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 凋零。
日出月落, 云收雨霁。
万物万事的存在都依存于这个世界中的“规则”,亦或是纯阳宫的师长们所阐述的“道”。
当“道”有了人理人形, 那他们便成为了神。
莫与争对“为神之道”已经熟的不能再熟, 这个世界之中的神灵们多数出自他手,为规则赋予人格的时候, 连天道也为他的熟练所惊叹,甚至到了后来,连天道也将他视作父亲。
与神所相对的,魔。
并非魔域之中那些被捏在天道手心里,只能时不时溜出来搞点乱子折腾折腾可怜人族的邪魔。
而是, 想要破坏这个世界所存在的“道”的怪物们。
他们的目的在于摧毁这个世界, 与莫与争想要借助世界之力回归的目的相冲突。
所以莫与争必然要阻止他们的所作所为, 不给怪物们从深渊里出来,到世界上搅弄风雨的机会。
黑山再归沉寂。
树妖枯朽的藤蔓之中散落三具骸骨。
红衣少女的魂魄此时褪下了满身血腥化作兰衣椒裙,头上长着缀满花果的鹿角的山神。
莫与争从树妖残存的骸骨中挑拣出漆黑的一段,那是半截手骨, 黑沉沉的,散发着不详的乌光。
乌黑的骨头化作灰白粉末消散。
与灯草和尚消亡时的场景别无二致。
有扈鸿羽灰头土脸地赶回来,他头脸上横着许多道红色的鞭痕,让他那张冷峻俊俏的面容平添几分滑稽。
李曼青也带着小伙伴跑到半路, 发现狂暴的树藤都已经安静下来,失去生机。
阿绣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它便段成两截跌落地上:“槐树败了。”
“帝君!?”有扈鸿羽惊疑未定地看着他身旁陌生的少女。
婉姑把头撇开:“帝君, 弟子先去安抚山中生灵了。”
莫与争点头。
他慢慢走出正厅,在路过满脸懵逼不解的有扈鸿羽时停了一下:“今后黑山有山神了,不久地府也会有人来交接工作,你日后行事收敛些吧。”
深渊中逃出来的怪物应该只有一个。
他斩下自己的一只手,指头变成灯草和尚,部分手骨依附在树妖身上,还有一部分的骨头不知道现在何方。
莫与争左手虚握了一下,他猜测那怪物应该只砍掉了左手,并且不会把肘弯以上的部分也砍下来。
不出预料的话有扈鸿羽那个叛逃的族人应该已经被他占据了身体。
怪物现在最大的可能是潜伏在有概率成为下一任人皇的人族身旁,伺机而动。
在没办法直接接触到神明的情况下,从人族皇者入手更有可行性。
毕竟每一个皇朝的气运,都与天道大势相连。
这个世界里最偏心人族的,其实还是天道。
解决完黑山上存在的怪物,莫与争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在这个地方停留。
他往行宫外走,找到满脸担忧地跑过来的小侄女。
“四叔,您没事儿吧?”她几步跳过来绕着莫与争转了一圈,抓着他的手抬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只差像条狼崽子一样凑上去闻闻长辈身上有没有沾上什么不一样的气味了。
莫与争满脸慈爱地任由她折腾:“我能有什么事儿?”
李曼青撇了下嘴:“您就算没事儿,也得让我看一眼安安心呀。”
她检查完了满意地点头,把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拉出来介绍给自家叔叔:“这是阿绣,这是她大侄子黄九郎,这个是......额我随手捡到的。”
阿绣和黄九郎到还好,他们一个心胸疏阔,一个懵懂单纯,只当是见到了小伙伴家的长辈;而白云生就显得胆怯许多,也不知是因为心里害怕刚刚出现的男人是个会吃人的大妖怪,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消除了怪物留在人世的其中一部分痕迹,莫与争带着侄女儿再次上路。
这一回他身旁除了李曼青,还多出一个跌跌撞撞跟着的白云生。
他的行礼都被婉姑送了回来,只可惜叶德义与他的书童一个被美色所迷,一个被金钱诱惑,通通成了山上女鬼们的食粮;更别提宁采臣了,在白云生眼中,这个书生为人忠朴正直,殒命在这种地方太过可惜。
但可惜归可惜,他也没别的什么法子,人都没了,只能偶尔怀念一下这个同行之人。
“四叔,你说小蔡现在走到哪儿了?”李曼青嘴巴里钓着一根草,手上还转着一根,她的长相本来就很显眼,又是一身男装打扮,难免会招来许多行人的注视。
现在的风俗已经不及几百年前那般开放,尤其是在那些读书读迂了的老学究眼中,女子就应该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管相夫教子,给夫家操持家务就够了。
李曼青对这种观念向来都是唾弃的。
她年纪小,没能经历过武皇时代,但大唐风气开放,没那么多对女子的苛刻要求,天策府的女兵们凶起来能把一群人高马大的军爷揍得哭爹喊娘,要让她们安安分分待在家里是绝无可能的。
李曼青把盯着自己看的男人们一个一个都瞪回去,要不是顾忌着四叔就在身旁,她早一脚一个踹过去了。
莫与争最爱崽子们猴气十足的模样,他笑盈盈地:“现在估摸着已经从险地里出来了。”
“这样啊,我还想要不要去救他一把呢。”李曼青把嘴巴里的草茎吐出,“不过他也够倒霉的了,胆子这么小,偏生总是撞到鬼怪妖魔什么的,噗。”
她一点儿也不同情蔡修的经历,捂着肚子笑到岔气。
白云生不敢乱说话,把书箱往上颠了一下。
与这叔侄二人同行一路,也没见他们有要吃人的念头,反而比某些人类都要和蔼心善。
偷偷看一眼笑容狂放的某个男装少女,白云生只觉得自己心口处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扑通扑通地胡乱蹬脚。
他看得入迷。
忽然视线一暗。
男子高大的身影将李曼青遮在身侧。
莫与争笑容和蔼:“既然已经到了官道上,行人也多起来,再走十几里就能到京城,白书生,不如咱们就此别过如何?”
“既然已经离京城不远了,为何还要分开行走?”白云生脑子一抽把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秃噜出来,紧接着他就发现莫与争笑得更加和善了。
他咽了一下。
感觉后背上爬起来一股子凉意。
“您干嘛为难他?”李曼青笑够了,开口道,“他们这些书生胆子都那么小,反正都是去京城,同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懂啊。
莫与争看了一眼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自家侄女。
能不能学学你爹?看起来是个二傻子,其实套路多得丫批。
“既然不愿意分开,那就跟着吧。”莫与争驱马向前,李曼青抽鞭追上。
只有不善马术的白云生生疏地驾马跟在后边吃灰,又不敢开口让他们等等自己,还要防着屁股底下的马大爷突然抽风也跟着加速往前跑。
三人前后抵达京城。
莫与争使了个坏。
在进城门的时候用了障眼法,让自己和侄女儿先行进入,独留头发都已经颠散了的白云生惨兮兮地被守备拦住盘查。
“他没事吧?”李曼青不放心地看了一眼。
“没事的,他有官命,只要别是被什么东西横插一脚夺了气运命格,就不会有事。”
发现又多了一头想拱自家白菜的猪的莫与争手有点儿痒痒的。
敖甲在被他收拾过几次之后已经学乖了,不敢再纠缠于归;只可惜少男们的热情就好似年年春发的草芽一样,只能一茬一茬地割,割完了过段时间又会长出来,把莫与争这么有耐心的人都磨到没脾气了,只能反复叮嘱家里的女孩子们,不要被那些小混蛋给套路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长生帝君护犊子的恶名早就在三界里传遍了,哪怕少男们难耐思春,也只能暗暗地思一下,没一个敢像从前的敖甲一样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心思摆出来。
“我怎么感觉最近害怕我的人越来越多了?”于归拉着未来嫂嫂长明抱怨。
长明向来把莫与争当做是长辈,她性子柔和,不愿在他人背后说是非,听于归这么问,也只能红着脸说是天宫雷部的威严太重,才会让那些心思轻浮的小年轻们避之不及。
身为雷部正神的于归听完觉得这样说也挺对的,正好没人来烦自己:“长明姐姐,咱们是不是好久没见到玉卮了?”
“我听说她在昆仑山闭关呢。”长明想了想,道,“西王母身边的一对侍女前不久下凡投胎去了,许是她见了触景生情,突然想努力修炼了呢?”
莫与争没想到人族的帝京里会藏着这么多神仙。
他们或是下凡来用法术戏弄腐败的官员,或是偷偷搬了某个为富不仁的人家的仓库去劫富济贫,还有好几个一股脑儿地混进了皇宫里,围观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可言说的日常生活。
真是有够闲的。
莫与争都想给这些无所事事的家伙们找点儿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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