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
大变样的小院子里, 几座精巧绣楼拔地而起。
莫与争瘫在榻上, 于归拿着一把小扇子在一旁轻轻扇凉：“阿耶辛苦啦，归归给你扇扇风。”
“随便扇一下就好, 阿耶躺一会儿, 你仔细你的手，别累着了。”
莫与争与化身之间的联系, 自从“杨怀瑾”他到了黎丘之后，就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等他把屋子都盖起来之后，就突然感受到一阵困倦。
莫与争捂住心口，弱柳娇花一样柔柔弱弱地瘫在矮榻上。
他戳了好几次化身都没能得到回应，也搞不清楚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阿耶, 我怎么感觉今天大荒上的气味有点儿不太对？”于归的鼻子动了动, “有一股很恶心的味道。”
“不是什么要紧事, 有你几个兄长看着呢。”莫与争换了个姿势躺着，“你今天的大字写了么？”
“还没写完呢......”于归一听父亲问自己的课业，也没骨头似的躺倒，“阿耶, 我不想写字，我想出去玩，我好久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这话要是由其他三个崽子说出口，一顿训斥是逃不了的。
可于归一直都是莫与争的心肝肝大宝贝, 而且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挺多，算算日子，宝贝闺女确实是被他掬在家中很久了。
“那, 我让你哥哥们派人来接你去玩，你想去哪儿玩呀？”莫与争本想说让小黑来接她的，可眼看小闺女渐渐长大了，所有除自家这几个崽子之外的男性生物，在他眼里全都变成了猪。
于归扭捏说道：“阿耶不出去的吗？我想让阿耶陪我一起出去玩。”
莫与争又捂住了心口，咳嗽两声：“今天阿耶太累了，下次再陪归归一起去好不好呀？”
于归见他面色疲惫，有些担心：“我还是留下来陪着阿耶吧。”
于归最近长得很快，现在已经能轻松地够着灶台上的东西，隐隐有了几分想要抽条的趋势。
莫与争老怀宽慰地看着宝贝闺女，道：“阿耶要一个人睡一会儿呢，你独自待着难免无聊，真不想出去玩？”
“我要陪着阿耶。”于归坚定地点点头。
窝心地同时，莫与争也更加心疼看上去孤零零一只兔的小于归，他想了想对于归说：“你去屋后，随便拔一株药草过来，小心别伤了根茎。”
“好嘞。”于归从矮榻上跳下去，轻快地跑出屋门。
莫与争敞开四肢，半点风度没有地瘫着：“发生什么事了？”
开始联系终于有信号的“杨怀瑾”。
清雅长歌的衣角沾着泥水洇湿一片，他头顶的天空雷电交加，脚下的雨水已经漫过鞋底：“有只鱼儿在黎丘化蛟。”
如同华安民的世界里，那个链接地府的山洞一样；黎丘，也正是这个世界，与主世界大荒相连之处。
酆都县聚阴养鬼，黎丘山妖聚成城
这两处都是异族气运聚集之地，是最贴近大荒的地方。
“杨怀瑾”余光看见方才茶楼里遇见的那个白蛇姑娘正往自己这边来，背后跟着那两个养着黄毛犬的兄弟，而在自己脚下，一团阴森气息静静潜伏，正是那个看着林长风红了眼的女鬼。
他抬着伞，抱着孩子站在县衙门口。
衙役问他所来何事。
莫与争说自己要报官。
天上一条青色巨鲤在雷云间隐没，只偶尔露出尾鳍与被雷劈得焦黑的鱼鳞。
衙役见怪不怪，让莫与争跟着他进去。
“先生能看见那些，想必也不是常人。”这个衙役已经不年轻了，眉宇端正，看起来很厚道。
莫与争把伞一收：“原来城中的普通人都看不见这些妖鬼的么？”
“若他们没有显露原型，就是普通百姓也能如常看见。”衙役答道，“只要用了法术或者露出原型，就会被城中的阵法自动遮掩，不让百姓看见太多异常。”
阵法？
莫与争暗暗记下这一点，又问道：“小哥对城中事倒是熟识。”
“我自小在此处过活。”衙役淡淡回了一句。
莫与争侧眼看见县衙门口柱子上刻的图案有点儿眼熟，似乎是大荒火神部落燧人氏图腾的变形。
一只似鸟又似兔，长着獠牙，口中吐火，足下生雷的异兽。
e......
好像是自家闺女儿。
远在大荒中看着情景回放的莫与争摸了摸下巴。
娇俏可爱又乖巧贴心的小姑娘拿着一株草药进来了。
莫与争定睛一看，原来于归拔的是一株很常见的龙葵花。
“阿耶，你看这个可以吗？”于归举着药草，草根上还挂着一串泥土，根茎保存地也很完整。
莫与争先照例夸夸于归，然后接过龙葵花，青碧的神力注入其中。
“归归晓得这是什么吗？”
于归挺挺胸：“我当然知道，这是龙葵，也叫天茄子、晏右，全株可入药，有散瘀消肿，清热解毒的功效。”
“功课做得不错。”
“那是！”于归扑到莫与争跟前，得意道，“我还知道它的果子酸甜可口，它的叶子有微毒，得煮过才能吃，不过也不好吃。”
莫与争一手拿着龙葵，空出的那只手刮了于归的鼻子一下：“你满眼都是吃的，就不怕日后发胖？”
“我才不会变胖呢。”于归捏着自己手臂上的肉，嘟着嘴，“阿耶你要拿它干什么呀？”
“给你找个玩伴呀。”莫与争将龙葵花抛到地上。
青光一闪。
草药落地化作一个碧衣女子，约摸十五六岁，容色清丽，发髻上簪着几朵黄心白瓣的小花。
她一落地，就先向父女二人跪下：“小妖拜见帝君，拜见公主。”
于归张大了嘴巴看着她：“哇，阿耶是怎么点化她的，教教我吧！”
莫与争摸着小闺女的头：“等你再长大一些，雷霆之力不好控制，我也是占了春神职位的便利，才能点化草木灵性。”
于归乖巧点头。
安抚完闺女，莫与争看着底下那只已经化妖的龙葵花：“日后你便唤作碧晏，同我女儿一处玩耍；你心性年纪都大些，平日玩耍时要晓得看顾于归。”
碧晏垂首应是，站起身来。
于归跑到这个“小姐姐”跟前打量她：“姐姐你好，我是于归。”
“我是碧晏。”龙葵花妖被于归脸上的甜笑笑得心里一软，于归来牵她的手的时候也没有躲避，只是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慵懒躺靠在矮榻上的青帝。
“你们自去玩耍，我休息一会儿。”他闭上双眼。
于归欢呼一声，拉着碧晏往外跑，又回头轻轻为莫与争关上了房门。
雷声雨声嘈杂不歇。
衙役见莫与争看着门柱上的图案眼错也不错一下，以为这位先生是惧怕掌管天雷的神祇，便贴心地上前遮挡。
正在感叹小闺女就算是原型而且被画的很抽象也太特么可爱了的莫与争：？？？
在？
为啥拦着我看闺女？
衙役被他责怪的一眼看得摸不着头脑。
林长风突然抱住莫与争的脖子：“爹爹回神了。”
他凑到父亲耳边，有些吃味地说道：“果然爹爹最喜欢的是离真姐姐吗？”
林长风说话声音很小，衙役却还是能从里边捕捉到“离真”两字。
这是于归在天庭的神名，取自离火变震雷。
莫与争嫌弃原先那个“雷母娘娘”过于难听，就找了离震二字，又嫌震字过于刚硬，不符合自家小公主粉粉嫩嫩的形象，故此取谐音为“真”。
除了自家人能叫于归“归归”外，其余人神都会叫她一声青帝女，或者公主离真，又或是苍山神女离姬。
华夏人似乎都很喜欢给供奉的神仙取非常多的名号，特别是那些当皇帝的，就爱给各路神仙加封，导致神名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莫与争察觉到自己的思维散得太开，忙拉回来。
只见眼前挡住了小闺女的衙役做出一个请往里走的手势：“先生，县公正在审案，劳你先在外厅等待。”
“多谢了。”莫与争跟着衙役走进去，脚下边那团子阴气不敢入内，聂小倩恨恨地显出身形，却没敢在公家地界多留，又畏惧天上的雷光，只得从地下先行遁走。
“我大周朝廷为震慑妖鬼，都会在官衙上篆刻雷神神纹，先生可是有所不适？”
莫与争心说这衙役看妖鬼的眼光应是很不错的。
“多谢关心，我父子并非害人恶物，早年也曾受过青帝座下使者点化，倒是不惧这些。”莫与争乖巧又恭谨，刻意地散着身上来自神位的清新生机，博取他人好感。
衙役一愣，他在此护卫多年，见过不少来打官司的妖鬼，他们都很忌讳向自己这样的人族直接道明身份，来到了衙门也总是战战兢兢的，所以他就有些惊讶于眼前这只妖物的坦然。
衙役自顾想着，引莫与争到屋内等候，他听见身后这个气息清朗的妖物询问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多想就答道：“在下姓钟，单名一个馗字。”
“这倒是巧了。”莫与争笑笑说，“在下也认识一个姓钟的朋友，搞不好还和钟兄你是本家呢。”
他说的是烛龙，那位与地府关系匪浅的钟山之神。
作者有话要说：整理了一下思路。
莫与争：我要搞个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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