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般的凉意伴着浅浅的金色轻烟,染黄了嫩绿的树叶,亦红透了枫树半边。御花园的清秋菊花随着秋虫唧唧渐次开放,金菊、白菊、红菊、紫菊锦绣盛开,晕染出一片胜于春色的旖旎。而其中开得最盛的两枝,便是盛宠不衰的忻嫔和怀有身孕的颖嫔。
如懿再次见到颖嫔时,已是九月十五回銮之后。颖嫔出身蒙古,通骑射,热河行宫木兰秋狝的飒飒英姿,衬着红妆女儿的袅娜情韵,刚柔并济,如何不动人情肠呢?而她一朝有孕,也是如意欢当年一般的小女儿家的腼腆温柔。
晨间请安,颖嫔被侍女扶着,见了如懿,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徐徐恭敬拜倒:“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福绥绵长。”
如懿置身九莲凤尾宝座之上,笑盈盈地命容珮亲自扶她起来,道:“颖嫔有了喜事,不必这样多礼,快坐下。”她俯视众人,含笑道:“有你们几位年轻的妹妹们伺候皇上,本宫自然凤体安康,福绥绵长。”
魏嬿婉愤愤地看着颖嫔的肚子,咬了咬牙,弯出个还算温和的笑容,声音柔婉得如春日枝上呖呖婉转的百灵:“颖嫔妹妹当真是好福气呀,入宫一年多便有了孩子,真是让人羡慕。”
颖嫔是顶看不起魏嬿婉的,远甚于意欢,只见她拨弄着手腕上的翡翠玉珠手钏,娇笑道:“为皇上生儿育女,本就是咱们嫔妃们的职责,应当应分的,算不上什么福气。炩嫔自己有和荣公主,如此贴心,才叫福气。臣妾自然是比不上,多半是要有个阿哥,来日劳心劳力呢。”
魏嬿婉垂下眼眸,讪讪笑道:“能生下小阿哥,自然是真正的福气了。只是颖嫔妹妹说者无心,可咱们听着的人也不全是生育过的呢,颖嫔妹妹就不怕听者寒心?”
在场没有生育过得的,莫过于婉嫔、庆嫔、忻嫔和与颖嫔同批入宫的几位。此言一出,几人齐刷刷白了脸。意欢觉得这话不像,刚想发作,却听恪常在冷冷一笑,道:“我们蒙古的女儿便没有炩嫔娘娘这些弯弯绕绕,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皇后娘娘膝下已有三子二女,大清后继有人,咱们这些做嫔妃的,有所出便是锦上添花,无所出便是胎缘未至,炩嫔娘娘不过是生了和荣公主,也好拿来说嘴?”
魏嬿婉脸色煞白,庆嫔亦柔缓笑道:“昔年金氏是两子之母,李朝宗女,一朝恃皇子觊觎太子之位,照样被皇上发落了。以炩嫔的出身,便是有了皇子又能如何?又敢如何?”
“别人怎么想臣妾不知道,只是臣妾的阿哥无论好与不好,臣妾都在此发誓,臣妾的孩子只懂效忠大清,效忠皇上,效忠未来的主子,绝无半分夺嫡妄想。”纯贵妃竖起双指,缓缓扫视周遭众人,正色道:“臣妾有着三阿哥和七阿哥两位皇子,今日炩嫔说到这里,难免会有人揣测臣妾会倚仗着儿子们不尊皇后。今日,臣妾便索性在这里说个明白。在座的姐妹们或有子嗣,或来日也会诞下皇嗣,不如今日一并分明,以免以后再起争端,叫人以为咱们后宫里都失了上下尊卑,乱了嫡庶规矩了。”
她说罢,海兰亦郑重屈身:“纯贵妃姐姐久在宫中,见事明白。臣妾跟随纯贵妃姐姐,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绝无夺嫡生乱之心,否则神明在上,只管取了臣妾满门去便是。”
两位贵妃都表明立场,何人还敢不起身,一一道了明白。魏嬿婉更是似一只在溪边啜饮溪水受到惊吓的小鹿,白皙娇嫩的手按在胸口,惶然欲泣:“臣妾失言,绝无半点不敬皇后、觊觎储位之意,请皇后娘娘明鉴。”
如懿听众人一一起誓,方示意容珮扶了为首的海兰和纯贵妃起来,含了温煦笑意道:“好好儿的姐妹们说话,何必就这样发起誓来。这些尊卑规矩本在人心,再者,咱们大清也并没有非要嫡子继位的规矩。将来无论是哪位皇子一鸣惊人,都是皇上教导有方。”她望着坐下一众年轻妃嫔,尤其注目着颖嫔道:“你们都年轻,又得皇上的喜爱,更该好好为皇上添几个皇子。颖嫔,你有着身孕,这一胎无论男女,本宫都会请求皇上,让你亲自抚养。”
颖嫔忙起身谢过,众人亦起身落座,独剩魏嬿婉。如懿见她孤零零地跪在地上,话锋一转:“炩嫔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是宫中的老人儿了,总得顾着公主的颜面,快些起来吧。皇上跟前,总是记挂着你的,你还年轻,何愁不再有龙胎呢?”
魏嬿婉只得起身谢恩,眼中已是沁血。如懿一扬手,命移筝一一递上锦盒,笑吟吟道:“本宫没什么好东西,只是借着颖嫔有孕,便送个讨巧的玩意儿,妹妹们就看个意思也罢了。”
众人打开来,原来是一个个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无锡大阿福,雕刻精致活泼,十分讨喜。忻嫔是认识这个的,一见便笑道:“皇后娘娘原来也喜欢这个么?臣妾入宫前还收了好些,本想送给娘娘的十二阿哥和八公主呢。”
如懿含了一抹沉稳笑意,舒然道:“这便是忻嫔的阿玛进上来的,本宫便借花献佛,愿各位妹妹连生贵子。”
十月初,端淑长公主回京,居住在慈宁宫。太后与女儿分离十八年,不觉在慈宁宫中抱头痛哭,以诉离情。皇帝允准长公主长住,只让太后答允少理后宫之事,方才成全了端淑长公主与太后的母女之情。如是,宫中也宁和不少,连着太后与如懿也和缓了许多。
偶然在慈宁宫中遇见,说起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往事,旧日种种恩怨仇隙,都付笑语一晌。
待到乾隆十九年的夏天缓缓到来时,颖嫔的孩子已经八个多月了,预计在六月初临盆,不宜挪动。皇帝便暂缓了圆明园消暑,合宫等待颖嫔生产。虽然,美中不足的是,据江与彬说,这一胎多半是个女儿。但对皇帝而言,出身蒙古巴林部的颖嫔,实在不需要有一个皇子。
四月,和敬公主之夫、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腾入觐,皇帝欣喜不已,命大学士傅恒与四阿哥永瑾至张家口迎接,封额驸为贝勒。
如懿在翊坤宫中见着了和敬公主,彼时她已经有了长子庆佑,依旧是旧日模样,盛气凌人,矜傲自持。她草草地行过国礼,轻蔑地笑道:“多年不见,原来你也老了这么多。”
“岁月不肯眷顾本宫,自然会老去。”如懿含笑以对,浑不在意,“不过本宫即便老去,也会在这个位置上老去,直到百年。公主年轻,正当盛年,定然看得到那一天。”
和敬的怒火几乎在一瞬间引燃,柳眉倒竖,出口冷冽:“你不过是我父皇的继室,就算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也难保以后还能坐在这里!爱新觉罗家的皇后,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哎呀呀,公主都有了儿子了,气性儿怎么还这样大?”如懿连连摆手,笑意中有几分戏谑,“公主倒是正室嫡妻,可据本宫所知,自从公主生下长子,不便行妻子本责,额驸便多了不少内宠?”
说在痛楚,和敬面色一僵,强硬道:“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便是父皇的后宫,又何曾只你一人了?无论额驸有没有内宠,他的嫡妻都是我一人!”
如懿缓缓抚摸雪白领子上垂下的珍珠璎珞,满脸堆笑:“后宫佳丽三千,本宫何曾说什么?只是可惜,公主毕竟有了庆佑,公主不如想想,纵然额驸不敢轻慢公主,可庆佑毕竟是姓博尔济吉特氏。庆佑的前程是在草原上,在科尔沁,不在紫禁城。皇上能给庆佑恩宠,可公主觉得,是在紫禁城当一个富贵王公好呢,还是在科尔沁继承额驸家族的爵位,更能保公主和富察家的尊荣不衰呢?”
气氛沉沉,和敬忽然望向窗外,那里廊下养着时鲜花卉,檐下养着的红嘴相思鸟啁啾啼啭,交颈缠绵,好不可人。因天气暑热,如懿又喜莲花,皇帝特意命人在庭院里放置了数个青花大缸,养着金色锦鲤与巴掌大的碗莲。缸中红白二色的碗莲开了两三朵浮在水面,游鱼穿梭摇曳,引逗得几个宫女倚着栏杆,坐在青绸宝莲绣墩上拿了鱼食抛喂嬉笑。
有那么一瞬,如懿在和敬眼中看见了莹然的泪光。但她很快仰头,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对我说这些,难道是想与我做交易么?就算庆佑不留在京城,去了草原上,他也是额驸的嫡长子!额驸在科尔沁的身份地位,都应当由他继承!”
橙滟滟的茶水如朝霞流映,如懿刮了刮茶盖,慢条斯理道:“庆佑是嫡长子,可如果额驸对公主情意淡薄了,额驸的妾室再生个争气的儿子,就如当年的永瑾之于孝贤皇后。即便到时候庆佑承袭了爵位,额驸和科尔沁也未必会支持他吧?公主所图,当不至于只是一个小小辅国公之位吧?若是本宫想多了,公主便只当本宫什么都没说。”
和敬目光澄明,如清朗雪光拂过于如懿,“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懿盈然一笑,神色瞬间松快,和悦如暖风醺然:“达尔罕亲王之位。这位子额驸因为是皇上的女婿而得,不代表他就记得恩情传给庆佑。再者,庆佑还不满周岁,最快也要二十年以后——二十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和敬敛声注目于如懿,似要从她脸上寻出一丝半痕的破绽,然而承接她目光的,唯有一片淡然。她的目光如同被风扑到的烛火微微一跳,似乎十分不甘心:“你这话的意思,是让你的儿子给庆佑亲王之位?你便如此笃定,你的儿子会成为太子?”
如懿的语气隐然有了一丝迫人的意味:“太子之位由皇上决定,本宫只遵循圣意。但公主应该明白,与其因为过去的事与本宫置气,倒不如放下成见,孝贤皇后想见到的,是公主与富察家皆能荣耀不衰,其次才是本宫落到何种下场。本宫已经给出了诚意与你交易,赌上固伦和敬公主之名,你敢是不敢?”
午后的日光被重重湘妃竹帘滤去酷热的意味,显得格外清凉。和敬的唇边,便是衔着一抹这样余温微凉的笑容,反问道:“有何不敢?”
送走和敬,已经是日暮西山,移筝从内殿中走来,取过一把翠绿黄边流苏芭蕉扇,一下一下扇出清凉的风:“娘娘就这样信得过和敬公主?她一向藐视娘娘……”
“信她做什么?”如懿面上不觉衔了一丝温然笑意:“各取所需罢了,她能安分些,我也省下心思去弹压后宫。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发自内心来尊我敬我,既然如此,不如就像当初与玫答应一样,互相利用就好。”
如懿牵动湘妃竹帘上的五色丝线流苏,半卷轻帘。一眼望去,庭院中错错落落开着芍药、龙胆、合欢、茑萝、凤仙、石榴、木香、紫薇、蕙兰、长春、笑靥、月季、百日红、千叶桃、玉绣球、飞燕草,红红翠翠,缤纷绚烂,如堆出一天一地的繁华金色。彼时荷钱正铸,榴火欲燃,迎着雕梁燕语,绮槛莺啼,静院明轩,溶溶泄泄。
而这个夏天,终会过去。
五月,一直蠢蠢欲动的准噶尔阿睦尔撒纳突然叛乱,皇帝命两路进兵取伊犁,又让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瑾和六阿哥永琪同在兵部演习军务。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只问永瑾、永琪军事之道,并请尚书房师傅教导兵书,而对永璋,不过尔尔。
因为如懿提醒和敬留心之故,色布腾巴勒珠尔在察觉阿睦尔撒纳动向之后及时上报,得了皇帝赞许与嘉奖。额驸在大喜之余,不由得心有戚戚,只说亏得和敬提醒。夫妻俩虽是圣上指婚,情分不深,但此后,额驸的内宠渐渐少了些,对和敬也更加记挂在心。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和敬这辈子的喜怒哀乐,是否能如愿以偿,总是难以一言蔽之。
乾隆十九年六月十三,颖嫔果然生下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公主,是皇帝第九女。在如懿的请求下,小公主被取名璟妧,封和静公主,也算是成全小说中颖嫔与璟妧的母女之情。
颖嫔虽然未能晋封,但皇帝仍旧赏赐了不少东西下去,并准许巴林部的亲眷入宫给颖嫔请安,这已是难得的恩典,更是巴林部的荣耀。连同住一宫的恪常在也因为侍奉龙胎有功,晋封了恪贵人。由此而始,以颖嫔为首的蒙古嫔妃渐渐开始向如懿靠拢。
颖嫔出月后,璟嬆的婚事也正式提上了议程。她很快就要及笄,准噶尔战事将平,保不住皇帝一高兴就把璟嬆许给哪个蒙古功臣做安抚。缘分使然,这机会说来也就来了。
有一日皇帝下旨给诸阿哥选伴读,命家中有适龄儿郎的三品以上朝臣入宫觐见,在御花园中考教诗文,见着了大学士尹继善的四儿子,章佳·庆桂。待如懿提起璟嬆婚事时,皇帝便想起了他。如懿一想,这庆桂一者是镶黄旗人,尹继善之子,出身够了;二者他后来也是乾隆名臣,为人刚直清正;三者他一直活到了嘉庆年间,不必担心璟嬆守寡。有这三条考量起来,如懿已是千肯万肯了,遂求了皇帝下旨。
但庆桂彼时只是个荫生,并无官位,皇帝怕委屈了爱女,于是先授他户部员外郎一职,充军机章京,然后才下旨封庆桂为固伦额驸,赐婚固伦和安公主——和安的品级,终于升为了固伦公主。因为她刚刚及笄,准噶尔战事未定,皇帝便将婚期定在了后年三月。
一桩心事,总算完结。翊坤宫中秋色撩人,如懿便起了兴致,命宫女们往庭院中采集新开的金桂,预备酿下桂花酒,埋在树下待后年璟嬆出嫁时开封。
永瑾还在养心殿同皇帝商议准噶尔之事,永琪去了尚书房,璟嬆又害羞,一早儿躲在自己的暖阁里不肯出门。只有永珑在旁看着热闹,牵着永瑄胖乎乎的小手,一一指着各色桂花的名字介绍:“这一种是金球桂,那一种是大叶黄,银色的是白洁,红色的是宽叶红,那边儿的是佛顶珠,这里的是天香台阁……”
如懿爱怜地看着他们,心中无限畅快悠然。永珑今年满了六岁,由永琪教导着开蒙,十分早慧,已经会背唐诗了。他总是像个小大人儿似的,教永瑄认东西,逗璟嫤玩儿。
容珮看着众人欢欢喜喜地忙碌,一壁哄着璟嫤,一壁趁人不备低声向如懿道:“十阿哥是真有兄长风范,六阿哥也教得极好。怨不得娘娘如此疼六阿哥,六阿哥有愉贵妃娘娘心疼,又有娘娘庇护,真是好福气。如今三阿哥不成器,五阿哥不得宠,七阿哥只在太后面前打转儿,九阿哥不懂事,前朝咱们有四阿哥,皇上身边儿有六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承欢膝下,不知道太子之位会轮到谁呢?”
容珮嘴上这般说,眼睛却直觑着如懿。如懿折了一枝金桂在鼻端轻嗅,道:“永瑄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但太过年幼,哪怕皇上要立他为太子,也总得等他年长些才是。永瑾虽然名分上差一些,但错不过是嫡长子,在朝中已有支持者,皇上立他也无可厚非。永琪有自己的抱负,可我知道,有海兰在的一日,绝不会让他与永瑾他们相争。而永珑……”她忽然低低一叹,看向尚且年幼的小小少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们兄弟三人,只有永珑最像他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妙。譬如,谁也不能解释,为何永珑长得这样像周玄凌。皇帝和太后只能告诉如懿,永珑有先帝遗风,可不亲眼见过,如懿也并不能知晓先帝的容貌是不是和玄凌一模一样。
这是爱新觉罗家血脉的延续,也是她对异世的一份寄托。
璟嬆婚事定下来不久,准噶尔的内乱终于稳定下来。皇帝下旨以准噶尔内乱之名,命两路进兵取伊犁,征讨阿睦尔撒纳。车凌因熟悉准噶尔情形,洞悉军务,被任命为参赞大臣,指挥作战,并征调杜尔伯特部两千士兵参战。
次日,皇帝以五阿哥永珹早已成年之故,封他为定贝勒,出居宫外贝勒府,并定下一位銮仪使之女费莫氏为嫡福晋。上谕定贝勒除为婉嫔请安外,无事不得入宫,形同冷落宫外。而与他同母所生、养在海兰膝下的九阿哥永璇,也在数日后出继为慎郡王允禧嗣孙。
这道旨意突如其来,事先没有一丁点征兆。后宫嫔妃们虽知道两位阿哥因生母金氏之故不得圣心,却没料到皇帝会突然想起这件事。只有如懿知道,在皇帝圣旨下发之前,和敬曾入宫给皇帝请安。
如懿并不知道和敬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她明白,和敬所为并不算真正的交易,而是正式交易前的些微诚意。毕竟皇帝没有这道旨意,永珹永璇也是不足为虑的。若非为了婉嫔面上好看些,恐怕皇帝连贝勒之位也未必肯给,而费莫氏不过小姓之女,永珹想因封爵而在朝中有所成就也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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