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
敖甲是被人打成这样的。
而且他龙头上显然是被捶了几下, 变成人形的整条龙表情都有些呆滞。
他从前想跟于归处个对象, 结果被铁面无私的老父亲变成山猪圈养了一百年。
某一天莫与争拿着本书逛到太白山,装作无心地说了一句:“听说公猪骟过后肉质会更好。”
敖甲当下夹紧了双腿被吓出一身冷汗。
然后就放下了偷跑的心思, 老老实实在太白山蹲了几百年, 终于在莫与争闭关之后被放了出来。
可怜的小青龙从血泊中爬起来。
“东海敖甲拜见帝君。”声音还是很虚弱,无助又可怜。
而莫与争已经确定了自家小闺女对他全无男女之情, 而这条青龙也因为自己之前的敲打,明面上看着已经熄了心思。
“免礼。”莫与争温和地笑着,没有流露出半点曾经有过的恶意,“是谁将大太子伤至如此?”
敖甲缺少血色的脸突然盖上一层羞赧。
“我......”
有点儿说不出口。
“我记得任阳河河神的不是你们龙族的广泗君吗?”于归好心地想要将敖甲掺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敖甲没等她扶到自己就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看见莫与争露出“算你识相”的表情, 敖甲松了口气:“是他没错, 他是我的表弟, 我这次过来阳河,正是来找他的,只是没想到......”
“什么?”于归追问。
敖甲咬咬牙:“没想到他竟然,竟然入魔了。”
“我这身伤就是他打的, 我将他困在阳河河底,本想去东海求援,哪知路上被个修士追着,慌不择路才, 才撞上这里。”
他话音刚落,那个追了他一路的修士周秋应也从惠阳楼破口处飞下来。
周秋应进来只看见一大滩血迹,一个身上全是伤的蓝衣男人, 还有那时船上的少女与公子,愣了一下神,险些没站好跌进地上那摊龙血里。
莫与争看了他一眼,道:“既有此地主人在,大太子何不向他求助?”
“啊?”周秋应突然被屋内的几个人转过头来一起盯着,他条件反射地摆出防卫的姿态。
却见那名长发垂肩,美的不似凡人的墨衣公子摇着他形状奇怪,却别有一番风流意趣的扇子走过来。
周秋应不敢乱动,眼睁睁看着莫与争将手放在自己肩头。
“公子可否帮在下一个小忙?”莫与争声音轻柔得像拂过松海的微风。
周秋应耳尖开始发热,他什么也没想就点点头应了下来。
这下子轮到于归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猪了。
临城王治下的阳河郡,因这一条物产丰富的阳河而得名,更因河中灵泛味美的黄金鲤而享誉天下。
周秋应乃是临城王的次子,因幼时体弱寄养在庙中,待他身体好全了,也不爱在临城中与贵胄官员打交道,反而更爱旅居各地,因有法术修为在身,旅游时也总爱管一管妖鬼之间的事情,若有危害到人族的便将其除去。
他常常遇见些山精野怪,不过百年修为,对付起来也没太难的——遇见龙族,还有根本看不出身份的几个神明,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神明们——已经百余年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对这些人或非人的家伙们来说,从郡城里走到顾含娇的村子并不是太远。
处于事件中心的顾含娇全程懵逼。
直到她两脚已经踩在了村中土地上也还没有反应过来。
反倒是村口坐在一起缝衣服唠嗑的中年妇女们见到她时愣了一下,丢下手中的针线叫着有鬼就跑开了。
“看来她们其实很清楚,这所谓的‘河神的新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么?”莫与争含笑看着呆滞的小姑娘,嘲讽了一句。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很开心。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比看着一个人信念崩塌更开怀的吗?
莫与争憋了几百年静心雕刻人偶,感觉自己都快要长出蘑菇,现在他突然有了想管闲事的兴趣,连摇扇子的手都更有劲儿了。
“真是恶心。”于归愤愤骂了一句。
莫与争觉得为别人打抱不平的小闺女也可爱极了:“他们会有报应的。”
当然他也不介意经由自己的手,来给这些让自己不开心的人施以报应。
为了避免他们在将来的生活中,午夜梦回之时常常遇见可怜的“新娘”,所以才要将这份报复当下了解完毕。
沉寂已久的心渐渐开始躁动,莫与争将它压下去,语气里就带上些挑拨:“我观此地气息,倒是不太像寻常村落。”
“这地方气息诡异,广泗也是与我提过这个槐树村里有什么东西,他做不得准,才让我过来帮忙看一看,没想到他......”提起自家入魔的表弟,敖甲忍不住扼腕而叹。
顾含娇听得一头雾水。
这时莫与争又问她:“顾姑娘生长于此地,可曾听闻过有什么不寻常的?”
顾含娇摇摇头,说:“并、并没有,我们村是十里八乡里出了名的和善,平时叔叔婶婶们种地打渔,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莫与争转向周秋应,“不知临城王近年来的赋税取于民众几何?”
周秋应心知这几年临城跟隔壁摩擦不断,是以赋税也是一提再提,只是压着底线不越,每每征收,都给国中庶民留着一小半家底,才维持住了繁荣假象。
“我其实不是很清楚,但也不会太轻就是了。”这个年轻人虽身为贵胄,但早已习惯风餐露宿,青衣也是洗的发白也不愿买新的,“我父王已经多次消减过宫中用度,都拿来填补军费,但还是不怎么够。”
他连旅费都是母亲支持的,一月一寄,一顿能吃五六碗饭的少年只是勉强够个温饱;还有一部分是收拾妖鬼之后人家给的报酬,也并没有多少。
没从他这里问出具体情况,莫与争也并不在意,反正自己只是随口问问渲染气氛。
“那这里,可以算是难得一见的富庶之村了。”莫与争表情愈发高深莫测。
于归没跟上他的思路:“那?是不是因为它靠着阳河才这样?”她能看见附近几家人家屋檐下挂的鱼干风肉,还有晾晒着的细麻布,心道这与顾含娇描述的情景倒是不怎么像。
顾含娇的描述里,他们村子今年地里没收成,靠河吃河也吃不上,整个村子的人都快饿死了,村长才不得不听从巫师的吩咐,给河神献上“新娘”。
本地人顾含娇也很懵。
她喃喃道:“这......我离家时,还不是这样的啊!”
顾含娇的家住在村边,靠近水田的地方。
她带着莫与争一行人往家中走,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偶尔能听见一声门栓急促地拴上的声音。
顾含娇越想越觉得这些叔叔婶婶们是真的当自己已经死了,才会如此惧怕。
而自己身旁跟着的这些人,一个也跟普通百姓搭不上边——没准还被误认为是河神阴差了。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去嫁给河神,他们知道自己就是去送死的。
顾含娇四顾茫然,如果非要自己去“嫁”了河神,村子里才能有钱粮,那自己如今是被救起来了啊,怎么不过一天时间,村里就开始富起来了?
她不由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莫与争把小姑娘脸上的挣扎沮丧看得清清楚楚,他之前用了点儿障眼法,叫村中众人看不见除了顾含娇以外的人,还好心地给顾含娇抹去了太阳底下的影子,特地加上一点儿阴风特效。
现在他听着门板后边那些人瑟瑟发抖的呼吸声,真是好玩极了。
众人慢悠悠游魂似的跟着顾含娇走到她家草屋外边。
这一家子也是格外沉寂。
“阿爹阿娘,开门啊,我是娇儿,我回来了。”
顾含娇上前叫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此时一个衰老的女声在门中应道:“娇儿呀,你爹娘弟弟现在都好着呢,你还有什么放不下?”
“趁早尘归尘,土归土,去了吧,就当念着咱们家养你的情分,不要想我们,也别再回来了!”
这个顾含娇的奶奶。
顾含娇垂下拍门的手,不死心地继续叫道:“奶奶,我没死,真的,奶奶你开开门啊!”
“你怎么可能会没死?!”顾奶奶的声气突然变尖了,“丫头片子死得不甘心,是不是还想来害你弟弟?”
她说完又放缓了声音:“娇儿,奶奶知道,你受委屈了,来日逢年过节的,咱们多给你烧些阴钱,你弟弟年纪小,爷奶也年纪大了,惊不住吓的。”
顾含娇浑身发抖,眼泪也早已决堤:“那,那我娘呢?我不进去,奶奶,你让娘来跟我说说话好吗?”
“......”
门后突然没了声音。
蹒跚的脚步离去,不多时换做是一个踉跄的脚步声。
“刘氏你!别开门!!”姑奶奶的叫喊声隔着墙传过来。
下一刻顾家大门打开,一个披头散发,双眼通红嘴唇发白起皮的中年妇人冲出来一把将顾含娇抱在怀里。
“娇儿,娘的娇儿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心情不太好,还以为更新写不出来了,结果我写的更快了hhhhhhhhhhh
好想开新坑啊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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