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人偶口中发出了一串轻笑,“本君亦是第一次见此阵, 哪儿来的破阵之法?”
这么说着, 它却是飞过去,在春雨和孟华年头顶绕来绕去, 再加上他最初所言“凡人之力”, 分明就不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春雨一琢磨, 便猜想这人偶是端着姿态, 等着自己等人开口求他呢。
呵呵, 破木偶找死。
他嘻嘻一笑,从孟华年身后站了出来,仰头朝着人偶露齿一笑,“竟连你这么厉害的人也破不了,看来这阵法果真是厉害!”
他一口一个厉害,语气却全然不是这么个夸人的意思, 倒像是在说:你这么厉害, 不也破不了这阵?
他笑得眉眼舒展,望上去如细雨和风,令人见之心生舒适, “没事, 帮不上忙也无妨,你带着飞雨快些离开, 若真是担心我,待我破了阵,我去找你们便是!”
他笑嘻嘻的, 眼中盈盈波光,看在人偶眼里,就是一坛子坏水!
人偶不再飞来飞去了,而是缓缓的落了下来,落到春雨面前不足一尺处,一张木唇动也不动,声音却冷冷传出来:“好,我就要好好瞧瞧,你是怎么个破阵的!”说着,小小的身子便在空中轻轻一跳,蹦到了春雨的头顶。
春雨反手就是一掌往自己头顶横削过去!
人偶跳起来躲开,又落到他左肩,骂道:“出手恶毒,不识好歹!连一个人偶你都下得去手!真是蛇蝎心肠!”
它还冷冷刺了飞雨君一眼,“什么眼光!”这下怎么看这个“徒媳”怎么觉得碍眼,连带着看自己徒弟也不痛快了起来。
春雨抬手又要去拍开那人偶,却被飞雨君及时上前给拦了下来,正要开口质问他为何拦自己,就见飞雨君朝人偶一拱手,道:“师父此举,可是要同春雨一道入阵眼?”
小人偶在春雨肩膀上踩了踩,正遗憾没能留下什么灰尘脚印之类的,听得飞雨君发问,漫不经心道:“怎么,怕为师在阵眼中杀了他不成?”
飞雨君面上划过一丝安心和笑意,垂首道:“既有师父看护,弟子就放心了。望师父和春雨此行顺利,今早功成归来!”
人偶哼了一声,懒得回话。春雨却焦躁了起来,“喂!谁说我要同这破木偶一起上路了?让这该死的木偶离我远点儿!当心我一个生气,扔了当柴烧!”
但显然,在场三人目前都无视了他的焦躁和不满,孟华年也渐渐看出这人偶是打算帮忙的,皱眉道:“修士入内,可是会触发大阵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人偶趁机在春雨肩膀上踩了两脚,满不在乎道:“要不怎么说你们妖族傻呢?封闭阴阳堵塞灵识,这法身同物件还有什么区别?”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两声,心中叹息那个人的奇思妙想。
可不是奇思妙想么?
但凡是个阵法,总有破阵之道。寻常人想来,越是厉害的阵法,便得越是厉害之人物以同等厉害手段才能破得了。可他偏偏反其道行之,将阵法与领域结合,阵眼只许凡人入内,也就是说,只有凡人才有机会破阵。
可这汪洋大海一望无际,二看千里,三飞不尽,又有哪个凡人有本事活着来到这个岛上?
而妖族,却是无法修炼身外化身的。
那人这是笃定了孟华年靠自己一个人逃不出去呢!
孟华年将希望尽数倾注于春雨身上,颇不放心,还是飞雨君看出了她的顾虑,从旁劝道:“孟仙子勿要太过担忧,师父对身外法身了若指掌,他说行,那必定是可行的。”
人偶在旁冷嘲热讽:“哄他进阵眼的人不正是你么?现下不过多了个木偶罢了,左右不是用你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你担忧个什么?”
这话就说的诛心了。但春雨哪是这么容易被挑拨离间的?当即就开口道:“华年是我好友!若能助她脱困,我自愿意为其冒险一试!要你废话?”说罢对孟华年道:“不必担心,这世上哪有绝对安全之事?若我当真折在了里面……”
他顿了顿,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说点什么感人肺腑之言的时候,忽然见他把头一扭,对着飞雨君道:“你就跟他断绝关系吧!这破木偶不靠谱的!”
食指指向肩上改站为坐的小木偶,春雨掷地有声道。
众人:……
闲话不再多说,既决定了要入阵眼一探,春雨和人偶便欲立刻出发了。
孟华年走到那流淌着铭文的石柱边上,细细查看了一会儿,便解读出了铭文的指示,指向溶洞一角,道:“哪里便是此刻的阵眼入口。”
春雨扭头一看,见孟华年所指之处一片空荡,只有地上的几个小水洼在晶石的荧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来。
他迈步朝那边走去,一边道:“入口?这里什么也没有啊……啊!”
一声轻呼,连人带木偶地消失在了原地。
“春雨!”飞雨君忍不住迈向前半步,又退了回来,朝孟华年道:“他们这是进入阵眼了?”
孟华年点头,目光落在春雨消失的位置,有些晦涩难懂。
飞雨君垂了垂眼,道:“孟仙子,我有一事相询。”
孟华年眼睛轻眨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飞雨道友是要问我为何欺瞒?”
飞雨君点头。
孟华年唇角挑了一下,“若我初见之时便展示真正实力,告知你们我是被人刻意困在这岛上的,你可还会愿意出手相助?”
飞雨君迟疑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孟华年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和嘲弄,“只怕是防备我还来不及。”
飞雨君默然。
“你知道春雨知晓我谎言之后的反应么?”孟华年又问道。
不等飞雨君开口,她便自语了下去。
“他说,他春雨的朋友,怎么可能是恶人?定是那设阵之人的错!”
孟华年回头望向春雨消失的地方,沉默了一会儿,绝美的容颜上有些叹笑的意味,“这大概就是我为何欺瞒于你的原因了。”
“因为你与这世上的芸芸众生,并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春雨这般,行事无忌,开合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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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声音传入了春雨的耳际。
有海风烂漫地吹,潮水缓缓地涨,鱼群吐出的泡泡像琉璃般从海底升起,“啵”一声绽放在海面。还有飞鸟振动羽翼,衔鱼而飞,和很远的地方传来,鲸鱼的叫声。
他应该是没有听过鲸鱼的声音的,可当那神秘悠长的声音传入耳际的时候,他确定,那就是鲸鱼的声音。
也许是一头很漂亮的苍邪龙鲸,线条矫健优美,如果是一头幼鲸,它的鳍下和尾部或许会长满漂亮的鳞片,应该是偏蓝的幽紫色,跃出海面的话,阳光会将那些鳞片照得闪闪发亮,异常美丽……
肩膀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春雨浑身一震,睁开了双眼,便听得耳畔有人在说:“你行不行啊?不是来破阵的吗?怎么反倒自己陷进去了?”
春雨一震,脑子恢复了清明,那些声音再怎么令人陶醉,此刻听来也觉十分乏味,如同嚼蜡。
叫醒他的,正是秀微魔君的身外法身之一——那个随他一起进来的小木偶。
春雨再怎么不服他,也并非真正不识好歹之人,当下抿了抿唇,“多谢。”
“呵!”人偶又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在春雨肩膀上愉快地蹦跶了好几下,活像打了场胜仗似的。
春雨脑门出现黑线,“你……”
“嗯?”人偶忽然头一抬——当然,它做工粗劣,抬头和不抬头并不明显。它朝远方看去,喃喃道:“那是什么?”
春雨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一抹纯白,在天际飘摇不定,眯着眼看了会儿,只见那抹纯白渐渐放大,竟是一个人影,正摇摇晃晃地朝这边直撞过来!
“啊啊啊啊救命啊!这垃圾法器失控了啊!!!”
“啊!该死的灵石怎么抠不出来?”
“咦抠出来了?哎别掉呀!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春雨半张着口,怔怔看着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御剑而来,脑中一片空白。
为何……会觉得这样熟悉?
熟悉得……就像那是他灵魂深处已知的宿命。
一阵狂风掠过,飞剑法器失控,白影穿过春雨面前,朝着碧蓝无垠的海面一头撞去。
那少年的脸庞一闪而过时,春雨听到了肩上的木偶喃喃道:“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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