闷不乐的?是谁说什么了?”

    迎春掩饰的洗手:“没什么,好好地,我生气做什么呢?”

    黛玉看出来迎春有心事,故意和玉芬说起来田成陌得了官职的话,把玉芬的注意力转开了。

    玉芬还有别的事情,她对着黛玉和迎春说:“我还有别的事情,你们小姐妹们玩玩吧。若是饿了就叫他们端宵夜给你们。我叫厨房炖了燕窝。你们年轻也要开始保养了!”

    等着玉芬走了,黛玉对着迎春说:“莫非是你身边的丫头不好,惹你生气了?”迎春苦笑了下:“嫂子真是神机妙算,你竟然看出来了。我竟然是个糊涂虫,一直被司棋蒙在鼓里了。真是白费我多年对她的人情谊了。你是知道的,司棋这个丫头从小就跟着我,我也没拿她做丫头看。谁知——”

    迎春和黛玉说起来她房里发生的事情。虽然贾政和贾赦分家了,但是贾母很喜欢孙女,仍旧叫迎春住在这边。本来玉芬和凤姐说,迎春的一应供给都从大房这边出。谁知贾母知道了,说:“我还养不起自己的孙女吗,等着我死了,你们两兄弟在分斤掰两的算计去。”

    既然贾母发话了,凤姐再也不敢要大房出迎春的用度了。这边探春和惜春有什么,照样有一份给迎春。

    这天早上迎春吃了早饭就去看探春了,司棋叫小丫头到厨房说一声,她中午要一样新鲜的菜蔬。谁知等着中午丫头们的饭端上来,并没什么新鲜的菜蔬,只一个葫芦干炖火腿,还是放久了不新鲜的。司棋心里火起,骂起来传话的小丫头。那个小丫头委屈的说厨房根本不理睬,还说什么司棋妄自尊大,以为自己是小姐了,不配指使他们云云。还说迎春本来不是这边的人,司棋更是别人家的奴才。

    司棋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正想着去厨房吵闹。谁知正巧传来了田成陌升官的消息。司棋顿时来了精神,不管不顾的带着丫头们到厨房大闹一场。等着迎春在探春那边知道了,司棋已经是和厨房里面管姑娘们饭菜的婆子争辩起来。

    “我立刻叫绣橘把司棋喊回来,狠狠地骂她一顿。这会司棋还跪在我房里呢。以前都在一起,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都不敢闹大了。现在好了,已经是两家子人了,又是微妙的时刻!姐妹们的丫头都是好好地,只我的丫头不省事。没想到司棋竟然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子,有什么靠山。若是在家里闹,顶多是我这个小姑子不省事。可是在那边闹——弄不好又成了兄弟阋墙了!我一个小字辈,真是百死难赎。她一个不顺心就闹得天翻地覆的,就不想想我如何自处?她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是为了我好。我没那么不知趣,已经和她们说了无数次了,不要在那边惹事,就是有什么不好的,忍一忍也就算了。本来就不事人家正经主子,何必自讨没趣呢?”迎春和黛玉抱怨着司棋的张狂。

    黛玉劝解道:“你也不用伤心,你一向对丫头们很好。是她先辜负了你。我想这个事情,你悄悄地和琏二嫂子说一声,她弹压下去,老太太不知道,底下也不要提,就混过去了。你不用太担心。况且你是有了婆家的人,就是他们想闹,也该顾忌着你夫家的面子。你倒是要想想怎么料理司棋!”

    “还能怎么样,我是个素来不操心繁琐事情的,屋子的事情都是司棋管着。她还算利索,我也放心。只是这一年来她的性子似乎变了。大概是女大不中留,我放她出去就是了。大不了我担个小心眼,不能容人的名声。还给司棋一份嫁妆,嫁出去,也是我尽心了。”迎春无奈的摊摊手。

    “人家都是二姑娘粗率,我看你是粗中有细。这样很好,保全了大家都面子,也全了你们主仆的情分。”黛玉点点头,心里想着迎春真是个宽厚的人。只是没想到司棋越发张扬了。若是今后跟着迎春嫁出去,肯定是——不能辅佐迎春。没准还会生出来二心。

    ………………

    贾母听见了田成陌封官的消息,脸上自然是高兴地,那些婆子丫头们都来贺喜,王氏也过来给贾母道贺。“老太太真是有福气,这个田姑爷得了皇上夸奖,还能留在京城了。开始我还担心迎丫头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想要见面怕是难了。现在可不用担心了!”王氏笑嘻嘻的祝贺,但是眼里并没特别高兴。

    贾母听着王氏的话点点头:“你说的对,我老了,不知道还能见她们几次了。女孩子长大了终要嫁人的。好在迎丫头有福气,也在京城。最近宝玉在做什么呢?听说宝玉时常和田姑爷在一起。这样也好,田姑爷我看是个不错的,叫宝玉跟着他学习。不会吃亏。”

    王氏忙着说:“是,宝玉时常出去请教田姑爷学问呢。总算是不整天窝在家里和丫头们胡闹了。怎么不见大太太呢,她的女婿升官了,对了靖海侯夫妻都不在,只田姑爷在京城,我们应该帮衬着些。他到底是年轻,有些事情还要帮衬着。”王氏心里盘算着,这个田成陌还不错,如今又升官了,若是和他搞好关系,对宝玉将来也是个助力。

    贾母点点头,一叠声的叫:“凤丫头呢,请了你们太太来!她的女婿出息了,也不出来说句话。我出银子给田姑爷办酒。叫大家来欢喜下!”

    凤姐早听着消息赶过来,见着贾母高兴,自然是乐得奉承。正热闹的说如何摆酒,怎么请客,请那个戏班子的话。丫头们通报玉芬来了。贾母笑着对玉芬说:“我们替你把摆酒的事情办了,你也不用谢我们,只管谢你的好女婿就是了。”玉芬当然知道贾母和王氏的心思,他们那里是为了田成陌高兴,她们是为了宝玉打算呢!

    雁声把田成陌那天为什么生气和玉芬说了,玉芬惊的下巴都掉了,若是被贾政知道了,打死宝玉的心都有了!宝玉这样的公子哥儿有个什么龙阳之好也不算是特别出格的事情。像是什么薛家的薛蟠,听说在家学里面认了两个小弟,在他们身上花费了不少银子。

    就连着贾珍那边,也有风声说什么贾珍父子和贾蔷不清楚的话。但是只要不特别出格,大家只当是风流韵事,一笑而过罢了。

    但是宝玉竟敢打田成陌的主意,要知道田成陌可是迎春的未来夫婿,是定了亲的!玉芬心里一阵火起,咬牙切齿:“若不是投鼠忌器,真该叫宝玉长点记性。田成陌是什么意思?”

    雁声安抚着母亲的怒气:“母亲别生气了,田成陌现在都不生气了。宝玉这个人真是一言难尽,只当他是孩子胡闹罢了。就是闹出来,田成陌脸上也不好看。来日方长,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再者说了,你女婿升官,大喜的日子别坏了大家的心情。”

    见着雁声如此说,玉芬也只能暂时忍耐下来:“你先别告诉你父亲,你父亲可是个急脾气。这个田成陌真是各有担当,有胸怀的人!”

    ………………

    玉芬憋着一肚子的气过来,冷眼看着贾母和王氏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越发郁闷了。

    这边王氏尤为察觉,依旧是兴致勃勃的说着今后田成陌在京城,可以互相走动,互相帮衬的话。

    正说着,就听着一阵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急事的样子。玉芬耳朵尖,听着像是袭人的声音。贾母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问道:“是谁在外面,可是宝玉有什么事情了?!”

    鸳鸯忙着亲自出去看,一会就见着袭人哭哭啼啼的进来,果然是宝玉又出事了!

    宝玉从田成陌那边回来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个人呆呆愣愣的,坐在那里发呆。开始的时候袭人和丫头们以为是宝玉的呆病又发作了,先不管他,等着一会就好了。谁知半天宝玉还是木雕泥塑一样,袭人有点着急了,叫丫头们去哄着宝玉玩耍。谁知宝玉却是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嘴里说的都是些自己活着干什么的胡话。

    袭人顿时着急了,上前安慰,又叫了跟着宝玉出去的小厮来问清楚,可是在外面受委屈了,被吓着了。茗烟无奈的说:“二爷进去和田姑爷说了一会话,就见着田姑爷急匆匆的走了,脸上似乎有生气的样子。后来二爷半天才失魂落魄的出来,一路上一言不发。”

    贾母听着袭人的话,忍不住眉头紧皱,田成陌应该不会欺负宝玉的,只是宝玉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贾母眼角看见了玉芬,看着玉芬并没什么惊慌之色,反而是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喝茶。贾母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宝玉去!”

    说着一群人簇拥着贾母过去了,玉芬也只能跟上,其实她可以找个借口离开的。但是贾母似乎看出来什么,玉芬干脆是跟着大家在一起,不叫贾母有发问的机会。到了宝玉的房里,麝月早就打起帘子,等着贾母等人进来了。就见着宝玉已经换了家常的衣裳,坐在那里,几个丫头围着宝玉不住地呼唤着。

    贾母一看宝玉眼神呆呆地,整个人叫之不应,抓着他的手,却是冰凉的吓人。顿时贾母眼泪下来了,捶胸顿足的哭道:“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谁得罪了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要打要杀都使得!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叫我怎么办啊!”王氏看着儿子这副样子,也是哭起来。

    凤姐忙着叫人请大夫,有传话把跟着宝玉出去的人叫来仔细拷问。玉芬听着贾母的话,心里已经是不舒服了。田成陌是什么身份,你也敢这么说话。自己的孩子里面偏心也罢了,还要去糟践别人的孩子。真是不知轻重了。

    宝玉怎么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宝玉和人家拌嘴了,若要真的追究起来,事情的真相面前,真不知道老太太和王氏的脸往哪里放。你不要脸了,人家田家还要呢。跟着宝玉那些人都连声喊冤,只说是没跟着宝玉在里面,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贾母听着下人们的话,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你们这些东西就该拖出去打死,我是怎么嘱咐你们的?要寸步不离的跟着。结果怎么样?我就一个宝玉,你们不忿儿我对他好,变着法的害他!要是宝玉有个什么,看我饶了你们哪一个!”

    这是对着我来了?玉芬听着贾母指桑骂槐的话,顿时怒从心头起。宝玉的那些随从和丫头们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了。凤姐立刻叫人把跟着宝玉的几个随从小厮给绑了,先关到马厩里面,等着宝玉好了之后发落。

    李贵几个人听着凤姐的话,顿时吓得面色苍白,一个劲的喊冤。其中宝玉一个小厮扫红喊道:“是二爷倾慕田姑爷,说什么要是能和田姑爷做知己,死也甘心了。但是人家根本不理会。田姑爷不喜欢男人——”

    李贵到底是年长几岁,听着扫红的话魂儿都飞了,赶着上前捂住了扫红的嘴:“你个狗娘养的,胡沁什么!”

    玉芬眼看着贾母和王氏的脸从铁青变成深黑,又慢慢的成了红色,最后定格在了红中带紫,青中带黄了。

    “都是这些奴才黑心,你们不好好的服侍主子,竟敢在主子身上泼脏水!不处置了你们,传出去贾家百年声誉就毁在你们身上了。来人,把这个背主忘恩,猪狗不如的东西拖出去,当着全府上下的人面前杖毙!叫所有人都去看,叫他们知道背主忘恩,教唆主子学坏是什么下场!”玉芬冷冽的声音叫在场的人一个寒颤,连着装痴佯狂的宝玉也立刻恢复正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扳回一局,大太太要开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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