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界广袤无垠,好看的容貌何止千万?加上修道人士惯于吸纳天地灵气, 不受俗世烟火熏染, 只要将外表打理得干干净净,又能丑到哪儿去?
是以从春雨苏醒以来, 见到若干修者, 就没有哪个是不好看的。不知不觉, 眼界自然就高了。
以春雨的挑剔, 单从外表来看, 他只赞过两个人。
一个是风后,一个是秋山月。
如今,却是又要再添一人。
便是门口那逆光而站的男子,谢之笺。
那人生得一张温润俊美的脸庞。可这样的俊美在世上不知凡几,光是春雨见过的,琥珀、玉幽篁, 就比他更俊美一些。
可偏偏当你看到那人的时候, 就是会打从心中生出一种赞叹:好个霞姿月韵,霁月清风的美男子!
容貌虽不是顶尖之流,但那周身气质, 却是独一无二了。
心眼多如春雨, 也不由一面之下对其心生好感。就连回首前那一丝寒意,也化作了惊愕和尴尬。
一回头就对着这么一位美男子凶巴巴, 好像是挺尴尬的哦?
谢之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唇边衔着一丝笑容,道:“打扰道友了。”
春雨摇头道:“无事。”然后朝他一拱手, 自报家门:“钧天剑宗,春雨。”说罢,便紧盯着对方脸上的神色。
因着道魔共诛,为免为太一道惹来祸患,他平日里只说是秋山月的友人,展越等人也从不透露自己是钧天剑宗门人的身份。除了将众人寻回的那些亲信弟子,无人再知他们是钧天剑宗门人的身份。是以此时自报家门,其实是含着几分试探的意思。
说是他疏忽了也好,说是对方实力莫测也好,总之,在这人出声之前,他并未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散修……?
谢之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道:“果然如此。我就猜道友是钧天剑宗门人。”
春雨:?
谢之笺:“我与观妙道友同行月余,听他说过。”
春雨:……
观妙,乃是林一休的道号。照他这说法,两人是在逃杀过程中结识,然后一并来到太一道的。以林一休在逃杀中这种警惕,竟肯将自身来历透露给这名散修,至少说明,在林一休心中,他是可信的。
春雨点点头让开身,“你是来看一休的?”
谢之笺颔首道:“我因是来投入太一道门下,是以上山后被安排在别的峰头。安顿好了后才打听了消息,冒昧拜访,恳请恕罪。”
春雨本想说哪儿来那么多好恕罪的,这般拘礼烦不烦。但一看这青年周身温雅气度,应是礼教双全、心口如一之人,这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道:“他昏过去了,正在休息,你要看他,便进来吧!”
谢之笺这才进屋,走到床榻边,伸手摸向林一休的脉门。只不过摸索了两下,才摸到了。
离得进了,春雨才发现,这人似有眼疾,双目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虽未显得呆滞,却也令人忍不住惋惜,心想若是抹去了灰雾,露出来的一双眸子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难怪方才春雨起身想让时他并未走进来,而是等春雨出声了才进屋。原来是看不见。
谢之笺给林一休摸了摸脉象,面上神情稍显放心。
春雨忍不住问:“如何?”
谢之笺:“观妙道友三个月未曾合眼,灵力和体力双双透支,是该睡一觉了。”又缓声道:“想来道友你早已清楚,是小谢献丑了。”
小谢?春雨歪了歪头:“你无字?也无道号?”
谢之笺微笑,坦言自己乃是孤儿,后来偶得机缘,踏入道途,成了一名散修,自然是无人为他取字号的。
春雨:“巧了,我也没有!”
谢之笺笑得光风霁月:“人生天地间,去留两空然。生不带什么来,死也不带什么去。名字尚且只是一代号,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分别?只需活着的时候,知道自己是谁,所求何道,便足矣。”
春雨抚掌而笑:“你这人说话有点意思!”
谢之笺露出了个略微讶异的表情,道:“他人听我这般言说,大概都要骂我胡说八道。”
春雨:“你被骂过?”
谢之笺摸了摸鼻尖:“被骂得多了,倒有些可怜他们。”
春雨也笑,“指不定在他们眼里,你才可怜!”
谢之笺笑得浑不在意:“夏虫不可语冰罢了,谁也没好到哪儿去,倒也没差到哪儿!”
春雨瞄了一眼林一休,拉了谢之笺便出去,免得打扰林一休休息。
到了外边院里,春雨将这人好好打量,越看越觉得这人真是对极了自己的胃口。不由生出了同他结识一番的心思。
那谢之笺十分好脾气,被他拉着问东问西也不恼,一一答来。
原来,他本应是一户山野人家的小儿子,因生来双目有疾,不太看得清东西,而被家人抛弃。因哭声响亮,引来一云游散修将其救下。那老道怜惜他生而有疾,又喜其天赋,便将他收入门下,传其道法。可惜在谢之笺十岁那年,老道寿数已尽,原地坐化。
谢之笺一个人摸打滚爬,在人世跌跌撞撞长大,从老道那儿继承下来的道法秘籍虽属下品,自身也没什么法宝,但仗着天赋高,还是于弱冠之年迈入了筑基期,迈进了许多人一辈子也跨不进去的门槛。
他原想拜入魔门,但眼见魔门行事不留余地,常有“斩亲缘”的说法,颇不合心意,思来想去,便选择了太一道。正好闻说太一道数月后即将举办五年一届的试炼大会,届时凡是想要拜入太一道的人,都可以前往参加,只要通过试炼,都可拜入太一道。他有心试试,这边往太一道赶来了。
只是在路上偶遇林一休遭人追杀,他感其见到刚猛正直,惜其血性,便出手相助。
他知晓林一休久遭追杀,防备之心甚重,原也没打算深交,只救下林一休之后便分道扬镳了。然而他使得一手道家功法,又对林一休相助,便被追杀者盯上了。
这一回,反是被林一休撞见,救下了他。
两人目标都是太一道,索性结伴同行,沿路杀了不少追杀者,甚至隐隐有反打的势头。若非谢之笺拦着,林一休就要冲进魔宫去给死去的师兄弟报仇了。
到了太一道,林一休施法同展越联络上,直上朝露峰。而谢之笺因着是来拜师入门的,被引路童子带去了别的峰头,同其他想要拜师之人一起等候五日之后的试炼大会。
原来是仗义出手,这才结缘。
春雨听他说他们这一路行来的种种惊险,当真为两人这一路唏嘘不已,也为林一休的成长感叹无数。
曾经有着师兄师姐作为依靠,如今只能负着同门的骨灰,踽踽前行。
谢之笺也是面露心疼之色:“观妙道友这一路,唉……”他有些意犹未尽地叹息,然后又道:“魔宫凶残,派出不少人沿路追杀,也不知钧天剑宗到底如何得罪他们了?”
提及魔宫,自然回想起某个人。
春雨眼神闪了闪,有心再问他可否确认是魔宫的哪几派势力,却被秋山月打断了。
秋山月是来接他回昆仑洲的。
今日乃是一甲子七月十五,恐有帝流浆。秋山月欲夺帝流浆,为春雨疗伤。是以要早些回去做准备。
秋山月踏着太阴云来时,便见院中两人端坐,相谈甚欢。
春雨和那人说话时,眉眼都是放松的。
他垂了垂眼,朝春雨道:“该走了。”
春雨直觉地认为他不高兴了,却不晓得他是因什么不高兴。反正他是不是都要耍些小脾气,只要不是真的惹恼了他,春雨也就不纠结了。
他有心再问魔宫的事,可又想起今日月圆,便与谢之笺道:“我今日尚有别的事,下回再来找你!愿你五日后的试炼大会一鸣惊人,届时可别忘了给我传个信儿!我就住在昆仑洲,你找负责送信的弟子便是了!”
谢之笺落落大方地道:“便承你吉言。”然后目送两人离去。
直至太阴云消失在眼际中,他仍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甚至面上的微笑,甚至温和干净的眼神。
不久后,一个女童声在识海中响起:“老李,你要选他?”
谢之笺沉默了好一阵,目光才转向林一休睡着的屋子,面露担忧之色。同时回道:“不。”
“此人……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
谢之笺进屋,从身上掏出一些补血补气的伤药放在桌上,又留信一封,中间目光不时望向林一休,面露悲悯之色。
那童声无语道:“这儿又没人,你能不能别装了?”
谢之笺:“这就是我能无数次成功的原因,不指望你懂。”然后向外行去。
“我就想知道那个春雨有什么古怪!求求你啦告诉我好不好?我还是不是你的宝宝了?”
谢之笺面色正常地向朝露峰鹤者所在走去,摸了摸一直在等他的白鹤,乘着白鹤飞上青天。
“他啊……”
“他身上,似有天巫座大巫者的祝福……”
童声一惊:“域外星系的天巫座?不是已经灭……灭绝了吗?听说还是被他们的大巫者搞掉的!叫风、风什么来着?”
“风后。不过,是半身来着……天巫座真是有意思,亲手造出个敌人来毁灭自己。嘻嘻!”
“啊!对!就是这个人!”童声清脆道:“难道天巫座跟天元界有联系?”
“有吧?”谢之笺漫不经心道:“可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女童声:“对哦……刚刚那个人,有大巫者的祝福,咱们还是不要去招他了!毕竟,鬼知道那位大巫者给了他什么样的祝福!万一翻水水……”
谢之笺轻笑:“翻是不可能翻的。我之所以不想选他,是因为,这人跟我是一类人。”
“没有什么,会比我们毕生所求更重要。”
“不论爱人、亲缘、师门亦或自己的性命,一旦跟所求大道相比,都是可以抛弃的。”
“作为一个可爱的萌新,我还是离这种人远点儿好。”
“再等等吧!命运指示着我来到这里,就必然会让我遇到我需要的那个人。”
“说不定……”他似笑非笑,眼底阴晦可怖又隐有期待,“那个人,还未出生呢?”
作者有话要说:春雨未来的徒弟·姜憨憨:是我,我快出生了,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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