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芬一直在等着宝玉出来求情, 谁知宝玉竟然像是傻了一样,讷讷的一言不发。玉芬对着身边的婆子做个眼色, 立刻那个婆子就传话出去了,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人, 就要抓可怜的扫红。扫红真是的倒霉, 他日常跟着宝玉, 活计又轻声又体面,更是依仗着宝玉,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刚才听着贾母发狠要收拾他们, 因此一着急把实话说出来了
结果不仅没逃脱惩罚, 还要连命都丢了!扫红顿时瘫软成一团烂泥, 吓得话也不会说了。最后还是贾母出面, 对着玉芬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还是留他一命。不要滥杀认命省得伤了阴鸷。”玉芬立刻说:“我刚才生气, 一时在气头上就顾不得那些了。这个扫红是宝玉身边的人, 要管也是二太太管啊。我刚才是越俎代庖了!”
玉芬立刻表示, 自己刚才逾矩了, 一切裁判权在王氏的手上。球被踢给了王氏,王氏的心里就像是火炭一样, 上面被浇了浓浓一壶老陈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会听着玉芬的话,她脸上强笑了下,恶狠狠地说:“这样混账的东西还留着什么?叫他借着祸害宝玉不成。这都是哪里来的混账话。给我拖出去打死,不用再进来回话了!”
正说着, 就听着周瑞家的进来,无奈的说:“扫红的爹娘来了,跪在二门上朝上磕响头,请老太太和太太饶了他这一次吧。”
谁知王夫人却是狠狠狞笑一声:“这样的东西留着是个祸害,立刻打死了!”
此话一出,玉芬心里冷笑一声,素日来的功夫都白费了。王氏这些年来总是以菩萨自居,什么得罪人的事情都叫凤姐出头,现在要王氏亲自开口打死这个扫红,正好把她的画皮给剥下来。
贾母看了一眼王氏,看看宝玉说:“这个小厮也跟着你不短日子了,你有什么说的?”宝玉刚要张嘴,但是被王氏冷冷的眼神扫过,脖子一缩就不说话了。凤姐看着贾母脸色不好,忙着说:“这个小厮虽然该死,但是这大冬天的不能见血。还是罚他到庄子长做苦力好了,至于其余跟着宝玉的人,或者打,或者罚,都依着太太的意思办就是了。”
王氏这会慢慢的冷静下来,只能改口说:“既然如此,他的命先寄存在我这里,等着开春了再说吧。”
接着王氏把宝玉叫过来狠狠地骂一顿,其实那都是蜻蜓点水,做做样子罢了。很快的一场风雨就过去了。玉芬跟着贾母离开了宝玉的房子,心里忍不住冷笑,看样子一切错误都在田成陌身上了。老太太真是偏心到了一定境界,别人好不好,和她没关系,只要自己的宝贝孙子宝玉没事,别人的声誉算什么?就是性命也那么回事了。
玉芬虽然心里生气,但是脸上什么都没露出来。贾母回到自己那边,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缓过来。她对着玉芬说:“我没事了,上了年纪越发禁不住生气了。你看今天的事情,到底是宝玉不知深浅惹得人家生气呢。还是田家的孩子——”
这会了还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呢。玉芬一笑,对着贾母说:“孩子们都是娇生惯养的,况且成陌在辽东长大的。那个地方民风彪悍,从来不会这么文绉绉,转着圈子说话。倒是宝玉心思细腻和女孩子一样。他平日里见着花开花落还要伤心一会呢。大概是田成陌随便惯了,说了什么自己也没觉得,结果宝玉这个实心眼的傻孩子就伤心了。要是老太太心疼孙子,不如我叫迎丫头的父亲给靖海侯写信,叫他责骂一顿儿子就是了。”
玉芬的话就像是个玻璃珠子一样,叫贾母滑溜溜的抓不住。要是她真的和田成陌计较起来,岂不是真的把自己孙子的短处到处宣扬了?
贾母忙着说:“大太太误会我的意思了。田成陌是个好孩子,只是各人家里有教养孩子的方法。人家的孩子也是珍宝一样呢。既然是这样,咱们就揭过去不提了。还是按着原先定的,到日子了请客祝贺田姑爷升官。”
还来吃酒!玉芬在心里吐槽着,嘴上却是道谢不迭:“这是老太太看得起他,是成陌的福气呢。我们总算是给女儿寻了个上进的女婿。一桩心事也算有了着落了。”
但是第二天早上,田成陌那边传来消息,他现在被派出去办差了,只怕不能来贾家赴宴。对于贾母的一片好意,田成陌特别遣人道谢,还送上来不少珍贵的礼物表示感谢。既然正主不来了,这场酒宴也就不了了之了。
雁声偶然得了片刻闲暇,在家和黛玉说话呢。黛玉正拿着一本书看,雁声则是懒散的靠在卧榻上,和黛玉说话:“真是郁闷!这全是宝玉闹出来的事情,他自己一厢情愿的黏上去,人家惹不起还躲得起,结果还不依不饶的找上门去了。按着成陌的性子,直接打出去都是轻的。当着自己是什么了,人人都要和他好。宝玉也就是跟着那些公子哥儿们胡混罢了。还肖想人家田成陌,也不看看自己!若是田成陌不给面子,或者干脆发狠直接动手,这会宝玉只怕还在床上躺着呢!”
黛玉忍不住啐道:‘赶紧闭上嘴,你说的都是什么?不嫌害臊的!仔细着我和太太说去!’听着雁声大刺刺的说着什么男人之间的情感纠葛,黛玉脸上忍不住发烧,转过脸来狠狠地啐了一声。雁声却是不以为意,笑起来:“你真是掩耳盗铃,他们都做得出来,我们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这世道真变了,做贼的理直气壮,好像是平定六国的功臣一样!那些安分守己倒是成了过街老鼠了。”雁声想起来宝玉最近被贾母勒令不准出门,整天跟着丫头们胡混。
那边随着元春省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从贾母开始到最底下的仆人,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唯独这个宝玉,整天修哉悠哉的,不是跟着姐妹说笑,就是和丫头们嬉戏。
倒是可怜的田成陌,被皇帝派出去办事了!外面天寒地冻的,真不知道田成陌怎么样了。
“别人家的事情你操什么心?你要是闲着,不如操心下二妹妹的婚事。聘礼什么的都预备好了,但是有些事情还要你来操心呢!”黛玉想起什么,坐到雁声身边和他低声的说了些什么。
“一个丫头打发出去就是了,管她是有了喜欢的人呢还是没有呢!”雁声有些不情愿的抓着黛玉的袖子,表达自己的不满:“我好容易得了半天清闲,你又要赶我走!妹妹看的什么书啊?”说着雁声抽走了黛玉手上的书本:“你一早上就看这个,连我半眼也不瞧!好,竟然是广陵散,真是难得!”
雁声看了几行那本写满古怪文字的书本,忽然翻身坐起,拍着大腿忍不住喝彩起来。”黛玉有些惊讶的说:“你看得懂这个?”
“笑话,我怎么看不懂!我还会弹呢。我也是跟着先生学过些日子的,只是后来也没心思弄那个了。真是功名害人不浅啊。”雁声又躺下来,眼睛看着屋顶回忆着说:“我小时候跟着先生学过些日子,后来回来京城没遇到合适的老师就搁下了。再就是跟着母亲进宫做了太子的伴读。太子在上书房,自然要琴棋书画都学的,我就把扔下的捡起来了。”
黛玉来了精神,催着丫头们找出自己的古琴来,要雁声抚一曲来品评下。雁声对着丫头们说:“打水来洗手,上次我记得有上好的檀香,拿出来点上。”黛玉在边上也不说话,只看着雁声行事,忍不住点点头:“架势还对,只不知道你是不是虚张声势。”
很快的丫头们端水的端水,把放在窗下的琴几搬到屋子正中,拿着和田白玉的香炉点上檀香,很快的室内香烟袅袅,叫人心神沉静。就见着紫檀亲自带着几个丫头抱着一张琴来了。黛玉上前打开锦缎的琴套,笑着说:“这个还是我在扬州的时候爹娘给我特别预备。那个时候我还小呢,大的琴根本够不着。于是父亲叫人做了一张短琴给我。虽然不是什么好的,可是音色也还能入耳。”
雁声上前,把琴放在了琴几上,随手拨弄了下:“的确不错,就是这个琴娇滴滴的,只适合给你们这些女孩子。我的琴拿来,就在书房的墙上挂着呢!”
早有小丫头答应一声忙着出去传话了,很快的雁声外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古琴拿进来了,黛玉上前仔细看,惊讶的说:“你的外书房我也去过的,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呢。竟然是一张唐朝的古琴。现在可是难得了。”
雁声惊喜的看着黛玉:“这张琴颇有点来历,等着闲了我慢慢的说给你听。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个。我可是遇上了知音了。”说着雁声用炽热的眼神直直的看着黛玉,黛玉被雁声看的脸上一红,故作镇定的咳嗽一声:“你傻看什么呢——”
“哎呦,我来的不是时候。竟然打搅了哥哥和嫂子!”迎春站在门口,装腔作势的拿着手绢捂着脸,偷偷地瞄着雁声和黛玉呢。雁声恨得牙根痒痒,这个可恶的丫头,你知道我今天在家,还来做什么?
黛玉忙着过去笑着让迎春进来:“怎么站在门口,进来吧。我今天闲着无事把我的琴拿出来看看。没想到你哥哥竟然还懂音律。你屋子里的事情都料理清楚了。还是有谁不安分了?”迎春表示要自己料理,玉芬和黛玉自然顺着迎春的意思,也是锻炼她的意思。这会迎春忽然来了,想来是为了自己房里下人的事情。
迎春摇摇头,低着头:“已经没事了,真是女大不中留,既然她有了心上人,我何必棒打鸳鸯呢。只是有些失落罢了。我还以为司棋能一直在我身边呢。谁知,在她的心里,我不过是个过客罢了。”迎春有些失落的笑了笑,司棋把一切和迎春坦白了。原来司棋早就被自己的表哥芳心暗许,两个人已经是海誓山盟了。
就等着迎春出嫁,司棋就求了迎春放她出去。迎春看着司棋决绝的脸,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名为主仆但是和姐妹差不多了。迎春一直认为司棋会一直陪着自己的。谁知司棋竟然对着迎春坦白,她甚至想方设法和自己的表哥在府里见面。但是玉芬这边规矩森严,门户更是严谨!司棋和表哥竟然没一点机会。
后来他们发现贾政那边门户上比这边松动些,门上那些婆子们只要银子花到了,自然是肯帮忙的。于是司棋撺掇着迎春时常住在那边,一边悄悄地拿着迎春的私房钱去收买看门的婆子。
她竟然一点不想自己,若是事情败露,只怕自己的名声也要完了!司棋竟然一点没顾忌。但是迎春还是狠不下心惩罚司棋,她无奈的苦笑了下,对着司棋说:“原来是我耽误了你。我们主仆一场缘分尽了。你也不小了,该出去了。我和太太说,不叫她为难你。今后你好自为之。”
司棋听了迎春的话,心里一阵羞愧,还要说什么但是却被迎春的打断:“我累了,你出去吧!绣橘你帮着司棋打点东西,今天就叫她出去吧。我预备送她的东西也一起准备好,拿出去!”
黛玉听着迎春的话忍不住叹道:“你也是仁至义尽了。她也算是得其所哉,今后如何,只看司棋的造化了。对了太太说另外给你选几个丫头。你看好谁,就和我说。”
这个时候雁声端着个盘子进来:“你们姑嫂别光顾着说话了,我拿了些果子你们尝尝。你们说的话我听了点,那个司棋既然不安打发出去就是了。对了宝玉那边情形你可知道?”
迎春拍一下脑门,懊恼道:“我正是为了这个来的。上次的事情出来,宝玉的小厮都挨了打,扫红到底被打了二百板子,听说抬回家没一个晚上就死了。这会他老子娘哭的什么一样。只这一个儿子,岂不伤心死了!二太太还不放心,连着宝玉的丫头都跟着吃瓜捞了。这会二太太在宝玉房里大开杀戒,要把茜雪跟几个小丫头都撵出去!连着宝玉的奶娘李嬷嬷都跟着告老了。”
黛玉惊讶的瞪大眼,茜雪是个很老实忠厚的丫头,当初黛玉在贾母身边的时候,茜雪对黛玉也很照顾。还悄悄地告诉黛玉这边的规矩。现在茜雪要被撵出去,黛玉听了忍不住惋惜道:“真是老实人没下场。不过这是宝玉的事情怎么和茜雪牵扯上了。”
“也不知道二太太听了什么,只说是茜雪伺候的不好。其实茜雪是老太太当初给宝玉的丫头,既然不好,退给老太太就是了。或者打发出去,也全了大家的体面。谁知二太太却是一意孤行。三妹妹和我说,要一起给茜雪和李嬷嬷求情呢。我有些顾虑,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迎春说出自己的为难,请黛玉帮着开解。
雁声冷笑一声:“我劝你还别过去,这个事情有田成陌在里面,你过去未免尴尬。还有二太太这是和老太太示威呢。茜雪么,到底是那边的丫头,你要是实可怜她,干脆叫你嫂子过去,把茜雪要回来给你使唤可好。倒是宝玉——真是个没担当的,自己的丫头都料理不清楚!”
“还说宝玉呢,那天扫红挨打,宝玉可是被二太太叫去亲眼看着呢。宝玉回来就病了。现在还整天没精打采的。”迎春低声的说着八卦。她忍不住压低声音:“二太太怎么会这样?!她素来是个善待底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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