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跃跃欲试着要去捉奸(?)的狐妖, 莫与争心里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暂且按下不表。
将时间拉到几日后。
阴雨不断的山城摇摇欲坠, 远处爆发的山洪发出震天轰响。
“我一直很疑惑,天道敕封的诸神为何需要被人信仰, 被人供奉。”
“人的信仰意念是有力量的——这点毋庸置疑, 不然这所谓的神位也没有理由存在而且会这么好用了。”一身墨衣的万花将那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神位上下抛着,一个手掌就能完全拿住的玉牌, 这里面蕴藏了足以改换天地的力量。
“杨怀瑾”缓步踏入雨水汇聚,夹杂着泥土枝叶的浑浊溪流,带着薄茧的纤长五指,在那张桃木制成的古琴上轻轻一拨:“我这次,见到一只化蛟的青鲤妖。”
“观月砍了他的蛟爪?”莫与争回想起他传过来的记忆, “他拿这爪子是要干什么?”
“杨怀瑾”语气有点儿无奈了:“还不是028那个家伙撺掇的, 他的那个什么系统会发布任务, 叫观月去做;我也想不明白他们是为了什么。”
“这可不好,万一蠢鹤接了他打不过的任务怎么办?”
“天地间,无论神鬼仙妖魔里,都会有他的兄弟姐妹, 都这样了,观月还争不起气,那咱们干脆还是早点放弃了吧。”
莫与争沉吟片刻,指尖上的神位玉牌翻飞出一片蝴蝶羽翼似的光影:“这倒也是, 算了,这件事以后再操心吧,不如咱们重新说说那只可怜的蛟?”
“为什么028需要他的爪子呢?”
虽然是分化的两个躯体, 分离出去的两份意识,可以在行动和思维上不同步的“杨怀瑾”和莫与争,说到底也是同一个存在。
“嘛,我们自说自话地,再怎么猜测也拿不出一个有力的结论来。”莫与争将落到身后的长发撩起来,以免自己翻身的时候扯到它们,“不如等观月回来,再把028抓来审问。”
“好,我马上就能回来,带着黎丘一起。”
林长风睡得很安稳。
他从不做梦,一向都是黑甜一觉直达天明。
今天也是如此。
除了清早的时候被观月那一嗓子吓醒过以外,他照常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今天的黎丘无雨。
终于放晴的天气让空气中的潮湿减少许多。
而林长风却莫名感觉有点儿冷。
渴望着拥有一个孩子,能让自己在宁采臣百年之后享受香火,以及朝廷封诰的聂小倩没有给这个落单的孩子反应过来求救的机会。
她看着莫与争几人出了院门,又正好白自怡爬墙吸引住了莫与争的注意力。
聂小倩当机立断,从地下出来,幻化成莫与争的样子,避着窗户撒进来的阳光走到床边。
林长风看见“莫与争”走过来,直觉有些不对,但他如今的身体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孩童,如何也是快不过一个蛰伏了许久的女鬼。
所以莫与争微笑倾听白自怡的故事的时候,天道团子的声音就在他脑子里哭闹不止。
“爹爹!!”
“有个女鬼把我抓走了你快来救我!!”
“救命呀有鬼要吃小孩辣!!”
吃小孩的女鬼聂小倩抱着怀中白嫩乖巧,沉沉睡去的孩子,欣喜又小心地在他额头亲吻了一下:“乖孩子,要委屈你一段日子了,等今晚与那呆子成了事,为娘就能光明正大地把你重新生出来。”
她掐住孩童脖颈的手收紧。
在聂小倩看来,一个明显不是人的男人居然会带着一个人类小孩?
怕不是哪里拐来的。
她不敢进熟人的医馆,也不敢去县衙,在茶楼时又被青白二妖的气息吓退,自然就错过了察觉林长风身份异常的机会。
可林长风的躯体只是个普通人类孩子。
货真价实,没有半点作伪。
也正如普通孩子一样,没有自保能力。
“你叫那妖精拐出来,想是已经寻不到亲生父母了,这宁家命好,命里会有三个儿子,个个都是不俗——你小小年纪就叫妖精拐来,不知后边是要被炸还是煮了吃,不如为娘先替你解脱了,再图谋这一世好命!”聂小倩手上发了狠地掐着,不过片刻,怀中孩童的身子就软了下去。
等莫与争追寻着这一股子阴气找到他们的时候,天道正在他耳朵里失声痛哭。
“我太难了呜呜X﹏X。”
作为天道,掌控的世界里嵌着一根“钉子”不说,还要被这根“钉子”戏弄挤兑;后来好不容易摸准了莫与争的脉,跟他的关系也愈发融洽的时候,自己竟然就在一只普通女鬼的手上“死”了。
天道蹲在角落咬着小手绢嘤嘤嘤。
莫与争追上聂小倩,看见她把林长风小小一团身体丢在地上的时候,在他木躯心脏的位置,十分不详地狠狠震了两下。
而正疑惑为何这孩子死后,身躯中没有魂魄飘出的聂小倩,一见莫与争追来,也顾不得其他,隐了身型就要逃走。
但她却没能成功走脱,反而是被一道白影拦截,又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甩到墙上。
那东西打得她整个鬼魂都要不好了,钻心似的疼痛,竟然比雨后的日光照在身上还更让她痛苦。
“我……来晚了……”走到一半,感觉那院子里似乎哪里不对又折返回来的白自怡,她把聂小倩的魂魄团成一团捏在手上。
前方这个自家哥哥提起过的杨先生,抱着显然已是气机断绝的孩童,头低低埋着,肩背都绷得很紧。
白自怡不由得鼻尖一酸。
妖怪也是很脆弱的。
妖怪也会突遭横祸,就这么草草死去。
白自怡的狐尾无精打采地垂在身后,眼前的场景瞬间就让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努力修行,争取早日成仙!
莫与争脸色沉沉地检查着林长风脖子上那一圈青紫痕迹。
下手的人没有半点不忍,连骨头都完全碾碎。
“……爹爹,我还有救吗?”林长风带着哭腔,一边打嗝一边问道。
莫与争摇摇头:“我或许是救不了了,你……”
如果本体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还能让这幅身躯起死回生,然而“杨怀瑾”只是一个被削弱了很多倍的化身,就连用心鼓弦或者缝针救重伤垂死的人都有些吃力。
如果天道乐意的话,他倒是能给自己捏一个新壳子。
或者干脆就继续使用这句身体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得到了“林长风”这个名字的年轻天道,却莫名地执拗起来:“我不想捏新壳子……我就想用这个,我,我没法捏出完全一致的壳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两样东西是完全一致的,哪怕他是天道,也要遵守规则,否则立身之本不存,那他也就不再是天道了。
“只是相似的也可以呀,反正我知道那都是你。”莫与争和声细语地哄着这个闹脾气的孩子。
他几乎可以看见小团子一跺脚,把身子一扭:“这不一样!”
天道有天道的规则,林长风也有林长风的固执。
“我就要这一个……爹爹……呜……小风想抱抱你……”
莫与争看着小童的脸,被他哭得心下一软。
“我试试吧。”莫与争将孩子平放在地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圆肚瓷瓶。
“乖,别哭啦,爹爹很快就能治好你。”他的话语散在湿润的空气中,像风吹着树叶沙哑细碎,白自怡觉得这只桃妖也许是受不住打击,整棵树怕都有些疯了痴了。
她看看自己手中的魂魄球,不明白为何往日里总是温温柔柔,长得还十分好看的聂小倩,能对陌生孩子下这样狠的狠手。
她看见这位“杨先生”从一个白瓷瓶里不知倒了些什么出来,那东西是液体,红得发黑。
白自怡嗅了嗅,发现那应该是——血。
却不晓得是什么血了。
闻着有些像人的,却又夹杂着一股奇异香氛。
像是。
吹散寒冬的第一缕清风,新年绽开的头一朵春花。
她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
奇异的甘香让这只狐妖忍不住想要走过去,把那小瓶里的东西抢过来自己用了。
可白自怡是只正经狐妖,于是她十分艰难地忍住了。
黑红液体滴入林长风口中。
“这是——你的血?!”天道惊叫起来,“这可是经过了神位加持的帝血!!”
莫与争面不改色地将小瓶盖紧收好:“以防万一,所以带了一些。”
在天道给他敕封的神位里,大体上有春季,长生,草木,生育等相关神职,而他的血,或者说他整个躯体,早已被这些法则改造成与神职本源相近的东西了。
“可是,帝血不能外流,甚至你的另外那几个孩子,都没有……”天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沉沉调子,道,“你这样做,我的这具,我的躯体里就有了你的血,这可不只是一句简单的血缘关系就能盖过去的,你这是分离了自己的神职,分离到……我,我身上了!”
“我知道。”莫与争怀里的小人渐渐回暖,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这里流走,然后在林长风身上建立起与他牢不可破的联系。
莫与争眉眼弯弯:“我是你的父亲呀。”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帮好闺蜜搬家去了。
她新租的地方在六楼,没有电梯。
我感觉我快死了QAQ到现在浑身都还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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