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里清水被方才的变故搅得晃动了几下后又恢复了平静,透亮澄澈,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能清楚地映到人眼底。
少年人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呼吸间烫人。他虽是出了屋子站在门外,也不敢多走,怕她出事。等听到瑶儿惊叫声时,瞬间心里紧了一片,顾不得许多便冲进来。
苑柳和刘依依也愣在那里,还未曾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出去。”长仪娇软的声音都染上了一层雾气,面上飞红。
裴锦胡乱揪了揪头发,张口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木着出去了。毕竟看也看了,羞涩虽多,还挺不后悔的。昨晚她穿了诃子,今夜是诃子都没有穿的,曼妙的曲线掩在水里,比方才自己在外面仰头看得漫天繁星勾人得多。
当夜他躺在长仪塌边的地上就梦了些,瑶儿在浴桶里娇羞的模样绕在梦里,那日指尖上的触感被放大,更何况床榻上女孩儿香气就在边上,故此晨起醒来时就觉着要洗亵衣了。
他此前也梦见过这些的,都只是模糊的影子,面儿都没有的,梦过了就过了,也想不到找个女孩儿来亲近。这次不说是面儿了,就是女孩儿锁骨边角的一颗美人痣都和昨夜浴桶上靠着的香肩一致,想起就觉得血气上来些。
瑶儿还不曾醒来,精致的面庞对着他这个方向,眼眸轻合,细密的睫毛折扇一般,樱桃口慵懒地嘟着,整个身子猫儿一样蜷着。被褥和里衣给她睡乱了些,酥雪香肩半露,蝴蝶骨上的美人痣就是自己梦里的那颗。昨夜在梦里,他反反复复吻了那处。
晨光大好,透着半开的木窗格照进来,抖在矮案上欲凋的小紫花上。少年人的反应比梦里还猛烈些。
裴锦红眼移开视线稳住气息,抖着手摸索给瑶儿盖被。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
长仪醒来的迟,这两日事情多,实在有些疲乏了。况且苑柳也不在边上唤她。
她睁眼时日影都高了几分,矮案上瓷瓶里新换了带着露水的花枝子,颤悠悠的。榻角摆着昨日苑柳找好的襦裙,拿檀香片熏了。
裴锦正好端着饭食推门进来,看见她醒来面上红了红。
他跟昨日比较换了件衣裳,还是月白袍子,隐约瞧见袖子角黑线勾了花样。
因为昨日长仪没怎么吃,他特地去后厨那些丫鬟们那里问了瑶儿的喜好,嘱咐刘婶做了些姑娘们爱吃的点心。
果然瑶儿换好衣裙洗漱罢看见糕点比昨日吃的多了些。虽说仍旧不是很多,不过总是好点。
昨日下午兄弟报信来说这两日将有禅音观小道士过山道,他预备过会就要带人下山守着,夜里不回来都是有的。
瑶儿来了,要多得些东西来讨她欢心。
“晚间叫苑柳来陪着瑶儿可好?”裴锦有些内疚,桃花眼无措地眨了眨,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陶盏给她到了杯茶。阿娘在时,阿耶就极少夜不归宿。
长仪接过了,按压住内心的狂喜,乖巧地点点头,“郎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锦歪头想了想,片刻之后从袖子里拿出随身的一个匕首给她,“若是有危险,还能护着。”
长仪接过了,这匕首比别的看起来都要小巧些,像是特地为女人防身做的。柄上刻了字,对着光亮仔细看过去,是“锦”字。
怪不得那日就将手里的匕首随手扔了,也不知道这山匪子有多少兵刀。
裴锦陪她吃过饭食就出去准备了,长仪看着他回门前回过头来朝自己笑,眼眸中闪着细碎的晨光。
老实待在屋里是不可能的,有了上次,这次往后厨去便熟悉了很多。
秋里的桦树美,满树黄叶在风声中沙沙作响,碎石路上铺了一地卷着边儿的枯叶,将零零散散的日影都吹散了。
还未到至后厨,便听得林子里有女孩的尖叫,离得不远,能寻声过去。
长仪犹豫了一瞬,终究换了个方向跟着声音走。
皇姑母曾经教导过她,莫要一直心软,帝王心是不能软的,可她总是改不掉。
老桦树在地面上冒了粗壮的根出来,长蛇一般,上头一个黑壮的男人在撕小姑娘衣裳。
小姑娘挣扎得厉害,嫩黄衣裙在风里摇,跟着她哭声一样破碎。离得近将声音辨明白了,这是她昨日问过话的圆脸丫头。
“放肆!”大梁嫡公主,纵使声音素来娇软惯了,一声叱喝还是带着威压。
被两次搅了好事的苏大壮气得骂了一声,他昨日被裴老大揍了一顿,寻着养伤的原由留在山上,就是为了今日来后厨挑个解馋,等了许久才等到一个路过的。不过刚停下动作抬起头来时火气就灭了,瞬间酥得抖了一下。
长仪今日穿了苑柳替她挑的桃粉色襦裙,裙摆翩跹,越发衬出媚到骨子里的好身段和嫩出水来的好容颜,眸若辰星,肤色若雪,眉不描却翠,唇不点而红。更不必说方才赶过来乌墨的长发被风拂乱,掉了几缕贴着美人脖颈处,惹得人想替她拂开。
比较之下刚刚那个就算不得有趣了,苏大壮站起来眯着眼睛笑了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送上门来的小娘子。”说完还擦了擦嘴下的胡须,作势要扑过来。
长仪忍住心下的恶心,从衣袖中掏出裴锦昨日给他的木牌扔到地上。
面前这个人,离他多走近一步都是恶心的。
苏大壮动作顿了顿,他认得这是裴锦的木牌。全华阳山上,有裴锦木牌的小娘子只有一个,给裴老大抱在怀里宝贝似的抢回来的那个。
今日瞧着,怪不得裴老大魂都勾了,换哪个都被勾罢。
即便如此,苏大壮也是个不甘心的,“小娘子怎么到这处来了,不若去别的地方歇着?”
一个女人,裴锦再依着她,也不过图个新鲜,能有多宠爱的?
长仪没动,素手摸到袖子里攥紧了匕首,冷冷咬字,“滚。”
她知道怎么凶狠,她的凶狠是和皇姑母学来的。若是没点凶狠,早就给洛贵妃欺负了。
可惜苏大壮素来是个没眼力见的,又对了天香国色,色心起来了跟着歹意。他是怕裴老大,不过裴老大今日不在。若他真的将这个小娘子偷着离了华阳山,找个旁人寻不到的地方藏起来,不也是人间美事?
想到此处,苏大壮也定了心,反倒是油腻地笑了笑,一面往前慢慢地移步过来,一面解自己方才没解全的衣裳。
长仪没动,等着他靠过来,等着他衣裳解开露出肥硕的胸口,眼都不眨一下,精巧匕首袖中出了鞘,狠狠地挑了地方刺下去。没给人机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热血淌出来。
苏大壮愣住了,连痛都没来的及喊,又给长仪多刺了几下,他慌乱中拿胳膊挡了,长仪就对着他粗胳膊上狠狠地刺下去。
她看着柔弱惹人心疼,其实力气也不是细柳拂风那般,更何况是用了全力,发狠地刺。
她揍人和裴锦一样,没给人反抗的机会,就是玩命地揍。
苏大壮跪倒了,认真叫着“饶命。”
长仪没理会他那几声饶命,继续紧握着匕首就是往下刺,动作又快又狠,苏大壮又受了伤,找不出破绽。
后来苏大壮是连跑带爬地走了,鲜红的血顺着流了一地。
长仪没追,握着滴血的刀子看他狼狈消失在密林里,四顾环望确定周围没人了,方才掉了匕首,蹲下来发抖。
柳依依挣扎着从树根上爬起来,跑过来准备扶仙女姐姐。刚刚在挣扎中她衣裳头发都乱了,又见仙女姐姐着一刀子跟着一刀子狠命的样子,吓得软了腿。如今仙女姐姐将坏人赶走了,她缓了缓才有气力跑过来。
“仙女姐姐,你没事吧?”柳依依意识慌乱,脱口就把自己心里想的对她的称呼叫出来。
长仪还在发抖,稳了很久才扶着柳依依慢慢站起来,也没注意到她这声略带稚气的称呼,“没事。”
此前她都不曾拿刀子刺过人,皇姑母教她能用药就不要见血,若要见血也莫要自己动手,故此她也是没见过血的,如今满地血腥气让她觉得头晕。
“依依,你将那匕首捡给我。”原先光亮的匕首上沾满了血,柳依依蹲下去抖着手帮她捡了。
长仪接过来,试了好几次,才重新插回鞘里去。还好裴锦先前给了她匕首。
“裴锦去劫蝉音观的过路道士了,若是带两个回人来你去问问有没有认识的,想办法跟他逃走。”她原来往后厨这边来也是要告诉她这个的,在吃饭的时候裴锦告她要去劫禅音观的道士。柳依依过去送菜,可能有相熟的。
柳依依扶着她的动作愣住了,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瞳孔缩紧,不可置信地带哭腔问了一句出来,“蝉音观的道士?”
“是。”长仪心思也极乱,没注意到她的反应,“你扶我去后厨,我要将手洗洗。”
方才拿匕首刺那个恶心的人,血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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