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这是怎么了,黛玉有些惊讶。在黛玉看来凤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怎么会这样直白的在她面前说宝钗的不是呢?但是黛玉也不好问当面问, 只含糊的说:“多谢风姐姐提醒我, 只是现在分家另过了,我这个样子, 只每天在家不能出去。还能碍着谁了?他们若是找麻烦,老太太和太太都在呢, 岂能放任他们胡闹不成?”
“话是如此,只是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我知道,你觉得我在搬弄是非, 但是有些事情只怕是连着太太和老太太也不知道呢。我当初也没蒙蔽了,现在仔细想想, 才明白过来。可惜,这个话不能叫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 不是那种势利眼的,嫉贤妒能,因此才来和你交底。”凤姐脸色严肃,和黛玉说起来不少的往事。
黛玉有些不敢相信,原来是这样。刚才凤姐那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竟然有些难以消化!“我以前也是不信的,都多少年了, 谁家没个小姑子和嫂子拌嘴的。谁知太太竟然记恨这么久了。我当初听太太的话,还以为是说别人呢。现在想起来——妹妹在老太太那边,虽然有老太太护着, 可是总有些人没眼色的下人各处添堵。这都是我一时失察了,叫你受委屈了!”凤姐说起来,她曾经听王氏发狠抱怨,一定不要觊觎宝玉的人得逞,要狠狠羞辱的话。现在想起来,王氏竟然是在说贾敏和黛玉呢。
想起自己到外祖母身边小住的时光,老太太自然不必说了,一应用度照顾的下人都是十分上心的。但是家大,人口多,总是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一些颇有体面下人似有若无的轻慢,那些尖酸刻薄的评论,什么宝玉被林姑娘拿住了的闲话。黛玉一个女孩子,又心思敏感。黛玉总是在背人的时候暗自伤感,不管大家对她多好,总是有种寄人篱下的孤苦。
原来这根本不是家人嘴碎,有且都是有人在暗中示意纵容的结果。一切的原因,竟然只是当年贾敏和王氏的姑嫂矛盾。黛玉想到这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半天她红着眼圈,哭笑不得说:“大概是母债女还,报应不爽吧。我现在离开那边了,二舅母也该放下了。”
“妹妹虽然整天看书,大道理比谁都明白。但是你还是见识人太少了。今后太太叫你管家,你可要怎么办呢?人人都能知错就改,都能轻易放下,这世上早就没那些破事了。我言尽于此,你可要小心些。你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奈何人家还是眼热!”凤姐站起来,把手放在黛玉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你好生保重身体,别乱吃东西。还有叫雁声没事了就回家。我看你房里的丫头也算是老实本分了。太太虽然不说,可是你也该都做个贤惠大度的样子出来。”
看着黛玉满脸疑惑,凤姐冷笑一声:“男人都是一样,见一个喜欢一个。你现在这个样子,雁声一个人未免孤单了,小心着被人算计了去!”黛玉明白了凤姐的意思,脸上腾地红了,嗔怪道:“呸,你越发不正经了!”
凤姐一笑:“话虽然不正经,可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的正经话?”说着凤姐摇摇晃晃的走了:“我走了,你安生歇着吧!别送了!”
黛玉送走了凤姐,一个人发呆。“奶奶说了半天的话,也累了。还是歇一歇吧。”说着紫檀端个盘子进来,里面装着精致的点心,还散发着青梅的气味。“也没什么,只是今天凤丫头有点不对劲,和她平常都不一样。你可听见些什么了?”黛玉拈起一块点心,忍不住赞叹道:“这是太太那边厨房做的,世上再也没比这个好的了。我算是有口福了。”
“奶奶真是有福气,有造化呢。别人家的媳妇儿谁能有奶奶这个福气,公公婆婆真心当成女儿一样。这都是太太专门为奶奶琢磨出来的,听说老爷知道了还吃醋来着,说自己都没吃过这样精致的东西。怪太太没把他放在心上。刚才奶奶问,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那边传出来什么金玉姻缘的话。说端午节娘娘赏赐给宝玉和宝姑娘的东西一样。这是看好宝姑娘呢。还说娘娘省亲的时候,宝姑娘的诗作什么艳压群芳的,反正是把别人都比下去了,是个最了不得的才女。还有的说宝姑娘人品好,性子好,待人宽和,现在就帮着薛姨妈打点家务,今后必然是管家能手。把琏二奶奶都比下去了!真是好没脸的话都出来了!”紫檀露出几分不满,嘟囔着说:“别的不说,只作诗一样,薛家姑娘就比不上奶奶呢。”
黛玉看着紫檀不满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你知道什么,出来为我打抱不平!”
“我可不是因为奶奶是我的主子就乱说的。奶奶忘记了,当年还在娘家的时候。一次咱们老爷请了不少江南有名的鸿儒名家来家里,拿了奶奶和咱们家大爷的诗作还有不少新秀的诗作出来,说请各位大家品评,选拔些有才之士。最后评比下来,竟然是奶奶的诗文拔得头筹。那都是誊抄好了,隐去名字的。难道那些有名的诗书大家都是看老爷的面子不成?后来老爷很高兴,还夸奖了奶奶呢。那个端砚还是那次老爷特别奖的!”紫檀说起来黛玉在娘家的情形,露出一副我家姑娘最厉害的骄傲表情。
黛玉无奈的说:“你这个傻丫头,女子本分不在诗词上——”
“何必如此轻看自己呢。奶奶的文采,我看比易安居士还好呢。我当年上学的时候,先生们都说我没什么文采,但是我最喜欢的便是吟诗颂词了。所幸有奶奶在身边指点熏陶,我真是受益匪浅啊!你还想着拜你为师呢!”雁声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笑眯眯的盯着黛玉。虽然他满脸轻松,但是眼神却很犀利。
黛玉叫紫檀出去,把凤姐来说的话都和雁声说了:“风姐姐有些奇怪,她素来有心计,断然不会这么冒失莽撞。就是想说那些话,也不会当着我直白的说出来。你说她到底是怎么了?”
“大概是发现前路无多了,未免失了分寸了。你想若是宝玉真的娶了薛姑娘,人家有嫡亲的儿媳妇还用她这个侄媳妇管家吗?这边她回来了,肯定要屈居你之下。她那样的人岂能居人之下。更别说老爷和太太对他们已经是——就是真的回来,你觉得他们就是软硬兼施能讨得几分便宜呢?”雁声叹口气,拿起来黛玉的茶杯喝一口:“她那番话,看起来是对你剖心挖肺,其实是叫你给她做前阵呢。”
“我也不是傻子,二舅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何苦还要捣腾出来自寻烦恼呢。宝玉娶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或者我也该帮你物色个丫头——”黛玉似笑非笑的对着雁声挑挑眉。
“我和你剖析事情,你拿着我寻开心?这样真的好吗?你的良心哪儿去了?”雁声故意鼓着嘴,气呼呼的伸出手指要去呵痒。黛玉素来最禁不住痒,忙着求饶:“是我胡说,你饶了我吧!”
雁声把黛玉揽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的说:“我怎么舍得!不过二嫂子未尝不是在提醒我们。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黛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她正色的盯着雁声:“是——”
“没什么,大概是薛家觉得为宫里采办杂料的生意不怎么赚钱吧。前些日子薛大傻子跟我套近乎,求我帮他弄什么采办军粮的生意,我是不管这个的。”雁声安抚了黛玉,夫妻两个闲话不提。
薛家,宝钗正和薛姨妈在看账本,“收支相抵,也算是不错了!”薛姨妈合上账本,想着这个月薛蟠依旧是整天游荡,但是竟然账面上没亏钱,已经是不错了。薛蟠生性奢侈,生意上赚的那点钱还不够薛蟠一个人花的呢。宝钗听着母亲庆幸的话,心里却是不是滋味。哥哥不仅不能安慰母亲,还不务正业,对着家业凋零根本不放在心上。自己少不得要为了今后薛家筹谋下了。
“哥哥也慢慢的懂事了,上次哥哥说想求姨夫帮着打点筹办军粮的事情。母亲可和姨妈说了?”宝钗问起来薛姨妈求王氏办的事情。薛姨妈无奈的说:“你姨妈若是能帮忙,自然会帮的。但是这个事情,你姨夫只是个工部官员不管兵部的事情,她叫我去求那边的大太太。但是她那个人你知道的。咱们和那边素来说不上话。我只和你哥哥说,你跟着那边的雁声说和说和。谁知这些日子了,他一点消息没有。定然是忘了!”
宝钗心里暗苦,哥哥肯定是忘了。那边的雁声——宝钗心里一动,对着母亲说:“我不如去和林丫头说说,她只要肯说一句话,可比什么都强呢。”
薛姨妈眼睛一亮:“真是的,怎么就忘了这个。你可要预备些什么东西。那边雁声的媳妇有身孕了,咱们家还有些荔枝蜜饯,你拿上一些。那个补血安神最好的。”
宝钗早就在心里打了腹稿:“母亲别操心了,我知道林丫头的性子。若是咱们巴巴的送上些的金银绸缎,反而叫林丫头看不上。香菱——你来!”
门帘一闪,进来个极其标致的小媳妇,眉心一点胭脂记,俏生生的对着宝钗笑道:“姑娘叫我做什么?”
“你整天在家不是看书,就是看书的,我虽然教你识字,却没精神教你作诗了。我今天去他们三奶奶那边坐坐,你素来敬仰她的才华,我今天带着你过去,你也算是心诚则灵,见了真神了。你有什么要请教的,可要先想清楚。等着见面好向人家请教啊!”宝钗和蔼的对着香菱面授机宜,香菱顿时眼睛闪闪发亮,不敢置信的问:“真的吗?姑娘带着我去见他们三奶奶。”
“你个傻丫头,把你平日写得那些都带上,叫她给你看看!”宝钗点点头,香菱顿时欢喜的手足无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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